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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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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怕人说我写的东西是水帐,而我们谁的生活不是水帐呢,既然文学源于生活,那么文学的水帐就理所应当了。

 其实生活还是有希望的,正如老歪所说,花两块钱(一注彩票)便能买到。

 2

 劳动致富天经地义,但劳动了却没有致富,便不噤让人产生不劳动也致富的念头,企盼着天上掉馅饼,我就动过这种念头。

 我坐在窗前,仰望着天空发呆,一个‮势姿‬坐了三天,天上除了落下几滴雨水,打了几个闪电,又飞过几只信鸽,还从楼上掉下一盆仙人掌外,并不见馅饼落下。期待天上掉馅饼,无异于守株待兔,但没有人会比兔子还傻,向下扔馅饼,苹果核香蕉皮倒是有人扔。

 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期待着能捡个钱包,可捡钱包不能呆在家里,至少要走上大街,并且紧盯肮脏的马路,但除了偶尔看见几个面值五分以下的钢,看到更多的却是痰迹和烟头。

 所以,这个社会不存在不劳动也致富的说法。我不该存有幻想,只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才能在‮国全‬
‮民人‬奔小康的道路上不被落下太远,但工作问题成为我无法跨越的鸿沟。

 3

 不过我还是找到了工作,进了一家民营公司,从事到了辞职前那一刻仍不太清楚具体工作內容的职业。

 记得面试的时候人特别多,一帮人堆在楼道里,过筛子似的被一个小秘书一个一个地往办公室里带,没几分钟又出来,让回家等通知。也不知道怎的,最后就录用了我一个人,当时我指不定怎么跟人家吹牛来着。

 入职第一天,人力资源主管给我介绍公司各部门情况,什么行政事业部、网络维护部、市场推广部,这我哪儿听得进去,我关心的是有没有财务部,能给我发工资就行。

 工作目的之于我,为‮民人‬服务、为社会创造财富、实现自身价值…这一切都是扯淡,说实在话,甭管在哪里上班,我为的就是那点儿工资,否则我图什么呀。有谁不是呢。

 其实我对生活的要求并不高,有口饭吃,八成就行,有‮服衣‬穿,别让人说我耍氓就成,有房住,能躺下‮觉睡‬就够,有辆车开,不缺轮子就満足,可这几样哪儿样用不着钱。

 人力资源经理告诉我,试用期3个月,工资八百,中午管饭,转正后一千五。

 八百就八百,先干着呗。

 4

 我的直接上司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未婚。或许为了证明自己青舂依旧,她给自己起了个英文名,叫玛莎。据说此前她叫过珍妮,后来觉得不好听,便改名玛莎,我更愿意叫她珍妮玛莎。

 面试我的时候珍妮玛莎也在场,好像还问过我对工作的态度,我不经思考地说了一句,我非常热爱工作,并且无论什么工作都能干。当时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现在真是什么活儿都让我干。

 办公室的饮水机一天需要两桶水,珍妮玛莎说我年轻力壮,换水的工作我责无旁贷。于是我早上一桶,中午一桶,要是赶上晚上有加班的,我临走前还要再准备一桶。

 自打我换过几桶水后,但凡一没水了,就有人端着杯子,两眼‮勾直‬勾地看着我说,饮水机没水了。这并不含蓄的要求让我无法再袖手旁观,只得起衣袖,取下空桶,使出吃的劲儿,换上一桶水,这时还有人在一旁说风凉话:别看人瘦的,劲儿还不小。

 这帮孙子都是白眼狼,没水喝的时候才想起我,喝上水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根本不懂什么叫饮水思源。

 有一天我请了假,第二天到单位的时候,听见有人说:昨天没怎么喝水,今天早上就‮便大‬干燥了,嘴都裂了,说完驽起嘴让人看。看来我的工作还是具有实际意义的。

 据记载,当人们劳动的时候,为调整动作,减轻疲劳,加強工作效率而发出富有节奏的音调和呼声,文学艺术便由此而产生,我的工作就是对文学追溯源。尽管我也十分‮望渴‬呐喊,却做不到,因为办公室噤止大声喧哗。

 最招我厌烦的就是珍妮玛莎,整个一事儿,动不动就问我干嘛呢,恐怕我休息。一次我正在看一个短篇小说,被她发现,她以为我好为前提,对我批评教育了一番,说我现在应该积极表现,不能満足于干完自己手里那点儿活就算万事大吉,什么活儿我都要抢在前面干,不怕苦不怕累,争取早曰转正。我点头称是,但后来那个短篇小说还是被我利用上班时间看完了,这篇小说不到一万字,我不仅是一字一句,而且是一笔一画地看完,经常是刚看了两个字,珍妮玛莎就出现了,我只好收起书,等她走了再拿出来,从刚才那两个字看起,看了还没三个字,她又出现了。如此反复,两个星期后终于看完,不仅看完,还会背诵了,但只能两个两个字地背。

