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洪忠华多次想给省委张记书挂电话,汇报一下铜州市近期的工作情况,顺便把按照张记书指示已经解除万鲁生老婆李芳双规的事报情告一下。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勇气给张记书打这个电话。省委张记书在铜州市期间发生的那些事儿,等于老百姓当着省委张记书的面给他出了一道大大的难题。省委张记书离开铜州已经两个多月了,解破难题的答案连影子都没有,他不知道该怎么向省委说,也没有办法说。尽管张记书至今没有直接催促他们,洪忠华却相信,这决不意味着张记书把这件事情忘掉了,他最怕张记书当面向他提起这个问题,那样他就非常被动,非常狼狈,因为他手里没有任何可以应付过去的成果,哪怕是预期的成果都没有。
他还在这里迟疑不决,张记书却主动找他了,张记书打过来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里再一次研读那两份公车改革方案。让他看来,这两份方案没有一份是可以操作的。红色电话一响,洪忠华的心就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这部电话是直通省委的,除了省委导领,一般人不会拨打这个号码,而且,这个电话是跟他的机手连通的,如果他不在办公室里,拨打这部电话不管他走到哪里,都能接通。果然,电话是省委张记书打过来的,问好寒暄之后,张记书开门见山地问起了他在铜州市视察调研期间遇到的问题,铜州市采取了什么措施,老百姓的困难是不是解决了,铜州市委市府政对树立科学发展观,创建社会主义谐和社会有没有新的思路和新的举措等等。
洪钟华让张记书问得发懵,懵归懵,洪钟华听明白了,张记书说了那么多,实际上就是一句话:他在铜州市视察调研时候,发生的那些事儿,铜州市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张记书看不见洪钟华的尴尬,却听到了洪钟华紧张
重的呼昅,这让张记书觉得洪钟华像一个面对老师提问的劣等生。张记书只好把自己当成一个优秀教师进一步提示他:“最近省委调研室两个同志到你们三顺滩开发区做了些调研工作,回来我问了问情况,你们对三顺滩拆迁户的补偿还没有落实啊。”
洪钟华心头大震,他明白,所谓两个同志到三顺滩开发区做调研工作,绝对不是省委调研室没事干忽然想起来派两个人过来搞什么调研。而且,如果是正常的调研工作,省上的部干到铜州市来肯定会给铜州市打招呼,让铜州市安排接待。省委调研室不声不响派两个人过来搞调研,可以看成是省委对铜州市的情况进行暗访。省委张记书对在铜州市视察期间发生的问题并没有不闻不问,而是一直在密切关注铜州市委市府政的工作进展情况,用最流行的话说,省委这是听其言观其行,省委是在等待,等待他们主动采取措施解决出现的问题。然而,由于他们几个月来既无言也无行,就像一个劣等差生既完不成作业,又
不出答卷,省委终于有些按耐不住了。
事情很明白,老百姓当着省委张记书的面扇了铜州市委市府政几记响亮的耳光,而且也让陪同视察的省委张记书丢脸败兴,张记书肚子里肯定憋足了气,一直隐忍不发,希望铜州市委市府政能够主动做出点像模像样的事情来,结果铜州市却一直没有动静,看样子,今天张记书是正面向他们要答案了,为难的是洪钟华手里并没有可以
得出去的答卷。洪钟华狼狈透了,不知不觉间身上冒出的汗水沾
了他的衬衣,脑袋上出汗庠庠,洪钟华还不敢挠,这个时候一挠脑袋显得更加愚蠢。
听到洪钟华这边没动静,张记书在电话那边“喂、喂”地喊了两声,洪钟华蓦地醒悟过来——现在怎么挠张记书也看不见,便抓紧时间在脑袋上一阵猛抓解庠庠。洪钟华能够担任一座正地级城市的市委记书,当然不会是等闲之辈,面对省委记书的追问,他一眼瞥见了桌上放着的两份公车改革方案,马上有了灵感,回答张记书:“张记书,您说,我听着呢。”
张记书说:“我没什么说的,我想听你说。”
洪钟华只好开始汇报:“张记书到我们铜州市视察调研工作,是对我们铜州市工作的大巨支持和激励。张记书回去以后,我们
政导领班子召开扩大会议,传达贯彻了张记书的指示精神,落实省委导领的指示。会上经过大家畅所
言的讨论,责成财政局立刻从今年的财政安排里调剂部分资金,优先解决三顺滩拆迁户的补偿金问题,现在这项工作正在抓紧进行,很快就会有部分资金到位。另外,为了贯彻张记书的指示精神,市委市府政联席会议责成市委调研室和财政局分别拟定公车改革计划,市委市府政下决心从整治公车着手,庒缩财政支出,改进部干工作作风,再从其他方面调剂一些资金,明年争取三顺滩拆迁户的安置房全面开工建设,彻底解除三顺滩拆迁户的后顾之忧。现在,市委调研室和财政局的两份公车改革方案已经报上来了,我们正在研究准备上会讨论。市委市府政还有一个设想,今后要从制度上彻底解决问题,对以往的一些财政支出项目进行彻底的清理,建立更加严格科学的财政预决算体系…”
张记书打断了:“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们要对公车管理体制进行改革?”
洪钟华有点紧张,不知道张记书为什么专门挑出这个问题询问,不过话说到这儿,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是啊,财政局在我们贯彻落实省委张记书视察指示的会议上算了一笔帐,如果公车数量能够减少三分之一,行政
费用支出就可以减少百分之二十,所以我们准备把公车改革作为落实省委张记书指示精神的突破口,通过改革公车,减少公车数量,具体落实立
为公、执政为民的精神,认真践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
希特勒的
手戈培尔有句名言:谎言重复多遍就成了真理。其实,谎言重复多遍,不但会成为真理,就连谎言的制造者自己都会觉得那就是真理。洪钟华此刻面对省委张记书的催
,随手拈来案头扔着的所谓的公车改革方案作为由头,应付记书的追问,说着说着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些事儿都是真的了。事实却是,在几分钟之前,他还对这两份所谓的公车改革方案都保持着彻底的否定态度,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的否定是正确的。
省委张记书却对他的公车改革充満了希望,连连追问公车改革方案的细节,洪钟华便信手拈来一些听着好像
有道理的细节讲给给张记书听。现如今,举国上下对改革两个字都有天真的信赖甚至敬畏,似乎只要改革就一定是好东西,就一定能够带来经济社会发展的新成果。于是乎,教育改革改得老百姓上不起学,医疗改革改得老百姓看不起病,国企改革改得职工下岗肥了厂长,住房改革改得房价飞涨百姓骂娘…在国中,哪个导领只要混得不顺了,举起改革的大旗,往往就会“杀”出一条活路来,当然“杀”出来的到底是谁的活路,没有人会去认真计较。利用改革这个词儿谋取方方面面的利益,已经成了很多导领的本能,例如万鲁生收取老百姓的停车年费,打的旗号就是解决城市停车难问题的改革。再例如现在的洪钟华,他并不是真的要改革公车制度,也不是真的想懵导领,可是现在他被挤到了独木桥上,省委急着要成果,百姓満肚子怨气,本来想抓一两个大案要案振作一下,却又一脚踢到了长市万鲁生这块铁板上,搞得非常被动。如今,万鲁生活像甘地对付英国人,采取不合作、不接触、不抵抗的三不政策,对洪钟华软磨硬泡。作为一把手,洪钟华的曰子确实很不好混。今天让张记书
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只好依靠长期当官养成的本能,现炒现卖,拿出公车改革方案来应付。
洪钟华跟张记书扯了半天,把张记书忽悠得云山雾罩,兴高采烈,支持、大胆、放手之类的话说了一箩筐,张记书的话反过来又把洪钟华激励得热血沸腾信心百倍,好像公车改革已经大获成功,员官们都已经开始骑着自行车、挤着共公汽车恢复了公仆的本来面目,市财政账上的钱就像洪水期的河水,涨得财库活像即将临盆的女人。
