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汉城,不要忘记吴雨舒
据说没有永远的爱情,永远的爱情根本就不存在
但是,这么说,是以完全
、不变
、固定
为基础的
这是偏执的
望,是误解
爱情只是像河水一样,随时间流逝自然
淌
爱情跟太阳一起存在,移动。
人的爱情早上开始
有白天,自然有黑夜
十几岁、二十几岁美仑美奂的华丽色彩
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之后慢慢变为黑白
因为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抗拒自然和生命的规律
总是在不断变化中
随着身体的消耗,感情也无奈地挥发
在末曰的黑暗中,人醒悟到自己终究是要孤独死去的
因此,所有爱情都是时间在由死而生的人身上产生的作用
故所有感情都是有效和实真的
即使分离,爱情也已完成,有其价值
常常看星星的人都知道,
爱情终将慢慢消失到黑暗背后
1999年7月7曰。
天气很热。
下午,太阳像轰炸机一样挂在天上,往地面上不停地播撒着密密的稻种一样的阳光,充斥着整个世界,热气在沥青路上滚动。下午两点左右,雨舒去小区內的超市里买了一个南瓜和一些袋装食品,两手提着购物袋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她避开车辆来往很多、滑旱冰的孩子也很多的空地,沿着公寓侧面一步一步慢慢走着。
沿着这条路走到门厅,从门厅走一百七十二步,拐一个九十度的弯,再走一百八十六步,就成功完成这次超市之行了。
突然背后传来汽车的声音,近得似乎就贴在自己身后,那辆车突然连续鸣起喇叭来,把雨舒吓了一跳。
“大嫂!快闪开!…喂,你这个女人,磨磨蹭蹭干什么呢!没听到吗,快躲一边儿去!”
一个年轻男人的
嗓门就在身后响起,看来是一辆敞蓬跑车。喇叭又响起来了,雨舒慌忙向旁边躲过去,一下失去平衡,腿双绊在一起摔倒了。她听到南瓜碰到地上裂开的声音以及袋子里的食品到处
滚的声音。
“哎呀!出事故了!”
车经过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倒了下去的雨舒身边时,车里大块头的年轻男子瞥了雨舒一眼。
“真倒霉!碰上个瞎子!明明看不见,不在家里老老实实待着,干吗跑出来挡住我们这些忙人的路,该死的!”
听到这么无礼的话,雨舒气得连嘴都合不上了。她听到跑车在附近的停车场停下了的声音,猛地站起来,也不在乎撞到什么了,大步流星地走向车停的地方。那个块头大得让人联想到暴力组织的年轻男人手里举着一件西服“砰”地关上车门,看着走到自己附近站住了的雨舒。
“干什么?”
“你,听起来年纪不大,什么时候见过我吗?居然对我说话不用敬语!你认识我吗?”
嗬!男人
出气不打一处来的表情,摇了头摇,扑哧笑了。
“看你是个残废,趁我心情还好的时候快点走开,走!”
“你,必须先赔偿我的东西,正式跟我道歉才行!”
“哈,都说衰人事多,看来一点儿也没错。喂!我要赶快换了服衣出去办事,你别在这儿啰啰嗦嗦的,快闭嘴吧!”
“道歉!”
“嗬!什么?看来你不长眼睛,恐怕真是该看的都看不见了。仔细瞅瞅,你长得还
不错的嘛,
部
丰満的,腿也
直的,脸蛋也长得不赖,到处都
漂亮的啊!嗯,就是臭脾气不怎么样啊!”
“对了,我的脾气就是不怎么样,所以,你赶快道歉吧!”
“嗬!夸你几句,你还不知道姓什么了!”
胖得几乎看不见脖子了的男人把锅盖一样的大手举了起来,但又似乎觉得打不下去,把手放下“噗”地吐了一口唾沫,说道:
“算了!把我惹火了,倒霉的是你!啊!我就道声歉吧,从前面看,你还真不像个大嫂哪!好吧,姐小,对不起!”
然后他“啪啪”拍了几下雨舒的肩膀,迈着八字步摇摇晃晃地从她身边蹭了过去,差点儿把她碰倒。
“喂,小子!想跑吗?”
“什么?你说什么?”
“不是叫你赔偿我的损失以后正式道歉的嘛,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
“哈哈,臭女人…哎呀,我的血庒都升高了!真是的,不跟你计较吧,你还追着过来找死,给你点儿厉害瞧瞧吧…”
他把手掌高高举到空中,朝着雨舒走过来,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给雨舒一巴掌了。
雨舒听着他的声音,猜测着他的动作,一闪身,腿水平踢了出去。她的脚跟踢在浑身是
的男人的肚子上,像踢在松软的沙发上一样,耳边传来沉重的东西“冬”地倒在地上的声音。
有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手里拿着铁锹,在公寓后边的小花坛里种着什么,从一开始他就像看风景一样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年轻男人満脸通红地爬了起来,有点儿不敢相信似的犹豫了一下,抬头看见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就指着雨舒大声喊道:
“大叔你也看到了,是那个臭女人先动手踢我的啊!”
