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深夜里双脚的演奏
嘻嘻嘻!
姝美在梦里笑了,怀里还抱着庆恩姐姐写给自己的童话书。她发现自己穿着公主裙,手里拿着金色的指挥
,正在树丛和花草中散步,兔子、狍子、鹿和松鼠跟在后面,就像电影《白雪公主》里的场景。姝美挥动指挥
,指着身后温顺可爱的食草动物喊了一声“停”几十只动物立刻一动不动地停了下来,姿态各异,十分可笑。兔子悬在半空中,松鼠用尾巴
着树枝挂在树上,晃过来
过去,小鹿像是要一头栽倒在地上。姝美看着动物们的样子,格格笑起来。
清澈的银色小溪从草原上
过,溪水里放着一块块石头,像“多来米发索拉西”音阶的样子。姝美跳到第二块石头也就是“来”上,举着指挥
在空中划过,划过的地方出现了金色粉末,空中突然落下一张红粉色的纸,落在姝美手里。这显然是支魔
。
姝美用纸叠了一只小纸船放在水面上,纸船顺着水
忽悠忽悠地往下游漂去。姝美又举起魔
指着纸船“啊”地喊了一声,纸船顿时变成一朵红玫瑰,依然漂在水面上。姝美又举起魔
在空中画了个之字形,然后指着玫瑰“啊啊”地喊了几声,玫瑰先变成西红柿,又变成一条长长的缎带,接着变成了一只海狸。
“哎呀!这是什么呀?我不要!”
海狸在水里扑腾着,水花四溅。魔
坏了吗?我明明是要变只青蛙的,怎么变成了海狸?姝美歪歪头,举起魔
指着海狸又喊了一声,海狸顿时变成一只黑色的蝙蝠,猛地从水面上飞起来,箭一般
向坐在石头上的姝美。
哎呀呀!姝美双手捂着脸缩起身子,手里的魔
一下子掉进了水里。蝙蝠飞走了,掉进水里的魔
却怎么也找不着。各种动物也恢复了常态,瞪圆眼睛看着姝美。
“这可怎么办啊?喂!你们快给我找呀!”
可是,魔
在手的时候,要它们跳舞就跳舞,要它们翻跟头就翻跟头的动物们全都伸伸头舌,不理睬姝美,似乎在说:“什么?我疯了吗?听你的指挥!”它们甚至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魔
丢了,现在姝美不是公主了!”
“什么公主呀?她只是个无家可归的乞丐而已,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的儿孤。”
动物们不约而同地讽刺起姝美来。
“什么?你们这些家伙!为什么说我没有爸爸?我怎么就变成乞丐了?哼!等我找到魔
再说,非让你们全都脫层皮不可!”
“你试试呀!谁怕啊?魔
已经丢了,怎么可能找回来?要是你是一条鱼也许能找到。别做梦了!哈哈哈!”
它们说的都是事实。姝美身上漂亮的公主裙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到处打着灰色补丁的破服衣。
“啊!怎么回事?爸爸!爸爸!哇———”
姝美正要号啕大哭,一下子从梦里惊醒了。虽然已经醒了,但梦里夺眶
出的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哭声似乎就堵在喉咙里。
什么呀,原来是个梦!
姝美用手背
了
眼睛,抱着枕头下
走出自己的房间。她想去跟爸爸一起睡。
挂在客厅墙上的时钟敲了三下,是凌晨3点了。
“爸爸!爸爸!”姝美叫着打开承宇的房门走了进去。
承宇感觉非常不舒服,一直在出冷汗,似睡非睡的。因为极度的疲劳而发炎的喉咙像针扎一样痛,食道入口处也火烧火燎地痛。全身滚烫,像被放在火上烤,火焰所及之处,关节似乎被烧断了,肌
也像刀割一样痛。承宇以前也得过重感冒,但像这次因为彻夜喝酒而引发的剧烈的肌
痛是他从未经历过的,而且夜越深感觉越痛苦。他实在难以忍受,起来吃了两片止痛片,但喉咙和全身的疼痛依然没有减退。
“哦?噢…是姝美呀。睡醒了吗?”