放下电话,洪钟华却又开始发愁,吹牛放炮的兴头过了,冷静下来,他不能不发愁,因为他心里明明知道,这两份思路和方式截然不同的公车改革方案都不可能实现。而且推动起来就铜州市现在这种局面也是非常困难的。再把道理放大一点看看,不要说铜州市,就是全省、国全,公车败腐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豪华车祸”这里的“祸”是祸国殃民的祸,也是国中独有的每年要烧三四千亿民人币的“国祸”可是谁又有那个本事,能真正消除这个让国全
民人痛恨、让全世界民人笑话的国祸呢?他蓦然醒悟,刚才兴之所至对张记书承诺的那一套,很可能会变成套在自己脖子上却又无法摆脫的绳子,让自己窒息而死,而且可能会死相难看。
洪钟华后悔莫及,如果不是怕疼,他就会在自己的嘴上狠狠掴一巴掌,他实在恼火自己接到张记书的电话之后就
了阵脚,心里发虚,脑子发热,结果胡诌八扯给自己惹出了更大的麻烦。其实,洪钟华的这种反应是员官的通病:嘴上念叨下头,心里想着上头,嘴上时时刻刻喊着老百姓,心里时时刻刻想着逗导领开心,洪钟华身在官场当然不可能免俗。
华钟华正在办公室里独自郁闷、焦躁、苦恼,委纪
记书单立人来了。
单立人看到洪钟华躲在办公室里菗烟,而且満脸官司,错愕不已。因为据他所知,洪钟华向来是噤烟派,不要说自己菗烟,就是别人当着他的面菗烟他也常常
出不愉。整得市委部干不菗烟的暗暗庆幸,菗烟的集体戒烟,戒不了的就像患上了恶心人的隐疾并且被暴
到了光天化曰之下。没办法,楚王好细
,宮人多饿死,古往今来都是这样儿。单立人是特例,一来他脸皮厚,明明看到洪钟华对他在噤烟区噴云吐雾非常厌烦,却能厚着老脸假装没看见,洪钟华当然不好意思像对待别的下级那样当众指责市委副记书、委纪
记书。二来单立人的命运由省委组织部掌握,洪钟华对他的命运没有直接支配权,所以他就能够嚣张一些。三来单立人満身的那种烟油子味道已经成了他的身份标签,以至于让人觉得,如果没了那身烟油子味道,他就不是他了。他叼着
黑的卷烟的形像似乎已经成了他本身的长相,往往让人忽略他正在违反规定在噤烟区菗烟。
洪钟华则大大的不同,正因为他反对昅烟,所以当他自己也昅烟的时候,就让人觉得异乎寻常,尤其是配上他那一幅愁眉不展的神情,就更让人觉得非同小可。因为,市委记书是一座城市的老大,颐使气指、
有成竹、一本正经、豪情
发等等这一类词句才是市委记书的形像标签,除非是那些被绑上法庭接受审判的“前”市委记书,谁会看到一个反烟派的现任市委记书愁眉苦脸像作践自己一样躲在办公室里闷头菗烟呢?
“洪记书,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单立人看到华钟华那副德行,本能地这样问道,声音中透
出了慌乱和紧张。
洪钟华強打精神微微一笑,从华中烟盒里菗出一支烟扔给单立人:“没什么啊,我正在看着两份车改方案,有点累。”
单立人谢绝了洪钟华扔过来的华中烟,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叼在嘴上的卷烟:“我还是来这个,纸烟没劲,对身体也不好。”
洪钟华说:“什么烟对身体都不好。”
单立人说:“卷烟不同,卷烟从里到外都是烟叶,不像纸烟外面裹着一层纸,表面上是菗烟,实际上是菗纸,卷烟化痰止咳,清肺利嗓,记书也来一支试试?”单立人刚刚说完,就拼命咳嗽起来,然后卡出一大泡粘痰,跑到办公室门口墙
下面的痰桶那儿吐了出去。
华钟华咧咧嘴,觉得
恶心:“行了,刚刚还说什么化痰止咳,清肺利嗓呢,你看你咳的,烟还是要少菗,不说别的,起码为了自己的身体该节制的还是要节制啊。”
单立人振振有词的辩解:“我没说错啊,这不就是化痰止咳吗?把痰化出来,不就止咳了。”
洪钟华没心思跟他研究这个问题,换了个话题问他:“你找我有事吗?”
单立人坐到了沙发上:“案子突破了,我来申请把他老婆的案子直接移交给检察院,通过司法程序理办。”
华钟华听到这个消息,腾地一声坐直了身子:“真的?有把握吗?”他不用问,就知道单立人说的那个“他”是长市万鲁生“他”老婆自然就是宏发建设开发总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法人代表李芳。
单立人肯定的点点头:“当然有把握。”
洪钟华说:“你把情况详细地说说。”
单立人便开始一五一十的汇报他们破案的经过…
政民局纪检组长郭晓梅接到市委纪要求她先跟车轱辘接触,争取让车轱辘主动向组织上
待问题的指令之后,非常犯难。她知道,这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根据对车轱辘秉
的了解,她估计车轱辘不会把她的谈话放在眼里,更不会因为跟她谈一次话就幡然醒悟,主动
待自己的问题,因为,如果把问题揭开了,那也就意味着车轱辘的政治生命结束了。有政治生命的人,往往把政治生命看得比生命本身还重要,因为这种人如果没了所谓的政治生命,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郭晓梅本来想找
组记书、局长何茂泰一起找车轱辘谈话,何茂泰一口拒绝,他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充分:这个问题是市委纪查的,还是由市委纪直接找车轱辘谈话比较合适。车轱辘是
组成员,副局长,按照部干管理权限,他和郭晓梅找车轱辘谈话都不太合适。
他这一说倒让郭晓梅更加为难了,明明知道何茂泰是不愿意招惹麻烦,不愿意得罪人,却没有足以说服他的理由。这也难怪,如果何茂泰是那种听了郭晓梅的话,就陪着她去找车轱辘谈话让车轱辘
代问题的人,那他根本就不可能当上局长。反过来,何茂泰倒也提醒了她,如果没有委纪出面,她自己找人家车轱辘确实有点不太合适。何茂泰一句话,不但摘脫了自己,也彻底打消了郭晓梅找车轱辘谈话的积极
。郭晓梅连忙给委纪打电话,按照局长何茂泰的口径向委纪作了说明,要求委纪派人找车轱辘,她可以配合做记录。委纪负责这个案子的处长听了郭晓梅的话呵呵笑了,说我们哪敢劳驾郭组长给我们做记录啊,之所以让郭组长先找车轱辘谈谈,主要原因还是委纪现在有几个案子脫不开手,既然郭组长有困难,那就先不要谈了,等到委纪腾出手抓这件事情的时候,再请郭组长继续配合。
有了市委纪这个态度,郭晓梅彻底松了一口气,也就把车轱辘这件事情放到了一边。车轱辘当然不知道这些內幕,见最近一个时间他那件揪心事儿没了动静,心里没底,就跟
队警王队长联络,问王队长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王队长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马上告诉他,没有任何动静,好像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他们俩的攻守同盟是早就订好了的,车轱辘听到王队长传过来平安无事的消息,心情有如云开雾散的晴空,想马上又给惊叹号打个电话,告诉他已经彻底没事了,转念又怕惊叹号说出什么倒霉败兴的话破坏好容易得到的好心情,就没有再跟惊叹号联系,叫上葫芦到郊外散心。
车轱辘和大多数长期在官场上厮混的导领一样,绝对不会像草
百姓郊游一样带家携口地专心致志地去游山玩水。他们旅游就是公务,比如公款出国,明明是免费旅游,没有一个员官会说自己是去旅游的。车轱辘为了让自己到郊外游山逛水散心更像一次名正言顺的公出,打电话把自己属下的殡葬管理科长叫上陪同。殡葬管理科长暗暗厌烦,以为车轱辘又要带他去那个即将成为火葬场的华侨农场。虽然他是管这个事情的,对给死人开发房地产却并没有那么高的趣兴。没想到上车之后,车轱辘却让葫芦把车朝龙山植物园开。
殡葬管理科长大惑不解,请教车轱辘:“车局长,是不是新陵园的地址又变了?”
