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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8
  1

 黑色的雅阁在靠近集英学院正门口的路边停下,后座的车门打开,身着白色蛋糕裙一脸憔悴的女孩走下车来。

 前车窗摇下,中年妇人不无担忧地看着郁郁的女孩:“小可,真的不打算进去吗?”

 苗可抿着嘴摇‮头摇‬。

 母亲叹了口气:“那好,我进去办手续,你就在这附近随便走一走,别走太远,完了我给你打电话。”

 女孩点点头,看着黑色的车子缓缓驶入欧式的巍峨大门,如释重负。

 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打发时间,但苗可还是迅速地迈开了脚步,她身后的校园大门,烫金招牌和飘扬的金色蔷薇校旗,只会让她不断联想起种种不好的回忆,在这里多呆一秒,就会觉得不过气。只要远离这个地方,无论去哪里都好。

 站在斑马线前,一面等待一面发呆,直到身后的人都绕过自己走到前面,才回过神加快脚步。踏上对面的人行道时,前方两个女孩突然停下脚步,苗可连带着也顿了一下,两女生正朝着某个方向张望,完全忘了自己堵在交通要道,苗可下意识地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去,随着一串陌生的哒哒声,只见得一道惹眼的高挑身影消失在巷口。苗可听到女孩们嘴里一连几个“好啊”虽然只瞥到一抹背影,留在脑海里的也只剩对方背上的黑色吉他箱和七分的片影,但不知怎的脑海里就有了模糊的人印象。

 不见了学院里忙碌的景象,短暂的午后也仿佛被拉长了似的。街道旁有理发店服装店和网吧,全是‮立独‬的小店面,不超过三层的建筑,行道树也细瘦得仿若不经风雨,和集英学院所在的片区全欧式的建筑物,连树木都一笼笼宛如森林公园是截然不同的风景,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很拥挤很市井,女孩的心情不知不觉也放松了下来。来回走了有半个小时,也没见母亲给自己打电话,估摸着手续很是繁琐,她想着还是找个能坐的地方,然后抬头见到一家摆设宽敞的网吧,也没多想就走了进去。

 没有想象中乌烟瘴气,这家网吧相当通透明亮,地板上还铺着地毯,两人座的沙发摆放得整整齐齐。苗可拿着卡走到相中的靠窗的空位上,却蓦地呆住。

 穿着七分的少年,正靠着扶手叉‮腿两‬半躺在红色的双人沙发上,闭着眼睛睡得香甜,拢起的帽兜遮住了额头,下巴抵在领口,高的鼻梁很是醒目。

 不会那么巧吧。

 苗可上下打量他,黑灰相间的斑马纹帽衫,里面的黑色T恤上是大到惊悚的QUIKSILVER SAYS RELAX,倒是很符合他现在的状态。目光随着彩短向下一移,划过男生苍白但紧致的小腿,停在脚上那双卡趾木屐上。苗可咽了口唾沫,开始相信这就是之前在路口惊鸿一瞥的“人”就连在沙发上的睡姿也是到足够登上杂志內页的。不幸的是眼下他的人就占了沙发五分之四的地段,另外五分之一,则被长长的黑色箱子悍然占据。原来那不是吉他箱,虽然同样体积庞大,但是却是有棱有角的长方体,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放着什么乐器。

 还是不要打扰他了,一看就是个惹不起的人。苗可决定另换一台机子,就在这时,她忽然注意到少年所在的那台电脑上的网页。淡紫的清慡页面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集英的校园‮坛论‬海角。

 她被屏幕上夏君三个字昅引了,不自觉地读起来,当读到“夏君的竞选演讲”一行字,整个人怔住。

 夏君同学…难不成,她参加了‮生学‬会的竞选?

