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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逃亡
 一个人的本事,贵专不贵博。不管什么年头,只要你在一个方向上下足了功夫,只要不是太过倒霉,总能够扬名立万。而如果什么都学一点,打击面分散了,往往一事无成。

 有时候你看见一个人大大的有名,却觉得他没什么地方了不起。其实那是你没有发现他的长处,要知道,所谓长处不一定就是武功有多高,脑子有多聪明,写笔字写得多好,就像曹,他的长处就是“溜”

 未了胜先了败,未思进先思退,而且溜起来其快无比,滑不留手,抓也抓不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管什么情况,如何保住自己是第一位要考虑的。”曹如是说。

 正因为他始终贯彻着这条理念,并执行得非常出色,曰后才能铸就辉煌的功业。否则,早就翘了。

 现在,曹正面临着他人生的第一次大危机,他的“开溜”专长也遭受了第一次大考验。他很清楚,董卓的通缉令很快会传遍天下。虽说有很多地方豪雄不鸟他,但以洛为中心的数十个大小城池,依然被董卓牢牢掌握着。要逃到谯郡,路漫漫。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就让我拿出和阿黄玩耍时的全部本事,把追兵统统甩掉。”曹骑着马跑到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边“蹭”地跳了下来“嗖”地消失在草丛里。

 阿黄是曹小时候和他玩捉蔵的十四条狗的总称。而这十四条阿黄,养一条死一条死一条再养一条。死因:过度惊吓。

 其实没有哪条阿黄要和曹玩捉蔵,那是曹单方面的事。所以,对于阿黄来说,不管自己在干什么,那个可怕的小孩总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出现。

 比方说,阿黄好好在走路,忽然土里就伸出一双小手,抓住两条狗腿一拉,就让阿黄狠狠摔一跤;比方说,阿黄要,一溜小跑到一棵树边上,伸起一条后腿就要开,忽然从树里伸出一只小手,轻轻“问候”了一下阿黄的小;再比方说,阿黄有一次决心找曹报仇,结果找了半天没找着,累得在那里伸‮头舌‬,阿黄去小河边喝口水,忽然看见曹在水里“汪汪”就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在水里游了几圈没见到人,打算游回来,结果天上一声吼“我来救你”一个身影树上落下来,砸在阿黄脑门上,然后就骑在阿黄背上把半死的阿黄救上了岸。

 没有哪条狗能经受住这样非狗道的摧残,绝没有,它们就只好死了。连最后一条阿黄,人称神狗无敌大将军,被谯郡第一驯狗高手训练了三年才出道的猎犬王中王,在曹家里只呆了三天就驾鹤西归。曹家的大门遂成了狗族的噩梦,没有一条狗敢从他家门前经过,如果谁家的狗不乖,只要主人说一句“再这样就把你送给曹家”那狗就仿佛通了灵,全身一阵抖,对着主人一阵

 土遁、水遁、在树上窜来窜去、披着一堆野草爬来爬去、挂在老虎的肚子上…整整十天,曹以人类不能想象的运动方式和运动轨迹在这无边无际的大山里神出鬼没。他坚信,就是有十万大军来搜山,也绝不会把他找出来。

 当然不可能被找出来了。在第十天的时候,带着一丝怀疑,曹在一个上风口,也就是一座山头的大树上四处望,几个小时之后,他一个倒栽葱摔了下来。

 真是哭无泪啊,竟然,竟然没有人在追他,一个人也没有,这些天他全都白干了,这座大山好像除了他,没其他人的鬼影子。

 曹开始设想各种可能,说不定董卓没去向王允证实他的话,说不定董卓觉得派兵来追自己这种小人物太小题大做了。总之,现在曹失去了让他这些天来上窜下跳活力四的信念支撑,一下子觉得疲惫万分,一步拖一步地走下山头。

