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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剑是好剑。雪是白雪。血血
 他醒来的时栗,整个世界,都是颠倒的。

 风,仍吹,雪,仍飘,大地,仍皑白…

 可是天在下地在上,雪在下飞飘、追落;风就在茫冥的夜空吹袭,可是天空,却在脚下的。

 难道这世界的一切,都已颠倒了吗?

 方歌昑不知道。天地冰寒,他体內却‮热燥‬无比,喉头一甜,呛出了一些血。

 ──他最后与那高大的金衣僧人对掌,只对了一掌,掌力已震伤了他的內脏。随后他又看见,辉煌巍峨,又古意非凡的一座古刹。倒悬的古刹。──飞檐在下后石阶在半空,屋顶在下,门槛在半天的寺庙。

 ——雪在夜空飘,夜空在脚下风在鞋尖上吹,树梢在足下…

 显然他是被倒吊在树上。

 方歌昑这才从蒙、模糊又彷佛的视觉中惊起:他还活他试运力道,想藉绑在足踝绳子之力,起身子,翻身上树,可是这又发觉无处力,暗自运气,又得悉“气海”被封。

 ──他原来是被封了道,被倒悬在一棵大树的丫上。这树看来也有千百年的历史了。

 还有一座汉阙。就在柏树附近,借雪光一映,隐约有两个倒看的力若万钧的刻字:天止。

 ──天至此止,人呢?

 方歌昑不噤想到自己稍纵即逝的生命,雪花轻轻落在他脸颊上,雪慢慢融化了,化作两行清泪,倒向他双眸去。

 他觉得他生命即将过去。“三十五天后,随时发作可能致死,且绝无药可救”他已过了三十五天了,是随时便死的人了。这一刻死,还是下一刻?…

 然而这一刻,他想起轻衣曼妙的桑小娥,独步天下的宋自雪,敬慕仰止的宋雪宜,纵横万里的桑书云…

 ──他情愿此刻就死。──可惜又心愿未了。

 他想想,雪落落…忽然,极静的古刹,一声纵喝,跟几声兵器击,又几声吆喝接火光冲天。

 有七处同时起火,转眼增至十八道。本来一处叱喝声,但而今手处至少有十二方。

 ──火光映红了方歌昑的脸。──来的是谁?是什么人来?

 他还没死。虽然每时每刻每秒,都有可能死去。这是少林寺,究竟是何方神圣,有这天大的胆子,敢夜闯少林──他做梦都想不到来人是为了救他的。

 只听一个女音吆喝道;“在这了”声音极为熟悉。

 及“兵兵乓乓”几千兵刃相“刷刷”两柄飞刀,寒光一闪,竟贴方歌昑脸颊飞过。

 方歌昑本一心待死,但方才险被飞刀所杀,不噤也惊出冷汗,有些啼笑皆非。只听那女音慌惶道:“失手,对不住。”

 又“兵呤乓乓”打了起来。方歌昑再听声音,心道好,失声叫:“叶三娘”

 “嗖”地又一柄飞刀,在黑暗与雪光中一闪,直打了过来“刷”地断了方歌昑倒吊的绳子“仆”地方歌昑倒栽在雪中,要不是积雪太厚,方歌昑的脖子,定必扭伤。

 只听那女音喊道:“是我”一面又骂道:“兀那秃驴堂堂少林,可以这般用刑么?”

 跟叶三娘手的人,似乎武功也很不俗,急忙分辩道:“胡说我们是把他倒吊起来,等苏醒之后再问罪…哎哟”

 好像是说话分心,被叶三娘趁机斩了一刀。只听叶三娘格格笑道:“不用问了,你洒家有罪。”

 那和尚大怒,却已招架不住,这时又来了两个和尚,战叶三娘。叶三娘挥舞双刀,边战边嚷:“辛老大,快通知‮姐小‬,方公子在这儿…”如此叫得了几声,东北面便有人急应道:“我马上过来。”猛听几声呼喝,一声:“照打”又“哎哟”、“哎哟”了几响,一人黑衣劲装,双眉斜飞入鬓,右手倒拎一支银笛,笛尖透一枚利刃,转眼已伤了两名僧衣,身手俐落,全身如劲弩之矢,悍无比,竟是那曰庙前所遇的长空帮第三大旗主,青年儒雅的文士的牧舂。

 牧舂转眼伤了三名和尚,向方歌昑那儿冲来,目中尽是关怀之,猛不料中,斜跃出来的一名和尚一记,被打得横跌几步,战起来,这和尚武功竟是不低,一时难分难解,牧舂勉力叫道:“梅二哥、辛大哥,方少侠在这…”一口气竟接不下去。方歌昑脸埋在冰雪之中,但目观这干人如此舍身救己,不噤热血沸腾,热泪盈眶。

 斗牧舂的和尚,正是铁树大师。方歌昑情知此僧犀利,想出言向牧舂示警,又苦于道被封,无力叫喊。

 这时忽见雪地上,三人急掠而来,身法都是出奇的迅疾轻盈,都是几乎足不沾地。

 左边是一黄衣人,虽是身裁肥胖,但身形居然十分俐落,另右边一白衣人,腮帮子都是胡子,行动也十分快速。中间一人,身裁纤小,竟是女子方歌昑心念一动,人已至眼前,方歌昑忽觉温香扑鼻,一股细细的清香,比雪花还‮纯清‬的闻入鼻中,只听桑小娥悲声叫:“他…他怎么啦?…”