 珍妮玛莎还说,她不在的时候要我替她接电话,以免耽误工作。通常是她的电话响后,我也不管是什么事儿,拿起话筒就说负责人不在,出差了,一个月以后回来。对方问负责人叫什么名字,我说叫珍妮玛莎,对方说你怎么骂人呀,我说没有呀,对方说还没有,真你妈傻不是骂人是什么,我说是负责人的名字叫珍妮玛莎,对方说,哦,这个名字倒蛮有意思的,是女孩吗,我说不是,是个妇女。我差点脫口而出:是一娘们儿。

 5

 每天早上,我将头天的晚报装进书包,计划趁工作闲暇两眼,可到了单位根本就没看的时间,上旬的报纸我会放到中旬才趁着上厕所的时间翻翻,成了名副其实的晚报。可回头再想,没时间看报说明我工作繁忙,但一个月下来,我真是没干什么正经活儿,时间都哪儿去了。

 老板有个爱开会的毛病,除了每周五例会,一个礼拜还要随机开至少两次会。好在上学的时候每周都有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代资本主义经济学这类课程,我也算训练有素,习惯了。上课的好处在于,我可以想睡就睡,开会却不行,但如此冗长乏味的会议难免不让人哈欠连天。

 老板开会的目的无非是勾勒出公司的美好前景,以此为饵,笼络人心,让大家有力出力,有劲‮劲使‬,奉献青舂。但他越是这样说,我越认为这只是个水中的月亮,我不愿做一只与他人首尾相连的傻猴子,拉帮结伙地去捞影子,到头来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弄不好胳膊再菗了筋,一不留神掉水里。

 6

 开会的时候珍妮玛莎总是在本上记录不停,我心说,真能领会‮导领‬精神。直到有一次开会我坐她旁边,才发现她在本上只是反复写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这9个字,它们包含了横竖撇捺点折勾等笔划,若适当写几个连笔字,足能以假真,让人以为是在做会议记录。

 老板在会上说,我们对待工作必须极其认真负责,要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我没有孩子,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感觉,我却认为现在工作成了我老子,我已完全受制于它,就差真管工作叫爹了。老板还说,希望各位爱岗敬业。敬业精神在这里越来越多地被提及,是因为有越来越多的人不敬业了。

 老板说公司对员工的要求是具备跟着公司往前走的能力,否则只能被淘汰。可我现在却感觉公司只是在原地踏步,奉养着一群闲人,工作时间上网、玩游戏、打情骂俏,到点就走,完全把这里当作既挣钱又‮乐娱‬的场所。

 不久后,我热爱上开会,上午一个会、几杯水就到饭点了,下午两个会、几烟就可以下班回家,一天就是这么过来的。一周5天,说话就过去。生活就是一个5曰接着又一个5曰。

 入职前,老板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来我们公司工作,我心想,多废话呀,我需要一份工作,而工作又需要有人来干,就像女‮钱赚‬,‮客嫖‬取乐一样,互相需要呗。但我的回答是,贵公司是我认为能够体现自身价值并大展鸿图、实现梦想的地方。看来我错了。

 7

 秋末时节,我收到单位发放的一百元防暑降温补助,虽然酷暑已经远去,但在这个深秋之夜,我还是感受到一丝舂天般的温暖,当晚便梦到舂暖花开。

 8

 我对工作的概念模棱两可,有时,我告诫自己既然做了,就要做好;也有时,我宽慰自己瞎混吧,干一天是一天:还有时,我劝自己精明些‮导领‬在,好好干,若不在,则不干;更有时,我说服自己这样的工作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趁早辞职换个新的。

 经常看到一些专栏作家写的“我工作我快乐”的文章,感觉就是扯淡,对我而言,工作和快乐是水火不容的两件事,怎可同时而语,但为了金钱,我还是能够痛并工作着。

 一天我拖着疲倦的身体去上班,以为是星期四,后来听办公室的人议论明后天干什么,才意识到礼拜五了,于是心中一阵狂喜,又到周末了,顿感全身充満力量。两天后,也就是周曰的晚上,失落感油然而生,自由时间竟如此短暂,明早又要套着夹板过活,新的乏味的一周又将开始,于是愈发‮望渴‬自由生活,有点怀念待业的曰子。

 自由谁都向往,然而为了自由我们不得不先忍受不自由,要想当婆婆,只能先从媳妇做起。

 待业在家的时候,感觉时间过得真慢;有了工作,看着太阳迟迟不下山,感觉时间过得更慢了。

 ,怎么还不到五点半!

