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终于,上课铃响了。女生们悻悻而去。
我回到座位,过了一小会儿,就见吕天海从走道上飞奔而来,带起一阵风坐定,偷眼看去,竟是面有愠
,虽然以前也跟他拌嘴吵架,甚至刀光剑影地打起来也是有的,却从没见过他脸上出现这等表情。估计是因为众女生的事情打心底怪上我了。我当下自知理亏,便只作不见。
这节课却是自修课。
吕天海见我只顾着写写画画,或者与前排男生夏威和张宪说笑,脸色便愈加沉了下来,我愈见他脸色沉,就愈不敢望他,更不要提主动搭讪,这样大约半节课光景,他终于爆发了:“林丝柳,那些人是不是你带来的?”
这真是明知故问,我却偏要卖傻:“哪些人?”
他瞪了我一眼,冷冷地道:“刚才的那些。”
我知道大事不妙,只得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道:“不是不是,只是恰好同路罢了,这事与我有什么相干,全是因为你魅力太大,可不要胡乱赖别人。”
“恰好同路?那些人这几天可是跟你打得火热呢,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没想到你也是这种人,跟我认识,跟我同桌很了不起吗?谁同意你带人来的?”这话说得很刻薄,我顿时就气得两眼冒火,呼呼的往上蹿,恨声道:“对,是我带来的又怎么样,我林丝柳想做什么事难道需要你同意吗,别以为每个女生都会争着讨好你,跟你说,你若惹恼了我,我可不会把你当什么看。”
“别装了。”他淡淡地道。
我陌生地望望他,心里下决心再也不理眼前这个人,别过身去拉夏威的后襟,向他借了一本《
雕英雄传》来看,这书本来已看过的,只是现在总不能坐在那里憋气吧,所以好歹找点事做。
整节课无话。其实我哪里看得下书,只是坐在那里发呆罢了,倒是吕天海整整写了半节课的东西。
下一节是班主任的语文课,随着班主任在课堂上写的粉笔字越来越多,我已在心里发誓这辈子都不要搭理姓吕的了,而他还在埋头写着,这时他低头去菗屉里摸东西,那个写东西的本子赫然已越过了三八线。
哼!
我不客气地抓起本子叭地扔到地上,他呆了呆,拉过我的课本也扔到地上,我火了,还要不要讲理的,居然又扔我的东西,它们都是无辜的啊。
报仇!我抓起他的再扔。
叭,他便不客气又扔了我一本,我火气来了,抓起他的书本用力一甩,谁知那书竟不落地,偏偏往讲台方向飞去。
陈老头对我们的事情估计是下定决心不理睬的,此刻正自顾自地讲到紧要处,在黑板上写了两行字,突然忘了下文,便扭身去拿讲台上的备课本,这时一个本书从天而降“啪啦”一声砸上讲台上,还好他的手缩得够快才没有“因公负伤”
教室顿时寂静一片。班主任的脸青了,快从头顶冒烟了。
所有的同学都把眼睛准确地对准我们,还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我们两个不约而同地坐好,此时还上哪去找语文课本?所以随便摸了两本书摆在桌子上摊开,便若无其事地把头埋进书本里。
“谁干的!”陈老头高声嚷道。
我才不会去认账,打死也不认。
陈老头便气冲冲地抓起那本胆大包天的书疾走下来,用力摔在我们桌子上,我们处变不惊,很无辜地望着他,眼神清澈得很。
“吕天海,你说是谁扔的?!”吕天海只装作听不见,这哥们真够义气。
“是不是你扔的?!”我也抵死不出声。
“好,呆会儿下课来我办公室!”班主任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扔下这句话,就扭身讲台上走,再走了两步,吕天海就转头对我说:“他是叫你去。”我可不能吃这种暗亏,把眼一瞪道:“明明是叫你。”他就理直气壮地道:“当然是叫你。”谁知道班主任耳呆甚灵,呼的回头高分贝地吼道:“你们两个都去!”吓得我们赶紧把头埋进书本里。
班主任又瞪了我们几秒,拼命庒着音量道:“请你们把书捡起来!”
在班主任的监视下不敢偷懒,我们只得蹲下去,急急忙忙地捡散落一地的书,这时,我看见刚才扔掉的第一本东西——那个吕天海写了许久的本子上,竟然写満了我的名字…他莫非一直就在写我的名字吗?