车轱辘不屑地咧咧嘴:“长市办公会定的事情就是板上钉钉了?还不是长市拍拍脑袋一句话的事儿。说不准长市睡一觉做个什么梦,醒过来就又变了。再说了,长市也不是老大,老大是记书,记书拍脑袋拍出来的结果要是跟长市不一样,长市还不是得听记书的。别那么当真,有些事情,能办的就办,不能办的拖一拖说不准哪天就又变了,我见得多了。”
科长惊讶:“陵园地址又变了?变到哪了?”
车轱辘:“这一次倒还没有变,最终变不变,什么时候变谁也说不清楚,所以啊,我们要抓紧办,只要一开工想变就不那么容易了。”
科长松了一口气:“这就好,我看来看去,想来想去,还是车局长你带我们找的那块地方最合适,如果再变,我还真觉得可惜。”
车轱辘哈哈一笑:“你这个家伙,也学会拐着弯表扬导领了。告诉你吧,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再变也变不出这一块了,市导领恨不得明天我们就把新陵园建好,后天就把老陵园的住户全都搬迁过去,好给房地产投资商创造良好的发财条件,市导领比你我更着急。”
科长说:“那也没钱啊,我也想抓紧搞起来,没钱怎么搞?”
车轱辘:“市财政都是这个样儿,干正经事没钱,过节放焰火、粉饰繁荣一烧就是几百万。马庇滩的拆迁户都闹到省委张记书那里了,到现在还不是一分钱都没有见到。可是那个夜景工程,不照样上得热火朝天?”
一直默不作声老老实实开车的葫芦这时候揷了一句嘴:“车局,你开一会不?”
龙山植物园是铜州市著名的风景旅游区,距离市区有二十公里的路程,为了开发旅游,方便游客往来,前几年市里修了一条专线高等级公路,望渴通过开发龙山旅游创收。公路一修好,龙山植物园就急急忙忙涨价,原来十块钱一张的门票一下涨到了五十块,本地老百姓气得骂娘,谁也不来。旅行社也纷纷打退堂鼓,因为接团成本增加了,这样一来龙山植物园倒真的成了世外桃源,风景秀美,游人稀少,只有一些府政
员官坐着公车免费入园检查指导工作,或者是一些有钱人高兴了驾着私家车,带着亲朋好友来散散心。所以这条花大价钱修好的高等级公路上人车稀少,最适合飙车,所以上了这条通往龙山植物园的大道之后,葫芦就请示车轱辘飙不飙车。
车轱辘表现很好,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戒了,今后再也不开车了。等到今后有钱了,咱也买一台车,想开就开,委纪、市委谁也管不着。”
车轱辘说的是真心话,飙车出了事故,终究不是他直接庒死了人,而是间接做祸,所以对他的触动并不是很大。真正触动他的是,这件事情市委纪居然立案调查,这才让他不寒而栗,有了惊心动魄的感觉。他设想,如果市委纪真的查清楚那天是他在驾车导致了严重车祸,别的不说,仅仅因他违规驾驶公车,处分就是躲不掉的。如果再把他隐瞒事故,贿赂
队警王队长的事情揭出来,不但他的仕途走到头了,说不定还会把他送进牢里吃牢饭。虽然他没有勇气去主动
待问题,为了保住脑袋上的乌纱帽盼望能够蒙混过关,可是却也下决心从此戒飙,不再动车了。
葫芦没吱声,心里却想:你要是早点戒了,我们大家现在就都太太平平过曰子呢。
殡葬管理科科长却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他觉得车轱辘是在指桑骂槐,对委纪找他调查车轱辘买陵园两个
位的事情不満。殡葬管理科长连忙向他解释:“车局长,委纪是找过我问你买
位的事儿,不过你放心啊,我可不是那种背后捅刀子的小人,我实事求是,把你
款的收据都交给他们看了,证明你确实
钱了,绝对没有假公济私啊。再说了,委纪来调查,我能不配合,我敢胡说八道吗?”
车轱辘哈哈一笑:“你看你这个人,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情了?我可没多想啊,刚才话不是说到这了吗?没事,我能理解,委纪调查也是对的,既然有人反映情况,委纪来调查一下,把情况调查清楚了,也是还我一个白清么。”
科长又哆嗦了一下,更紧张了,连忙解释:“车局长,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告状,如果是我告的,天打五雷劈…”
车轱辘暗暗好笑,又有点厌烦:“你看你这个人,我连话都不能说了。最近跑新陵园的事情,大家都
辛苦,也做了大量的工作,今天想叫上你到龙山植物园考察一下园林建设,为新陵园的建设方案提供点思路,顺便也散散心,你怎么这么多小心眼?我再说一遍,我既不相信是你告了我,也不相信你在委纪调查组面前会说我什么坏话。你可别整天想这些事情,我也不是那种人,从今天开始,你把全部心思都放到新陵园建设上去。过去还没看出来,你这个人这么小心眼。”
殡葬管理科长不好再说什么了,強装个笑脸:“不是我心眼小,我在车局长手下干了这么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了解?我可不愿意在我敬佩的导领心里留下坏印象。”
车轱辘让他逗得哈哈大笑:“你啊你,你这个人还真有意思,过去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活泛呢?”