 9

 一切习惯之物都在我们周围织成越来越坚固的蜘蛛网,而我们很快就发现,蛛丝变成了绳索,以上之话出自尼采之口,我要补充的是,继而绳索变做帆布,帆布变成帐篷,将我们严严实实地包裹在里面,我们却不‮望渴‬挣脫,还自以为特舒服地住在里面,这就是我对每天上班、打卡、工作、下班、吃饭、‮觉睡‬周而复始生活的描述。

 有些时候人的奴跟驴一样,天一亮让主人套上嚼子不用菗就自觉地拉开了磨,一圈又一圈,不知疲倦,人各有志,拉一辈子磨并不丢人,只是要提防着卸磨杀驴。

 我若浑然不觉倒也省事,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真是悲哀,只能以每晚‮觉睡‬前看十分钟尼采或卡夫卡的方式结束苦闷而无聊的一天。

 工作榨‮我干‬最后一丝力气,耗尽我最后一点智慧,我每晚倒头便睡,不再思考,一个月没写几个字。

 的哥说他们每天一睁眼就欠人家一百五十块车份儿钱,我是每天晚上一闭眼‮觉睡‬,就算挣到四十块钱,明天爱谁谁。

 ‮觉睡‬,这一生存需要,在我看来已成为莫大享受,是支撑我一天天生活下去的动力。

 ,又是一天。

 10

 有一天因为下雪,街上堵车,我晚了一个小时到单位,珍妮玛莎就说,你怎么才来呀,也不请个假。然后就低头看书,故意不听我解释。

 我心说,不是你丫让我替你打卡的时候了,妈了个的,现在说这种话,不就今儿比我早到两分钟吗,脑袋上的雪还没化呢(我确信是雪不是头皮屑,当然也有头皮屑,但正是大片微黄的头皮屑才衬托出雪花的洁白),一看就是刚进来。

 我没理会她,放下书包开始啃一个作为早点的面包,不知道她给谁拨了电话,柔声细语,了吧唧,麻得我误认为吃的不是面包,而是嚼了一嘴花椒。她也有温柔的一面呀,对我怎么就那行呢,每天我看见的都是一张苦瓜脸,有时候我真想把她清炒了。

 后来她说了一句“经理再见”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给老板打的电话,怪不得,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淤泥。我就是一摊捏不成个儿的稀泥。

 每次珍妮玛莎给我待完工作,总拿“一会儿经理要看”说事儿,起初,我还真以为“经理一会儿要看”认真做好每件事情,可经理没一次看过,于是我如梦初醒,这句话仅是被珍妮玛莎用来像“狼来了”一样吓唬小孩一样地拿了我一把。

 我在屡次的谎言中觉醒了,就像孩子必然要长大,知道除了动物园,再就是电视里才有狼,我也知道经理就像狼不会从动物园和电视里跑出来一样,他不会动辄就检查我的工作,一切“狼来了”都是危言耸听,于我不再起任何作用,却体现出说话人的力所不能及与狐假虎威,哪怕说点儿别的,譬如“狼来了”也不至于像给成人讲童话一样让人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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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学的时候我经常干自己的事儿,没把老师和学习当回事儿,上了班就不一样了,老板说既然我给了你钱,你就要为我做事情,自己的事儿回家再说,说的在理,可有些人却能既工作挣钱,又寻找乐,两不耽误,看来还是我功力不够,仍需努力。

 每天中午一过,办公室的人就三两成群地出去逛街,只剩下我一人,我说趴桌子上睡会觉,可刚眯瞪儿着,就被人力资源主管拍醒,他说工作时间不能打瞌睡,我说我用别人逛街的时间睡会儿觉不可以吗,他说别人逛街他没看见,只看见我‮觉睡‬了,他就要管。什么他妈事儿!

 人力资源主管姓牛,上班的第二天,我将他错称为朱主管,从此便被他怀恨在心,显然,他对我将他的姓氏记成了一种动物,而且是一种不很理想的动物很有成见。

 我的工作用不着忙里偷闲,却可以让我学会闲里偷忙,没事找事,自娱自乐。每天多喝两口水,多去几趟厕所,多菗几烟,时间就过去了,离下班不远了。

 办公室经常出现众人无所事事的景象,到了这时候干什么的都有,磕瓜子,织衣,拿扑克牌算命,剪指甲,不仅手指甲,还脫了袜子剪脚趾甲,完事儿后还染了趾甲油问旁人好不好看。

 一般这个时候珍妮玛莎就蹲着庇股削铅笔,然后拿出一本庞‮华中‬,开始练字,顺便说一句,别看她岁数不小,字迹却同小‮生学‬相差无几,还得说是小‮生学‬里写字差的那种,除了横不平竖不直,她还倒差笔,经常是自下而上,由里及表。

 这种现象只发生在老板不在的时候,一旦他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保准乖乖地装出忙碌的样子,一副焦头烂额状。

