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已有点老
月事没来,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是每个女人的月事都那么准时、准确的。
月事来
毕竟不是清晨的
鸣,就算是
啼也有不准的时候。
对温柔而言,这也不算是破题儿第一遭的事。
但她现在却很担心。
为这件事,她十分烦躁,特别担心。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给人什么了。
“人”:
系指白愁飞。
“什么了”:
是指——
哎。
这教她怎么说呢!
她甚至想着了也一阵脸热、心跳。
——到底“什么了”?
都是那个晚上。
都是那个害人的晚上。
那个充満了杀伐、情
的腥血之夜。
那个她特别装扮自己的黄昏之后…
——白愁飞到底有没有“什么”了她呢?
她不知道。
她也不清楚。
那晚,她给制住了
道,昏
过去了。
醒来之后,自己是赤条条的,蔡水择浴血身亡,待她知道那是白愁飞干的好事后,白愁飞也死了。
张炭支支吾吾,一直没跟她明说。
她也不好直问。
——她是女儿家,教她怎么问得出口!
可是,她一直疑惧:
那个死大白菜、臭“鬼见愁”到底有没有把她什么了?!
她自小没了娘,虽然父亲温晚特别疼她,但也解决不了许多十分个人的事:
例如她第一次月事来
,她摸得一手是血,初还以为自己吃坏肚子了,之后又以为会
血不止,一直哭个不休。
她好害怕。
她甚至去问爹爹自己会不会死。
她父亲也不知如何跟她解说,怎么安慰她,只好搂实了她一直说:
“柔儿不死,柔儿不会死的。就算爹死,柔儿也不会死。就算万一有事,爹愿代柔儿死。”
幸好爹有个女亲信,叫“陈三姑”(人在背后叫她“管家婆”),她一向替温柔“收拾残局”
那次之后,温柔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个女子——而女子和男子毕竟是不一样的。
“三姑”也陆陆续续、断断续续教她很多事,很多女儿家的事。
可是她不喜欢知道。
更不喜欢学。
她根本十分抗拒自己是个女子这事实。
她不明白人为何要分女男。
她希望自己是个男子。
——是个男人有多好!
可以这儿去、那儿去!
可以不怕给男子占便宜!
可以跟父亲一样,就算没了夫人,也有百数十个红颜知己!
可以不必学女红、烹饪、什么三从四德、家头细务!
可以不必生孩子!
可以免去孕怀之苦!
——对了,孕怀。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当时,三姑是要跟她细诉的。
但她一听就抗拒。
她一听就说:“讨厌死了。”
然后就是双手掩住耳朵,一迭声地说:“下
!下
!我不听我不听…”
“管家婆”三姑很好心,委婉曲折地告诉她细节,她却眨着眼睛两手拧着三姑胖嘟嘟的双颊,认真地问:
“你说,你是不是跟我爹爹有这个那个的,才那么熟悉这些那些…”
气得三姑脸上陡变了
。
转身就走。
以后,三姑就不跟她提这个了。
那一次,她想起来,还眉飞
舞,得意洋洋:
她终于唬住了陈三姑了!
那时候,她还小。
到她长大了,想知道时,却不知找谁问是好。
她没有娘。
——她找谁问?
问人,她脸皮薄,怕人笑。
所以,那桩得意事儿,她是越想越悔,越想越不是滋味;殊不知人生里的得意事,所带予人的,到头来,总是懊恼大于欢乐的。
所以,她迄今仍不知道:一男一女,怎么个什么法、会孕怀、会成夫
、会生孩子。
——是嘴巴对嘴巴?鼻子对鼻子?那儿对这儿?这里对那里?…孩子却是从哪来的呢?
因此,她也不知道,白愁飞有没有什么了她?她会不会珠胎暗结?
听张炭的语气,好像那只死阿飞还没有玷污了她的白清,可是,要是她还没有失身,为何又月事停来?
她的月事没来,虽不是首次,有时也曾发生过,但怎么偏生在这要命时节?要害关头?而且这次还迟了这么许久!要是真有了那死鬼白无常的孩子,那自己该怎么办?
她可还要
迹江湖,要打天下、当女侠的呀!
可惜,那只死黑炭头却不在。
她找不到现场的人来问个清楚。
她只想找个人来问问,就算不是在现场的人也无妨。
她闷。
躁。
郁!
幸好,这逃亡的行列中,还有一个女子:何小河!
何小河一直有留意温柔在逃亡过程中从好玩、好奇到躁郁、愠憎的情绪。
她毕竟是“过来人”
她也曾是在“孔雀楼”里号称为“老天爷”的名
。
她发现温柔两腮浮肿、动辄发火、眼圈又黑又大,而且常有作闷
吐的现象,她就留了心。
许是因为她关心温柔,或是因大家已囚在一条逃亡的船上,也都是女儿身,她诚不
温柔一直跟自己过不去、磨折自己,所以,她设法去了解是怎么一回事,然后试图去开解她。
——只有先了解了,才能开解。
要了解一个人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因为人无论多需要人的了解,但仍一定防卫自己,不让人了解。
——有时候,解不了,还把原来的结结成了死结。
一旦成了死结,就不好解了。
你呢?
你心里有没有结?让不让人解?可不可以让人了解?
——谁的心中无结?
谁不希望有人了解?
到底几时才可以了结?
除了何小河,同行中至少还有一个人,很想去解温柔的心结。
可是他不方便。
因为他是男子。
——一个男子,如果硬要去解女子心中的结,有时候,反而不如去解她
头上的结来得容易。
他无奈。
他只能关心。
也只能逗温柔开心。
——可是最近温柔总开心不起来。
他当然就是“鸳鸯蝴蝶派”的罗白乃。
问候一个人,用嘴巴。
看一个人,用眼睛。
爱一个人,用心。
罗白乃对温柔可是眼耳鼻舌身意心都用了,就连触觉、灵感、元神也不闲着。
不过,就算他再用心,也无法像何小河那么方便。
大家都是女儿身,要说便说,要问便问。
何小河知道(至少感觉得出来)温柔很
躁,所以她跟温柔谈话的方式也很特别,入进的角度诡异,看似直截了当,但又出语堪称古怪。
她第一句就问:
“我是不是看来已有点老?”
别的话,温柔也还真可以不答。
可是这一句则不。
一下子,何小河变成了一个需要她安慰的人——至少,处境比她还不如的人。
所以,侠气的温柔使她油然生起要慰藉这位同舟共济的姊妹之心。
因此,她说:“你老?那这儿没有年轻人了。”
就这样,两人就展开了话题。
人,一旦有了对话,就会相互了解,心里的结,就有可解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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