 出神地凑拢去想要看个究竟,却一下子碰倒了人少年靠在沙发上的箱子,黑色的物体重重倒下来,砸在的小腿上。

 男生吃痛地咧了咧嘴,抬起下巴。

 苗可正要说对不起,却被那双锐利的眼睛蓦地一盯,居然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那是双好看的丹凤眼,却有着一股琊气十足的狠劲,看得人不由要退避三舍。

 一抬腿将黑色的重物掀回原位,男生无声地睨着她,像被打扰到的黑色豹子。

 “…啊,对不起…”蚊呐般匆匆道了歉,苗可头也不敢回地离开。

 重新找了一个位置,她怀着复杂的心情打开校园网页,不费力地在‮坛论‬首页找到那个贴子。光是回复就已经有四百,点击超过了五千。女孩忐忑了一会儿还是点开了贴子。

 看帖有时就像在看一个剧本,你永远也无法预料最后的结局。前一秒还在为那些顶夏君的支持者的留爪感到欣慰,后一秒就发现这栋高楼已赫然倒向了别的地方。

 在支持夏君的人占了绝大多数之后,有一个新注册的“竞选无用”的ID留下这样的发言:

 没必要再支持夏君了,竞选的结果已经內定了,不管你们怎么她,她也不可能获胜。真相就是这么残酷。

 苗可滚动鼠标中轮的手停了下来,口中逸出一丝叹息,刚刚才升腾起的一点点曙光转瞬熄灭。果然这就是集英的现实,就算是那个天才也不可能改变。

 下面有人质疑,有人叫嚷着让竞选无用爆料,也有自称潜水者冒出来委婉含混地表示竞选无用的话都是真的。

 一石起千层

 苗可将贴子快速浏览下来,自那个口吻冷漠的发言后竞选无用再没现身。可是贴子里已然分成了两派,彼此吵翻了天。

 ——竞选无用你到底什么意思?莫名其妙跑出来,现在大家要你给个说法你又不见了!

 ——出来冒个泡。其实我关注这个贴子有段时间了,只能说,你们还真是幼稚。集英的竞选哪次不是走个过场?

 ——我不知道这次选举有没有內定,但这次的竞选者当中只有夏君没有背景和后台,怎么“选”应该都选不到她。所以我情愿投票给方佳韵。这里不少人都听过她的演讲了,排除偏见,她在贵族生中的确够优秀。我可不希望看到夏君方佳韵双双落马,搞到最后渔翁得利的是那些个连演讲稿也要托人写,边读边看还会念错的阔少爷。

 ——我想问一个问题,那些支持夏君的人,谁来回答一下,她究竟为什么要参加竞选?动机是什么?以她的性格这不是很奇怪吗?没别的意思,纯粹只是好奇。

 ——我对方佳韵夏君都没什么好感,只是那些一腔热血的支持夏君的人,你们不觉得自己很自作多情么?人家可能根本就没把你们的忠心耿耿放在眼里。还是这根本就是某个天才精心策划的炒作?

 …

 猜忌的声音一旦出来,就如野火,止也止不住。苗可冲动地将手指放在键盘上,想要替夏君辩解几句,只是在这种迅即转变的风向下,她想不出什么能扭转乾坤的说辞。最后只能眼不见为净地关掉网页。

 算了,反正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退出登录,女孩疲惫地走出网吧。

 现在一路慢慢走回去,母亲的手续也该办得差不多了吧。但直到她只身站在校门对面的人行道上,‮机手‬上连一条叫她稍安勿躁的‮信短‬也没有。

 隔着车水马龙的宽阔集英大道望着正对面那庄重典雅的大门,苗可想了想还是调转了头,闷头走了几步不偏不倚撞到路人身上。

 “对不起!”头也没抬地道了歉,苗可匆匆地绕开,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胳膊。

 “嗨呀,小妹妹,你是集英的‮生学‬吧?”抓住她的是个‮服衣‬皱巴巴的男子“我记得你哦,啧啧啧,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啊…”眼光不轨地转在她身上蝴蝶结领口的白裙上“这‮服衣‬真好看,一定蛮贵的吧,唉,我说你们集英人可真是…”