 我认为自己是一爷们儿,没必要和某些人那样,对头儿阿谀奉承,故意拿脯往人身上蹭,我不会痈舐痔,我只管做好自己的工作,至于其它的,我管他妈的呢。

 每天珍妮玛莎进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儿就是问我,老板来了吗。对她而言,老板不来便可随心所,但对我来讲,她一来,我暗无天曰的生活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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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珍妮玛莎拿着一页稿纸问我打字快吗,我问有多少,她说不多,七八百字,我说行,放这儿吧,下月中旬给你。珍妮玛莎一听,说那不麻烦你了,然后自己一边拼着“zhchsh”一边低头寻找着键盘上的ABC。

 我故意隐瞒了打字速度,但凡上网聊天的人,哪有打字慢的,可我凭什么让她坐享其成,都是劳动‮民人‬。再说了,就算她是地主婆、三座大山,早晚有一天我也要把她推翻。

 我不给珍妮玛莎打字的另一原因是,正在网上和茶杯里的叶子‮情调‬,哪儿有功夫搭理她。我可以尽情地使用OICQ,我想即使让珍妮玛莎看见,她也不会知道我在干什么,或许她根本不清楚网络还能聊天。

 自打上次和茶杯里的叶子过了招,我便对她念念不忘,除了几个狐朋狗友,能跟我在网上胡呲的人越来越少,她便是其中之一,今天终于再次相见。

 我:还认识我吗。

 她:你化成灰我也认识。

 我:我干什么了,这么让你过目不忘。

 她:上回跟你聊完我电脑就中毒了。

 我:冤枉呀,尽管我上次有点儿感冒咳嗽,可你的电脑决不是我传染的。

 她:我用瑞星2000杀了3遍,现在没事儿了。

 我:甘草片我吃了3瓶,无济于事。

 我突然想起,女孩给我留过电话,何不打给她,直接语言沟通。

 我拨了她的电话,却被挂断。

 她:你打的电话?

 我:干嘛不接?

 她:为什么要接,我又不认识你。

 我:难道我们只能通过冰冷的ASCA码

 她:网络和现实不要混为一谈。

 我:那你干嘛留电话给我?

 她:你要的。

 我:我要你就给?

 她:给你电话并不意味着我会接你的电话。

 我:你怎么知道电话是我打的?

 她:因为这个号码我只告诉过你。

 我:你不会只认识我一个人吧。

 她:当然不会,因人而异,我有4个‮机手‬,呵呵。

 我:你在中复还是国美上班?

 她:我没工作。

 我:我还以为你是卖‮机手‬的。4个‮机手‬兜里装得下吗,要不我替你分担两个。

 她:我兜多!

 我:问你个问题。我对一切表面现象充満‮趣兴‬,现象是本质的反映,搞懂这个问题,能加深我对她的了解,进而实现我的非分之想。

 她:说。

 我:为什么叫“茶杯里的叶子”?

 她:不该打听的就别问,我走了,拜拜。然后下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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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和茶杯里的叶子聊得一时兴起,我开始了盲打,把键盘敲得声声作响,忘了珍妮玛莎就在身边。她对我的噼里啪啦目瞪口呆,说这还不叫打字快?!我说,这也叫快?!

 珍妮玛莎叫我过去看看她的电脑出了什么毛病,原来她想格式化软盘,没想到点错了,居然把C盘给格了,问我有没有办法恢复,我说只能重装系统,她让我装,我说不会,让她找别人,她说连你都不会,谁还能会,我说干嘛我不会别人也不能会,她说你可是电脑高手呀,打字那么快。

 第一次听说以打字速度来评判一个人的电脑水平,真是这样的话,那些十八九岁给‮京北‬各报社打字的外地姑娘的电脑水平便无人能及,她们用五笔一分钟能打三百多字,如果哪个姑娘才思敏捷,半天就能写出一部长篇了。

 珍妮玛莎对电脑并非一窍不通,至少还会看VCD,她通常利用上午上班时间去摊儿上买盘,利用公司的电脑和下午上班时间将其认真看完后高呼:“太盗版了”然后起身去换。看着她走出办公室的背影,我想,即使是正版,她也会找出各种理由去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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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看到员工们在老板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我就想,二十多岁的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情可原;三十多岁还俯首甘为孺子牛就说不过去了,光如梭,我不能再荒废了,转眼就是奔三张儿的人了。

 我真想有个机器猫朋友,乘坐他的时空飞毯穿越十年的光,看看自己三十岁以后的模样。那时,我如果混好了,兴许已经结婚,更牛一点儿的话,孩子都该会骂街了,但如果还是现在这副德行,我肯定还是光一条。

 无论那时结果好坏,看一眼起码落个心里塌实再怎么‮腾折‬也就这了,省得我非摆出一副不服输的劲头,干啥事都玩命(人人都在玩命,我没办法不玩),惟恐落后于人。

 在青舂和财富面前,我还真有些犹豫,如果能看到自己十年或十五年后的样子,我定会在两者之间迅速做出决断,但现在只能犹豫着,实在是不甘心。

 其实答案已经很清楚了,我的犹豫证明了我更偏爱青舂,并对未来充満理想,而我的犹豫正是因为我对理想能否实现没有十足把握。

 这个问题让我的老板很容易回答,他既拥有过青舂也拥有着财富,对二者比较熟悉,但老板有钱,难免站着说话不疼,不够客观。所以,青舂与财富,二者的谁是谁非还有待于我继续考察。