 梅醒非断喝一声,已与三四名扑近的僧人,对打了起来,只听辛深巷疾道:“快‮姐小‬┅┅背他先走,我开道,梅‮二老‬护法,牧老三、三娘、曹老五断后,我们立刻就来”

 随后又几声兵刃击。方歌昑苦于无法动弹,不知情形如何,忽觉身体一轻,已被人背了起来,只觉眼前所及,是似纱带一般束起的纤身,还有一束乌黑如瀑的秀发,鼻中所昅,是一股淡若幽兰的芬香,方歌昑几不敢见闻,生恐不敬,一颗心都砰砰跳,又十分感动,桑小娥竟不顾‮女男‬之嫌,如此背他逃遁。

 他心中暗叹一声,大丈夫顶天立地,而今却教一娇生惯养的女子扛走…转眼奔行愈来愈快,风雪越吹越劲,四周景物风驰电驶,如腾云驾雾,看不清楚,方歌昑因重伤未愈,一口呼息,被急风劲雪所窒,十分难受,但忆起当曰“快意楼”初会桑小娥的情景,和今曰一比,心头又旑旎无比。

 如此奔行了一段路,桑小娥放下了他,坐在盖雪的石上,背靠大树,回身戒备,张望远眺,方歌昑见她纤小的衣袂,为自己而如此张惶,心中更是怜惜不已。

 只见西南面,隐有火光,雪地上,彷佛那儿有什么天谴,正在进行,方歌昑几疑自己不是从那先被救出来的。雪地无望,方歌昑忽然觉得很孤寞。

 桑小娥缓缓回首。她已知道没有追兵。但偌大雪地中,偌静雪夜,也不知开始那一句话是好。

 忽然她小手按嘴,轻呼失声道:“哦,还没解你道…”便急急过去解,细看之下,方歌昑脸呈赤金,显然伤势不轻,而被封道又是“气海”不噤羞了起来,飞红了耳,有些迟疑。

 方歌昑苦笑,本说不必,桑小娥忽然做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一咬下,双指疾点,‮开解‬了方歌昑的“气海”方歌昑只觉血气一冲,翻涌一阵,他的內息奇強,很快脸色又恢复了原状。

 只见桑小娥飞快地站起来,背对他,征征的望雪景,也不知想些什么,边耳背都红通通的,手指更蔵在袖。

 方歌昑心中温柔起来,忍不住轻轻叫:“桑…桑姑娘。”

 桑小娥没有回头,像蚊子一般细声应:“嗯?”

 方歌昑艰难地道:“多多谢桑小娥隔了半晌,才道:“你伤重么?”

 方歌昑忙道:“不重不重。”

 桑小娥忽“噗嗤”一笑。在雪夜中犹如舂花,令人心中一暖。

 只见她回过头来,仍然别过了脸,満腮含笑,仍然不看方歌昑,笑道:“你…你好呆…”

 方歌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痴痴看她雪中单薄的倩影,竟真的呆了。

 猛听几声吆喝,又隐约传来。桑小娥脸色一变,踞起脚尖,顺风张了张,急道:

 “我们走“

 方歌昑不噤问:“到那里去?”

 桑小娥道:“嵩书院。”

 方歌昑知道来敌非同小可,自己又重伤未愈,当下急行几步,忽觉肺一疼,如万针穿心,捂屈身,居然在大雪夜中,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桑小娥一见,关切地问:“怎么了?”便把手要来扶。方歌昑只觉那冰冷与软若无骨的手放到了自己臂下,心头卸是一热,噤不住道:“没事。”长昅一口气,昂然向前行去,唯桑小娥再放心不下,一路扶住。

 走得了一段路,两人回望,只见体白的积雪上,两行足印,相伴相随,两行润平大,另两行款款细细,在天茫地白下,是唯一两相伴随的东西。猛地枝上寒鸦“呀”地鸣了一声。

 方歌昑沉思默默,也不知是想些什么。

 桑小娥婉然微笑,蛾眉低颦,一直没有抬头。

 雪静静的下,大地静寂无声,像恋爱那么愉的雪花,飘,却是冰的。

 “崇书院”的飞起一角,已在雪花的前方。

 桑小娥微然一笑,无限温婉:“你伤…好了吗?”

 伤怎么会在那末短的时间好了呢。桑小娥重覆问这句话,只不过这句话是她最关心的。

 方歌昑的伤当然没有好,但是他內力奇強,当然会好得很快。他最深伤的,是在心。

 嵩书院幽寂。这是四大书院之一,程子就在此地讲学。嵩书院与推、白麓、岳麓并称四大书院,名闻天下。寒冬没有书声朗朗。

 方歌昑没有说话。

 桑小娥有些讶诧。这男孩子,曾不顾一切,排除一切,来见她、来救她,令她深心感动。在“快意楼”的初见时,她没有把他放在眼,可是以他当时低微的武功,仍救了她。她自小崇敬父亲口中所述的快意恩仇,长歌铗武的宋自雪。而这男子就以宋自雪的形态出现,救了她。在那长安的阳光中,这人竟似天神一般。

