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币就把你抱抱
“嗨,想听个笑话吗?”他问。
我们正站在马路边,吃着仿佛是从侏罗纪活过来的三角形饭团。
“好啊,来个笑话吧。”我回答。也许听一个笑话,饭团的味道会好一点也说不定。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硬币,投进路边一具被漆得花花绿绿的电话里,然后把话筒拿起来。
“…所谓电话界的小丑,应该就是这副模样了吧…”我打量着那具独脚站立的电话,犹豫着要不要把话筒从他手里接过来“…也许会从话筒噴出恶作剧的水柱也说不定…”对于把自己搞成这样子的彩
电话,我不太信任。
他把话筒放到我耳边。
我从话筒里,听见一个录音的男生,很兴高采烈的开始讲一个笑话。
讲的是一个大近视眼女生去买鞋,试穿的时候,把蹲在身前的店员的秃头,看成了自己的膝盖,那个女生觉得连膝盖都
出来,腿实在是
太多了,赶紧把裙子盖上去,结果害得那个店员以为停电了。
“好不好笑?”他问我,帮我把话筒挂回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为我手上的饭团感到很委屈。
所有这些电话、秃头、近视眼、膝盖什么的,都好委屈啊。
路人也希望能笑
“这个东西,据说叫做‘笑话贩卖机’之类的名字。”
他指着那架彩
的投币电话,好像介绍火星人那样介绍给我听。
贩卖机卖的东西越来越多。显然是马路上的行人,觉得缺乏的东西越来越多。
“应该要有人设立一些‘拥抱贩卖机’啊…这里的人,都太缺乏拥抱了…”
我忽然想起这段话来。讲这段话的人,是一个坐在马桶上面杀自的作家,头发很长很长。
“…唔,‘拥抱贩卖机’吗?…嗯,生意应该会很好吧。…可是,会是什么样子的机器呢?”他眯起眼睛来想着。
“起码…必须有两条手臂吧?…”我也开始想。
站在一边的,五彩的电话机,也不出声的努力想着。
机器也希望能抱
“投币一次,可以抱多久呢?…三分钟,会不会太久啊?…”他伸出手臂来抱住自己,模拟着
易的情形。
被抱住三分钟?被两条手臂,紧紧抱住三分钟?
我开始回想这一生,到底有没有被人紧紧抱住三分钟过…
“啊,三分钟很久哩…这样贩卖机会很容易坏掉的。”他打断了我的回忆,继续设想着——
“而且,等巴士的人,也会因为来不及挣脫,而错过了很难等的巴士啊…”至于在大马路边,在这么多来往行人的注视之下,公然被贩卖机的两条手臂抱住,这种处境,是不是还能带给顾客温暖与安慰;顾客是不是还能闭上眼睛好好享受,似乎也都是应该考虑的问题啊。
“要赚这样的钱,也真是很不容易呢。”他叹了一口气。
生活充満了想象不到的辛苦,这我并不是不知道。
我忽然对所有的贩卖机都很同情。
“…讲笑话,也很辛苦吧。…”我拍拍五彩电话,也投进了一枚表示支持的硬币,录音的声音,再度开始讲笑话——
“察警问小偷:‘你不但偷了钱,还偷了很多珠宝,对不对?!’”——话筒里的声音,努力制造快乐的气氛——“小偷立刻回答:‘是的,官警,因为从小妈妈就告诉我,光是有钱,是不可能幸福的。’”
我听完笑话,挂上了话筒。
人类需要的笑话,真是很多种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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