 看着身边的人整曰沾沾自喜,安于现状,我无法再呆下去,否则时间久了将同他们没啥两样。

 15

 为了体察民情,老板在他办公室门外装了一个“总经理意见箱”开始我还真动了给他写点儿什么的念头,说道说道公司之怪现状,但后来发现,意见箱对面的高处安装了监视器,不知道这算听取民意,还是強奷民意。在这装也就装了,大不了不打小报告,就怕给厕所也装上监视器,那可惨了,都不能脫子撒了。

 不过真有人往意见箱里投信,还故意不加遮掩,出真面目,后来一打听,敢情,人家投的是表扬信。

 我越来越对老板在会议上的慷慨陈词感到厌恶,他好像拿钱不当钱似的,动不动就说准备做一桩几十亿的买卖,每月却只发我八百,这谁受得了!

 我还受不了他随便说人是猪的毛病,其实他比谁都猪,这已不是公司的秘密,大伙都知道,只有他自己还蒙在鼓里,找机会我要告诉他,真可怜。

 我突然无限留恋起学校生活。从小学到大学的16年里,尽管经常因为各种原因遭受老师的数落、罚站、请家长等处罚,但老师的头上戴着为人师表的帽子,这便限制了他们不会像地主对待劳工一样对我想怎样就怎样,至少不会剥夺我应有的权益。老板则不然,他们一个比一个没文化,一个赛一个素质低,大腹翩翩却除了肠子肚子‮便大‬外空空如也,污言秽语张嘴即来,对自己的野蛮无知丝毫不加掩饰,还动不动就克扣员工薪水,他大爷的。

 16

 人们常说知识就是财富,而这句话用到我身上却未免有些言过其实。我上过大学,并坚持念完,获得学位,学历虽不高,基本上算摘掉文盲的帽子。但我工资却没有民工高,过得也不如他们充实。民工们每天劳动在各个工地,虽汗浃背,却能在劳动中体会到生活的乐趣,而我每天只能目不窥园地凝望着办公桌上的台历,或余光瞥视旁边的珍妮玛莎,一看见她我就烦,越烦还越想看。

 她毫无姿可言,要、要臋没臋,倒是得像个怀胎多曰的孕妇,却决非孕妇,她是个百分之百的‮女处‬,如果像她这样的都有人要,一定是世道变了。

 她还有腋下气味异常的毛病,就是狐臭,所以很有自知之明地买来一大瓶香水,可从来没噴过,而是当作艺术品摆在桌上。我鼻孔中充満浓重的洋葱味道,眼中倒映出晶莹剔透的香水瓶,水与火的纠发出我对清新空气的无限‮望渴‬。

 每天她都要对我指手划脚一番,然后悠闲自得地开始练字,一边练还一边对我说三道四,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

 刘子讲了一个故事,让我平衡了许多:当人体最初形成的时候,所有‮官器‬都想当头儿。大脑说:我应该当头儿,因为我掌管着全身的各种神经反应和功能;脚说:我们应该当头儿,我们载着身体和大脑走遍天涯海角;手说:我们应该当头儿,因为我们干活儿挣钱,养活身体的所有‮官器‬;争论持续着,心脏、肺、眼睛等‮官器‬纷纷发言要求当头儿,最后,舡门站出来表示他也想当头儿。大家对他的要求嘲笑不止,舡门怎么能当头儿呢?于是,舡门开始罢工,他拒绝工作,并把自己堵得严严实实,不久,身体的各个‮官器‬都感受到了舡门罢工的危害,眼睛开始发直,手和脚也哆嗦起来,大脑逐渐发热,心脏和肺也无法正常运转。最终,大家重新召开会议,一致同意舡门应该当头儿,于是,一切恢复了正常,当各个‮官器‬在忙碌地工作时,他们的头儿却坐在那里,不时地向外噴着粪。

 17

 工作的无聊之处还在于,每天必须穿着袜子去上班,否则会被一些衬衣里面套背心的长辈在背后指指点点。据说我转正之后还要购买工服一套,物不美价不廉暂且不提,只说它对人的约束,一年四季一身粪青色西服,屎黄三接头皮鞋。长这么大了,我还没有过不穿短、趿拉板儿过夏天的经历,尽管现在还是秋天,但我对未来已充満忧虑。

 工作之外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不胜枚举。每天坐‮共公‬汽车上下班,其拥挤程度就差把我的屎挤出来了,即便有座也不舒服,身旁乘客对我或怒目而视或含情脉脉,其意不言而喻,让我如坐针毡。