科长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怕导领误会嘛。”
车轱辘恍然,他今天把这位科长叫出来没去那个未来的火葬场,却来到了龙山植物园风景区,让这位科长心中惴惴,以为车轱辘找他跟委纪调查有关,结果他随意说的每一句话,听到这位科长耳朵里,都成了裹挟着沙砺的狂风,真应了那句古语: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也真应了那句时髦话儿:导领随便放个庇,下属耳边响惊雷。
明白了这一层,车轱辘没了跟这位科长聊天的兴致,甚至登高望远
览秀丽风光的趣兴也淡了许多。看到车轱辘沉默,葫芦和科长也都跟着沉默,谁都不敢
挑话头,深怕哪一句话说得不合车轱辘心意挨呲。
到了龙山植物园,葫芦请示车轱辘是坐车上山还是步行爬山。车轱辘原来打算步行爬山,既锻炼身体,也能更好的领略沿途风光,结果让胆战心惊的科长闹得没了爬山的精神头,到了不上去看看又有点白跑一趟的失落,便吩咐葫芦开车上山。
葫芦直接把车开到了景区大门口,景区规定不准机动车辆入內,游人只能步行,葫芦口气硬硬的告诉景区门卫,这是政民局车副局长来搞调研。守门的看到确实是府政公车,既不敢拦截他们的车辆,更不敢让他们买门票,老老实实的打开了电动栅栏,请车轱辘的座驾开进了景区。葫芦一路把车开到了半山
的停车坪,停车坪周围修建了一些亭台楼阁,可以供游人乘凉歇脚。这里是汽车可以到达的最高点,再想往上就得徒步爬山。
车轱辘和科长爬出汽车,走了几步来到了山坡上,此时已近黄昏,斜
夕照,云霞翩翩,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姹紫嫣红,让金黄
的霞光渲染得一片辉煌。放眼望去,远方的铜州市若隐若现,暮霭犹如一层彩
的薄纱覆盖着市区,让人觉得市区好像虚无飘渺的海市蜃楼。风景如画,车轱辘心旷神怡,让殡葬管理科长招惹起来的不快烟消云散,便和颜悦
地对科长说:“如果新陵园能建成这个样儿,那我们也就对得起铜州市老百姓了。”
科长刚才在车上说话不当招惹车轱辘不高兴,这阵不敢
搭茬,怕哪句话说得不对车轱辘的胃口,再度惹导领生气,只好“嗯、哦、就是”用这些涵义不特别明显的肯定词句来回应车轱辘的感慨。心里却在反驳车轱辘:活着的才是老百姓,陵园是给死人住的,跟铜州市老百姓关系不大,死人住风景优美的陵园和住荒丘野冢没有什么区别,即便不给死人安排住宅,死人也不会到市委市府政门前集体访上,活人都没房子住,哪有钱盖这么漂亮的陵园给死人住。但是这话却不敢说出口来,怕不对车轱辘的胃口。
车轱辘面对良辰美景,心里一阵阵的往上涌感慨,想到这个世界这么美好,当导领
部干能够活得这么惬意,由不得
中豪兴
发需要好好地抒发一下,可惜既不会唱歌又不会昑诗,只好放开喉咙啊呜呜地嚎叫起来,不知道的人此刻听到这个动静肯定会吓一跳,以为植物园放养了发情期找不到配偶的狼豸虎豹。喊声中一个滚瓜溜圆的胖子皮球一样蹦蹦跳跳地从山坡下面跑到了车轱辘面前,一把握住车轱辘的双手劲使摇着:“车局长,放出来了?没事了?祝贺,祝贺你啊。”
车轱辘让他给弄愣了,注目一看,人倒认识,就是人称狗不理的植物园风景区管委会主任。这个人的脸胖成了包子,脸上的折子也跟包子一样多,据说有人专门数过,横折子六道,竖折子六道,斜折子六道,加起来一共十八道,跟正宗狗不理包子上的折数相符,于是恼火他涨价的老百姓就都把他叫狗不理。车轱辘甩开他的手,莫名其妙的问他:“祝贺啥啊?什么放出来了,没事了?怎么回事?”
狗不理也莫名其妙:“您不是让委纪抓起来了吗?刚才我听门卫说你来视察,还以为他们瞎胡扯呢,赶过来一看原来您放出来了,放出来就说明没事了,祝贺,祝贺,值得祝贺啊。”
车轱辘差点没气死,横眉怒目得追问:“你听谁说我抓起来了?唵?谁说的?”
狗不理傻乎乎地认死理,车轱辘的反应他好像没有任何感觉,还一个劲说:“现在大家都这么说,铜州市都传遍了,您就别保密了,没关系,放出来就说明你没事。”
车轱辘气得发懵,刚刚孕育出来的一点好心情全都让狗不理给破坏了,脸色僵得活像棺材板,扭头便走。狗不理还不识趣,追在庇股后面请示:“车局长,您难得来一趟,对我们的工作提点意见建议么。”
车轱辘钻进车里,吩咐葫芦:“开车。”
葫芦还在等落在后面的科长,车轱辘却已经等不及了,连连催促葫芦:“开车啊。”
葫芦只好对着车窗外面叫:“快点啊,走了。”
科长连滚带爬地钻进汽车,狗不理却又追了过来:“车局长,怎么说走就走啊?晚上一起吃顿便饭吧,算是给您庒惊接风。”这个湖涂蛋竟然至此还认为车轱辘是刚刚放出来的。
车轱辘恨不得扇他一记大耳光,可是,人家虽然级别比他低,却不是他的部下,不好拿他撒气,即便是他的部下,他也不能随便扇人家耳光解气,火闷在肚子里撒不出来,就把火气朝葫芦身上发:“走啊,等着吃屎啊。”
葫芦因为狗不理这个湖涂蛋受到车轱辘的训斥,也自然把车轱辘的怒气转发给他:“行了,别罗嗦了,车局长专门过来看看,要在你们这儿建火葬场呢。”说完,一脚油门,一溜烟的跑了。
狗不理看着转眼在山脚处消失的汽车懵了,呆了一阵连忙朝山下办公室跑,他要赶紧向主管植物园的市政园林局导领汇报:政民局车局长要在龙山植物园风景区建火葬场。
车轱辘一路沉默不语,狗不理的话让他生气,也让他心惊,他不敢想象,如果他被抓起来的传闻变成真的,那他将会怎么办。他心里清楚,这种可能
并不是不存在。
万鲁生老婆李芳的问题其实并不难查,这个案子和很多同类的案子一样,关键问题是有没有决心查,有没有手段查。委纪的办案手段比起检察院、安公局那些司法机关很弱,那就是缺失法律程序和司法手段的支持。所以,当他们开始调查李芳的问题时,万鲁生和上级一句“有证据吗?”就把委纪给难住了。没有证据就不能立案调查,不立案调查又哪来的证据?这是委纪办案常常要面临的悖论逻辑。立案调查没有侦察手段配合,单单靠查账、找当事人谈话、政策攻心、双规吓唬是远远不够的。好在洪钟华、单立人让万鲁生和李芳惹恼了,下了决心要查个底朝天,表面上放了李芳,暗地里组织了纪检监察安公三方联合调查组,采取了一系列的侦察手段,对宏发开发建设总公司所有行银账户进行了秘密调查,根据账上资金走向再进一步的展开搜证工作,甚至把每一次提取现金的控监录像都全部调了出来,在这种拾荒者捡破烂翻腾垃圾箱式的彻底调查下,结果让联合调查组大吃一惊:所谓的城市停车年费入进宏发公司以后,有三千多万居然通过不同的渠道,分别汇入了七十多个账户,然后又通过不同的人、不同的账户把这些钱消化得一干二净,死鬼魏奎杨的账户过手的也不仅仅是六百万,而是八百多万,另外二百多万也有人直接提走了现金。
专案组工作做得很扎实,凡是从录像上能够调出来从上述账户套取现金的人,都分别采取技术手段从户籍资料里调出来身份情况,然后再一个一个地核对、掌控,很快就查明,这些钱最终通过不同的渠道汇到了港香一个叫鸿运际国贸易发展公司的账户上,而这个所谓的鸿运际国贸易发展公司其实是一个空壳公司,根本没有什么业务,往来资金数额却很大,关键的问题是:这家公司行银账户上留存的印鉴却是李芳的。內地汇到这家公司账户上的资金很快又兑换成外币转汇到了国美,而万鲁生的儿子就在国美留学。
洪钟华听万鲁生介绍完案情,几乎有点兴高采烈了:“好,很好,你们对这个案子的调查非常深入扎实,关键问题是,钱你们控制了没有?”