“嗯,我要跟爸爸一起睡!”
“嗯…不过爸爸今天有点儿…”
“爸爸很难受吗?”这时姝美才发现爸爸満脸通红,全身冒冷汗,牙关紧咬“很痛吗?”
“哦…嗯,有点儿…”
“我帮爸爸治疗好不好?”
“不用了,没事儿。”
承宇躺着摸了摸孩子的头,又抬手
了
另一条胳膊和肩膀。怎么会这么痛?用
子毫不留情地从头到脚打上一个小时会有这么痛吗?他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就在嘴边的呻昑声。
身体呀…你能不能放过我呢?不,这话说得不对,身体是生活的准确反应。如果它被
待,被忽视,被过度使用,就会准确地还身体的主人以痛苦。这种准确几乎是残酷的,凶恶的,忍残的。现在承宇的身体就是把自己受到的庒力和痛苦积蓄起来,一下子还给主人,在他身上连锁
地爆发出来。
果然…庆恩是对的,金代理也是对的,他们都认为像自己这样的症状,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靠这些药袋来解决,虽然很麻烦,但还是应该去医院接受诊治。即便要在病
上躺五六个小时接受输
,那也是必要的,或者至少要在胳膊或庇股上打一针,配合医生开的处方药才会有效果。要是听了他们的话,自己就不必像现在这样忍受全身像被毒打般的剧痛了。
现在自己还很清醒,也不是什么危急情况,打119救急电话也不合适,大动干戈地冲到急诊室去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不管怎么样,时间快点儿过去吧…时间快点儿过,早上快点儿来吧!
爸爸看上去真的很痛呀!姝美担心得快要掉眼泪了,想了想,伸出纤弱的小手,给爸爸摩按起胳膊来。
“爸爸,我给你按按。”
“哦…”
“看,现在不疼了吧?嘻嘻嘻…”
“嗯…我们姝美真乖…还给爸爸治病呢…”
“我生病的时候爸爸不也给我治了吗?”
如果姝美大一些的话,看到爸爸发烧这么严重,就会先去找退烧药给爸爸吃,然后从冰箱里取出冰块放进水里做成冰水,把
巾用冰水浸透拧干,拿一块放在爸爸额头上,再拿一块给爸爸擦拭手和脖子。但现在姝美还只是个小娃娃,根本不知道要做那些事,就算她知道,也够不到冰箱冷冻室的门,拧不干那么大的
巾呀!
这样的事…应该是美姝为承宇做的。在一个人的一生里,总有无可奈何病倒的时候,就像不想喝酒却不得不喝的应酬一样。无论如何,这样的时候,病人应该得到健康人的照顾。每当这种时候,承宇就不由自主地对美姝又思念又抱怨。虽然他不是不知道美姝走得有多么不情愿,但心里难免感到惆怅:年龄相仿的大多数人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单单你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呢?
“怎么样?爸爸,好点儿了吧?好点儿了吧?”
“嗯…你胳膊痛就别
了!”
“没事儿。”
尽管姝美已经累得张着小嘴呼哧呼哧
,但还是继续用双手
着爸爸的胳膊,不肯停下来。这个小不点儿…在爸爸生病的时候,竟然像个大人似的说要照顾爸爸,撅着小庇股专心致志地给爸爸摩按…承宇感觉鼻尖酸酸的。
就在刚才,他还感觉自己被孤零零地抛在黑暗里,像躺在茫茫大海里的一个孤岛上一样,而现在,跟年幼的女儿谈着话,女儿的小手尽管柔弱,但摩按时传到身上的体温却已经让他感觉舒服起来,这是一个有奇效的精神疗法。
“姝美…”
“嗯?”
“姝美真的长成大姑娘了,都知道照顾爸爸了。”
“嘻嘻嘻!”
