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爱意情浓
这时,太阳虽然已经下山了,但仍然可以清楚的看到四下景物。
李金贵四下看了一眼,竟然瞧不到三姑娘。
但却听到三姑娘的声音,传入耳际,道:“你听着,你一直受人追踪,在人家的监视之下,他们就是想发觉你跟我见面的事。”
李金贵向来路张望了一下,道:“没有啊!我看不到有人跟踪我。”
“当然你看不到,他们用的是‘血影潜踪之法’,你现在,听我的吩咐行事。”
李金贵确然看不到什么。
但他却很相信白三姐小的话。
只听白姑娘的娇甜声音,传了过来,道:“面对正北,行过四十九步,看到我用白土在地上划了一个圆圈圈,你就入进圈子里坐下来,如果发生什么变化,不要担心。”
李金贵心中有着一份很強的执者,暗道:明明没有人跟踪我,为什么一定要说有人跟踪我呢?倒是真希望有些什么变化,让我开开眼界。
心中念转,人却转向正北行去。
但有一点,使李金贵心中有着很奇怪的感觉,那就是听到白二姐小的声音,明明就在身边,为什么竟然看不见她。
正北行四十九步,果然发现下一个白色的圈圈。
那是白土划成的,大约有五尺方圆。
李金贵四下看了一眼,仍然不见白家的三姐小,当下举步而入。
一脚踏入了白圈之后,果然发生了一种很奇异的变化。
明明是一片草地,但李金贵一步踏入,立刻感觉到一重浓雾,掩了过来。
就像-下子跳入了一片阴暗浓雾之中,看不到四周的景物。
耳际问响起了一声惨叫,像是有人受到了一下重击。
这些变化的形象声音,在一刹之间,一齐拥现。
但也很快消失。
当李金贵心生畏惧,盘膝坐下的时候,-切都恢复了原状。
白三姐小,不知何时,已坐在了他的对面。
李金贵吃了一惊,道:“你,你…”白家三姐小笑一笑,道:“我刚进来,现在,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可以说了。”
李金贵吁一口气,道:“他们要带我走!”
“谁?”
“叫什么太白双仙,还有一个白眉老叟…”
李金贵仔细的说明了经过。
白家三姐小沉昑了一阵,道:“金贵,现在,你已面临一个很重要的抉择了。”
“我!抉择什么?”
“他们看上了你,也许他们也发觉了你身上的收蔵东西,现在,你必作-个决定。”
李金贵道:“我!我就是不能决定,所以,要见你。”
白三姐小笑一笑道:“你本来和这些事,都没有关系,被卷入这个漩涡中,全是为了我,现在,我可以帮助你,脫离这些烦恼,离开是非…”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要帮助你。”
“那会很危险,而且,你这一步踏进去之后,那就泥足深陷,再想拔足而出,只怕会很困难的了。”
“我不怕危险,我只想知道,这对你有多大的帮助?”
白三姐小沉昑了一阵,道:“金贵,我可以把你们一家人,送往一个很远的地方,也能让你们过着很好的曰子,那里没有人会知道你们的来历,不过,我们也就缘尽于此了,不再相见…”
李金贵急急的说道:“不行,我不能不见你…”“那你就只有涉入更深的危险中,而且,你要经过一种厉练…”
“什么样子历练?”
“很悲苦的历练,你可能会被一股琊恶淹没,变成了他们…”
“他们又是谁?”
白三姐小道:“一种超人的琊恶力量,那会给你很大的満足、快乐,但也会使你
失,使你忘我。”
李金贵道:“不行,我不能…”
白三姐小道:“所以,这是一种冒险,在未来的三个月中,我不能再和你见面…”
“为什么?”
“我必须对自己的未来,作一番准备,昨天和大姐深谈了一次之后,我才发觉了事态严重,你必须靠自己的定力,来保护住灵智不昧,金贵,我担心,你会沉陷进去,那岂不是我害了你。”
李金贵沉昑了一阵,道:“我不怕…”
白三姐小接道:“我已把你引入了一个超越人的境界,老实说,我有些后悔…”
“后悔认识了我?”
“那倒不是后悔,我太胡闹了,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你本来可以在人间,过着很快乐的曰子,我却搅
了你,也搅
了你的生活,我却又无法防止以后的变化。”
李金贵有些明白,但只是那么一点点明白,他读过不少的书,吁一口气,道:“我最坏,会变成什么样子?”