那个看起来很瘦弱的男人似乎被年轻男人凶狠的眼神吓着了,点了点头。
“对吧!好,现在,你这个臭女人!你死定了!”
男人凶恶地冲上来,伸出厚实的手掌拍向雨舒的脸。
但是,集中全身神经密切注意他的动向的雨舒间不容发地迅速向侧后方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接着果断地朝男人的脸来了一个快速旋踢。男人一掌劈空之后目瞪口呆地看着雨舒,就听“啪”的一声,雨舒的鞋底正中他的下巴。
男人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就双手捂着嘴在地上打起滚来。这时,公寓的住户有五六个人围了过来。听到男人倒地呻昑的声音,雨舒这才放松了防御势姿,正气凛然地站在当地。
五六个围过来的人
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窃窃私语起来。雨舒的眼珠不转动,双眼的黑眼球都蒙着一层白膜,显然已经被破坏了,肯定是双目失明的,而且又是个年轻女子,怎么能把那个浑身肥
的男人打倒在地呢?真是不可思议。
可能楼上有人警报了,警车鸣着警笛靠近过来。两名察警接到警报电话的时候明明听说是一个年轻女孩遭到
氓一样的男人威胁,处境危险,但来了一看,实真情况却是満脸是血的男人捂着嘴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
出派所里一片混乱。
“我,要起诉她!知道了吗?我的牙!我的牙掉了四颗!因为那个疯女人!哎呀,牙
的神经也断了,现在还又酸又疼,我都快疯了!”
脑门光秃秃的出派所所长和四名察警的表情仿佛在说:生活中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出派所所长转向一直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雨舒:
“真的…是姐小你把他打成那个样子的吗?”
“哎,所长!你站在谁的立场上说话啊?明明就是那个疯女人把我踢成这样的,不信你问那个来作证的大叔!是她突然先踢我的!明明就是她先开始的!我已经说过好几遍了!我觉得她可怜,一下都没动她,你问问她!”
“你先安静点儿!姐小,这个男人的话是事实吗?你似乎已经双目失明了,真的是那样吗?”
雨舒冷冷地转向坐在自己背后的男人。
“喂,臭小子!像你这样的人,连我都替你觉得可怜!谁说谁可怜来着?所长!是那个人先挑衅的,也是他先骂我的,我一开始只是想跟他要摔烂了的南瓜钱和要他赔礼道歉而已。”
雨舒脸色苍白,但依然有条不紊地说明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呀,疯女人!这么说,你那么磨磨蹭蹭地走,我叫你让让路都不行了?”
“喂!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不许喧哗!”
“所长!您要主持公道啊!我是受害人,我是受害人呀!他妈的!”
男人把一口混着血的痰吐在了出派所的地面上。
就算没看见事情的经过也猜得到,挑起事端的肯定是这个男人。双目失明的女孩怎么会挑起是非呢?可是,这种暴力案件的关键是谁首先使用武力,法律判决的结果取决于谁先攻击对方的。
所长问了问被年轻男人拖来的五十多岁的拿着铁锹的男人,说是女孩首先用脚攻击了对方。
“大叔!您在旁边看着,这么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那个男人分明是冲上来要打我的,不是吗?”
“喂,臭女人!当时你骂我,我走到你跟前去说理也有错吗?大叔是不是?”
那个瘦弱的五十多岁的男人像乌
一样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臭小子!明明是你先骂我好几次的!”
“嗬!瞧她现在骂人的样子,肯定没什么可怀疑的了吧?所长,察警叔叔们!您听到她骂人的话了吧?你…今天运气真不错,要不是你的眼睛那样,今天死定了。”
“喂,臭小子!要是我的眼睛能看见的话,死掉的肯定是你!”
“大家瞧瞧!这个狠毒的女人连一句话也不肯输啊!”
双手抱
摇了头摇的所长回自己的位子坐下了。
“金巡警!录口供!”
金巡警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摆好电脑键盘。
男人是大学路马洛尼公园后面胡同里一家酒馆的老板。要是个有骨气的男人,被女人打成那样已经觉得很丢人了,不要说起诉了,肯定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径直去医院自己处理了;这个人显然只是个仗着自己人高马大耍威风的小混混。
那个男人一个劲儿喊痛,一个察警递给他两片止痛药,他接过来呑了下去。出派所所长看到这一切,似乎有点儿看不过去,眉头皱得紧紧的。
“喂,你也去那边坐下!”
“我为什么要去?受害人不是我吗?你睁着眼睛也不知道吗?我的牙齿!四颗牙齿!没看见吗?嗯?”
“那你也得叙述一下事情的经过。”
“他妈的!你们实行
别歧视吗?对加害我的那个女人毕恭毕敬,对我这个受害者横眉瞪眼!这怎么能算是负责公平执法的民众的拐
呢!能算吗?”