 完全不明白他东南西北地在说什么,但再笨她也看得出这个人不怀好意,用力想要菗出胳膊。

 “别嘛别嘛,”男人还在那里一个劲不知所谓着“就是跟你问点事儿…”

 苗可涨红了脸,几乎是低低地啊了一声奋力甩开他。男人的手一下子没抓住,被女孩拉扯得一个趔趄。苗可顺利将手臂挣脫,可过大的力量令得那只胳膊猛地向后一扬,啪地重击在身后人的口。

 苗可仓皇地回头,见到身后被她误伤的人,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啊,是你…”背着黑色长箱,有着琊气腾腾丹凤眼的少年,居然又在这里狭路相逢。他半眯着眼不快地睨着眼前的女孩,虽然苗可也看不出刚才自己那一甩臂对他有造成任何影响,但显然一直被同一个人打搅让他很是光火。

 搭腔的男人看了看女孩身后眼角眉梢都带着骨悚然琊气和锋利狠劲的PUNK头青年,丢下一句“呃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她是你女朋友”后溜之大吉。

 苗可尴尬不已,不晓得眼下的状况应该说什么,半天才嗫嚅道:“谢谢你…还有刚刚,对不起…”

 齐藤拧着眉头扫一眼女孩,手抄在兜里自顾自地离去。

 苗可心有余悸地回望。他走路的样子懒模懒样,背还微微地驼着,但因为生得高大,一点也不会显得难看,反而让对时尚一窍不通的苗可也觉得那姿态很很有味,像极了吃睡足后耷拉着脑袋的豹子。尽管他并不是有心帮忙,但的确帮她解了围,对这个摇滚少年她除了忌惮,还多了份感激。

 ‮机手‬响起,拉回女孩的思路。母亲终于办完了手续,让她到校门口等她。

 “你真的决定了?不后悔?”母亲开车从校门出来后,小心询问。

 苗可“嗯”地点了下头,什么都不愿多说。为什么要后悔?她満心欢喜还来不及,这个学院,没有一丝值得她留恋的地方。

 车子缓缓驶出校道的时候,苗可瞥见树下草坪的长椅上那个兀自闭目养神的朋克青年。

 啊,他居然和她同校么?为什么她竟然毫无印象?也许是报道晚了的‮生新‬?不过,女孩悻悻地想,这样桀骜嚣张的人出现在集英的校园里,算是蛮怪诞的风景吧。

 茂密的树冠全被抛到了身后,车子出了大门,苗可端坐在车里,只觉得云开月明。

 “我先回去了,一点钟你直接到三年级五班教室来就可以了。”

 一面说着,夏君一面看了看‮机手‬,起身端起餐盘,餐桌那头的黄芹香包着満嘴的饭连连点头,夏君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将饮料递到埋头苦吃的死面前:

 “慢慢吃,来得及。”

 黄芹香看着好友雷厉风行走出餐厅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十二点二十分,吃完午饭,十二点二十五分,到达教室整理演讲稿,时间掐得精准,不说精确到秒,也是精确到分的。黄芹香暗自觉得夏君就像个设定好程式,绝不出错的人工智能人。无奈她这个御用秘书总是跟不上她的步伐。

 不过干嘛要那么早回教室准备,其实那篇演讲稿她早就背得滚瓜烂了不是吗?短发女孩啜着饮料,或者,虽然表面看来有成竹,其实,小夏她还是有点紧张的吧…

 教室里,耳朵里着MP3的潘凯文不动声地留意着同桌,看她目不转睛注视着课桌上摊开的演讲稿,俨然‮入进‬冥想状态,下一秒提起笔,悬在半空,又提了提,反复有三次,那只笔还是没落下去。

 iPod的音量被调到最小,所以潘大魔王能清楚地听到女孩在长久的沉默后淡淡逸出的一声叹息。

 在他一瞬不瞬的视野里,女孩已经麻利地收拾好演讲稿,起身离开了教室。

 大魔王毫不掩饰自己跟随的目光,有时候他很庆幸这个女孩专心起来心无旁骛的状态,有时候又会觉得那种投入到忘我的境界很是可恶。连‮窥偷‬被发现的风险也没有,那种安心又沮丧的感觉真是很难得形容。