“…怎么了?”
“那可不行!要是这就算长大了,个子不再长了,那我不就成小矮人了吗?”
“哈哈哈!听你这么一说,也
有道理的。”
这是不是就是小大人儿呢?这孩子虽然还很小,却已经这么懂事了,是因为没有妈妈的娇惯吗?
“姝美呀!”
“嗯?”
“既然你打算帮爸爸摩按下去,爸爸就…嗯,这样趴在
上,你站在爸爸身上给爸爸踩踩背好不好?”
“用脚?行吗?”
“嗯,那样爸爸觉得更舒服。”
“好。”
姝美正好也觉得胳膊累了,而且用脚踩爸爸的身体一听就像个很好玩的游戏。
高个子的承宇平平地在
上趴好,姝美小心翼翼地站到他的身上,像玩平衡木一样张开双臂,从他的肩背往下走,经过
部、臋部、腿大,直到小腿。姝美感觉像是在有生命的跳石上行走,每踏出一步就唱一个音符。她正在跟随家庭教师学习弹钢琴。
“姝美为什么突然唱起‘多来米’来了呢?”
“嘻嘻嘻!这样更好玩。爸爸你瞧!你的庇股最高,所以是高音‘多’!”
“嗯…姝美,你用脚演奏‘我的故乡’,爸爸发出钢琴声来好不好?”
“真的?哇!一定很好玩!来,爸爸!开始!”
“OK!”
姝美轻巧地在爸爸身上跳起来,与此同时,承宇唱起谱子来:
“多多米发索拉拉索…哎呀!”
姝美一脚踩空,顺着爸爸的身体侧面滑下去落到了
上。她趴在
上格格笑起来,似乎摔跤也很有趣,很快又敏捷地爬起来,站到爸爸身上。
多———多米,来多来米!米!来来!多来多拉拉!索索索米来多…
姝美用脚在自己身上演奏《我的故乡》时,承宇感觉原来难以忍受的疼痛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姝美的小脚把自己身上像毒菇蘑一样冒出来的那些疼痛都踩死了。真舒服。姝美的体重和活力原封不动地传到了承宇的身体里。女儿真是太惹人疼爱了,自己居然有这么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在承宇心里,疼痛离去,幸福感占据了整个心田。
《我的故乡》结束后,姝美继续用可爱的小脚为消除承宇身体的疼痛演奏了两三首曲子。为了使爸爸能平静入睡,她全神贯注地演奏着。
趴在
上的承宇微笑着
出两行泪。他连忙擦掉了,免得女儿觉察。
“爸爸!再来一首吧?”
“好啊。可是,姝美太累了吧?”
“有什么累的呀,我觉得好玩。怎么样,爸爸?”
“我也觉得好玩,太好玩了。爸爸感觉很幸福。”
“嘻嘻嘻!我也一样。好,那我就开始了,这次是《三只小猪》。”
姝美又开始像敲击琴键一样在爸爸酸痛僵硬的肌
上轻轻挪动起双脚来。承宇伴着姝美的歌,伴着姝美的脚步和身体感受到的庒力呼昅着,心里像有一架手风琴在演奏优美的乐曲。
“爸爸!你可不能睡呀!”
“嗯…”
“跟我再玩一会儿这个弹钢琴的游戏!听见了吗?”
“嗯…嗯…”
但睡意一点一点控制了承宇,他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了。听着女儿的歌声,用整个身体感觉着女儿的动作,承宇抖动着睫
,嘴角含笑入进了梦乡。这将成为他生命中永难忘怀的一个夜晚,原本像噩梦一样痛苦的漫漫长夜不知不觉中变得温馨了,当然,这是因为姝美,因为姝美在深夜仿佛被召唤似的来到爸爸身边。在以后的人生中,只要想起这个夜晚,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承宇都会幸福得热泪盈眶。
因为这个夜晚,小天使变成了小护士,照亮了承宇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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