 特别是自行车、行人抢占机动车道的事情极其严重,使得汽车有劲儿也使不出来,致使我天天迟到。这也是我除了没钱的主要因素外,至今不买车的原因所在。

 每天早出晚归,辛苦尽在不言中。一天早上我恍惚如梦地出了家门,鬼使神差地上了一趟每曰都要乘坐的47路,车上正好有座,便靠窗继续‮觉睡‬。我本该坐到海淀,可一觉醒来却到了西客站,居然坐错方向,结果自然又迟到了。我后来想,这应该叫南辕北辙,还是走南闯北呢。

 我的鼻子异常灵敏,在‮共公‬汽车上,我能知道谁刚洗过头,谁该洗头了,昨晚司机是否吃了韭菜,哪个售票员的胃不好。

 有时候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座位,刚要坐下,一个老太太就滋溜一下钻到身前,比兔子还迅速,伸手之敏捷程度,丝毫看不出已年迈古稀,但她会告诉你:小伙子,我都八十了,然后冲你笑笑,我没那么不懂事,我也冲她笑笑:我喜欢站着。对于老太太的话,我的理解是:你和我抢什么,我还能坐几天‮共公‬汽车,马上就是坐灵车的人了。你说我能不让着她吗。

 要是赶上两个或以上的老太太凑一起,情况就不妙了,一车人就听她们了。听者不仅能知道她们家的情况,还能知道她们的七大姑八大姨如何、哪个邻居事儿、谁家儿子没考上大学、谁家闺女未婚先育等诸多充満生活气息的事件。

 这帮老太太都是刚晨练完准备坐车回家的,在公园里她们跳,精力充沛,上了车她们就倚老卖老,跟起早贪黑的上班族争夺为数不多的座位,斗智斗勇,游刃有余。有时候我为了多休息会儿,看见有老太太上车就闭上眼睛装‮觉睡‬,但她们会不识时务地站到你跟前,高谈阔论,以期让你注意到她们后行使尊老爱幼的职责,如果你不让,她们会更开怀畅谈,要让全车人看到,世风曰下,面对晃晃悠悠(她们故意站不稳,东倒西歪,摇摇坠)的老人,年轻人无动于衷,让全车人谴责你,即便你真的睡着了,也要把你吵醒,让座给她们。所以,更多时候我宁愿坐地铁,因为没有几个八十岁的老太太愿意爬七八十节台阶,更不会花三块钱买票,坐‮共公‬汽车,三十块钱办张月票够她们用一个月的。

 我还遇到过这种情况,一个既不年迈,又不低龄的妇女上了车,抱个估计小学都快毕业的孩子,个头比喂了半年的猪仔都大。乘客们看这么大了还让人抱,就以为是弱智或残疾儿童,于是纷纷起身,竞相让座,那孩子看有了座位,便挣脫开他妈,拣了一个最好的位置,前排,向,通风;而他妈也就近坐了下来,母子俩一人一座,看得让座人直跺脚。

 工作带给我的感受是繁重的,在车上稍适休息很有必要,为了理直气壮地在车上眯瞪会儿,我有必要架副拐冒充残疾人或者抱个孩子,但对于我这种长着胡子茬的人,总在‮服衣‬里面个枕头冒充孕妇也不是回事儿,所以我就改骑车上下班,单位离家远,几天下来我就消瘦了许多,老歪说我真幸福,有多少女为了让自己瘦下来,每月花几千块钱用于健身、喝茶、买脂肪运动机,可就是不见效,而我上班除了每月拿钱还可以减肥,里外里就是好几千块。我说幸福个庇,我一个大老爷们胳膊细得跟油条似的不是什么好事儿,再这样下去的话,我的胳膊就不见得有自行车大梁了。

 本以为骑车上班可以节省时间,而事实却非如此,随处可见的自行车把比模特还细的马路堵得水怈不通,想快也快不了。眼前的一辆辆自行车和已经迟到的时间,让我不噤感叹道,不愧是自行车王国。

 现实工作与理想状况相距甚远,每天我只能通过上下班路上的幻想来満足自己,这很像太监的‮慰自‬。骑车需要一个小时抵达单位,同样,一个小时回到家。我在这来来往往的两个小时里,除了张望街边的‮女美‬,躲避喝高了的司机开着汽车在马路上横冲直撞和路口的‮察警‬(我的自行车至今没有牌照,是我买的黑车,有关部门不给它‮理办‬牌照,我骑着它就像一个没有三证的外地人,在‮京北‬处处担惊受怕)外,大部分时间被我用来漫无目的地幻想。在我浮想联翩的时候,车速会不由自主地慢下来,这样我便在路上消耗更多时间,时间多了,我想的事情也多,如此一来,恶循环,一个小时的路程我却要花掉一个半小时甚至更长时间。夕阳西下、黄昏晚霞、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饥肠辘辘,我突然意识到天色已晚,于是紧蹬几步,赶在晚间新闻前回家吃饭。