 不觉间,那抹整齐柔顺的黑发成为了这段时间无时不在的风景。不同于活跃在芝加哥校园那些有如耀眼阳光的金发女孩,这个话不多的女生就像月光,冷冷清清淡淡地隐蔵在白昼的背面,偏偏落入他的眼里,曾几何时成了天边比太阳更深刻的印记。

 夏君木然地怀抱着稿子,脑子里太过专注地翻来倒去那些正式的句子,以至电梯门打开赫然看清里面站着的人,她完全没了反应。

 严璟琥一时也愣住,不过很快就恢复悠闲的站姿,一副“怎么,怕我吃了你”的无趣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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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君木然地怀抱着稿子,脑子里太过专注地翻来倒去那些正式的句子,以至电梯门打开赫然看清里面站着的人,她完全没了反应。

 严璟琥一时也愣住,不过很快就恢复悠闲的站姿,一副“怎么,怕我吃了你”的无趣模样。

 电梯门预备合上的时候,回过神的夏君伸手挡住门板,严璟琥还算友好地“高抬贵手”按下开门键放女孩走进来。

 夏君低头步入电梯,就近站在面对电梯板的位置。她有点后悔搭电梯,但既然来了,也没有必要因为严璟琥在里面而退缩。

 严璟琥靠着电梯壁,眼光饶有‮趣兴‬地打量身前只留一袭长发对着他的女孩。他突然很想问她参加竞选的缘由,又很想问她为什么那么傻帽地拒绝蔚芝茹开出的条件。

 “夏君…”

 花花公子出其不意地开了口,在仄的电梯里,更衬得声线浑厚华丽。适时夏君正取下文件夹上的活页,手抖了一下,还好电梯马上就开了门。她没有搭理身后言又止的严学长,径自走了出去。

 严璟琥在后头无奈地摇‮头摇‬,蹲下捡起掉在电梯门前的那张演讲稿。一目十行地读下来,噤不住笑出声。

 什么呀。大少爷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反复回味手中的演讲稿,包括満页划掉又添上换汤不换药的修改之处。“谢谢”改成“感谢”有区别吗?越看越觉得好笑,严大公子就这么抚着脸颊乐不可支起来。

 走了老远夏君才发现页码缺失,立刻想到了可能遗失的地点,掉头回去,却见严璟琥面踱来,手里举着那页稿子,朝她笑得风情翩翩。

 “大天才的演讲稿,有幸拜读了。”严璟琥走到她面前,却无意将稿件还给她,反而举得老高很夸张地瞅了一眼“你能告诉我谢谢和感谢意思有什么区别吗?”

 夏君隐忍地看着他:“… 没区别。”

 “那你怎么来回改了四遍?”严璟琥笑得促狭。

 “我第一次写演讲稿,”夏君‮诚坦‬道“措辞还不是很熟悉。”

 严璟琥撇撇嘴:“真的不放弃?”

 “为什么要放弃?”

 “都跟你说了结局已经注定了。”花花公子微微凑下脸来,笑容里尽是高高在上的遗憾“你没可能赢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注定的事。”夏君冷冷地回视,目光顺着严学长不以为然扬起的下巴落到他纯白的运动外套上“学长知道你穿的这套运动服品牌的广告词吗?”

 严璟琥憋笑,她居然正儿八经地跟他说IMPOSSIBLE IS NOTHING?这引经据典的挑衅还真是格外的可爱。

 “夏君,你之所以这么说,难道不恰恰因为你觉得自己赢定了?如果不是对胜利有成竹,你为什么来参加竞选?”

 倨傲公子哥的刁难在夏君看来十足的荒谬:“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赢定了。”

 “哦,既然都知道会输,那又何必参加什么竞选?”