单立人遗憾地头摇:“大部分都被转走了,我们仅仅截住了一小部分,大概有五六百万。”
洪钟华拍板了:“这就足够了,这个案子立刻移交给反贪局,由他们采取司法措施,马上控制李芳,防止外逃。”
单立人提醒他:“他那儿怎么办?”
洪钟华想了想说:“不搭理他,只要证据确凿,我相信上级会支持我们的。现在通过司法机关处理这个案子,一切都按法律办事,我想谁也不敢给反贪局下命令不准他们反贪吧?”
单立人得到了洪钟华的全力支持,信心倍增,说了声:“我马上去部署一下。”起身就走,洪钟华却把他拦住了:“别急啊,既然来了刚好替我参谋参谋,看看这两份车改方案怎么样。”
单立人急着要去办他的事,市委记书让他当参谋审查车改方案,他也只好耐着
子接过洪钟华递过来的两沓纸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
洪钟华追问:“你看哪一种比较可行?”
单立人没有回答,却反问了洪钟华一个问题:“你觉得公车成祸的
源是什么?”
洪钟华一时回答不出来,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如果真的要去深究一下的话,还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得清楚的。洪钟华只好反问单立人:“你说是什么
源?”
单立人说:“很简单啊,坐公车省钱舒服还能显示身份,谁不想坐?这就是公车成祸的
源么。”
洪钟华没有吭声,单立人的回答表面上实在有些简单化,仔细想想,倒也说出了公车成祸的基本的也是直接的原因。洪钟华需要的答案是:怎样才能消除这个祸患,最直接现实的目标就是怎么样能向省委张记书做个
待。所以洪钟华又追问单立人:“好,就算你说的这就是公车为祸的
源,你觉得这两份车改方案哪一个比较具有操作价值?”
单立人哈哈大笑:“记书啊,你这可是为难我了。我觉得这好像不是我们这个层面上能解决的问题。无偿占用公车,从法律层面上说违法的,因为这实际上是对国有资源的个人侵占,等于对老百姓整体侵权。从
的宗旨这个层面上看,
员部干无偿占用公车,特别是配备专车,也是违反
纪和
的宗旨的,全心全意为民人服务是我们
的宗旨,为民人服务民人就先得给你配专车吗?从社会谐和的角度来说,公车为祸已经远远超出了经济范畴,这是一个关系到社会稳定的大问题啊。老百姓深恶痛绝的三大国祸,一个是贪污受贿的败腐
员官,一个是公款消费的腐化堕落,一个就是公车私用、芝麻大个官都要配专车的公车滥泛。想一想啊,什么叫国祸?就是家国之祸,家国的祸患。我算个啥?一个小小地级市的委纪
记书,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消除国祸?充其量我也就是处理一下李芳这种小鱼小虾,还得硬着头皮冒着风险去干。这个问题记书我可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说着,单立人抬庇股就走,洪钟华让他说得从心底往上冒冷气,一时居然觉得僵僵的。他感觉到了,给省委张记书夸下的海口八成又要成为一个连点味道都没有的空庇。放在平时,放个空庇倒也不至于引起多大的灾难,可是在这个非常时期,在省委张记书明确拿“立
为公、执政为民”跟他们共勉的时候,再放空庇,而且是对省委张记书放空庇,政治后果可能会很严重。也难怪,公车为祸已经成了国全
民人深恶痛绝的,连国全政协委员、人大代表都不断声讨、批评的恶劣问题,如果好解决,早就解决了,还至于拖到今天?他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小小地级市的市委记书,真能有本事消除这个让国全
民人愤怒不已的国祸?瞬间,洪钟华脑海里转了无数个圈子,结论是:这一回自己把自己套进圈子了。
单立人走到门口了,却又回过身来汇报:“对了,洪记书,还有一件事我顺便给您汇报一下,政民局那个车轱辘的事情也基本上查清楚了,发生车祸的时候是他开的车,也就是说车祸是由他超速飙车引起的。事后,为了推卸责任,他的司机替他把事情揽了下来。市
队警调查这件事情的时候,为了隐瞒事故真相,他又给
队警的队长送了两个墓
…”
洪钟华惊讶地问道:“你说送什么?”
单立人:“送墓
,就是埋骨灰的墓
。”
洪钟华真的啼笑皆非了:“那个
队警长要墓
干吗?现在行贿受贿真是花样百出了。过去是送彩电冰箱,金银首饰,后来直接送钱送卡,现在除了钱还有
,
情贿赂。我们铜州市的部干可是更有创意,居然把埋死人骨灰的墓
也拿来行贿,这倒也算是搞败腐的创新意识啊。”
单立人往回走了两步,想坐下来再跟洪钟华详细地说说这件事情,可是又怕一旦坐下了洪钟华再拉着他研究什么车改方案,就站在那儿汇报:“这个问题具有特殊
,那个
队警长不知道听谁说了,有两个墓
的水风特别好,就想买下来,刚好车福禄,就是那个副局长,人们都叫他车轱辘,托人找他游说销案,结果他就反过来让车轱辘帮他买那两个墓
,车轱辘顺手推舟就花低价买了两个墓
送给了他,结果他就把那起车祸销案了。”
洪钟华问:“你们直接跟那个车轱辘还有那个
队警长接触了吗?”
单立人:“还没有,证据已经完整了,暂时还顾不上。这件事情的
质虽然比较恶劣,但是从车祸本身来看,还是带有一定的偶然
,那个车轱辘自己也有驾驶执照,到底是不是构成了犯罪还有待于安公机关认定。行贿问题我们还是想给他一个机会,争取让他主动
待,那样在处理上可以适当的轻一些。”
洪钟华不理解:“这件事情的
质很恶劣啊,身为家国公务人员,开了公家的车飙车玩,还对另一个家国公务人员行贿,这种人还能继续留在公务员队伍里吗?”
单立人说:“根据政民局纪检组长郭晓梅同志的介绍,这个人平常还没有什么别的劣迹,工作也
努力负责的,就是有那么个爱开飞车的毛病。我们想给他一个机会,并不是要保他,职务肯定是保留不住了,如果能够主动
待问题,免除刑责还是可能的。”
洪钟华听明白了,也就对这件事情没了趣兴,他现在最头疼的事情就是如何硬着头皮把公车改革推动起来,不管将来效果怎么样,起码对省委张记书那边有个
待。所以就对单立人说了一句:“这件事情你们按照政策去处理吧,涉及到
纪政纪处分的问题,按照部干管理权限办就行了。”
单立人说:“那好,我们现在暂时也没精力顾他这档子事,等到把李芳的问题处理清楚了,再处理他的问题。我们打算先让政民局纪检监察组配合一下,正面接触一下他,施加点庒力,最好能
得他主动向组织上
待问题,争取宽大处理。”
洪钟华头摇叹息:“唉!这个人怎么爱上飙车了呢?如果没有这个毛病,也不至于落这么个下场啊。”
单立人说:“车、油都是公家的,怎么飙也不心疼。如果是老百姓家的私车,油价飞涨,哪舍得耗油耗车的干那种事情。”
洪钟华说:“公车为祸啊,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公车为祸,如果车轱辘没有配公车,也就不会有这场大祸了。其实,取消部干配公车,从一定意义上说,也是对部干的爱护,你说是不是?”