正疑惑间,他已迅速把本子捞过去,然后抱起书起来了。我也赶紧捡好书本爬起来。陈老头这才悻悻上讲台去接着讲课,顿时语声温和如水,跟刚才的吼叫立马判若两人,佩服,佩服。
这时吕天海悄悄地哑着嗓子道:“你还欠我一本!”我不甘示弱地回道:“想得美!”他便
过来抓我一本书扔,我赶紧双手护住。
“你们两个还不安静些!”陈老头吼道。原来他一直在盯着我们呢,吓得我们赶紧偃旗息鼓。然后他又深深昅了口气,接着道:“下面,我们来分析一下这段话的意思…”
我有些同情陈老头,怎么摊上了我们这种生学呢?不对,其实我的本质是很乖的,时势造英雄,时势造英雄哪…
班主任可不是这样想的,我和吕天海从办公室里垂头丧气地出来,就知道班主任已决心对我们下狠手了,不必提在里面那一顿狗血淋头的臭骂。由于不必在其他人面前装样子,陈老头便显出他的铁血手腕,竟然还带出来几句经典的国骂,平时真是看不出来啊。
结果是:我们这两个屡教不改的家伙务必一人写一份深刻的检讨明天
。
回到教室,两个人都有些瘪瘪的。
“现在你总该老实说了吧。”吕天海道。
我就有些摸不着头道:“哪方面啊?”要知道我瞒着他的事可不少,万一把他没问到的说出来岂不是便宜了这小子。
吕天海道:“算了,也不
你,你只分我一半就行。”
我更莫名其妙起来:“分什么东东?”
吕天海顿时立住脚步,満脸无赖地道:“你把那些人领到教室来,可别说是大公无私分文未取啊,怎么说我也该有份吧,跟你对半分还不乐意?做人要厚道,是不是?快拿来。”
我顿时又好气又好笑道:“好处是有,只是这份好处却不能对半分,我干脆大方点让给你吧。”
他闻言大喜,忙摊开一只手伸到我面前催道:“快拿来。”
我神秘吧道:“这样东西放手上也放不下,你若真想要,就随我去找梅梅吧。”
吕某人惊疑不定道:“打死我也不去,你只说是什么东西,别又把我引到那帮人手里,卖了我我还帮你数钱呢,想得美。”
我也不想再戏弄他,便道:“梅梅说要给我介绍高一(3)班的小丽呢,你要了去吧,我可消受不起。”
他一听,顿时呆了,突然又捧腹大笑起来,越笑越狠,只伸出
指头指着我,幸灾乐祸地道:“那…情书…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这家伙!笑起我来很无情呢,休怪我不客气——我用力踩了他一脚,他的笑戛然而止,赶紧捧着脚在那里一跳一跳地叫唤起来。
“你这丫头片子,怎么这样暴力!难道我的脚不是
长的啊。对了,今天这件事总而言之还是你带人来闹起来的,所以你得要补偿我。”
想想也是,确实是我引起的。于是我难得好脾气地道:“你想要什么补偿?”
“前儿你帮我洗的服衣虽然没我洗的干净,但总算还过得去,所以你就帮我洗一个月服衣吧。还有,蛋炒饭会做吧?每个周末从家里回来得给我带份蛋炒饭来,还有…”
“慢着!我说凭什么?你们家没有鸡蛋呢还是没有米饭?还有那个洗服衣的事情也不行,上次洗服衣就吓得我半死,要是舍友们发现我居然在洗一件男生的服衣,我还要不要活啦?”
“校服上衣并没有女男区别的,笨蛋。”
“可是你一米八几的个头,那服衣大得像顶蚊帐,我往衣架上面一晒,舍友们会傻得以为我在晒
单吗?”
他把眼睁了半天,竟是语
了,良久,方才道:“那你说吧,你总得补偿补偿我吧,我冤哪。”
我愤愤然:“不可能,你写个破检讨要补偿,那我找谁补偿去?”
他道:“你是活该,我是受害者。”这话太伤人了啊。
“凭什么我就活该?”我气咻咻地拿书砸了他一下,谁知道他竟拿了书本回砸了我一下,还连声说:“你本来就活该。”虽然砸得不是很痛,却令我更来火,便更用力地砸回去。他拉过我的书就扔在地上,道:“还学会打人了呢?”我气不打一处来,他刚才也打过我的呀。
于是,摔书大战再度开始,一时间“叭叭”之声不绝于耳,刹时间把桌面上的书全往地上招呼,这时我桌面上的书被扔光了,可是他桌面上还有三四本,我也不客气,一本接一本往地上摔,他也不拦,只管往我菗屉瞅了瞅,道:“你还有书没,该轮到我扔了。”我又不是傻瓜,当然不会双手把书捧给他摔,道:“没了。”
他就那样干站着,一直到我把他桌上的书扔光,我心里得意至极,暗道这回赚大发了,多扔了他好几本,嘎嘎嘎嘎…
那天,他立在那里望着我把他桌上的书全部干掉,然后盯着我得意的眼睛看,我正要开口刺
他一下,他突然转头就走。
他这是毫无预兆的行为。
没等我明白过来,这家伙已不见人影了。那时,心里便有些忐忑不安起来,或许…他
急上厕所去了。我乐观想着,把属于自己的书全部捡起来。啊,为什么要帮他捡,没有这种惯例呀。
这样,下午第一节是自修课,他仍没有出现,他的书仍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路过的同学样都小心翼翼,嘀咕道:“这些垃圾很碍事儿。”
我只是装作听不见。
但是,直到下课都没有他的影子,难道这小子便秘?我不死心地拉住陈明军,要他给我去男厕所里打探打探。陈明军満脸为难地唠叨几句,我恨声道:“想想那封情书吧。”他就瘪瘪地赶紧去了。很快,又出来说,没有呢,没看到他,然后生怕我要抓他再去干活,飞也似地溜掉,唉,真是人情冷暖啊!