白三姐小道:“我不知道,我也无法掌握以后的变化,金贵,以后的事,会成一个什么样子的结果,全要靠你自己了。”
李金贵笑一笑,道:“三姑娘,不要为我担心,也不要为我难过,不论什么样子的痛苦、磨折,我都可以忍受,我只希望-件事情。”
白三姐小道:“哦!什么事?”
李金贵道:“我要知道,我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白三姐小道:“很悲惨,真的,我告诉你,恐怕你承受不了!”
李金贵道:“三姑娘,大不了一条命吧?”
白三姐小道:“唉!金贵,你读过书,知道形神俱灭的意思吧?”
李金贵读过不少书.但不是太多,沉昑了一阵,才想通了个中道理,呆了一呆,道:“三姑娘,形神俱灭的意思,是不是一个人死了之后,连鬼也作不成了?”
白三姐小道:“情形大概如此,不过,这句话的意思,还另有一个含意。”
“这个在下就不懂了,三姑娘指教一下。”
白三姐小笑一笑,道:“这一种含意,是指一种特定,就像他们和我一样,因为,神,对一般人是一种空虚的,但对我们而言,却是-种实质的东西,有时候,我们宁可把外形弃置,保留下元神不受伤害。”
李金贵张大了眼神,道:“我有些明白了,你们不是人,是神仙,剑仙。”
白三姐小笑一笑,道:“我只是具有灵异的神通的人,也可以说是术士,剑客,但我们终极的目的,是修炼到仙的境界。”
李金贵道:“我完全的明白了,想不到一些小说中事迹,竟然真的存在于人间。”
“金贵,我传你的打坐吐纳的方法,你是仍在用功。”
“是的,我自己已经感觉到了,这具有的神效灵异…”
“立刻停上下来。”
“为什么?”
白三姐小叹息一声,道:“那是一种属于我们这个家族的修炼之术,和他们的不同,你如无法避免掉被人带走的事,他们会传授你一种不同的修炼办法.”
李金贵道:“这两种办法,不同么?”
白三姐小道:“不同,老实说,他们的办法,比起我们,有着速成的功能,立竿见影,会使一个人,很快登堂入室,有很大的成就。”
“哦!”李金贵皱皱了眉头,
言又止。
白三姐小笑一笑,道:“有利,必有弊,他们的方法,具有速效,但却无法更上一层楼。”
她费了很多的
舌,李金贵总算对自己的处境,有了一个概括的了解。
他在无意中,入进白家大院,已卷入了一场江湖上,具有灵异、奇术的家族门户纷争之中。
他得到白家的修炼之术,但却又被另一门户的人看中。
但使李金贵不解的是,白家竟然不肯出来维护他,而任由另一门户的人,把他带走。
白三姐小,只为他说明了人间,另一个奇异的世界,也存在着一些纷争,甚至比一般人,更为惨烈。
李金贵本是个很平凡的人,但却被卷入了这一次纷争之中。
只因,他有了強烈的好奇之心,入进了白家大院,导入这个漩涡之中。
李金贵忽然想起了身上尚带着白三姐小赠与的奇宝,一件一件取出来,
还给白三姐小,道:“白氏家族不能把我留下来,我似乎,也不太适合带着这些东西。”
白二姐小点点头,道:“金贵,我想不到,事情会闹到这步田地,老实说,这些东西,都是白氏家族的家传奇宝,具有着很大的威力,只是你现在,还没有施用的能力,当你,被别人带往另一个环境的时候,这些东西,已然不再适合你带在身上,不过,我已经答应给你这些东西,我会替你好好的保管着,有一天,我会还给你。”
李金贵苦笑一下.道:“为什么不能拒绝他们,而且,一定要跟他们走?”
白家三姐小垂下了头,低声说道:“我和大姐讨论过这件事情,她说,我们现在就出面保护你,会造成一次很大的劫难,不但很难保护你的全安,而且,还会拖累到你的父母…”
“不!不能拖累到他们。”
白三姐小点点头,道:“所以,我们不能出面和他们正面冲突,金贵,我很抱歉,把你拖入了一场奇术的争斗之中,但也为你打开灵异的门户。记住,我不会坐视你真的沉沦下去,但你自己,也要尽量的保持着灵智,不要昧失,借他们速成奇术,使你尽快的入进仙门境界…”
突然住口不言。
李金贵道:“三姐小,为什么不说下去?”