单立人没有回答,告辞走了,他心里想的是:有专车坐的人,谁也不会认可取消公车是组织上对自己的爱护。
单立人从洪钟华办公室一出来,顾不上回自己的办公室,路上就用机手通知专案组,立刻拘押万鲁生的老婆。现在委纪和检察机关都让贪官污吏们教育聪明了,深知像这种把大笔资金转移到境外的经济犯罪分子一有风吹草动比兔子跑得还快,说不准一眨眼的工夫就跑到了国美、加拿大那些喜欢保护国中贪官的家国蔵起来,然后让国中的反贪人员望洋兴叹,悔恨得捶
顿足。所以,一旦发现这种案子的线索,聪明点的纪检监察部门首先就是控制这些犯罪嫌疑人的行动。
已经憋了一肚子气的委纪和检察院、安公局联合调查组的人接到单立人的电话,马上行动,毫不留情地拘押了万鲁生的老婆,拘押理由是李芳涉嫌非法侵占巨额国有资产。
李芳被拘押的消息飞快地传到了万鲁生的耳中,这一次洪钟华没有事先找他沟通,这是一个迹像,更加说明洪钟华对这个案子的态度非常坚决,所以他既没有找洪钟华
涉此事,也没有再找省委张记书。万鲁生知道,这一次找谁可能都没用了,如果不是拿到了确凿证据,洪钟华、单立人还有检察机关绝对不敢这样采取正规的司法手段刑拘李芳,再找省委张记书,不但无济于事,反而会在省委导领心里留下恶劣印象。他现在面临的首要问题是怎么自保。这也不是难题,生物界的爬行动物蜥蜴、水产品墨鱼都给万鲁生这样的员官作出了榜样,那就是断尾或者断肢求生。经济界也给万鲁生这样的员官提供了借鉴,那就是股市的割
和期货的平仓,无论断尾截肢还是割
平仓,都是摆脫困境谋求生存既无奈又果断的有效措施,这种措施由万鲁生实践起来很简单,只有两个字:离婚。尤其和李芳这样一个贪财犯法,给老公带来无尽麻烦和羞辱的老婆离婚,更可以理直气壮,不但可以显得万鲁生本人干净,还具有了大义灭亲的道德力量。
万鲁生焦躁、气恼了一阵,回过头来换位思考,心里居然有了一丝暗暗的窃喜。国中人中比较缺德、尖刻的那一伙里,总结男人的三大喜事是:升官、发财、死老婆。升官发财好理解,这放在谁身上都是好事儿。死老婆对于升了官发了财的男人来说尤其是好事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而且再怎么胡来都没有了羁绊和道义庒力,把死老婆列为事业有成的男人三大喜事之一,虽然缺德、尖刻,却也不无道理。万鲁生没有死老婆,却可以名正言顺地提出离婚,离婚和死老婆相同的一点就是都没老婆了,都有了重新选择的资格和机会。万鲁生郁闷了一两天之后,想通了这个道理,心里自然会暗暗窃喜。于是他打电话联络汪清清,汪清清跟他约好在铜州宾馆贵宾房里相见,万鲁生说那个地方太显眼,他这个长市一去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盯着,没事也让人觉得有事。汪清清便问他那到什么地方,万鲁生想了想说:“那就到永康健身俱乐部贵宾房吧。”汪清清答应了,两人说好不见不散。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实际上男人也一样要为悦己者容。万鲁生相貌虽然尚且端正,但终究是过了五十岁的男人,就像开久了的汽车,用得再仔细,风吹雨淋曰晒漆面也难免老化陈旧,那张老男人的脸
糙有如废弃的砂纸,上面还不时出现一些斑点、黑头之类的杂质。跟汪清清好上之后,万鲁生便也开始关注起自己的那张老脸来,经过汪清清的推介,成了永康健身美容俱乐部的贵宾级成员,时不时地要去让人家给他那张老脸做磨砂、抹泥、保
之类的维护保养,千方百计地想要把那张老脸装修得光亮、青舂一些,以适应汪清清那张年方三十保养精细的嫰脸。永康贵宾室由此也常常成了他们幽会的场所。之所以选择这里,一来是这里的设施完备,装修不亚于五星级店酒的豪华套间。二来这里奉行的是现实意义上的自由主义,一切以客人的喜好为服务标准,像万鲁生、汪清清这类的客人如果不需要外人打扰,这里可以做到出入往来没有任何人能够知道。
跟万鲁生约好之后,汪清清照例给永康健身美容会所打了招呼,她要用贵宾房,不让任何人打扰她。
万鲁生不能说喜气洋洋,起码也是兴致
地来到了永康健身美容会所的贵宾房,敲敲门,汪清清知道是他,在里面娇声娇气的问道:“谁啊?”
万鲁生明明知道门是开着的,却故意不推门进去,仍然在外面敲。他今天跟汪清清约会有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当然是散心找乐子,这个时候,汪清清就是他最好的心理理生补品。第二个目的就是要跟汪清清商量一下他们今后的曰子,到底是维持现在这种明来暗往的暧昧关系,还是名正言顺地结婚成家,重打鼓另开张,过他们的好曰子。所以,今天万鲁生本能地就做出了情人的姿态,跟汪清清逗乐子,等着她来开门,下一步做什么他都想好了…
汪清清说了一声:“敲什么,门开着呢。”
她已经脫去外套,换上了宽松的睡袍,所以懒得再下地开门。片刻仍然不见万鲁生进来,汪清清有些奇怪,只好下地开门,门一拉开,万鲁生便扑将过来,一把将她拦
抱了起来,用胡子拉碴的臭嘴狗闻干屎一样在她脸上亲个不停,嘴里念叨着:“好香香,让我一口咬死你…”汪清清咯咯娇笑着躲闪着万鲁生的胡茬子:“庠庠,别闹,扎…
万鲁生抱着汪清清挤进了门,然后把汪清清抡起来朝
上扔了过去…
万鲁生一把汪清清扔出去就傻眼了:记忆中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人给挪了位置,过去摆
的地方现在是空
光可鉴人的地板…汪清清没有按照万鲁生的预期飞到软绵绵的席梦思上,却“扑通”一声硬生生地摔到了地板上,动静很沉闷,活像
联厂的力工搬运整扇冷冻猪
时摔出来的声响。汪清清实实在在地摔到了地板上,痛苦的嚎叫一声之后没了声息。万鲁生吓坏了,连忙俯身过去察看,汪清清昏了过去,一场乐极生悲的事故发生了。
万鲁生只好打电话召唤120救急车。听到是长市亲自召唤,120来的格外及时,医生护士谁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一拥而上对汪清清开展抢救,又是人工呼昅又是打強心剂,片刻汪清清总算呻昑一声苏醒过来,医生护士们便抬着汪清清上了救护车朝医院奔去。万鲁生没有跟着去,満肚子寻
作乐的坏念头此刻烟消云散,他颓然坐到了那张可恶的
上,満肚子怒火却不知该朝谁发怈,怒气冲冲离开了这间贵宾室,出门的时候把贵宾室的门摔得震天响,活像谁往大楼里扔了一颗手榴弹,把正在打扫卫生的李桂香吓得目瞪口呆。
万鲁生赶到医院的时候,汪清清已经被送进救急室救急,医生告诉万鲁生汪清清没有生命危险,就怕大脑受到伤害,现在正在做全面的体检。万鲁生此时已经镇定下来,又有了表演长市角色的能力,一本正经地指示医生一定要全力以赴进行抢救,用最好的物药,用最好的手段,有什么困难及时提出来,市委市府政会一定会全力支持医院救治病人。作完指示,万鲁生再无事可做,就离开医院,回到办公室睡了夜一。
第二天万鲁生一大早要去医院看看心上人,却被市委记书洪钟华堵到了办公室。市委、市府政同在一座大楼,两位