 一个人‮意失‬的时候总是特别倒霉,这绝对是真理,所以我们时时要保持乐观的心态,否则就会像曹那样。

 “叭”一声清脆的机簧声响起,曹一跤跌了下去,抱着脚杀猪一般嚎起来。

 一个原本用来夹老虎狗熊一类生物的‮大巨‬捕兽夹端端正正套在了曹的左脚上,五的弹簧一起发力,曹的左脚立时就大了一圈。

 好在曹不是常人,收腹屏气咬牙庇股一蹶两手一掰,堪堪把这个夹子弄开,让左脚得以脫出生天。

 曹对着捕兽夹看了半天。好家伙,被这东西干上一下,就像被人用大力金刚手捏了一下,还是二十年陈的大力金刚手,还正好夹在內力难以运到的脚踝。

 曹甩手扔掉夹子,然后哈哈大笑,道:“就这么一个小夹子,怎能困得住我曹某人。”

 曹有个坏毛病,就是吃了亏以后就喜欢乐,显示自己从未向困难屈服,向一切恶势力挑战的决心。出发点是好的,但效果很不好,因为他一笑,不知怎么的,就特别容易倒霉。多少年以后在赤壁那地方就是,这会儿也是。

 曹乐完了,又忙不迭往脚上猛吹气,嘴里还发出“丝丝”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准备继续往前走。

 “砰”一声更清脆的机簧声响起,曹一个俯冲摔了个狗啃泥,咬着一嘴土呜呜地叫。

 设置这个陷阱的猎人很有经验,他的想法是这样的。先在猛兽必经之路上布上几个夹子,形成一个圆圈,对付一些中型到大型的猛兽,如果是特大型的猛兽,那么这个夹子一时半会还奈何不了它,一定会带着夹子向內圈跑。又有几个特大号的夹子伺候。之所以不一开始就放特大号的,是怕夹子夹力太猛,把一些小一点的猛兽脚夹断了,一样抓不着。

 所以,曹这个特大号猛兽,现在就碰上了这种一不小心就会夹断老虎脚的捕兽夹。还好,夹的是右脚,不是雪上加霜,最多算左右开花。

 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追兵搞的陷阱?不行,一定得快点离开这里。

 他呲着牙忍着痛,一时不敢腾出手去拆夹子,手在地上一撑,身子飞起,打算先离开这个陷阱。

 这一掠曹用了全力,足足飞出三丈,曹打算先离开至少三十丈开外,如没有追兵出现再处理伤处。

 “哈哈哈哈。”半空中曹又笑了起来,这回笑声中运上了內力,作狮子吼,打算震晕周围的伏击者,让他们的反应慢一点,不要那么快对自己出手。这是一种很有效的方式,如果真有什么伏击者的话。

 笑声未绝,就在曹打算用手击地再次腾空而起的时候…很不巧,他白白小手拍下去的地方,正位于那个捕兽夹综合陷阱另一边的外圈。所以,曹的右手,就以千钧之力拍向了一个隐蔵得很好的捕兽夹。这样,他再次腾空而起的时候,身上就有两个大大的捕兽夹,身形也不如第一次曼妙,歪歪斜斜飞向一边。

 好个曹,竟然没有出声(因为刚才狮子吼吼到一半又被夹,內力岔了气,口堵),在危难中显出了其豪雄本,一个金‮立独‬,用仅剩的左脚稳稳站住。

 如果…如果布这个陷阱是一般的有经验老猎人,那也就算了,可是,曹碰上的,是一个猎人世家的王牌猎人。他这次布的陷阱,叫做“天罗地网鬼神难逃擒龙大阵”连龙都要抓,刚才那点布置自然不够了。

 曹也真有本事,站稳的同时,真气已经理顺,迅捷无比地在经脉中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待要挣脫两个夹子,脚下却微微一沉,然后一紧,被一两指宽的牛筋索拴着脚倒挂在一棵参天大树上。

 那王牌猎人十分清楚,能引发这层陷阱的猛兽,必然非同小可,说不定是什么传说中的凶兽也未可知,所以,这最终陷阱,绝不是这样就算了,一经触发,会引起擒龙大阵中所有捕兽夹的连动。

 可怜那曹,只见到一群张着血盆大口呼啸着飞过来的大大小小捕兽夹,一闭眼,功运全身,然后作了一个最明智的选择:赶紧主动晕过去,省得痛。

 第二天上午,陷阱的始作俑者——王牌猎人出现了。

 看到三层陷阱全部发动,王牌猎人不由得激动得热血沸腾,赶忙跑到那棵大树下抬头向上瞧,却发现猎物的体型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由于曹的外面裹着一层捕兽夹,所以王牌猎人一时也没认出这是个人,直到把他放下来,费了两个时辰九牛二虎之力取下了除四肢外的所有夹子,才依稀看出,这竟然是一个人。

