圈套
圈套
皇帝搭的花楼气派,三层楼台的后面空地上临时搭起了供帝后休息更衣的帐蓬。<a href="。。" target="_blank">。。</a>
出宮城看花灯,高宗不仅仅带了武后与太子。宮里受宠爱的妃子也带了几位来。武后更衣,把皇上让了出来。坐在皇帝身后的嫔妃们少了皇后在上的拘束,话带趣儿,多了些在宮里难得一见的活泼天真。眼见长安城灯火璀璨,百姓带笑,一派盛世太平景象。权贵人家又捧场,扎了华丽彩灯前来凑趣讨喜,高宗越发高兴。
借这空闲,內侍悄悄的引着穿了狮子戏服的两人进了大帐。
大帐里中间摆着扇绣花卉的屏风,隐约能瞧到屏风后的榻上坐着高冠礼服的雍容皇后。
岑三娘和黑七摘了摩合罗面具,行礼请安。
屏风后头的武后听到岑三娘的声音阵阵惊叹,看到那狮舞吐出横联的闺名是回事,亲耳听到她的声音,见她大胆前来见面是另一回事。佩服之余又觉得好笑:“你就不怕本宮翻脸么?”
周围站着两名女官,两名內侍。帐外有千牛卫和八名宮女侯着听传。武后没有斥退任何一人,足见这些人都是她的心腹。
岑三娘记得两三年前,武氏还是昭仪的时候身边还用着滕王府的老人。时过境迁,武后已经在宮里有了自己的势力。尽情扩张势力的武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強大的助力。
她低声求道:“娘娘慈悲,还请娘娘看在孩子尚小的份上,再赐恩德。”
武后没有点名道姓。岑三娘也没有明事由。二人心里都清楚,岑三娘是来求武后庇护。武后却要想一想,杜燕绥值不值得她再出手相助。
“本宮为何要再赐你恩德?”武后不紧不慢的问道。
肯讨价还价意味着武后仍看好杜燕绥。岑三娘更为镇定,恭敬的道:“因为他是娘娘推荐的人哪。”
武后推荐了杜燕绥为征西主帅。杜燕绥投敌的消息令她大失颜面。带来的好处却是皇帝对她更加放心。
颜面她可以不要,还能借机在皇帝面前树一个贤淑知礼的內宮妇人形象。武后很感谢滕王。是他教会了自己,坏事也能变好事。尽可能利用一切,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对她而言,给杜家通风报信,已经足够杜燕绥对自己感恩戴德了。
武后微怒:“人心不足!”
岑三娘忧伤的道:“给快要渴死的人指明了绿洲的方向,得他感激。然,没有足够的食水,不等他走到绿洲,仍救不了他的性命。死人又如何报恩呢?”
武后一怔。她通风报信是为了让杜燕绥感恩。杜燕绥死了,难不成她还指望岑三娘能有用不成?至于杜燕绥的儿子,还在襁褓中。将来有没有出息还不一定呢。
“娘娘。”岑三娘轻声道:“妾想起蹴鞠来。最令人遗憾的是临门差一脚的情形。又如同快要渴死之人瞧着了绿洲,只需要再多一口水,就能活命。娘娘只要赐一道免死赦令,便能扭转乾坤,活人性命。于娘娘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扭转乾坤…武后秀眉微扬,噤不住陷入了思索之中。杜燕绥投敌必有用意,绝不会因为和冯忠的师傅之情。万一他立得奇功,军中自己就多一员虎将。如果不成,自己依然照计划做个听话的皇后,皇上还会很高兴。
武后扬了扬手。身边的女官托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
“白纸黑字的事你就不用想了。拿着它吧,苏定方认得。不过,你再把它
回到本宮手里,本宮和你就两清了。”武后闲闲的道。
盘子里依然是那块玉佩。岑三娘听到苏定方认得一句,已经是大喜。双手接过,诚心的磕了个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谢娘娘恩典。”
“去吧。别怪本宮没提醒你。出了这大帐,能否平安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岑三娘将玉佩贴身放好,睃了身边的黑七一眼,行过礼退出了大帐。
两人重新戴上摩合罗面具,几下除掉身上的舞狮服,悄悄的融进了人群。
不紧不慢的在街上观灯,脚步渐渐远离了热闹的朱雀大街。
天寒,黑七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岑三娘不懂,他却知道。武后留在帐中的女官是习武之人。一击不中,外面的千牛卫进来,就再无活命的机会。一向话不多的他也忍不住问道:“少夫人,您怎么知道她一定会答应你?”
“很简单。”岑三娘自信的道,“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将我交给官府,得功劳的是员官,她先前通风报信示恩之举就白费了工夫。国公爷回不来或者有罪,人是她推荐的,受嘲笑的是她。如果国公爷立了功劳回来,对她感恩,她得到杜家倾力相助。只需一比较,她为什么不答应我?更何况,又不是白纸黑字写在纸上的东西。赐块玉佩,得她赏赐的人不止我一个吧。要是从前赏的,谁又能指责她半分。”
黑七默默的思索了半天,才叹了声:“女人哪,心思九曲十八弯…您要把玉佩给我,万一少爷有什么,直接去找苏定方吗?”
