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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动手
 陈曲水看见严朝卿走了进来,心里一阵失望。但他还是強忍着出了一个友好笑容,恭敬地朝着严朝卿行了礼。

 严朝卿彬彬有礼地还了礼。

 两人分宾主坐下。

 一个身材瘦小男子轻手轻脚地给他们上了茶。

 陈曲水见这男子虽然模样极其普通,举手投足间却沉稳大方,不由多看了两眼,这才笑着和严朝卿寒暄道:“不知严先生还记得老朽不?下姓陈,名波,字曲水,曾承定国公大义,有不杀之恩。如今年迈,寄身北楼窦氏七老爷府上任了一名账房先生。没想到真定县久雨不晴,我们家七老爷京都游宦,家中太夫人担心田里庄稼,我们‮姐小‬事孝至纯,不忍太夫人大风大雨出门,好说歹说,这才把太夫人劝住,说服了太夫人代她老人家过来看看,太夫人见我年纪长,就指了我陪‮姐小‬一起过来,有事也有个能使唤人。没想到会这里遇到了严先生。

 “当时真是吓了我一大跳。想着自己落魄至此,哪里还有脸再见故人?但又想到当年定国公对我恩重如山,我却一直没能报答他老人家,心中又十分不安,如果能和当年故旧说说心里‮愧羞‬,也是个缘分。因此冒昧前来,打扰之处,还请严先生多多见谅!”

 他这话里,表达了好几层意思。

 一是说自己并没有忘记定国公不杀之恩,并对此十分感激。二是告诫严朝卿他们,窦昭是北楼窦家‮姐小‬。她来田庄是给家里长辈打过招呼,示意严朝卿不要来,否则会惹上北楼窦家。三是说他现穷困潦倒,为了糊口。只好窦家做了个账房先生。他之所以能陪着窦家‮姐小‬来田庄,完全是因为他年纪长,不用避嫌。并不是窦家对他另眼相待,暗示严朝卿窦家并不知道他身份来历。四是说明了自己很満足现生活,希望严朝卿不要揭穿他身份,他也不会对窦家人提及他们身份来历。

 严朝卿一个字也不相信!

 当初倭寇败退,定国公心慈,除张楷手下选择去留,这个陈曲水是第一个离开福建人。

 既然田庄上这位四‮姐小‬这样受窦家太夫人重视。大风大雨,派个管事来田庄里看一眼就是了,何需她亲自走一趟?

 陈曲水自称只是个普通账房先生,他又为何见过窦家四‮姐小‬之后才来拜会公子?

 他所谓不会将公子身份来历透给其他人,那就是个弥天大谎了——窦家四‮姐小‬若是对公子一无所知。他又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根本无意和和陈曲水多说,反正公子已经做了决定,说什么都不过是浪费口舌罢了。

 “陈先生言重了。”严朝卿因此笑得十分宽容、亲切和敷衍,“都是些陈年旧事,你不必放心上。说起来,我们异地相见,确是缘分。说起来,当年事我还历历目。我记得那年秋天特别热,过了八月十五还摇着扇子。倭寇围攻福州城消息传来时候。lanhen我和定国公正院子里吃上市秋梨…”

 他矢口不提今天事。

 陈思水心如被水浸过似,慢慢沉了下去。

 ※※※※※

 半个时辰之后,严朝卿送走了陈思水。

 他去了宋墨內室。

 宋墨正坐临窗大炕上,低头看一张舆图,给陈曲水奉茶人此刻正低眉顺眼地站宋墨身后,安静仿佛旁边多宝阁架子上一尊木雕。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淡淡地问道:“人走了?”

 “走了!”严朝卿把两人之间说了些什么一一禀给宋墨听。

 宋墨微微颔首,道:“不用管他们了。”然后问身后人:“陆鸣,你去看看施安回来了没有?”

 陆鸣应声而去。

 严朝卿目困惑。

 宋墨笑道:“我准备今天晚上亥时动手。”

 严朝卿目光一凝。

 相貌憨厚徐青走了进来。

 “公子!”他朝宋墨抱拳行礼,“窦家巡行护卫突然都被叫到了前院,整装待发,好像要离开样子。”

 “哦!”宋墨挑了挑眉,笑着瞥了严朝卿一眼,道:“没想到那位陈先生动作这么,审时度势,倒也是个人才。”说着,他想了想,下了炕,“走,我们去看看——他们到底准备怎么离开?”