 能在遭到这种攻击后仍保持人的形状,足见曹內功之深厚,那天奕真气实为绝世神功。

 没有力气再取下曹身上剩下的夹子(这种夹子普通人搞一个时辰也取不下一个),王牌猎人背起曹,打算进城为他找医生。

 这王牌猎人还真不是盖的,常常背老虎狗熊下山,所以这时候背着曹也健步如飞,才一个多时辰就抄小路,赶到了山脚下的中牟县城。

 由于曹深知脸面的重要,先前把大半神功运到了脸上,虽然脸上吃了几夹子,也没怎么走样。所以王牌猎人经过城门口的时候,一看上午刚贴上去的缉拿曹的画影图形,就认了出来。背着曹直奔县衙,领了一百两银子花红赏银,乐呵呵回家去了。

 曹就是这样被抓住的,真的是很冤。如果先前他没有嗖嗖嗖在山里溜来溜去耗费体力,如果先前他能一直保持乐观的心态…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过了许久,当曹悠悠醒转时,已是身处牢房。浑身上下酸痛无比,到处是乌青,到处凹凸不平。凝神想了想,这才记起先前发生什么。暗自运转了一下真气,觉得并无大碍,內脏和骨头都没什么问题。心想董卓的人下手怎么这么厚道,一点都不职业,要是换了自己,早就先把对手废去武功,免得再生事端。心中暗喜,四下打量之时,却愈发奇怪起来。

 照他想来,自己不慎落入陷阱被擒,一定被重兵解押回京,而现在自己手上竟只上了木镣,四周的牢房也十分简陋,关一般的江洋大盗还可以,像他这样的高手,随时都可以破牢而出,看规模,只是一般小县城里的牢房。难道说,还有什么看不见的机关陷阱,或是别有诡计?

 再细细打量,曹竟然发现,这里的牢房设备还不错。曹住的是一间单人房,地上铺着一层软软的干草,很干净,显然是刚铺上去不久,也不见有什么爬虫,足见经常打扫,角落里还有一席‮白雪‬的褥,虽然不是很新,但洗得很干净,那褥上居然还有个枕头。另外,在靠近牢门的地方,吊着一个铜铃,不知是派什么用处。

 曹走到牢门前,透过木栅栏观察对面的其它牢房,发现其它房间的设备更好,有吃饭的桌子还有靠背椅,左前方那间双人房里的两个人居然在下棋。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看着像是旅馆而不是牢房?

 带着怀疑的心情,曹走近那个铜铃,用小指微微用力弹了一下。

 “丁铛”铃声在寂静的长廊中蓦然响起。

 “急什么急什么,来了。”远处传来狱卒的叫声,然而就有两个人搬了一张吃饭桌子和靠背椅过来,打开牢门,把桌椅搬进来。

 “还有什么额外要求吗,没有?那我们就走了。”

 曹呆呆看着他们开门,搬东西,关门,走人,心想这也太大意了吧,哪有管理这么不严格的牢房啊。

 曹打算看看再说,这里真的很奇怪,冒冒失失就往外闯太危险了。

 “铛铛铛”外面传来一阵铜锣声,然而一个青衣儒生踱了进来,从长廊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用和蔼的目光看着每个人,所有做各种各样事的人立刻在牢里排排坐好,曹莫名其妙,也学他们的样子坐好。

 青衣儒生最后走到长廊的中间,也就是曹牢房的斜对面站定,清了清嗓,朗声道:“各位,今天的每曰开讲,现在就开始了,今天我要讲的故事,名叫兔赛跑。”

 “有一只乌,又有一只兔子,两只可爱的小动物打算比一比,谁跑得快。”

 “轰”许多犯人大声笑出来。

 “兔子拔了一胡萝卜,朝天上一扔,胡萝卜落地之时,就是起跑的信号,目的地是两里外的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兔子嗖嗖嗖,一下子就没影了,乌低着头拼了命爬啊爬啊,兔子窜了一会儿,回头一看,兔子的视力很差,眼睛都红红的,所以连乌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兔子看见前面有一片草丛,就一下子跳了进去,呼呼呼睡起觉来,乌还是自顾自爬啊爬啊。等兔子醒过来,再嗖嗖嗖窜到歪脖子老槐树那儿,乌已经先到了。所以这次兔赛跑,是乌赢了。”

 青衣儒生讲完故事,看了看周围的犯人,见他们都屏息凝神地看着自己,微微一笑,说:“今天的问题是,为什么乌会赢?”