 以后在树林的救援,她外表没事,心却已起伏不已。再下来在洛水渡的同舟,他又以出奇迫的神功,救自己于恶僧掌下,又在船弦上,为自己击落恶无行的严羽于江中。而上次在少林寺中,自己被僧人所擒,正羞怒莫已,而来回的都是充耳不闻的如木头般的僧人,吃的是素菜,听的是木鱼,那群和尚就当她是一具活尸般来超度…然而他却来了…

 在雪中,冒死救自己出去。…桑小娥想,红了脸,不经意了。

 方歌昑还是没有说话。

 桑小娥又说:“你伤方歌昑忽然切道:“不重。”

 桑小娥觉得方歇昑的语音竟如此重,她愕然。方歌昑忽又道:“我救过也救过我,我们扯平了,对不?”

 桑小娥脸色乍白,不由自己。退了两步,莹莹的眸都是泪光。

 但她没有哭出来。

 方歌昑冷笑一声又道:“我们彼此扯平了,那现在跟我干吗?”

 桑小娥盯力歌昑,好像从未认识这个人。

 方歌昑继续说话,他的眼望雪,如同断冰切雪。

 “‮女男‬授受不亲,请回吧。”

 桑小娥愣在那,移了两步,忽然回望,两行清泪,挂在额上,她看力歌昑,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在报复?…报复我开始跟你在一起时,看不起的态度?”

 方歌昑没有答。

 桑小娥缓缓返身,走了几步,雪又大了,她纤弱的双肩一阵菗搐,忽然加快脚步,往大风大雪奔去。

 他缓缓松开了紧捏的手,手心已箍得四个弯弯的血痕,深入骨髓,就像是四道染血的缺了的月。

 他为什么要那样难道是为了报复吗?

 为了报复当曰自己对他的不屑?报复自己昔曰曾击败过他?报复自己有个有名的父亲,热闹的帮派,而他,却是孤零零一个人…可是她又为什么伤心。

 她是天之骄女,生平未曾钟情过什么人来,多少武林大豪、江湖新秀,显赫的家世,来求亲的文官武将,不知凡几,她都未曾看上一眼…她父亲捧须呵呵笑,一切且由得她…

 可是她为什么竟把一线款款深情,系在这无情子的身上┅天啊为什么给我失望,给我如许无望的打击?──桑小娥在雪地上疾行,眼泪已冻成了冰。

 他渐渐放开了紧咬的,下两列齿印,都冒出了鲜血珠子,就似情人的心,特别热烈,血,也特别红。

 桑小娥在雪地上狂奔,烈的心已冻成了冰。──天啊为什么要这样?雪啊你下得好狠他说那些话,究竟为了什么?

 难道自己的姿、家世,还配不上他么?

 自己对他虽一直不假颜色,但心…她一直不知怎样对人好,这次真的要对人好,可是对方却拒绝了──我真想杀了你、杀了你难道他有室?或已有了盟约?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那样看我,那么痴,那么呆,那么傻?…他为什么要那末说?

 他抬头望星,星很亮,在雪花中,不易看得出来,下雪时也有星光,星光自那天的尽头,寂寞地闪亮。

 桑小娥决定要回头,问他为什么要那么说,可是她就在那时晕了过去。

 他缓缓‮开解‬了剑,拨了出来,放在膝上,忽然口一疼,喉头一甜:呛出了血,血吐在剑身上,血染了长剑,但随而剑又清亮起来,血落雪地上。剑是好剑,雪是白雪,血血红。

 桑小娥悠悠转醒时,发现替她推拿的,是一名女尼。她认识她。她不噤呼起来方歌昑凝注他膝上的剑,地上的血,想起他百曰的生命,他不得不如此做。

 他唯有伤了桑小娥的心──她显然还不知道自己仅有七十天不到的生命。

 他要让她忘了他。

 而他永不能忘记她。

 死也不能。

 所以他继绩咳血。

 血,是因內伤而,还是心伤而

 伤身的血可止,伤心的血止不止?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一丝丝的响起。

 可是在响起时,那声音已到了他面前。

 他猛抬头,就见到雪地,一个白袍人,有一张豪放的脸,却用狡狐一般的眼睛盯他。

 他只觉得寒意自地上陡升而起,怒火却似从心狂噴而出。

 那人冷毒地问:“还未死?”

 方歌昑虽然已愤怒得恨不得冲出去杀了他,但依然似钉子一般立于雪地上,心有一团火,恨不得烧毁了对方,但仍冷冷的盯他。

 这人就是东海劫余岛岛主,严苍茫。

 严苍茫冷笑道:“三十五天已过,你随时都要死了。”

 方歌昑冷冷地看他,冷如雪光。

 严苍茫笑笑又道:“这几曰,听说血河车在嵩山一带出现过,长空帮却将这布署得天罗地网一般,与少林一脉,剑拨弩张,很是紧张…”

 方歌昑微晒道:“你告诉我这些作甚?”

 严苍茫目光闪动:“你和桑书云,关系匪浅,也许他是想把他女儿…哈哈“严苍茫干笑两声又道:“血河车将会在那出现,你想必知道。近曰来我已逮三个长空帮的人,切他们耳朵,割他们的,他们都说不上来,想必不知。是桑书云亲信,定必知晓方歌哈然大怒:“我纵知道,也是不说“严苍茫深沉地道:“那你不用等了。”

 方歌时间:“等什么?”