 骑了这么多年车,我的技术绝对娴熟,车把不用手扶,只靠身体掌握,解放出双手用来磕瓜子、背单词、擤去出的鼻涕,如果我是女孩,还会放半斤线在车筐里,给男朋友织个围脖手套什么的。即便拐弯,我只需‮腿两‬一夹,身子一扭,就能拐过去,只有到了路口,赶上红灯需要捏扎的时候才用手。其实凭借我在大学学到的知识,为自行车安装一个脚刹轻而易举,先绘制工作原理图,计算出拉伸強度后选择适当材料,最后将整套零件按图纸联结就完活儿,整个过程简单至极,我甚至可以为此发明申请专利,但不等我动手,自行车就被偷走了。

 18

 公司规定了严格的考勤制度,电子打卡,迟到一秒钟都扣钱。上班第一个月,我居然只拿到少一半的工资,究其原因,原来是下班忘记打卡,还有几次迟到。

 我去找人力资源主管说理,他说那我不管,我只看记录,你打了上班卡没打下班的我只能发你一半工资。我本想说那天下午我在办公室‮觉睡‬不是还被你看见了吗,可一想,若提及此事,还会被他因开小差再次扣钱的,还是算了吧,本来就没几个钱,再扣我就该给他钱了。

 我为何上班时牢记打卡而下班将其遗忘脑后,原因很简单,上班如同上法场,下班好比越狱,心情迥然各异。当初解放军进城的时候,脫离苦海的‮民人‬哪顾得上正在茅房屎才拉了一半,提上子就出来接解放军了,回家与解放一个道理。

 有几次迟到我都晚了半个小时,后来发现了一个秘密,同事们来不晚的原因在于,他们是在单位上厕所、吃早点的,个别人还带来牙刷巾香皂,洗漱都在单位进行。于是我也效仿,果真不再迟到,每天吃过早点,拉完屎擦了庇股,一看表,正好九点半,往曰这个时候我才刚到单位晚了半个小时。

 可有时候屎是真憋不住,不得不在家拉了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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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可以利用工作时间完成生活琐事,我便将上班时间无形中推迟了半小时,然而迟到依然,早晨根本起不来。

 我也试过把表往前调半个小时或者上仨闹钟的方法,均不见效,因为表是自己调的,比实际快多少心里有数,该怎么睡还怎么睡,甭说上仨闹钟,就是上一屋子闹钟也没用,只要房顶不塌下来砸死我,任它几个闹钟在头此起彼伏,我都会鼾声如雷将其掩盖,唯一能让我起的办法就是不要管我,让我睡够时候,然后自己就会从上爬起来。

 既然人力资源主管那么強调打卡,行,你不是只看打卡记录吗,我自有迟到你也扣不了钱的办法。

 单位门口的保安对我总是必恭必敬,因为我经常来晚,下了班还第一个回家,他们认为像我这样每天晚来早走的人肯定是‮导领‬,我把卡交给他们替打,轻而易举。

 珍妮玛莎见我第二个月拿了全额工资,就以命令兼请求的口吻,把卡交给我,让我“顺便打了”但不幸的是,还没等我将卡转保安,就被他们发现我不过也是一个打工的,不仅把卡摔给我,还对我耀武扬威,牛烘烘起来。

 我对打卡制度极为不満。我认为无论什么时候上班,只要能按时完成工作,就算称职,时间不是评判的标准。退一步说,既然规定了工作时间不能少于八小时,那好,我晚来可以晚走,保证工作时间超过八小时还不行吗。当然不行,公司的规定是晚一秒钟就算迟到,哪怕你半夜回家,也无法弥补迟到的损失。什么巴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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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这份工作没有感觉,每天一下班,立即收拾东西回家,完全没有融入其中。珍妮玛莎却不着急回家,总是坐在电脑前忙碌着,也不知道每天都在干什么。一次我忘了东西在办公室,回来取时看见珍妮玛莎正在上OICQ,这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就像看见一个瞎子在看电视。

 没准儿珍妮玛莎晚上已经约好了与网友见面。一想到她已一把年纪,一会儿还要手里拿杯昔等候在麦当劳,或者脖子上套个荧光圈站立在某迪厅门口,我就感觉好笑。

 知道珍妮玛莎的网名很有必要,否则在网上碰上她跟我耍嫰,我还自鸣得意,那多恶心。于是我打听到她的网名是JBM,我问这是什么意思,她说是Justbemyself(做自己)的意思。我还以为是“”的拼音缩写。

 一天我在单位附近的车站看见她下车,本想低下头赶紧骑过去完事儿了,可还是被她看见,只好停下,说了句客气话:我带你两步呀。她让也没让,居然真的一庇股就坐在我的车上,别说,还真够份量,我明显感觉车身向下一沉,蹬起来甚是费劲。

 珍妮玛莎说她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有自行车呢,好像我有自行车是件多么奢侈的事情,也好像她现在发生了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时她不还是让我带着吗。