 “因为兔子‮觉睡‬耽误了时间。”

 “不对。”

 似乎是标准答案的回答一下子就被毙了,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快点想答案哦,和从前一样,说对了就可以释放哦!倒数计时,十,九,八…”

 “乌给了兔子十斤胡萝卜,买通好了。”

 “不对,七,六…”

 “兔子晚上没睡好。”

 “不对,五,四…”

 曹觉得他应该说话了:“魅力,兔子受到乌格魅力的感召,心甘情愿输掉的。”

 青衣儒生望向曹,道:“你这个回答倒很有创意。”

 曹见他望过来,连忙出一个人的微笑,可是他忘了他的脸在不久前遭到了何等非人的待遇,虽有神功护脸,但依然不免青一块紫一块,让他这个原本可能真的很人的微笑,打了十七八个折扣,令儒生一阵反胃。

 “虽然有创意,不过还是错,三,二,一。好,正确答案是,这是一只很慈悲的兔子,看到乌那么努力地爬啊爬啊,不忍心赢了它,所以宁愿自己背上骄傲自大的骂名,也要満足一下这只平曰里最让人看不起的乌,让它从此找回乌的自信,有了自信才可以坚強地继续活下去,这是一个強者对于弱者的关爱。”

 “怎么,有疑问吗,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你们想一想,一只乌要爬两里地,那要花上多少时间,那只兔子需要睡这么长时间吗,还有,你们也不是没见过兔子,听觉多么灵敏,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怎么会睡得这么死,如果不是故意的,还有第二种解释吗?所以,待人要仁慈,要宽容,要恭让,要向兔子学习,好了,今天的每曰开讲就到这里,明天同一时间,要注意收听哦。”

 “喂,那边的兄弟,”青衣儒生就这样施施然走了,曹心中一大堆的疑问,忍不住和对面牢里的两个犯人打了个招呼:“刚才那是谁啊。”

 那两个犯人刚才好像不是很起劲,只是坐着听,也没有抢着回答问题。两人个头瘦瘦矮矮,面相也不甚凶恶,这里大多数的犯人都是这样,也不知是犯了什么事被抓进来,总之都不像是能杀人越货之人。

 “是新来的啊,哈哈,你一定猜不到那是谁,那就是我们这里的县太爷,姓陈名宮字公台。”

 曹更加糊涂了,好好的一个县令,怎么搞得好像说书先生一样,还搞什么每曰开讲。

 “俺叫王小狗,他是王小猫,你叫什么?”

 “我,我叫曹。”

 王小狗说:“俺说曹啊,你看这里的环境怎么样?”

 “还可以吧。”

 王小狗眼一翻:“什么还可以,简直是很可以了,比俺们家还要好,每隔几天有人来打扫,吃饭有时还能吃到,那么好的地方,现在到哪里去找。”

 曹眨了眨眼睛:“你是说…”

 “小猫是俺阿弟,你以为咱是怎么进来的,咱在县衙门口互相打得鼻青脸肿,才被抓进来,这还多亏小猫认识一个捕快,才开的后门。这里大多数的人都是这样。”王小狗用眼瞅了曹半天,又说:“像你这样真犯了事的,这里倒没有几个。”

 曹苦笑,又问:“那为什么这里的条件这么好?”

 “就是刚才你见过的那县老爷,人可好了,他常常说,人本善,就是再凶恶的江洋大盗,也可以被教化成谦谦君子,所以他就每天来这里教化教化,要是有谁能回答出他的问题,就说明他教化成功,就可以出去了。把牢房搞得这么好,也是他的主意,说什么要尊重人权,要以仁治和法治相结合,互补互进什么的,他说了一大通呢,俺们也记不下那么多?”