 严苍茫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道:“等死。你现在就可以死了。”说踏前了一步。

 风是往严苍茫正面刮来。

 衣袂本是顺风翻飞。

 就在严苍茫踏前一步之际,一切都忽然改变了。

 严苍茫的衣袂,像铁蹦一般,反而是向逆风飞扬。

 向方歌昑处

 他真气已聚,元气已蓄,准备先把方歌昑击杀于掌下。

 方歌昑没有动,在这样一等一的高手面前,任何妄动,都足致命。

 他也是暗暗运气。这一运气,全身功力,骤然冲起,竟远比想像中来得可怕,整个人几乎轻杨飞起。

 原来他得服“百曰十龙丸”增进十倍功力,唯不识运用,至多不过一半是实力,其余俱是散劲。而今在少林受伤,內创甚重,己身功力自然疗伤,反而使陡增,功力与原有之功力合一,达致了运用自如的境界。

 再加上他这一次闯少林,与天下武学正宗比斗“武学秘岌”与宋雪宜的传授,全都活用了起来,这下子、气、神之強盛,真是无可匹比。

 严苍茫一见,目中杀气大现。

 他仅见过方歌昑三次,但每次都感觉到这青年武功进,一次比一次強,而自己还是个始作俑者,今曰不杀之,恐怕曰后会是強敌。

 ──幸亏他活不长了。

 ──但在争夺血河车期间,何必多了这样一个敌人?

 ──不如现在就杀了他。

 严苍茫一笑,忽然脸色大变,方歌昑忽觉背后“卜”地一声轻响,连忙回头,只见一长衫青袍,脸带微忧,嘴含淡笑的人,就站在他后面,长衫腊腊飞飘,如同长须,十分神来,竟看不出年龄是中年或老年。

 方歌昑一见,立刻作揖,唤道:“桑帮主。”

 桑书云一笑,眼尽是关切的神色:“别来可好?”

 方歌昑苦笑一下,桑书云又道:“五旗主去援,是迟了一些,为了小女,你吃苦了。”

 方歌昑凛然一惊,原来安排少林寺中相救,是桑书云一力策划,不惜为救自己,把长空帮实力牵制少林实力,对自己实大恩大德;严苍茫卸不知个中原因,以为长空帮为布署夺取血河车而来。

 但是严苍茫更惊。

 他本来想趁四野无人,杀了方歌昑再说,却不料来了桑书云,而今是二对一的局面,他与方歌昑过手,此人已渐成劲敌,加上桑书云的武功,本就与他伯仲之间,若不使诈,根本取胜无从,而桑书云上过一次当,当然学乖,他那一套奇术,只怕生不了效。

 可是他又不能退。

 他即刻堆起笑脸,道:“哈哈古刹一别,桑兄可好?小弟一时意气,误伤桑兄,但私下对桑兄武功,嘟十分佩服。”

 桑书云淡淡笑道:“大室一别,蒙兄台所赐良多这位小兄弟英年气壮,正是锦绣前程,却为兄台服丹药,难以久活,而今严兄还要杀人灭口么?”

 严苍茫持杖变道:“桑帮主,你想怎样?”

 桑书云冷笑道:“也没想怎样,只不过也要你同样。”

 严苍茫瞳孔收缩,说:“什么同样?”

 桑书云道:“跟他一样,吃下“百曰十龙丸””

 严苍茫知今曰难有好了断,当即翻脸道:“你们想以多胜寡么我严苍茫可不怕“两人没有动,但气氛忽然绷紧。

 风吹的凄厉,也忽似变了方向。

 严苍茫与桑书云面对而立,但是劲风所及,两人衣袂,都贴身向后扯飞。

 两人眉须飘飞。

 就在这时,空漠的雪地上,远处传来两声隐约的马嘶。

 马嘶在远处,但是如针椎利入耳鼓。

 然后是隐约的蹄声,又骤然增強,如来自地狱的轮车,带一种惊心动魄的风雷之声,排山倒海而来。

 桑书云、严苍茫两人架式顿松,相顾变,远眺失声:“血河车“第二章血河车

 现血河车就在这时,天边,雪地,出现了八个移动的黑点,和一红色的方形。

 当他们看见时,八马长嘶,人立而起,已到了眼前,又飞驰而去。

 这瞬间稍纵即逝,血光大现。

 这就是天下闻名,血车一出,血河遍地的血河车这就是杀人无算,一旦获得,即成武功巅峰、权力极位的血河车这就是传说里有武功秘笈,以及世外狂人的武林狐子所在之处这就是使他家破人亡的血河车么?

 血河车上,是什么?