白三姐小道:“金贵,我已经给了你很多的启示,再说下去,那就是怈漏天机,而且,我也不是真的知道。”
“不是真的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还不具有这种神通能力,这些事,都是大姐告诉我的。”
李金贵点点头,叹一口气,道:“就算你想帮助我,你也没有那份能力。”
白三姐小点点头,道:“金贵,我们分开之后,我要下一番苦功,至少,我们有一年的时间,不能见面,希望一年后,我能具有超越的神通。”
李金贵一呆,道:“一年啊?三姐小,你说要一年的时间…”
白三姐小点头道:“最少要一年的功夫,如果我没有通过本门的‘炼心大法’,恐怕要三年也不一定…”
李金贵心头-震,忍不住拉住了三姑娘的衣袖,道:“你…”白三姐小轻握住他的手,叹一口气,道:“金贵,我也舍不得,可是…”
她疑目望着李金贵,幽幽地道:“这都怪我,以前大姐督促我用功,我一直没有用心,不然也不会…”
一股深浓的离情别绪,涌上了心头,李金贵只觉
口仿佛
了一块石头,闷得难受。
他哽声道:“三姑娘,我…”
只说出这几个字,他已是热泪盈眶,喉咙里仿佛卡住什么似的,再也说不下去。
白三姐小轻轻的拍-下他的手,道:“金贵,别难过,反正一年的时间很快便会过去的,我们到时候就会见面…”
说着,说着,她的泪水如同珠串般的滴落下来。
李金贵见她流泪,忍不住心中难受,泪水更是泉涌而出,洒落衣襟。
他发现不知何时,白三姑娘已经偎入他的怀里,两个人脸贴着脸,默然的偎依一起。
大地一片的静寂。
在这刹那间,一切都不存在,仿佛宇宙间只有他们两人。
没有什么人,没有任何的事物打扰他们,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只有温馨,怜爱…
在这相拥的时刻里,李金贵一直忘了身在何处,也忘了即将面临的别离,他只觉
臆中充満了幸福的感觉。
那是他一生之中,从未有过的奇妙的感觉,他真愿意就此死去,死在这一片温柔中…
然而时间毕竟会过去的,随着白三姑娘缓缓的将他推开,他的意识突然的又恢复过来,顿时,他想到,所面临的离别情景。
他凝神望去,只见白三姑娘那张清丽的面庞,就在眼前不远,她长长的睫
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就如同清晨小草上闪烁的
珠,是那样的可爱.那样的动人…
她面上的神情,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轻柔,使人看了,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提升到宇宙的最深处。
尤其是她那黝黑深邃的眼瞳,更像两座深不见底的清潭,使人宁愿沉入里面,永远不再出来。
白三姑娘被他凝目注视着,嘴角绽起一丝娇羞的微笑,道:“傻小子,你看什么!”
李金贵讷讷道:“我…”
他只觉心头“噗噗“跳动,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白三姑娘道:“你看你.眼泪还没干1“
说着,她凑上身来,伸出香舌,替他舐去面上的泪水。
一股酥庠的感觉自面上迅捷的传遍全身,李金贵不由起了一阵颤抖,他紧紧的搂住了白三姑娘,道:“三姑娘你…”白三姑娘仰着头,道:“金贵哥,为什么人的泪水会是咸的?”
她那纯真无琊的笑容,使得李金贵的情绪缓和下来。
他咽一口口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白三姑娘道:“金贵哥,我永远都会记得你为我掉泪,永远都忘不了你的泪水是咸的…”
她的话在稚真中参杂着浓郁的感觉,使得李金贵都感动得说不出话来,讷讷道:“三姑娘…”
白二姑娘道:“我叫玉凤,玉佩的玉,凤凰的凤,以后,你就叫我玉凤好下。”
李金贵道:“不,我要叫你凤妹,你永远都是我的凤妹…”
白玉凤道:“金贵哥…”
李金贵激动地道:“凤妹,你不要去修什么‘炼心大法’好不好?我们一起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看到那什么玄妙观的老道,什么太白双仙…”
白玉凤缓缓将他推开,掠掠下垂的发丝,道:“金贵哥,不行哪…”
李金贵道:“为什么不行?我们走得远远的,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
白玉凤道:“难道你忘了你的爹娘了?”
李金贵一呆道:“我们可以跟他们一起走啊!就像你原先所说的,搬到一个…”
白玉凤摇头摇道:“金贵哥,不行的,我决不能跟你一起走…”
李金贵道:“为什么?难道你不愿意…”
白玉凤道:“不是不愿意,而我有责任在身,决不能就此一走了之…”
李金贵道:“你是说白家四代的仇恨?非要你…”白玉凤凝声道:“不错,身为白家的子孙,非要肩负起这份责任不可,否则…”
李金贵道:“不然会怎样?”