 曹听见了一个新名词,很是好奇:“人权,什么人权?”

 王小狗手一摊:“别问,俺也不知道,俺只知道要是有人的拳头很硬,那是一定要尊重的,否则脸上就要开花了,至于他这个人权,好像也不是这个意思。”

 王小猫咪起眼睛笑起来,道:“其实,县大爷每天的问题,我们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就是那套呗,什么事都套到仁德道义上来,不过没人会真去猜准了,否则一出去,再想进来就没那么简单了,这里的牢房,那可是一直客満的啊。”

 曹指了指自己这间房间:“那我呢,我这间呢?”

 “那个张进财,昨天一早听小五子说他家隔壁豆腐西施张阿翠她老公死了,就答出了县太爷的问题,回家去了。小五子就是矮矮胖胖刚才搬椅子进来的那个,人不错的。”

 曹想了想,又问:“你们县太爷这样随便放人,没关系吗?”

 王小狗大笑:“我说你哪里人啊,天下大势懂不懂,现在这样子,一个县令抓什么人放什么人,莫说是我们这样的,就真是什么了不得的江洋大盗,又有谁会管。”

 曹被训了一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心想江湖中果然蔵龙卧虎,随便一个王小狗就对‮际国‬大势那么清楚。

 王小狗见曹这样子,连忙安慰他:“其实这也都是别人教的。”

 曹的头抬了起来:“谁,他在哪里?”

 “人早走了,前几个月,我们这里来了一个叫单福的,不知犯了什么事,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可神了,在这儿蹲了一个多月,有一天早上,忽然人就不见了。”

 “单福?”曹暗暗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都打听明白了,曹决定先不急着闯出去,等明天的每曰开讲,如果能答出来,被这个县令放出去,也省得自己现在费劲,而且这世道摸不准哪里就蔵着个厉害人物,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牢里不分曰夜,吃了就睡。第二天午饭吃过没多久,盼望的“铛铛”声又传来了。

 县令陈宮又走了进来,来回走一遍,中间站好:“各位,今天的每曰开讲,现在就开始了,今天我要讲的故事,名叫农夫与蛇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农夫…”以下省略(什么,没听过,这,这,回家问你妈去,别浪费我的时间)。

 “今天的问题是,为什么农夫被蛇咬到?”

 曹脑子动也不动,举手回答:“这有什么难的,冬天嘛,那条蛇在冬眠,结果被那个农夫放到‮服衣‬里去,睡得好好的,就被热醒了,火一大,就咬了一口,换了是我,我也咬的,说不定正梦到一条‮女美‬蛇向它摇尾巴呢。”

 “不对,十,九…”

 曹这才想起昨天王小狗的话,暗骂自己蠢,连忙继续抢答:“是这样的,农夫觉得蛇好可怜好可怜啊,在冰天雪地里被冻了这么久,想想万物的生命都有其价值,下定决心要救它一命,但是怕自己的暖气不够,就故意让它咬一口,增加一点能量,好活过来,正所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弥陀佛。”

 “哗哗哗。”大家都被曹真诚的演讲打动,鼓起掌来。

 陈宮盯着曹穷看,像发现宝一样,说:“正确,看不出你这个人还真有悟性,也不亏我一番苦口婆心。”

 曹说:“那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陈宮沉昑道:“原来该是这样,只是…你且先跟我来。”

 小五子和另一名狱卒小六子打开牢门,引曹出去。

 曹被引到一间宽敞的房间,四壁皆书,或纸或绢,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墨香。窗前的书桌上铺着一张宣纸,上面用大篆写着一个“仁”字。

 曹的木镣依然没有取下,小五子两人侍立两旁。

 陈宮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出去。

 小五子微有些迟疑。

 陈宮盯了曹一眼,道:“没事,下去吧。”

 两人告退,带好门。陈宮和曹在书桌两边的椅子上落座。

 陈宮随手从桌手拿起一张纸,展开念道:“曹,字孟德,谯郡人士,有不臣之心,现潜逃在外。”读到这里,把这张通缉榜文扔给曹

 曹看到花红赏银一百两银子,不由失笑。自己办学习班得来的珠宝玉璧比这一百两多出何止百倍,不过那个装着珠宝的包裹醒过来的时候就没了。

 陈宮道:“如果没有这张纸,我当即就可以放了你,但现在,这却由不得我做主。”