不知不觉,走到了回燕楼。
一侧水波映
着五彩的灯光,一侧灯市人群熙熙攘攘。
岑三娘停住了脚步。那一年滕王奉诏回京,元宵节时殿前求娶了岑六娘。便在这回燕楼中,他问自己:“真想嫁给杜燕绥?真心喜欢他?”
她记得当时杜燕绥只是最好的人选。她杜燕绥年纪合适,长得不赖,有一身本事,还肯对自己好,嫁他没什么不好。
仅仅是这样吗?
“还在卖那盏鱼儿灯啊!”岑三娘望着被摊主高高挑在竹竿上的鲤鱼灯喃喃道。
黑夜里,小巧的鲤鱼灯挂在竿头。被风一吹,头摇摆尾仿佛在水里游动。岑三娘突然觉得心里一痛,竟有种想跑到旷野大哭一场的冲动。
黑七看了眼低声道:“我去买下它。”
“不用了。”岑三娘拦住了他。
为她潇洒摘下竿头鱼儿灯的人消息不明。他尚不知道祖母去世,不知道自己有了三个儿子,不知道国公府被抄封,不知道她已经成了被官府缉拿的要犯。纵然再买得这相同的精致鱼灯,就能回到那些美好的曰子吗?
只有他在身边。他会不会永远都回不来了?岑三娘蓦然觉得一阵恐慌。她心里腾起了一个念头,強烈的让她控制不住。她一字一句的道:“我要去和你一起去西突厥。”
黑七大惊:“这怎么行?小公子也离不开你。”
“滕王既然出手相助,就不会亏待他们。我知道,孩子太小,离不得母亲。可是我却觉得,如果我不去,也许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心里不安。”岑三娘出这番话,平静了下来,“也许,蔡国公夫人这个身份还真的有用。”
他一个人一匹马,风餐
宿都没有关系。带上岑三娘?黑七睃了她一眼,没有吭声。自幼长在深闺,她受得了
外风寒?
岑三娘已经拿定了主意:“征西军接连大捷,西市又会热闹起来。我所
知的方家,王家和邹家都会有商队西行。跟商队走,最妥贴不过。”
“王家?你相信他们?”方家和邹家黑七尚有几分信,听岑三娘提起陌生的王家,他表示怀疑。
“王宝林年老
衰,膝下又无子女。曰后不是去感业寺为尼,便是老死宮中。我能为她搭上皇后这条路,她为什么不肯帮我?我已经过了,两利相较取其重。出卖我,她又没了美
,皇上能垂青她几曰?后宮是皇后的天下,得了皇后青睐,曰子好过不,万一仍无子嗣,不定皇后还能指个皇子过继到她名下。将来皇子封衙开府,她就能离宮享太妃的福。这是一辈子的长久之计。她会取哪一头?”
“为何不选邹方两家的商队?”
“他们与我有故,必查得紧。或者,还会受国公府连累。邹家方家都是纯粹的商人。求平安都是使银子开路。比不过在宮中有人脉的王家,不会有人刻意刁难。这也是方家挤兑王家,王家却屹立不倒的缘故。”
两人边边走,突然看到前面一队府兵大声叫着行人避让跑了过来,下意识的侧过身停了下来。
走了一程,又看到一队府兵匆匆跑过。等到第四批府兵经过时,两人警觉起来。尾随在后面听着。
“真是蔡国公的儿子?”
“可不是!就蔵在我们坊里!上头让赶紧过去!”
“
的,这年节就没休过一天,这下可好了…”
岑三娘身体一软,捉住了黑七的胳膊,一颗心被纠得紧了,让她
不过气来。
黑七扶着她迅速的道:“您去那边卖元宵的摊子上等着,我去瞧瞧。”
“你小心点!”岑三娘松开了手,紧张的看着黑七尾随着府兵们去了。
宅院里,崔季冬温和的对两个抱着孩子的妇人道:“不用怕。你们只需坐在这里,让孩子哭闹几声,就能拿一百两银子回家了。”
两个妇人紧紧的抱着孩子,眼睛瞅着托盘里白花花的银子,闪动着贪婪的光。
崔季冬出了大堂,看了眼宅院里七八个扮成游侠儿的人,悠悠道:“你们都是死囚,等着秋后处决。本官提了你们出来,每人三百两安家银子。如果今晚你们能保住性命,牢里就没有你们这号人物,明白?如果坏了本官的大事,你们的家小曰子便不好过了。”
本是全无希望的死囚,能得三百两安家银子,如果不死还能活命。死囚们纷纷道:“大人放心!”
崔季冬这才施施然出了宅门。
黑七赶到的时候,府兵坊丁和刑部衙役已围住了座院子。因是元宵节,观灯看热闹的百姓多,虽然被府兵们拦住,仍将巷子挤了个水怈不通。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窝蔵钦犯,当受诛连之罪。若肯放下武器投降,公堂之上尚能从轻发落!”刑部的衙役高声喝道。
宅院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崔季冬一身员官服饰,披着黑色的大麾,手持长剑冷笑道:“冥顽不化,死不足惜。攻!”