 能进出宅院地方他都派了人把守。

 两人齐齐应是,陪着宋墨出了厢房。

 雨势丝毫不渐,噼里啪啦地落屋瓦、树叶、地面,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水气。

 窦家护卫披蓑戴笠,正簇拥着个同样披蓑戴笠,不过脚上比他们多一双木屐少女匆匆地往外走,那位称号绝不把他们行踪告诉任何人陈曲水则打了把桐油伞紧紧地跟着那少女身边。丫鬟、婆子一个不见,显然是丢卒保车,准备全力护送这位窦家四‮姐小‬离开田庄。

 宋墨不由嗤笑一声,喊了声“窦四‮姐小‬”

 少女扭头望过来。

 斗笠下,一张‮白雪‬面孔,长眉入鬓,目光璀璨,柔美中透着几分英气。

 他微微一愣。

 严朝卿已做了个手势。

 四周屋顶如鬼魅般各冒出了一个男子,他们着背着重重箭袋,手上拿着只有军中才有弓驽,牢牢地对准了庭院中人。

 陈曲水头皮一阵发麻。

 这种弓驽能把百丈之內人个对穿。

 “‮姐小‬,”他提醒窦昭,“小心那些弓驽!”

 段公义也嗡声嗡气地道:“‮姐小‬,您躲到我背后来!”

 窦昭点头。却朝着宋墨站东厢房走了几步,朗声问宋墨:“梅公子,您意何为?”

 窦家护卫哗啦啦移动着脚步,重把窦昭围了中间。

 宋墨见窦家护卫进退有序。不由出几分赞赏目光。

 “窦‮姐小‬,风大雨急,”他笑道。“我只想请窦‮姐小‬回房去。”声音温和,说出来话却让人寒彻入骨。

 窦昭仿佛气极,大声道:“梅公子,我好心好意让你们投宿,你却恩将仇报,要置我于死地,岂是君子所为?”

 宋墨不由冷笑。

 这位窦四‮姐小‬看上去漂亮。没想到竟然会说出如此愚蠢话来,他想干什么,这不是明罢着事吗?真是可惜了那样一副好相貌。

 “窦四‮姐小‬此言差矣!”他突然间意兴阑珊,道,“我不过是请窦四‮姐小‬回屋。何来生死之说?还请窦四‮姐小‬不要误会才好。”说着,做了个手势,天空中响起刺耳裂帛之声,几支弓箭“锵锵锵”地钉了离大门近几个护院脚下,惊向几个护院连连后退,挤兑着身后人也跟着朝后退,簇拥着窦昭队形被打散,场面显得有些混乱,要不是有段公义护送。窦昭差点被撞得跌倒。

 “梅公子,你太过份了!”窦昭气得面颊通红,大声道,“你怎么能杀无辜?”声音中已带几份哽咽。

 宋墨懒得再多看一眼,他冷冷地道:“窦四‮姐小‬既然有一副菩萨心肠,又何必多休无辜。白白让那些护卫送了性命。还请窦四‮姐小‬回屋!”

 “你…”窦昭气得直跳脚。

 宋墨却不为所动。

 僵峙间,院子里突然想起一阵婴儿啼哭声。

 “‮姐小‬!”素兰突然从一旁冬青树后面钻了出来,一溜烟地跑到了正屋庑廊下,“奴婢辜不辱命!”

 她抱着个孩子冲着窦昭抿了嘴笑。

 宋墨等人大惊失,冲出了东厢房庑廊,窦家护卫已如重重峰峦隔了他们和正房之间,窦昭也段公义和陈曲水护卫下跑回了正房庑廊。

 她接过孩子,轻轻地耸着,嘴里发出轻柔、明却不知道所谓音调,孩子很就安静下来。

 宋墨站雨中,任雨水打脸上,脸色铁青,跟他身后严朝卿等人是一片灰败。

 啂娘从屋里冲了出来。

 “公子,有人抢手了孩子…”她嘶声裂肺地喊着,脸上満是泪水。

 宋墨做了个噤声动作。

 啂娘闭上了嘴巴,无声地哭泣着,抬头却看见了对面正房庑廊下正哄着孩子窦昭,惊骇地张大了眼睛。

 “窦四‮姐小‬,”宋墨盯着窦昭,声音依如刚才般温柔中带着几分慵懒,“我们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您看如何?”

 窦昭微微地笑,眸子仿佛比才又璀璨了几分:“梅公子,我也觉得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

 ※※※※※

 厅堂里点着百合香,淡淡地飘浮空中,和润空气混合一起,有种沉闷感觉。

 宋墨换了身干净莲青色素面直裰,带着严朝卿和陆鸣,不慢不缓地走了进来。

 窦昭抱着孩子坐厅堂上首太师椅上,身后一左一右地站陈曲水和段公义。

 窦昭朝着来者点了点头,客气地笑道:“梅公子,请座。”

 宋墨瞥了一眼孩子。

 孩子好像睡着了,很安静。

 他坐了窦昭下首,严朝卿和陆鸣立他身后。

 素心手脚敏捷地给他们奉茶。

 宋墨不噤看了素心一眼。

 就是这个婢女进屋抢走了孩子。

 真没有想到,窦家四‮姐小‬身边毕竟还有这样人。

 他抬起头来,第一次认真地看着坐自己对面这个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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