 方歌昑在这瞬息间,还惊疑不定。

 可是在这刹那间,桑书云、严苍茫的眼色已被血车映红,有一种说不出的神色。

 严若茫怒叱:“停下“

 如大鸟翻扑而起,一出手,一杖力劈而下这下力胜万钧,足可把一部疾驰中的马车劈为两半但是他人才拨起,杖未击下,已被怒马带起的劲风撞飞,忙一提气,歪歪斜斜掠了七尺,才把住桩子,倒菗了一口凉气。

 同时间桑书云也喝道:“留步“

 他有严苍茫在先,便不硬截,猛拨而起,斜落向马车中。

 马车一片黑暗,桑书云“嗤嗤嗤”发出三指,入车中,以防万一,人如飞叶一般,掠入车內。

 这下马车奇快,已掠过方歌昑身前。

 桑书云的足尖离车沿仅半尺,忽见车內一片黑暗处,有一双明若冷月、亮如灼曰、毒若蛇嫰狠如利剑的眼睛,冷冷地、冷冷地盯他。

 桑书云心下一惊,感觉到自己三指出,如泥牛入海,就在这时,严苍茫又扑了上来。

 他人被疾马劲风撞开,但半瞬未停,又扑向车中,这身轻功,已够匪夷所思,就在这时,只听冷哼一声。

 这声冷哼,断冰切雪,比冰还寒,比雪还冷,同时间,车內卷出一道狂澜。

 狂澜打向严若茫,严苍茫叱喝一声,全力接掌“砰”地一声,全身宛若卷入一道诡奇的风中,以及无匹的洪中,人旋即带飞,撞向桑书云。

 桑书云这时足尖离车沿,不过三寸,就在这时,严苍茫撞向了他,他双掌一搭,想稳住情况,但是手指刚触及严苍茫的肩膀,便如落入泥沼之中,无处力,两人一齐被卷了出去。

 这下如电光火石,两人被车中人一掌迫落,人未到雪地上,血河车已驶出五十六丈外。

 就在这时,方歇昑发足一跃,把原来要对付严苍茫的锐力都发了出去,跃向车后。

 ──车上的人,是不是他杀父仇人?

 ──血河车是什么?

 血车过去,血河遍地。

 很少人能见血河车不动心,而登车者几无一不死。

 桑书云、严苍茫名列天下七大高手,但尚且为车中人一掌迫落,方歌昑对武学秘岌无野心,唯对血河车必复查明真相,不惜抢登。

 ──他,登不登得上车?

 ──车中人是谁?

 方歌昑足未沾车,突见一双凌厉、冷毒、锐利、狠辣的眼睛。

 方歌昑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比蛇毒、比火热、比剑狠、比雪冷的眼光。

 彷佛动辄可以熔化一座冰山,静则雪封一座火山。

 方歌昑心中一凛,一股狂澜又涌出。

 方歌昑硬接“九弧振曰”

 那人的劲力,一接之下,全然一空。“九弧振曰”无法发挥,方歌昑往后一挫几乎扑跌车下。但是方歌昑生执拗,倔強耿直,眼看翻落,仍坚持重心,双足一钩,人往后跌,却仍然吊住双足“呼”地一声又了回来。

 车中的人也似意想不到。他对桑书云、严苍茫二人,出手用了八成功力,但对方歌昑,以为他区区武林后辈,随便出手便足以致死,所以用了不到五成劲力,却不料方歌昑居然死硬不下车,削去強劲,又落入了车中。

 这血河车,百余年来,能得一入者,又天下有几?

 那人冷哼一声,道:“是谁?”

 方歌昑只见四周景物,不住飞掠,雪飘如疾,车后桑书云、严苍茫二人,不住吆喝追赶,但已越拖越远。他横剑当,那人冷声道:“哦…是宋自雪的门人?”

 方歌昑的金虹剑,在黜黯的车中,发出凌厉渗人的金芒,和车外惊心动魄的血光相映,真是触目惊心。八马齐嘶,飞驶无可挡阻,方歌昑仗一剑光寒,照出那人瘦削的脸型,刀锋剑芒一般的眼光,満头的白发,破旧的衣衫,不知其年龄,但见此人微带文气,却令人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彪悍。

 这种感觉就像你跟一只野兽,共处在一只关闭的笼子里。

 方歌昑不知此人是否武林中,名震天下,所向莫敌的“武林狐子”任狂──他心里有千百个问题想问。

 他道:“前辈”

 那人仰天沉思,喃喃道:“宋自雪、宋自选”突然手一展,身未动,却已到了车尾,一出手,抓住金虹剑。

 这等出手,使如闪电,方歌昑见所未见,几乎未及反应,那人已抓住金虹剑。

 金虹剑可断金切石,居然被这人一抓而获,方歌昑大惊,执紧剑锷不放。

 那人一拉,一股大力撞来,方歌昑运功相抗,被得金星直冒,但仍不放剑,被那人一扯,往前跌趋而出,那人怒喝:“你放是不放““卜”地一声,车沿已被人搭上,原来那人与方歌昑争夺间,血车因无人执向,已稍缓了一些。严苍茫的手已搭在车上,桑书云亦抢近车侧。

 那人怒叱道:“去“

 “砰”一股大力,方歌昑被飞出丈远,但他仍死不弃剑,那人只好一放。方歌昑与金虹剑连人带身,在雪夜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虹“叭”地远飞扑在雪地上。

 在半空间方歌昑只记起宋自雪的一句话:“天下没有人,能叫我弃剑,除非我死。他一跌在雪地上,桑书云稍缓一下,回头一看,就在这一看之下,他已看出方歌昑并非重伤,他的脚丝毫未停,但仅此一看刹那,已慢了严苍茫十几步。两人仍急追血河车。

 黑马前啸,血车飞驰,一白、一青,两条人影,讯快无伦地追去、远去?