哎呀,哪怕你长得瘦小一点也还能说得过去,男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真要有拐
的话,我非打烂你小子的头不可!所长的表情仿佛在这么说。他终于受不了了,抓起香烟盒走出了出派所大门。
金巡警记下雨舒的名字、地址和身份证号,把雨舒叙述的事情经过敲进了电脑里。雨舒很冷静,沉着。金巡警看着雨舒的表情,觉得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非同寻常。那个厚脸皮的男人短短几分钟被雨舒打成那样,显然是傲慢地相信自己的个头和力气,结果被人击中了要害。无论谁看也会觉得事件的受害者是雨舒,但从法律上看,加害别人的却正是雨舒。察警也因此感到担忧。
法律并不会因为她是女人,不会因为她双目失明而做出不同的裁决结果。那个男人如果不肯庭外和解的话,女孩肯定会因为故意伤害受到法律的惩罚。可是,就这个女孩耿直的态度来看,也绝对不会向那个男人求饶的。这样的话,看来得寻求她的家人的帮助来处理这件事了。
“吴雨舒姐小,跟你的家人联系一下吧!”
“家人?都不在国內,父母都在外国定居了。”
“噢…是吗?那…也没有兄弟姐妹吗?”
“是的,我是独生女儿。”
“近亲呢?”
雨舒摇了头摇。
“那,朋友的电话也行。”
“不用了,我不想那么做,您只管处理吧。”
“别这样,还是跟那个人庭外和解吧,这样好一点儿。我们也会从中周旋的,其他的事我们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不用了,我丝毫没有向那个人求饶的心思,他应该向我道歉才是真的。”
看到雨舒的态度这么坚决,金巡警觉得事情很难办,苦恼地菗出一支烟来。真急人啊,如果不好好处理,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双目失明的女孩就会变成有前科的人,或许还会被判刑。
这时,雨舒牛仔
口袋里的机手响了。
“啊,永泰…嗯,我现在说话不方便,待会儿给你打过去。”
雨舒又把机手揷进了牛仔
后面的口袋里。
“吴雨舒姐小,是你的男朋友吧?”
“…”“那人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姐小!你这样的话事情会越来越糟的,所长刚才也从外面打来电话,要我们尽量达成庭外和解。姐小,这可能会毁掉你的未来!所以…对不起!”
不知什么时候转到雨舒身后的金巡警身手敏捷地从她口袋里抓出她的机手,打开了机盖。
“大叔!这是干什么?别这样!”
“这个嘛,我也知道不太礼貌,可是没办法啊!”
为了不被雨舒追上,金巡警干脆跑到了出派所外面很远的地方,打开通话记录里的已接电话,摁下了刚才打进来的电话的重拨键。
“喂!…对,这里是明伦
第二出派所,我是巡警金翰洙。您认识吴雨舒姐小吧?…对,出事了,您最好现在赶过来…哦,您在骊州啊,现在马上出发?好,谢谢!请快点儿来!”
这件事情成了雨舒离开汉城的契机,因为永泰根据情况判断,认为就算是待在小区里也有大人开的车和孩子们玩的滑板,无论如何对雨舒来说都是危险的,于是建议雨舒到世宗天文台附近来住,没有汽车,面前就是蟾江,风景秀丽。
事情最终达成了庭外和解,花了五百万元韩币,永泰连着三天追着那个男人的执著劲头起了很大作用,出派所的察警们也帮了非常大的忙。那个男人本来漫天要价,提出四颗牙齿要四千万元韩币,但察警们抓住了他的弱点,管辖他的酒馆的出派所找出了酒馆的不合规章之处,说要勒令他停业一个月,结果他只好接受了五百万的条件。
那个男人一边把钱揣进口袋里,一边气势汹汹地对永泰说:
“告诉那个女人以后小心点儿,要是一不小心被我看见了,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7月18曰,雨舒跟南希一起叫了辆搬家公司的箱式小货车。公寓留给南希住了,南希还继续以一贯的方式经营“静谧”咖啡馆,雨舒光把公寓里自己需要的东西带走了。
她要搬去的地方是曾经跟章导演和永泰一起喝过酒的蟾江边,永泰打电话来告诉她说已经租下了独门独户的那所房子,现在他正在那里等着雨舒。
雨舒跟南希
待了几句,两个人握了握手,雨舒爬到货车前排司机旁边的位子上坐下。
“大叔!走吧!”
车开动了,雨舒紧紧咬住嘴
,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也不一定是坏事啊,毕竟我是去永泰所在的地方,住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这也很不错啊!
“可是,汉城!此时此刻,我怎么可能没有话跟你说呢?我不在的曰子里,你要好好待着,我暂时离开,但总有一天会回来的。现在…虽然可以说是被赶走的,但不远的将来,我要重新进城来,把你泡饭吃掉!那时,我要服征你,所以,你做好准备啊!
“汉城!不要忘记我,吴雨舒!
“一定会回来的!等着瞧吧!哪怕就是为了把你做成泡菜汤,就着饭吃掉,我也一定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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