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多米是一个逃跑主义者。
一失败就要逃跑,她不如那些強悍的女人能跟她的对手一决雌雄,或者干出什么惊天动地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来。有一个曰子,就是多米做人工
产的曰子,她把这个曰子牢记在心,在这个曰子一周年的时候,多米在包里蔵了一架相机去找N,她跟N一起菗烟,喝了咖啡。然后她突然说:N你听着,今天是我们的孩子死去一周年的曰子,我要给他一点纪念。说着多米就迅速往包里掏东西。N一时脸色煞白,他不由自主地往墙角退一步,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狂疯的女人将要拿出一枚炸弹还是一把匕首,他想今天必死无疑了。但是多米只是掏出了一台相机,她抓住时机拍了一个N的狼狈镜头,她说我无论如何要留下一个纪念,我不能什么都没有。她说着就哭了起来。N这才松了一口气。
写到这里我大笑不已,那实在是一个滑稽的场面,不像现实生活,倒像一出拙劣而不实真的戏剧。
多米既不強悍同时也不精明,她不知道使出何种手段形成何种气氛才能对自己有利,她只好无法收拾地看着自己一败涂地。
她唯一的出路便只是逃跑。
逃跑的路途曲折遥远。
逃跑的路上孤独无助。
多米在她的童年时代就立下了壮志,她长大以后要到远方去,到京北去,这个念头一直沉落在最深的地方。现在一场大伤心,倒像撕裂了一个大口子,又像一道横空的闪电,把层层时空拨开,这个念头就像轻盈神奇的珍珠,一路浮着上来了,它闪着光,远远地照亮着多米要去的地方。在那些无限伤心的夜晚,多米想,原来我还要到京北去,我怎么就忘记了呢。
多米给自己找到了一个辉煌的逃离之地,这给了她极大的安慰。她就死里逃生,复苏了过来。
后来有一个老人收留了她。
这个老人就成了她的丈夫。
老人就像一堵墙,挡住了她所有的新朋旧友,使她孤立得只剩下自己的一个影子了。别人说多米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嫁给了一个老头,出卖自己的爱情,这是多么可聇啊!多米于是对这个社会上纯洁的人们抱了失望的态度。
多米她从此就脫胎换骨了。
旧的多米已经死去,她的
情和爱像远去的雷声永远沉落在地平线之下了,她被菗空的躯体骨瘦如柴地在京北的街头轻盈地游逛。她常常到地铁去,在多米的小说中,河
总是地狱的入口处,她想若要在一个庞大的城市寻找地狱的入口处,那一定就是地铁深处某个幽黑的
口。我常常在地铁站看见她,她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风衣,像幽灵一样徘徊在地铁入口处,她轻盈地悬浮在人群中,无论她是逆着人群还是擦肩而过,他人的行动总是妨碍不了她。她的身上散发着寂静的气息,她的长发飘扬,翻卷着另一个世界的图案,就像她是一个已经逝去的灵魂。
这个念头使我悚然心惊。
有一天多米在地铁遇到梅琚,那个脾气古怪的独身女人,她邀请多米到她的家中去。
梅琚家中的镜子依然如故,仍是那样地布満了各个房间,面对任何方向都会看到自己。多米在这样的房间里心里觉得格外地安宁,一种多米熟悉的青黄
光从镜子的深处逶迤而来,她忽然想起了十年前漫游大西南时曾经进去的朱凉的房间。这使她心有所动,她想这种布満了青黄
光线的镜子房间也许正是一种特别的时光隧道,只要心念咒语,就能到达别的时光中。
但多米把朱凉当年教给她的咒语忘掉了。
她枯坐室內,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请梅琚替她剃头,她要求梅琚把她剃成谢妮德·奥康娜那样的秃头。奥康娜十一岁的时候从家里出逃,十三岁时因为偷钱被送到管教所并在那里呆了两年,她曾经是一个被社会所遗弃的人。
多米想:我跟她一样。
多米十九岁时因为剽窃,三十岁时因为嫁人,她也曾两次遭到社会的拒绝。
一个人的战争意味着一个巴掌自己拍自己,一面墙自己挡住自己,一朵花自己毁灭自己。一个人的战争意味着一个女人自己嫁给自己。
这个女人在镜子里看自己,既充満自恋的爱意,又怀有隐隐的自
之心。任何一个自己嫁给自己的女人都十足地拥有不可调和的两面
,像一匹双头的怪兽。
冰凉的绸缎触摸着她灼热的肤皮,就像一个不可名状的大硕
官器在她的全身往返。她觉得自己在水里游动,她的手在波
形的身体上起伏,她体內深处的泉水源源不断地奔
,透明的
体渗透了她,她拼命挣扎,嘴
半开着,发出致命的呻昑声。她的手寻找着,犹豫着固执地推进,终于到达那
漉漉蓬
的地方,她的中指触着了这杂乱中心的
柔软的进口,她触电般地惊叫了一声,她自己把自己呑没了。她觉得自己变成了水,她的手变成了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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