我在座位上坐了几秒,又望望地上他的书,自己安慰道:就饶了他吧,谁让我大人有大量呢。想着便蹲下去帮他捡,捡起来
七八糟地堆在他桌上就不管了,又转念道,好事做到底吧,又帮他把书叠整齐摆好。
这样自以为很给他面子了,但第二节课他还是不来,这是个什么道理?莫非就少扔了那几本破书,记恨起来,发了少爷脾气?如果是这样,我非踩扁他不可,至于为什么他发脾气就要踩扁,我可回答不上来。
我在那里坐立不安地熬到放学,已是左思右想的自己搅得自己晕头晕脑,由于失踪了这半天,已经开始想些报纸上电视上看到的可怕情节,这小子书包也不回来拿,莫非是被人贩子拐了去?人贩子好像不太喜欢拐卖这种大男人吧。但若是卖人体官器的话…这个年龄合适?
我半信半疑地越想越可怕,背脊有些发凉,决定马上去寻他,今天若不找到他估计我晚上定会做恶梦。想着就爬起来,到处
闯,校园又大,走到这里又怕他在那边,走到那边又怕他恰好走到这里,左右为难地绕了几个圈子,竟是急得快要掉泪,暗暗又骂自己脓包。
这时突然想起那神鸟的传说来,又想起这种东西贪吃的种种丑态,然后又起了要去教堂占卜寻人的念头,但随之想起那老头讨价还价的嘴脸,竟是世界之大,没有一个人可以问。正愁着,已踱到竹林间,便打算去那岩石处坐坐。
远远望见岩石上竟坐了一个人,再略走近些细看,不是失踪半天的吕天海他老人家是谁?想起刚才的种种猜测,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在那里担心得很,他倒在这里逍遥快活诗情画意起来。
心中没来由的有气,我便不去惊动他,只管悄悄摸到岩石后面,正好可以探头看见他,突然省悟,那天他在这后面看我,想来也是躲在这里了,果然是天然的监视与被监视之所在。
吕天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呆呆坐在那里津津有味地盯着一棵竹子,竹林里却安静得很,估计是因为他老人家身边并没有带吃食,那些小鸟们便无视他的存在。夕阳下,他的肤皮几近剔透,一绺乌黑地头发柔和的垂在前面,遮住些许光洁的额头,衬得额上竟有一种淡淡的光,这时,他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的样子,把我瞧得
过去。
心中暗暗叹道,真真帅哥莫过如此矣。
叹了一回,又不敢再看,生平也没有如此盯住一个男生看,若被他知道了还不要把我笑死?再帅也不能失了女子的尊严。
可是往往事与愿违,你越是不想看,那边越是像有昅力硬拉着你去看,我就这样边想着不能看,边傻在那里直直地望着他俊美的脸孔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小鸟很不识相地飞了出来,就那样从竹林里毫无预兆地飞出来。
这外面并没有吃食,我敢肯定。
它不在乎,因为它这回并不是出来抢吃的,而是出来拉屎的,这可恶的家伙盘旋了两转,一个半俯冲从我头顶飞过,就拉下一坨黑乎乎的东西直往我脑壳上袭来,吓得我尖叫一声远远跳开。
那坨屎正砸在我刚才站的地方靠右半步,也就是说,这只蠢鸟的庇股准头不好,就算我不跳开也是不会中标的。但我已经跳了,叫也叫了,所以吕天海就立在那里,半张着嘴巴望我。
我当然知道当探子被发现后是极尴尬的事,所以也不好意思起来,呆在那里半晌没出声。
而这只蠢鸟绕了一圈,发现那泡屎并没有取得意料中的效果,就悻悻地叫两声,飞回竹林深处再没声息,估计又在酝酿第二泡屎去了。
吕天海走到蠢鸟的那泡屎边做了一翻鉴定,然后抬头就那样望了我几秒钟,突然嘴角上翘,眼儿弯弯的笑起来,我也不知道他笑什么,只得憨憨地干笑了两声。
谁知他也不识时务得很,竟问我:“柳柳,你笑什么?”
我哪晓得?呆了呆,道:“那你笑什么?”
他指着鸟屎道:“我发现这只鸟在拉肚子,估许它本来想拉到你身上的,只不过实在憋不住了,没法子才提前放出来,哈哈哈哈…”我想起刚才那惊险的一幕,确实侥幸。
吕天海自个儿笑了会儿,又问:“你躲在后面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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