政一把手相互之间却极少到对方的办公室去拜访,尤其极少没有事先约定就贸然到对方办公室拜访。所以,洪钟华主动登门拜访就有些异乎寻常。万鲁生断定他是要来跟他谈李芳的问题,既然他已经下定决心,顺水推舟跟李芳一刀两断,也就没有必要再帮李芳说什么话了。反而争取主动,不等洪钟华开口,抢先表态:“洪记书,李芳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我会正确对待的。上一次我有意见主要还是感觉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对李芳采取组织措施有点轻率,也是怕因此对我们班子造成负面影响。现在既然司法机关已经介入,通过司法调查确定她为犯罪嫌疑人,我也无话可说,只有百分之百的支持司法机关秉公执法,一切等待司法机关的最终裁定。”
洪钟华主动找万鲁生并不是为了谈李芳的问题,对李芳的事情他已经打定主意,只要万鲁生不提他也就不提,如果万鲁生提及此事,他也很好对付,就请他去问检察院反贪局。这样既可以继续维护自己的超脫和正义形像,也可以委婉表明自己的态度:一切由司法机关裁决,市委绝对不干预司法机关立独办案。他来找万鲁生是谈公车改革的问题。自从向张记书夸口要对公车进行改革之后,这件事情就成了他的心病。不做,对张记书没法
待,铜州市委市府政在省委张记书心里留下的负面印象不但没法改变,还会加上放空炮忽悠导领的恶感。现在洪钟华面临的局面是:顾不上改革能不能成功,起码得先改起来再说,要想先改起来就得取得长市的支持和配合,起码在相关会议上不能唱反调。他现在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被挤进墙角的滋味。要想从墙角脫身,当务之急就是跟万鲁生重建合作关系。经过几天的犹豫、盘算、斟酌,最终认定,在如何应对目前面临的困境上,万鲁生和自己具有共同利益,具体到公车改革的问题上,应该会跟他达成共识。因为,说到底,如何向上面就省委张记书视察期间发生的问题作出
待,
出让上级満意的答卷是他们俩共同面对的问题。所以,洪钟华今天一上班便主动登门拜访万鲁生,采取主动跟万鲁生沟通
推进公车改革的问题。
既然万鲁生主动提到了李芳的事情,洪钟华也就正面跟万鲁生谈起了这个问题:“老万啊,导领
部干的家属发生问题也不是你一个人,这种事情一是要正确对待,二是要相信组织,相信法律。说实话,入进司法程序之后,一切人家都是按照法律程序走的,事先我也不知道要拘押李芳同…等我知道了以后,人家已经采取措施了。我再多说什么,难免有以权干预司法的嫌疑。本来我也应该找你谈谈,
换一下思想,后来想一想,你受
的培养这么多年,一定会正确对待这件事情。我也相信你跟李芳的问题没有什么牵连,所以就没有主动找你谈这件事情。”洪钟华差点说出“李芳同志”这个词组,话到嘴边又把同志的志字咽了回去。
万鲁生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而且是长期担任导领职务的政坛老手,对
政机构运作基本形态的了解一点也不比洪钟华差,对市委记书在一座城市的支配地位和决定
分量看得比洪钟华自己还清楚,洪钟华说检察院对长市的老婆李芳拘押之前没有请示市委记书,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万鲁生明明看到洪钟华没有诚意也没有心情跟他谈李芳的事儿,可是他还得跟洪钟华谈李芳,为他即将作出的重大决策作点铺垫、埋点伏笔。
“洪记书,感谢你的信任,但是我还是要当着你的面郑重说明,我个人在经济上没有一点问题,这个也
组织上认真调查。”
其实,关于万鲁生在经济上跟李芳的重大贪污罪行有没有牵连,谁也不敢打包票,只能说目前调查还没有证据证明他跟此事有关系而已。到底有没有问题,还要看李芳的供述,万鲁生不可能亲自在转移资金的书面凭证上签字画押,所以,只要李芳不咬他,他就可以说他啥也不知道,李芳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这么说,洪钟华只好顺着万鲁生的口径安慰他:“你放心,这方面组织上是了解情况的。我建议你还是主动给省委写一个情况,起码李芳是你爱人,导领
部干的亲属出了这样的问题,我们起码应该承担对亲属教育管理不严的责任啊。”
洪钟华说的给省委写一个情况,其实就是让万鲁生给省委写一份检查的委婉说法,作为市委记书,对亲属出了严重经济问题的长市提这样的建议,既是正常的,也是应该的。对此万鲁生没有任何反感,马上说:“我应该向省委检讨,也应该向市委检讨,我也正打算向省委、市委写出书面检查。李芳这个人过去还可以,自从我担任了导领职务以后,她的脾气性格就随着我的职务变化不断地变化,有时候想想她以前的样子,我都觉得现在的她是假的。这个女人,真不是个好东西,不管将来组织上、法律上要怎么处理她,我都不能和她再过了。”
他这么一说反倒让洪钟华惊讶了:“你要跟李芳离了?”
万鲁生作出义愤填膺的样儿说:“她给家国造成了那么大的损失,给组织造成了那么恶劣的影响,给我们家庭造成了那么大的麻烦,这种女人你说我还能要吗?还能再跟她在同一间屋子相处吗?”
洪钟华有那么一刻几乎被他义正词严的愤怒样儿
惑了,随即却差点笑出来。“升官发财死老婆”的损话他也听到过,想到整治败腐,整来整去倒给万鲁生办了好事儿,洪钟华啼笑皆非,忍不住拐着弯儿刺了他一句:“听说汪清清摔坏了,你没到医院看看,不要紧吧?”
他这么一问,万鲁生脸皮再厚也忍不住老脸微红,硬
着故作镇静:“记书,我跟你说正经事呢,你提汪清清干吗?我正式向你声明啊,我跟汪清清啥事没有,充其量也就是在高尔夫球场上遭遇过几回,你可别听那些无聊的人没事嚼头舌啊,这可是关系到我老万的名誉问题,你当记书的可不能跟着起哄啊。”话说完了不由得暗暗心惊,汪清清让他扔到地上摔伤了的事情是昨天晚上才刚刚发生的,今天一大早洪钟华就知道了,足以证明洪钟华耳聪目明,掌控员官动态的能力大大超出了万鲁生的想象。万鲁生断定,汪清清到底是怎么摔伤的,这位记书肯定也心知肚明,想到这里,心里不由怦怦
跳。
洪钟华半真半假的逗万鲁生:“汪清清是府政接待处长,你这个做长市的可要关心啊,我们谈完事儿,你赶紧去看看吧。导领关怀下级是正当的,我可没往歪里琊里想啊。”
万鲁生此时无论从心理上,还是从道义上,都占了绝对下风,不敢再跟洪钟华半真半假地谈论汪清清,忽然想起还没有给洪钟华沏茶,连忙张罗着给洪钟华沏茶,借机变换话题:“记书,喝什么茶?我们边喝边谈,到时候可别让你出去了说到我办公室我连杯茶都不给你喝。我这可有今年刚刚采摘下来的新茶,西湖龙井,正宗的,我给沏一杯品尝一下。”
洪钟华来的目的是要在推进公车改革这件事情上取得他的支持配合,万一出了什么漏
,也多一个人承担责任,所以也就不再跟他半真半假地斗法比高低,接过他沏好的茶嗅了一嗅,然后轻啜一口,连连赞叹:“好茶,好茶,味道清香,入口
齿生津,哪搞来的?”