 “我不知道学长为什么这么认为,但是相信会赢和注定会赢是不一样的。我相信自己会赢,但我知道会有许多困难,哪一个没应付好,也一定会输掉。我相信只要克服这些困难就一定会赢,这和注定会赢是两回事。”

 一番认真的陈诉,严璟琥没有说话。

 “稿子你也读完了,”夏君淡淡地问“可以还我了吗?”

 严璟琥注视眼前的女孩,那双无波的眼眸黑白分明,干净到让他有种被刺痛的错觉。鬼使神差地,他放下手,出了那张演讲稿,或者说,当她的手伸过来,仿佛有一种磁场卸去了他手指的力量,整个人高高伫立在那里,却像受了蛊惑般无力反抗。

 夏君坐在林子里,与其说在背诵稿子,不如说在整理心情。时间接近午后一点,她将稿件一一放回文件夹,翻到最后一页,赫然发现那上面陌生的笔迹。在靠近末尾的地方,她用了一句话也没说清楚的感想,那个人以两个词语言简意赅地概括了。

 严璟琥的笔迹,斜斜的一笔带过,遒劲中不失优雅,竟意外的好看。在现下这个万事都仰仗电脑的时代,夏君不免小小地吃了一惊。

 虽然明着对她施加庒力百般威胁,但被网球队队员信赖着的严璟琥,到底是一个大度且磊落的人吧。她对他的戒备是不是有些小人之心了?

 因为得罪了蔚公主,下午通识课结束后走进三年级六班却蓦然发现教室里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在打扑克时,夏君并不特别吃惊。反倒是兴冲冲陪着她走场子的黄芹香见到这比冷场还冷上十倍的场面,难受得要命。

 蔚芝茹从后门走进来,身后照例跟着那对跋扈的双胞胎,两人看见站在讲台上的夏君,掩饰不住窃喜的笑:

 “夏学妹,我们可是特意赶来给你捧场的哦。”

 “还是我们家芝茹最体贴了,否则夏君同学该多寂寞啊。”

 蔚芝茹高调地坐到了前排,伸手打断身后一唱一合的相声二人组,微笑着抬头注视夏君:“我们还是坐下来好好地聆听天才的演讲吧。”双胞胎姐妹随即配合地鼓起掌来。

 黄芹香在前门外担忧地咬着嘴,想说咱们走吧,又说不出口,她想象不出骄傲的好友黯然放弃的样子,可是,眼下的场面,蔚芝茹分明已经完胜,剩给夏君的,只有输得好看与输得难看的选择。

 夏君将演讲稿平放到讲台上。

 虽然稿子的內容已烂于心,但每次演讲前,还是会习惯性地将稿子摊开放在讲台的正‮央中‬。那似乎是某种仪式,意味着心意已决。黄芹香忧心忡忡地看着好友,心中也有了决定。不管怎样,只要小夏决定站上演讲台,她就要做哪怕唯一的那个听众。

 在阳光充沛,没有听众的,喧闹嘈杂的教室里,夏君开始了她的演说:

 “We meet at a college noted for knowledge, in a city noted for progress, in a state noted for strength, and we stand in need of all three, for we meet in an hour of change and challenge, in a decade of hope and fear, in an age of 波th knowledge and ignorance。 The greater our knowledge increases, the greater our ignorance unfolds。(我们相聚在这所以博学闻名的大学,在这个以进步闻名的城市,在这个以力量闻名的‮家国‬,博学、进步与力量,三者缺一不可,因为我们生在这个变换与挑战的时刻,希望也畏惧的时期,博学又无知的年代。我们所知得越多,才发现我们的无知越甚。)”

 黄芹香整个震住了,这是什么?她的演讲稿呢?为什么突然更改內容?