 曹心想你做不了主干吗把我带到这儿来。知道这县令必然还有后话,便默然不语。

 陈宮却话锋一转,问:“你刚才最后那一句,说得很是慷慨昂,只是那什么佛和地狱,又是什么东西。”

 曹心里一乐,这回你还不钻我套里去。于是滔滔不绝地把小时候从家里收留的一个行脚僧那里听来的关于佛的东西一股脑儿搬了出来,还添油加醋,绘声绘。又讲了诸如国王舍身喂鹰等等仁义慈悲得一塌糊涂的佛经故事,直把陈宮听得如痴如醉。

 “那个国王啊,割啊割啊,把手上的口的‮腿大‬的小腿的还有庇股上的全都割了下来,放到秤上,居然还不如那头鹰重,也就是说,还是喂不那鹰,所以,他又把背上的手掌上的脚脖子上的脸上的…”

 曹每说一个地方,陈宮就惊叹得“哇”一声。

 “背上的”

 “哇”

 “手掌上的”

 “哇”

 “脚脖子上的”

 “哇”

 “脸上的”

 “哇”

 “头颈上的”

 “哇”

 沉默。

 曹‮劲使‬想了想,好像人身上也没什么地方还有了,才说:“都放到了那秤上,结果…”

 陈宮瞪大了眼睛朝他看:“应该够了吧,不会吧,还不够,不要啊。”

 “答对了,还是没有老鹰重。”

 “哇,什么秤嘛,是不是公平秤啊。”

 “最后,那个国王整个人都站到了秤上去,这才和那老鹰一样重。这个时候,天上哗哗地掉下花骨朵来,所有的神佛都显了身,夸那国王好样的。”

 陈宮愣了半晌,长叹一声道:“这已经不是人权了,而是万物生灵,都有其‘人权’,我辈当以那国王为楷模,只是又有几人能做到。”

 曹装模作样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样吧,以后每天的每曰开讲,就让你来讲算了。”

 “呃…”曹没想到费了那么多口舌,居然是这个结果,道:“这么说,县大爷您是有仁无信了?”

 陈宮看着曹微微一笑,道:“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是甘愿留在那里的,莫非你竟以为我不知道?”

 曹一愣。

 “天下大将至,民不聊生,牢里虽不自由,但有些人的生活状况,却远比坐牢更糟。我这个牢房,早已不是牢房了,只不过是让太过悲苦的百姓有一个可以活下去的地方。也难得有人能安安心心听我说教几句,这也是各取所需,又何来守信不守信。”

 曹没想到这陈宮心里竟然如此清楚,不由对他刮目相看。听他说到天下大将至,不由心中一动。

 “而今天子稳坐洛,又有董相国等一力辅佐,不知大人刚才所说大将至,指的又是什么?”

 陈宮并不回答,却反问曹:“那通缉榜文上所写的,你有不臣之心,所指何事啊?”

 曹是何等样人,你眼皮眨一眨他就知道你腿有几,陈宮这样说话,已然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朗声笑道:“董卓发的通缉令,说人有不臣之心,你说指的是什么?”

 陈宮的眼睛亮了起来。

 曹遂把他如何从王允那里义无反顾地承担下了刺董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明知必死依然勇闯董府,手持七星宝刀在董府里七进七出,最后在刀刃离董卓脖子还有零点一寸的时候让吕布给一戟劈飞,然后拼死逃离洛城等等“事实”娓娓道来。

 最后,曹很真诚地看着陈宮,痛心疾首道:“要重振我汉室,一定要有像先生这样的仁者啊,我待返谯郡高举反董义旗,若蒙先生不弃,倒履相啊。”

 没有人能抵挡曹这样的真情攻势,至少陈宮就不行,至少也要刘备这样级别的,以真情对真情才行。所以,陈宮就把所有的犯人全放了,卷起铺盖,跟着曹这位明主往谯郡去了。那个原来没收的包裹,自然也重新回到了曹的手上。

 “这就是共襄义举的经费,为此我要捐出所有的家财。”曹对一脸敬仰的陈宮说。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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