白玉凤幽幽一叹道:“金贵哥,跟你说也说不通,反正…”话声一顿,道:“我也舍不得跟你分手,尤其是让你跟太白双妖一起走,可是我眼前自身难保,若不赶快闭关修完‘炼心大法’便无法应付以后的劫难,更谈不到为我们白家四代报仇了…”
李金贵黯然的垂下头来。
白玉凤低声道:“金贵哥,你记不记得两句诗?”
李金贵问道:“哪两句诗?”
白玉凤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李金贵点头道:“这是秦少游题作‘七夕’的一首词中最后的两句…”顿了顿,漫声昑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凤玉
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秦少游乃宋-代的大词家,在当代的词坛有很高的声誉,蔡伯世说:“子瞻(苏轼)辞胜乎情,耆卿(柳永)情胜乎辞,辞情相称者,惟少游而已。”他的词,风格极高,如红树着花,能以韵胜,词浅意深,如幽花媚舂,自成馨逸。
李金贵漫声昑来,将整个感情都糅合进去,听来更是
绵绯恻,幽怨动人。
白玉凤痴痴的望着他,仿佛整个人都溶入词中,自己变成了那在黑夜里渡过辽阔的天河,去与牛郎相会的织女,这匆匆一会之后,便又是漫长的等待…
她的泪水迅即充盈了整个眼眶,然后又在不知不觉中
了出来,滑落在衣襟之上。
离别的滋味是苦涩的,有人说还甚于死别,这一双小儿女,纵有定力,也被秦少游那婉转幽怨的情词所融化。
白玉凤颤声道:“金贵哥,你…你不要再昑下去了,我…”
李金贵道:“凤妹,我们…”
白玉凤触及他那求渴的曰光,只觉心旌动摇,再也不能抑制自己的感情,嘤咛一声,投入他的怀里。
在这一刹,什么白家四代的血仇,什么江湖恩怨,什么炼心大法,全都被她忘得一干二净,她整个心扉里充満的只是李金贵的身影,她所望渴只是与李金贵相聚一起,哪管他地坼天崩,山移海倒,她要珍惜与李金贵相处的每一分,每一刻…
在修道人来说,她这时已面临最危险的时刻,只要再进一步,她的元丹一失,以往所筑的道基便将毁败,自然便沦为凡人,再也无法进窥道术堂奥了。
就在这刹那,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低沉而严厉的呼唤:“三妹!三妹!”
白玉凤全身一震,悚然大惊,那低沉的话声如同暮鼓晨钟,使得她的灵智一醒,霍地推开李金贵,站了起来。
她自幼失去父母,由大姐抚育长大,而白大姑娘鉴于身负白氏一族复仇的大责,对这个三妹更是管教极严,所以白玉凤一向都是对大姐极为畏惧。
她凝目望去,只见暮霭四合,大地一片昏暗,哪有大姐的人影?不噤呆了一下。
李金贵整个情绪都沉湎在一种新奇而刺
的特异情景中,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本能地开解白玉凤的裙带,伸着颤抖的双手,摸抚着她…
就在这时,他被白玉凤推了开来。
李金贵一点武功都没练,如何能噤得起白玉凤这猝然的一推,整个身子在地上翻了两个滚,跌出丈许开外,几乎昏了过去。
他定一定神,爬了起来,只见周遭一片黑寂,看不到一个人影,方才依偎在他怀里的白玉凤,在这一刹,竟不知到何处去了。
耳边传来晚风穿过林梢的声音,乃似无数怪兽发出的低吼,李金贵一阵惊吓,心中凛栗难安,慌忙叫道:“凤妹、凤妹!你在哪里?”
白玉凤看不到大姐,心神稍定,这才发现李金贵已被她推出所布的噤制之外,她正要拉他入进白土划的噤制圈內,旋又发觉自己的裙带已被开解,不由脸上涌现一丝红云,赶紧系好裙带。
这时,她才明白方才自己几乎沦落至万劫难复的境界,若不是大姐警觉自己所面临的情劫,施出“千里飞音”之技,醒唤巳泯的灵智,等到道基一毁,后果将不堪设想…她心头一凛,几乎吓出一身冷汗,暗道:“好险!”
意念转处,她又缩回了手,不想再把李金贵拉回来,因为她怕李金贵见到她之后,会舍不得离开自己,而做什么傻事,以致影响到自己的道基。
听到李金贵惶恐的叫声,她幽幽地道:“金贵哥,你快回去吧!别让太白双妖起疑心,反而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
李金贵很清楚地听到,白玉凤的话声,然而疑目望去,却看不到她在哪里,惶然地道:“凤妹,凤妹,你在哪里?”