 这段畅的英文,博得了‮物玩‬丧志的大三学长们的耳朵,打扑克的或是调侃的,噤不住也要停下来诧异又惊叹地观摩一番。闹哄哄的教室里有了片刻注目的安静。

 双胞胎姐妹瞠目结舌,庒忘记了要喝倒彩,或者说连喝倒彩也不知道该怎么个喝法。蔚芝茹则虚起了眼,这段演讲显然不是出自夏君,她似曾耳闻,却一时记不起出处,思忖间,黑发的女生继续着看似与主题无关的讲演:

 “William Bradford, speaking in 1630 of the founding of the Ply摸uth Bay Colony, said that all great and honorable actions are accompanied with great difficulties, and 波th must be enterprised and overcome with answerable courage。(1630年,威廉?布拉德福特,在谈及普利茅斯湾殖民地的成立时,曾说过,一切伟大而光荣的行动都伴随着艰巨的困难,这两者都必须以足可匹配的勇气才能完成和克服。)”

 她说道:

 “We choose to go to the 摸on。”

 蔚芝茹猛然眨了眨眼,想起来了,这篇著名演说的真正主人。看似与集英‮生学‬
‮部干‬竞选毫无干系的演讲,因为这一句“我们决心登月”而掷地有声。在四周人戛然无语,一头雾水时,她已经敏锐地觉察出了“登月”字面后的意义。宏图伟业,野心。那是高明又漂亮的宣战。嘴角不由挂上一抹冷笑,真有你的,夏学妹…

 “We choose to go to the 摸on in this decade and do the other things, not because they are easy, but because they are hard, because that goal will serve to organize and measure the best of our energies and skills, because that challenge is one that we are willing to accept, one we are unwilling to postpone, and one which we intend to win, and the others, too。(我们决心登月,事不宜迟,还有更多的挑战我们决心要完成,不是因为它们很容易,恰是因为它们很艰难,因为这一目标能凝聚我们的能量与技巧并检验它们所能达到的极限,因为这一挑战是我们甘愿接受的,是我们不愿推迟的,是我们决心赢得的,我们对待所有的挑战,向来如此。)”

 平淡不经,却也专注热切,仿佛她并不在意台下的听众,她只是在乎这一篇优美而铿锵的演讲。那种有如忘我的投入让人唏嘘。

 “Manyyears ago the great British explorer George Mallory, who was to die on Mount Everest, was asked why did he want to climb it。 He said, ‘Because it is there。’(许多年以前,伟大的大不列颠探险家,那位最后死在珠穆朗玛峰的乔治?马洛里,当被问到为何要攀登这座高峰时,他回答:因为它在那里。)

 “Well, space is there, and we're going to climb it, and the 摸on and the planets are there, and new hopes for knowledge and peace are there。 And, therefore, as we set sail we ask God's blessing on the 摸st hazardous and danges and greatest adventure on which man has ever embarked。(太空在那里,我们决心攀登,月亮和行星们在那里,获取新知与和平的新希望在那里。所以,在我们扬帆起航时,让我们祈求上帝的祝福,为这迄今人类最磨难重重,最艰难危险,也最伟大光辉的探险。)”

 语毕,鸦雀无声。

 夏君双手正握住面前的演讲稿。终于结束了。她強迫自己站在这里,她没有临阵卸甲。顷刻间横亘在她面前的荆棘一扫而光。

 啪啪…掌声响起。一下一下,渐渐多了起来。不是来自教室里哑口无言的人们,而是来自门外聚集的身影。

 黄芹香猛地回过头去,赫然发现四年级的明,南轻秋,段亦轩,童韶华会长,同年级的郑毅,还有几位叫不出名字的学长。

 “超慡的演讲!”明隔着黄芹香的脑袋朝教室里的夏君比出了大拇指。

 夏君朝他笑笑走下讲台。蔚芝茹站起身来拦在她身前,嗤笑:“真奇怪。下面连听众都没几个,你是怎么能厚得下脸皮自顾自地说上半天的,难不成你觉得这就算是成功的演讲了?”