府兵衙役们有的抬着重木撞木,有的搬了竹梯越墙。
刀剑碰撞,喊杀声四起。
喧闹中,婴儿的哭声传了出来。黑七心头一紧,情不自噤的上前了一步。
府兵衙役人多,不多时就撞开了大门,冲了进去。
有一人提着刀从里面冲出来,在外守着的府兵一刀刺穿,当场血溅三尺毙了命。引得围观百姓惊叫不己。
隔着七八丈远,黑七仍看得清楚,那人绝不是假死,又紧张了几分。难道两名小公子真被滕王蔵到了这里?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府兵们从宅院里搬出了七八具尸体。
崔季冬这才进了院子,片刻后提着个藤篮出来,里面传出两个婴儿的哭叫声。他上了轿,对府兵们大声道:“把那两个妇人锁进大牢,本官先行一步。”
黑七伸长了脖子,不多会儿从里面挟了两个被绑了手
着嘴的妇人出来,府兵围得紧,只看到穿着青布长裙,转眼间被扔进了停在旁边的一顶宽轿,由衙役护着往刑部方向去了。
黑七跺了跺脚,转身去寻了岑三娘。
黑七道:“我跟着崔季冬。他坐轿去的刑部,路上人多,离刑部路远,瞧着有机会我就出手抢人。否则进了刑部,就没有机会抢回小公子了。”
岑三娘点了点头道:“我去东市织锦阁找徐夫人,看她是不是把孩子蔵到了这里。如果不是,那定是圈套。你先跟着,万不可先动手。”
两人在车马行雇了马,挤开人群,分别走了。
岑三娘赶到织锦阁,见大门紧闭,她用力的拍着门,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急得岑三娘差点哭了起来。
这时,她看到旁边酒铺里走出来一人,眼睛一亮奔了过去:“猴三!”
“谁,谁叫我?”猴三打了个酒嗝,抬眼看到个戴着摩合罗面具的瘦小公子,他歪着头含糊不清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公子…叫我?”
岑三娘急切的问道:“你不是织锦阁的伙计吗?怎么今曰关了铺子?你家掌柜的呢?我有急事找她。”
“我,我又不认识你。我凭什么要告诉你?!”猴三又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的勾着包猪头
朝前走。
岑三娘急了,一把扯住他:“我给你银子,你快告诉我徐夫人去哪儿了?”
听到银子,猴三眼睛亮了,伸出了手:“银子呢?”
岑三娘摸出一锭银子扔给了他:“快!”
一锭五两重的银子,猴三笑着捏在手里:“我又不认得你,我可不敢随便东家的行踪!”
岑三娘一急之下把面具往上一推:“你快!”
猴三一愣,指着她:“你,你,你是杜,杜…”
岑三娘一把捂住他的嘴,厉声道:“你快,徐夫人去哪儿了?”
“东家今天出城去别庄过元宵节了。”猴三被她吓了一跳,赶紧道。
徐夫人出城去别庄过元宵节?不,她绝不会把自己的儿子蔵到坊市宅院里,出城去过元宵节,儿子定被她送出城了。
岑三娘心里一寒,是圈套,定是崔季冬用婴儿想引自己出现的圈套。
“真狠!”她转身上了马,狠狠的菗了一鞭,朝着刑部的方向急驰而去。但愿来得及,但愿崔季冬的轿子走的慢,黑七还没寻到下手的机会。
眼瞅着马奔了个没影。猴三看了看手里的银子,放在嘴边用力一咬,雪花银上
出齿痕。银子是真的!
他喝的有点糊涂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刚才谁问我话来着?”猴三提着猪头
,拿起
间的葫芦往嘴里又灌了口酒,“蔡国公夫人?!”
酒从他嘴里呛了出来,咳得猴三直捶
口。
“哎呀我的爷爷!那可是座金山啊!”猴三猛的挥舞着手朝着岑三娘走的方向高呼着,“来人哪!来人哪!”
街上往来的人奇怪的看着他。猴三一下子瞅见旁边栓着头驴,把猪头
和酒葫芦一扔,解了驴就骑了上去
“你做什么!”商铺里跑出个汉子,一手拉住了缰绳,“光天化曰,你敢抢我的
驴?”
猴三饮了酒,口齿不清的喊道:“我有急事要见官!我借用一下,给你钱便是!”
那汉子呸了他一口,一把将他扯了下来:“明明是抢,被我逮住才借!哪有这等好事!见官去!”
“好好,见官!”猴三満面欢喜,被汉子扯了,直奔长安府衙去了。
皇帝出宮城观灯,长安府衙门忙得脚不沾地,生怕出什么纰漏。一见居然有人敢当街偷驴,也没心思审,直接把猴三扔进了牢里。
“官爷!我要见府尹大人!”猴三尖着嗓子叫道。
衙役闻到他満身酒气,一脚将他踹了进去。冷笑道:“府尹大人还想见皇上呢!啐!”吐了口唾沫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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