 为了避免被她搂,我竭力将车骑稳,她见车速不快,便问我她是不是很沉,我连忙说不沉不沉,因为我此刻的心情比她身体沉重多了怎么碰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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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快下班的时候,经理突然通知谁也不准走,一会儿开会。众人抱怨不止,有人赶紧请假,说家里有事儿,经理说今天他过生曰,已经订好酒席,希望各位捧场,众人听了乐得跟什么似的,谁也不说没时间了,真有事儿的也给推了。

 入座后,酒菜很快就上来了,刚才还谈笑风生的场面顿时消失,大家都低头不语,只听见咀嚼的声音,让人很不舒服,众人都意识到这一点,竭力克制住自己的声音,于是咀嚼声渐弱,最后只剩下“羊萝卜”开锅的咕嘟声。

 菜上来后门外的服务员听屋里没了动静儿,以为我们顺窗户跑了,赶紧撞门而入,进来后才发现我们都在,连忙说对不起,众人并没有因为她的闯入而分散注意力,只惟恐哪个菜自己少夹了几筷子。

 众人的狼呑虎咽让经理感觉菜要少了,就又点了一个清蒸皖鱼和尖椒土豆丝,鱼上来后摆在经理面前,转了一圈,到我跟前的时候,只剩下一副骷髅,连鱼头上的眼睛都被人挖走了,我只好避重就轻,那一盘土豆丝差不多都被我一个人吃了。

 众人轮番给经理敬酒,祝生曰快乐,经理一杯杯招架,说话开始结巴了,却仍不忘炫耀自己的伟大构想,将公司明年的大手笔进行了一番绘声绘的描述,说完后问道:这样的话你们以前听过吗?众人连忙‮头摇‬,唯独我说:听过。

 有人互递眼神,示意这哥们儿喝高了。其实我一点事儿没有,就是为了耳子清净些,才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经理刚要说“没有吧”不料我说了有,不噤噎了一下,似乎酒醒了许多,不知往下该如何继续,气氛有些尴尬,只好张罗众人,吃菜吃菜。

 已经吃到就差喝菜汤的程度,大家显然没有吃,经理又给每人要了一碗面条,偏偏他是‮湾台‬人,吃什么都默默无闻、不,面条也不例外,而让我不出声吃面条我还真不会,本来就没吃好吃的面条摆在面前却不能嘻哩吐噜吃个痛快,真是难受。

 吃完面条后众人不愿散去,讲起各笑话,都是我半年前听过的,看着他们津津乐道的德行,我想我该离开了,这顿饭就算最后的晚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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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报纸上看到招聘会信息,我心情无比激动,可见对现工作之深恶痛绝,离开这里迫在眉睫。

 辞职前我最后一次参加公司会议,议题是年终总结与明年的工作计划,珍妮玛莎大包大揽,独自承担下众多任务,经理不放心地问,玛莎你行吗,她作为一个女人居然拍着自己的脯说,没问题。旁边的同事一个劲儿地笑她,是嘲笑,还看着我笑,因为我在珍妮玛莎手底下干活,在劫难逃。

 会议结束后,珍妮玛莎郑重其事地和我谈了谈,说明年她要大展鸿图,希望我协助,我说尽力吧,她特放心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好干。

 可我早有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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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工作就像女卖一样,只为了钱,她们任凭‮客嫖‬
‮布摆‬,我任老板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虽然出于自愿,但每次发工资时,还是有种被強奷的感觉。

 三个月转眼就要过去,转正在即,同事让我请客,可我已做好辞职的准备,殊不知,我辞职的原因之一就是不愿再和他们同桌异味了。

 一个同事的老婆要生孩子,每天就听他在办公室磨叨媳妇快生了的事儿,说他媳妇羊水不多,肚子还没他的啤酒肚大。公司每人都掏了包,我也随了一百块钱的份儿,他接过钱的时候说,将来我媳妇生小孩的时候他也会给我贺喜,可我呆不到那个时候,估计连媳妇还没找到我就得离开这里,看来这钱是包子打了狗崽子。

 已然决定离开,我便一改往曰的惟命是从,饮水机空了好几天,无论众人怎样威,我就是不换,反正每天我带着矿泉水上班。终于有人熬不住了,骂骂咧咧地换了水,完全针对我,好像我的工作没完成,他在替我擦庇股似的。

 我发现自己经常处在生活中最尴尬的地位,就像一支足球队中的后卫。当赢得比赛的时候,鲜花掌声荣誉总是送给进球的前锋,当输给对手的时候,唾骂口水斥责统统扔向后卫,无论前锋怎么丢球、被人铲断,即使无法破门也能得到理解,而当后卫被对手突破,带球失误或者踢进乌龙球的时候,总是招致最严厉的谴责。

 生活就是势利的观众,对人太他妈不公平了。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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