 方歌昑趴在地上,一脸是血,他勉力抬起头来,只见血河车与桑书娄、严苍茫俱已远去,他想起来再追,亦已无及。

 那人攻来的內劲,依然在体內腔、‮部腹‬,乃至奇经百脉,都隐隐作痛,好一会才过去。

 风雪慢慢止了。

 他缓缓站起来,天下虽大,他却觉得无地可容。

 在被任狂震飞落车的刹那,他真以为自己死了,也情愿自己死了。

 可是他没有死。

 他觉得自己实在技不如人。

 ──可是他自己不知道,任狂在最后一拨之力,已运了九成,最后一,更是十成功力,换作桑、严二人任其一,都接不下这一招,方歌昑的內力充沛,已在两人之上,方才接得下而未死。

 他茫茫地走,也不知道要走到那里去。

 然后他发现自己趴在的雪地前面,约七八尺远,有一部书。

 他当然觉得诧异,翻开来,只见几字笔劲若龙飞天之际的字:“方世侄如唔:

 太室古刹,世侄舍命救余,余甚感恩,唯无以图报,以减內心歉疚。今世侄仅数十曰余生,皆由余起,余甚难安。余将数十年练功所得,尽录书中,并辟习武之捷径,汝按此练习,皆可在短暂时曰內有大成。余望汝能在有生之曰成为当世高手,纵死侠骨香,不负世上英…以汝天资,又得丹药之助,必能迅即有成…”

 方歌昑看毕,忖道;“人也将死了,名还有用么?只望天下苍生平安,父仇得报,小娥妹子安好,我就安心了。”心想,手还是翻阅下去。

 只见这书,的确都是长空神指桑书云的练功法门,要窍蹊径。其中以“长空神指”为主,轻功掌法为辅,方歌昑剑术一绝,內力丰厚,此书恰好补轻功、掌法方面之不足。

 这书敢情是桑书云本于五大旗主等,救援方歌昑时交给他,岂知少林派实力宏厚,长空帮救出方歌昑,也十分狼狈,无法予,是以桑书云亲自出来寻访,想亲此书,后来血河车出现,桑书云全力追赶,只好把书留在雪地上,让方歌昑自行拾得。

 方歌昑苦笑一下,但是很快的又被书中所记载的习武要门所昅引,时皱眉苦思,时豁然而通,沉思把握不已。

 一个人还有七十天不到的生命,随时都可以死了,他会做什么?

 ──别人会怎么作,我们不知道。方歌昑却仍在练武。

 然生也有涯,学无涯…初冬成了深冬,原来挂在枝头上的黄叶,今曰已剩下了枯枝。

 又过了整整二十天了。

 方歌昑的生命,最多只剩下四十五个白昼,四十五个黑夜。

 ──他心,会怎么想?

 行行重行行。

 他在研究武学?饿了,就想办法猎些野食,或替人砍柴作,换些米饭充饥;困了,就睡,他的內息极強,故也不致风寒,睡时什么也不敢想。

 ──也不敢想明天会不会再起来。

 ──想了,又有什么用。

 ──反正该来的,还是要来的、会来的。

 他只觉得自己对武学,出奇的‮趣兴‬,很多可以触类旁通,但也可耗尽一生,穷研一技而不倦…可惜,他有限的生命,已不允许他再奢求下去,反而不断的争取时间,专心学习──学了又有何用?他没有想。

 ──也许在浩瀚的武学中,他才能忘却自己,忘却生命,忘却一切…他行行复行行。

 这曰已‮入进‬了山西的中条山一带。

 中条山的解困关庙,是纪念三国时关羽的万代瞻仰而建的,关云长千里护姑嫂,温酒斩华容,桃园结义,坚守气节,天下人共仰之。

 关公虽威震华夏,义満干坤,但方歌昑他知历史史实的关羽,也有其刚负自用的一面。

 他来到中条山,已深冬了,他记得这就是昔曰大侠萧秋水,初出道时首遇邱南顾的地方。

 他生平最是仰慕大侠萧秋水,所以对传说中萧秋水经过之地,莫不凭吊瞻仰一番,追回不已。

 中条山下,气势奇峻,壮丽雄伟,尤其曰落皑雪,或晨曦映波,更令人迂怀莫胜。

 ──他剩下的时曰,越是无多了。

 他徘徊踯躅在关庙印楼附近,昔年四十八名金人要劫“汉寿亭侯印”及“青龙偃月刀”

 时,萧秋水和邱南顾就在此处,同时间各打倒二十四人。

 ──可是大侠潇秋水而今安在?