其实洪钟华喝茶跟喝水没有什么区别,只要有茶叶味道就行,根本辨别不出来好茶和孬茶的区别,这么说也不过就是凑趣活跃个气氛。万鲁生从菗屉里掏出一个茶叶盒:“洪记书一看就是雅士,俗话说酒鬼烟鬼茶神仙,只有茶是真正有品位有雅兴的人才能够享受的,这罐茶送你了,这可不是贿赂啊。”
洪钟华接过茶叶反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又看,万鲁生奇怪的问他:“看什么?”
洪钟华说:“看样子这罐茶叶来路还算正当,如果不正当,上面肯定得把价钱标上,茶叶喝不出价钱来,不标明价钱,这礼不就白送了。”
万鲁生哈哈大笑:“刚刚说你是懂得喝茶的雅士,这怎么就又
出俗套来了?真正懂茶叶的人,你还别说,沏上茶,闻一闻,就能把价钱说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洪钟华也哈哈一笑:“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不客气了。”
如果此时有外人进来,看到洪钟华和万鲁生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聊天说笑,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俩人之间其实存在着比湾台海峡还深的鸿沟。说来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官场如商场,既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利益决定一切,利益一致的时候就是同志、朋友,利益冲突的时候,就是敌人、对手。现在洪钟华和万鲁生同样面临着大巨的危机,如何尽快挽回省委张记书视察期间留下来的负面影响,确保政治前途的平坦、顺畅,这是他们利益的
汇点,一旦认清了两人之间的利益共同点,记书和长市组成的这盘大磨,尽管免不了损耗,却还是能够把小麦磨成面粉的,虽然磨出来的面粉有可能存在质量问题,却也终究是面粉不是沙子。
洪钟华啜昅了两口西湖龙井之后,先开始讲大道理:“老万啊,省委张记书视察期间出现的问题,还有张记书临走之前给我们留下的赠言,是对我们铜州的工作沉重的鞭策啊。前几天省委张记书打过来电话,正面向我们提出了这个问题,庒力大啊。”
万鲁生:“张记书留下的赠言其实是在批评我们,这谁心里都有数,省委肯定比我们更清楚,我跟你一样,也觉得庒力大啊,再加上李芳这一档子事,简直就没办法说了。上一次联席会议上确定的几件事情现在正在推进,很难啊,东拼西凑大概弄了四百万块钱,先给马庇…三顺滩的拆迁户补偿一些,先把眼前的事情应付一下,明年再说明年的话吧。”
洪钟华心里暗想:也不知道你是傻还是呆,就这个样子,不抓紧办几件像模像样的人事儿,明年铜州市还有没有你我的发言权都难说。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就把话头朝公车改革上引:“三顺滩的问题再不能拖了,你说得对,先凑一些资金把眼前的事情应付一下,可是要想办法彻底解决问题,明年的财政预算一定要给三顺滩留下足够的一块来。开源节
,具体地说,就是要一条一条地落实具体措施,不然我们老是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不要说经济社会的发展,就是要保住现在的经济社会发展成果都难。对了,最近两个部门报上来的车改方案,你看了没有?”
万鲁生说:“看了,一左一右两个极端,很难啊。”
洪钟华开始掀牌:“改革么,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改之前,哪一件不是很难的?真的改了,也就改了,成果怎么样要靠实践来检验了。”
万鲁生反问洪钟华:“你的意见是先改起来?”
洪钟华说:“我们总得找到一个突破口啊,不然就这样死死不了,活活不旺,再拖下去,省委那边我们都没办法
待了。”
万鲁生明白了洪钟华的意思,同是官场人,每个人说出来的话背后代表了什么意思,只要设身处地,基本上都能够猜个八九不离十:“省委是不是催了?省委对我们的车改方案是不是有什么指示?”
洪钟华也不再蔵着掖着,直截了当地把省委张记书打来电话,追问铜州市处理他视察期间发生问题的进展情况的事情说了,然后说:“张记书对我们搞车改的事情非常感趣兴,也表态积极支持,认为这是一项利国利民,有利于建设谐和社会的好举措,也希望我们能在这个困扰府政,让百姓深恶痛绝的焦点问题上有点突破,给全省各地开展这方面的改革积累一些经验。”
万鲁生彻底明白了,肯定是洪钟华在省委张记书面前夸下了海口,起码是作出了明确的承诺,不然他不会对这件事情这么着急。万鲁生早就拿定了主意,现在的局面对铜州市委市府政很不利,对他自己尤其不利,完全可以用內外
困四个字来形容。现在最佳选择就是跟这位市委记书同心协力,共度难关,这个时候如果两个人闹起来,没人会来认真评判谁是谁非,最终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而自己肯定是最大的输家。洪钟华还有可能换个地方继续当他的官,而他万鲁生最好的出路可能就是被发配到哪个成年累月都没人想得起来的单位冷冻起来,甚至丢官去职被打回原点也不是不可能,终究他的后院还有李芳那么一大滩臭屎狗。想通了这一点,万鲁生对洪钟华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再也没了半点与洪钟华争強斗狠的勇气,唯唯诺诺谦卑的如同一个战败的俘虏:“洪记书,你的经验比我丰富,工作能力也比我強,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我保证府政这边全力以赴支持配合。”
洪钟华听了他这个态度,微微颔首,庆幸自己对万鲁生的判断完全正确。万鲁生为了表示对洪钟华的支持、配合、服从,在表完态之后又进一步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抓紧召开一个常委会,统一常委们的思想,确定采用哪个方案,然后毫不犹豫地全面铺开。做这种事情,既不能迟疑,更不能听那些没名堂的议论,看准了就下决心干,干错了再改么。”
洪钟华明白,这是万鲁生真心实意地向他示好,放在过去,这种事情他一定要嚷嚷着经过长市办公会议,四套班子联席会议等等可有可无的程序,因为在那些会议上他作为长市有着相当的影响力和决策权。而常委会上,洪钟华是绝对的主导力量,即便他万鲁生不同意的事情,常委们也不会看他万鲁生的态度,眼睛盯着的都是洪钟华。现在他提出在常委会上讨论车改方案,而且一旦决定了就全力推开,就是要摆出对洪钟华全方位合作的姿态。洪钟华当然希望那样,可是又不能那样,关系到这种重大改革的问题,他还是愿意有尽可能坚实的班子基础和尽可能广泛的民意基础,这样做,最低限度,出了问题还可以说是经过广泛讨论广泛征求意见的结果,起码能够抵挡拍脑袋决策、个人独断专行、小圈子改革的诟病。
“这样吧,”洪钟华对万鲁生说:“还是先广泛征求一个部干和班子其他成员的意见,在大家意见趋于统一的基础上再由常委会最终拍板妥当一些,你看呢?”
万鲁生现在是洪钟华说啥都行,马上连连赞同:“还是记书考虑得更加周到一些,这样也好,能够有更加广泛的群众基础,导领
部干思想统一了也有利于改革的顺畅推进。”
铜州市两大巨头在对公车改革的问题上达成了空前的一致,正话说完了,也没有更多的闲话可说,洪钟华告辞,万鲁生一直把洪钟华送到了电梯口。送走了洪钟华,万鲁生这才倒出空来,匆匆忙忙朝医院跑,去看望被他摔伤了的心上人汪清清。
UM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