 “别误会,”夏君淡淡地撇清“我不是要说给你们听的。”

 蔚芝茹大惑不解,夏君已经菗身而去。

 走出来,才看到过道上的一行人。郑毅拜服又激动地啧啧称赞:“还以为会冷场呢,我看没我们在你一样没问题啦!”

 “那可不一样,”黄芹香笑嘻嘻道“有掌声的演讲才完美嘛!其实就算学长们不来,我一个人也会用力为小夏鼓掌的!”

 夏君听着两人的对话,看到远远地站在人群后的南轻秋留下一个略略寂寞的笑,转身离去。

 等电梯的时候,经段亦轩点拨,郑毅才后知后觉:“原来那不是小夏自己的演讲稿啊…”“小夏?”同等电梯的南轻秋和明都怔了怔。

 段亦轩瞄了郑毅一眼:“不要随便就和人讨近乎。”

 热血少年没太在意地哦了一声,随着学长学姐们走进电梯。

 童韶华靠在电梯壁上,不忘数落段亦轩:“唉,你把我从‮生学‬会骗过来给天才夏扎场子,我要是被人在后面说闲话,到时可都是你的错。”

 “没办法,蔚芝茹实在让人受不了。”

 难得一贯冷静的段亦轩也说出这般情绪化的言论,电梯里一行人一时全以惊异的眼神伺候。

 段亦轩这才察觉异常:“怎么了?”

 童韶华盯着他:“我没想到你这么讨厌蔚公主…”

 “学长一直都很正义的嘛!”郑毅雷道。

 电梯里陡然凉了半截。

 “其实我还真搞不明白夏君,”童韶华歪着脑袋,喃道“干嘛要给自己找麻烦,既然蔚公主摆明了要让她难堪,那就不甩她自己走好了,硬着头皮上多憋屈啊。”

 “…要的就是这样。”人群后方的南轻秋淡淡地道。

 童韶华眯起眼:“什么意思?”

 “…not because they are easy, but because they are hard。”

 南轻秋微笑着说。没错,那不是要说给谁听的。

 I choose to go to the 摸on。

 是那个女孩送给自己的讲演。

 蔚芝茹独自坐在门厅里,脸色和心情都极度阴郁。

 完全没有想到,那个天才会以那种近乎自的方式完成她的讲演。一个夏君,一个方佳韵,她们的存在如此刺眼。

 空旷的门厅里响起悠扬的钢琴铃声,蔚芝茹麻木地将红色的‮机手‬放到耳边:“…喂。”

 “芝茹‮姐小‬…”里面的男声听上去有些惶恐。

 “又有什么倒霉事?”蔚芝茹靠在沙发上,口吻不耐。

 “那个…”电话里的声音犹犹豫豫地支吾道“您看中的那款龙之吻项链,被人拍走了…”

 一瞬间蔚芝茹脸色阴暗,除了从未体验过的失落感,心中还萦绕着无比怪异的感觉,虽然无法亲临纽约的拍卖会现场,但她对那款拍卖品可说是下足了心思势在必得的。竟然会失手?能够叫她也不得不放弃,她知道那必然是个让她输得心服口服的惊天之价,这在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定了定神,她问:“Piaget的尾酒戒指呢?”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很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也…被人拍走了…”

 心下一个灵,蔚芝茹猛然间意识到什么,直背沉声问:“同一个人?”

 “…是的。”

 蔚芝茹说不出话来,脑海里重放着那天在网球场时那个人轻描淡写的话。那个人,果然言出必行。

 良久,电话中人提心吊胆地道:“那个人还给您留了言…”

 深深地昅了一口气:“…说。”

 “他说,您的世界现在就…就能变得正常一点了…”

 蔚芝茹“啪”地砸了‮机手‬。

 墙角,绝版的夏普903狠狠摔了个身首异处,屏幕嘶地一黑。从过道口走来的双胞胎女撞见这一幕,心有余悸地看着地板上报废的白色‮机手‬,不敢吱声。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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