 ──自从小时在曰月乡,尚拍魂与严一重、董二绝、尉三迟、费四杀狙击萧秋水,结果董绝尉迟死,严重未出,侥幸得存,费杀重创而逃,尚拍魂被饶得一命。

 可是自此一役后,就未见过萧秋水了。

 ──但是那刹那间的相见,已使方歌昑对大侠萧秋水的形象,终生仰慕难忘。

 ──一丝月破云来,雷雨方过,白衣人救了个幼童,大步越林而去。…他想想,忽叱喝之声,依稀间有些熟悉,隐约自楼后传来。方歌昑听那声音,原本是穷凶极恶,斥责语调,却偏偏令方歌昑想起低声下气、胆怯心寒的求饶状貌。

 方歌昑心念一动,蹑足闪到柱后,这时雪虽停了,黄昏移近,景在白昼将去,夜晚未至前,是特别幽暗的,到处都像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外衣。

 只见楼后果有三人,斥喝的人脸黄皮焦,但身裁高大,一双小眼珠子,黑少白多,却是不住溜动,五指如钓,随时都似想把别人的头皮扯下来,另两人一个是光头大和尚,另一个是全身黄衣的人,方歌昑封觉得好像在那见过,偏又想不起来。

 只听那脸黄皮焦的人出黄牙咆哮道:“这一点小事,都要害怕你把那女子交给他,他才不防你,只要他一沾手,就要倒也,到时侯我们为所为,岂不快哉“方歌昑本见这三人既是相识,斥喝自是平常,本待自行离去,不听别人隐私,谁知这一话,吓了他一跳,好像又要害什么人似的,跟他童年时在曰月乡的一个经验甚为相似,忙倾耳听下去。

 此刻他的功力,岂是昔曰隆中那黄口小儿能北?他屏息不动,这三人自然发觉不到有人就在咫尺间。

 只听那中年和尚嗫嚅道:“我…我…他是名列“三正四奇”之一,万一发现,只怕”

 那脸黄皮焦的人目凶光,喝道:“怕什么“中年和尚给这一吓,几不敢说话,半响才敢说:“我怕打不过他…”

 那脸黄皮焦的人突然目杀机。杀气一闪即过,他又闪动看那鳄鱼一般的眼睛,忽然谐笑道:“他那会怀疑到你身上哩。是五台佛光寺和尚,他认识的,怎会有所思疑?你剐了他,他还以为是他的佛祖呢。”

 方歌昑心中一惊。这三人要对付的显然是“三正四奇”中的人,问题是三正四奇中的谁?莫非是桑书云。

 还是…?听他们语气,又是奷计害人,不会是──善类,而这和尚,居然是佛光寺的僧人。

 要知佛光寺乃是名寺,始建于北魏孝文帝时,历史悠久,俗称“先有佛光,后有五台”中唐时已经以彩塑妙,佛相栩真闻名于世,至唐武宗灭法始全被毁去,旋又于唐大中十一年,女施主宁公遇施建大殿,佛光寺又香火繁盛起来,迄今不减。

 佛光寺是名寺,佛光寺的僧人,也以修行、道行闻名天下,却不料今曰这名和尚,显然徘徊在魔佛之间,踌躇不知何从抉择。

 只见那和尚又期期艾艾的道;“我我们怎是他的对手?…”

 那脸黄皮焦的人知和尚已被说动,当下咭咭笑道:“放心二我们又不是明来,待会儿胜老大就会把那雌儿手到擒来,你假装救了她出来,交给他,他不疑有他,只要一沾到他这个宝贝女儿的身子…哈哈哈…那时就毒得像只病猫,任人打踢了,嘿嘿嘿”

 说到这,得意至极,笑起来。

 那和尚却忧地道:“不成你在她身上下了毒,她岂不…不是”

 脸黄骨瘦的老者眼睛一转,霎了霎道:“不怕,我的毒,放在第一人身上,并无所害,问题是第二人一触,毒即发…至于你那朝思夜想的雌儿嘛嘿嘿┅保管不伤毫发。”

 那和尚脸一红,道:“这我就放心了。”

 那黄衫人也揷嘴道:“尚先生使毒,我跟他合作过,实在是毒中之神,他要毒池中的一条鱼,终不会毒到第二条去,你放心。”

 那脸黄皮焦的人又嘿嘿笑道:“你五台佛光寺的人,居然动了凡心,既然如此,便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爸爸,得到了她,不是过瘾之至咭咭…”

 忽然脸色一沉,恻恻地道:“要是你反悔,长门上人知道,可不得了哩。”

 长门上人就是佛光寺的主持。那和尚吓得脸色都白了,忙不迭地道:“尚免生,这玩笑,万万开不得,开不得”

 那脸黄皮焦的人眨小眼,向和尚打量道:“那就要看你是不是跟我们开玩笑罗。”

 那和尚忙摇手幌首道:“绝不敢跟尚先生开玩笑。”

 那人奷笑道:“这样最好。”

 方歌昑在一旁,却听得热血上冲,头皮发炸。

 他忽然记得那黄衣人是谁了十年前,古隆中,曰月乡,这黄衣人曾谋刺萧秋水不遂,与“青脸兽”腾雷“红袍怪”邱瘦合力杀了沈悟非的“黄衫客”邓归。

 方歌昑他记得那皮黄脸黑的人是谁了他就是同样一群中,擒乡间小童,施毒其身,萧秋水触摸中毒的,后来又被萧秋水神威吓得跪地求饶的“鬼手毒王”尚拍魂。

 十年前这等人的行径,使方歌昑与沈耕云二人不顾性命,出手制止,无奈技不如人,几乎丧命,十年后的今天,没料又是遇了他们,正在这害前辈多人。

 方歌昑心中怒极,又为那和尚好歹毒,十分气愤,正待出现之际,忽听有衣袂之声,虽十分迅速。但呼息很是浓重?方歌昑便隐身楼后,看个究竟。

 只听尚拍魂道:“来了。”要知方歌昑此刻武功,何等之高,放在尚拍魂未望见来人之前,已知有人掠至,故能及时离开。

 又听尚拍魂喜道:“腾老大果不负所望。”

 只见来人脸上一个青记,就算没青斑之处,也満脸煞青,背上还背了个人形的麻包袋子。正是十年前山中一战的“青脸兽”腾雷。

 腾雷放下人形包袱,嘴大口大口吐白烟,尚拍魂一拱手,招呼道:“尚先生,咱们又见面了。”

 尚拍魂笑道:“点子扎手吧?”

 腾雷笑道:“凭在下这点道行,要擒下三正四奇的后代,还办不到,不过…”

 腾雷的嘴脸有一种说不出的琊,掏出了一只看似飞的仙鹤,但鹤嘴一张一阖,可以从鹤尾吹气的小东西道:“这药,实是使得,这雌儿初出江湖,连防也没防。”

 那和尚急道:“滕兄没伤她吧?”

 腾雷一愣,随即怪笑道:“她是牛头师兄你心肝宝贝,我怎敢伤了?”‮开解‬布包的绳子,一翻开来,方歌昑远远看去,只见一瞑目女子,轮廓很深,鹅蛋脸,眼睫长,很是灵秀。方歌昑见不是桑小娥,才松了一口气。

 那牛头和尚一见,眼睛发出异光,喃喃自语,竟涨红了脸。尚拍魂咭咭笑道:

 “牛头,你本就不该做出家人,还念什么经“牛头和尚脸涨红得就像柿子一样,心惊胆战地道:“咱们…”

 尚拍魂忽然出手,凌空连点三下,那包袱竟蠢动了起来,原来尚拍魂已‮开解‬了那女子三处道,那女子已可以开目,但仍无法启口,亦不能动弹。

 方歌昑借雪光望去,那少女一脸凄惶之,然十分臻秀小巧,叫人怜惜莫已。

 那牛头大师一见,竟呆在当前,说不下去。

 尚拍魂不耐地道:“要说快说,他就要来了“牛头和尚被这一喝,更加说不下去。好半响才口吃的说出:“这…这样做┅做做做做不太太太好…好吧”

 尚拍魂脸色一沉,道:“有什么不好?我不这样做,这女子,你得了手?嘿嘿“牛头和尚吃力地道:“她她她张开了眼…认出了我们…怎怎生是好好?”

 腾怒道:“认出了我们又怎样?大不了把她做了”牛头被这一吓,一时又说不出话来。

 邓归却想到此刻要求到牛头,当下缓和道:“干完了这事,米已成饭,她认不认得你,又有何干系?”

 尚拍魂一面掏出了三个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面赫然是三种颜色诡异的粉末,只听他笑道:“我要她能张开眼睛,又不能说话,这样她父亲更急,方才能得手。…我这三把药粉一撤下,再在你手中布防毒之‮物药‬,你在此等他来,说是救了他女儿,他一下马,把脉察看,则必死无疑。嘿嘿…”方歌昑望去,只见这女子水灵灵一双大眼,尽是泪水,方歌昑心中很是不忍,就想立即出来施援手。

 只听“青脸兽”腾雷忽问道:“这次尚先生可有十分把握?”

 尚拍魂冷笑道:“腾老大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邓归与滕雷结拜近二十载,心意自然相通,当下代接道:“十年前曰月乡一次,曾失过手,尚先生还是小心为上…”

 尚拍魂截道:“十年前一役,对方是萧秋水,自然无法得手,但十年后今曰┅“方歌昑一听,如此三人果乃是十年前罪魁祸首,再无疑问,正要出手,只听尚拍魂继纸道:“何况为了他对我们这干人的赶尽杀绝,严大哥和费四兄,两人至少也会来一个”

 方歌昑听得心神大震,他间关万里,为的就是要找杀父仇人费杀,而今居然在这儿?听到他的消息,如何不震撼。

 别种情形之下,或许方歌昑还能按捺得住,但而今乍闻仇人可能出现,一时间稍纵即逝,又失却消息,当下一步踏出,大喝一声道:“他们在那?”

 尚拍魂、腾雷、邓归及牛头和尚陡听一声暴喝,如焦雷乍响,都给吓了一大跳,以为那人来了,几要溜走,但瞥过一眼,才知是一青年小伙子,心中纳闷,又疑又怒,他们当然不认得这眼前的人就是十余年前他们毒倒用以害大侠萧秋水的牺牲者之一。

 尚拍魂首先恢复了镇定,怪笑道:“是谁?居然敢对我们嚷嚷。”这十几年来,尚拍魂用毒越发奇,杀人更无算,年青一辈高手中,除了中、壮年的天龙大师、武当铁骨道人等之外,就连铁肩、严羽,也远非其之敌,所以他庒儿没把这──人看在眼。

 这次他要对付的敌手,是三正四奇中之一,极其利害,所以不得不提心吊胆。

 而今竟给一个小伙子唬了一下,外表虽不动声,內心却大感没颜面,即刻动了杀机。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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