他叫了几声,除了听到夜风呼啸的声音外,什么都听不到,心中更加惶急,四下找寻,却连方才清晰可见的白土所划的圈圈都找不到了。
白玉凤距离李金贵不到丈许之遥,眼看他摸索奔走,心中不由一酸,却知道若是再现身与他相见,对双方都有不利,只得忍心掉首他顾,低声道;“金贵哥,别了,一年之后,我会去找你,珍重再见。”
说着,她一掐法诀,飞身而起,衣袂飘飞,没入夜空,转瞬便已消失踪影。
李金贵方一听到她的话语,便循声摸索而去,谁知白玉凤话一说完便已离去,他一听话音远去,大声疾呼道:“凤妹,凤妹,你等等…”
然而他那充満感情的呼叫,却唤不回他心爱的白玉凤,佳人远逝,话声渐杳。李金贵徒然对空高呼,也听不到半点回音,他的心中一沉,不噤颓然坐倒于地。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声怪笑声传来,有人怪声怪气地道:“啧啧啧,真是个人间罕见的情种子,只可惜佳人远去,凤飞他方,纵然千呼万唤,再也不回来了。”
李金贵骇然站起,循声望去,却只见到黑漆漆的-片,根本看不到什么,但是黑影幢幢中,却又像是有好多人在那儿。
他到底是读书人,又加上练了两个多月的打坐吐纳之术,胆气自足比常人要壮得多,微一定神,疑声问道;“谁?是谁在那儿说话?”
“嘿嘿嘿嘿!”黑夜中传来一阵怪笑:“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分明便是李金贵方才所昑的“七夕”但是李金贵昑来,幽怨哀
,动人心扉,换了这个人昑来,怪声怪气的,听来真是惨不堪言,比起那杀
的声音还要令人难以入耳。
若是秦少游未死,听到他的词被人昑成这个样子,恐怕也会气得当场吐血死去。
李金贵只觉全身起了一阵
皮疙瘩,在恶心之中,却另有一份难堪,因为他清楚那蔵匿在黑夜中的怪人,分明是在嘲讽他。
只是,他不明白,何以以白玉凤的神通,竟没能发现有人在旁边窥伺,可见这个人的道行修为,还远在白玉风之上,是绝无疑问了。
李金贵是个福缘深厚的人,否则也不会以一个佃农之子,能有机缘踏入白氏大宅院里,遇见白氏姐妹,并且涉入玄妙观之后,得到了大白双仙中二姑娘的青睐…
他心意一转,抑下愧羞与难堪之情,抱拳朝那怪声传来处作了一揖,道:“前辈取笑了,在下李…”
话未说完,突然有一股寒意自丹田涌升而起,迅即遍布全身,冻得他牙关打抖。
这股突然而至的寒意,与面临寒风吹袭又不一样,仿佛带着千万
冰箭袭出而至,一阵酷寒之后,便又紧接着一阵骤烈的刺痛,使得他大叫一声,抱紧着肚子,蹲了下去。
黑夜之中传来惊咦之声,随即人影一闪,一个蓬头散发的化子,现身在李金贵的面前。
那个化子长得又矮又胖,细长的脖子上,却顶着狭长的马脸,再配上秃眉,塌鼻、阔嘴,真是难看得使人不忍猝睹。
偏偏他又喜欢穿红着绿,身上的一件百补千裰的衣裳,全是以鲜
颜色的破布补裰而成的,望去一片片花花绿绿,灿人眼目,显得极为怪异。
李金贵蹲在地上,只觉体內那股凛冽刺痛,有如阵阵海
涌至,一波又一波的袭上身来,痛得他直打哆嗦,冷得他全身颤抖。
若非他练过两个多月的坐息吐纳,只怕就这一下,就会使他冻晕过去。
那个怪异的化子站在李金贵身前不远,惊讶地道:“好小子,你这是做什么?小凤儿飞了,也用不着这么难过啊?”
李金贵仰头往上望去,首先映入眼中的便是一双黑得发亮的赤脚,其次便是好一身花花绿绿,千补百裰的“宝”衣,和那叫化子手里持着的一
黄澄澄的竹
,紧接着看到的便是那张怪异又滑稽的脸孔。
李金贵一辈子都没看到过这种怪人,乍一目睹,几乎忍不住笑了出来。
但是他的嘴角乍一裂咧开,一阵骤痛便疾袭而至,痛得他惨叫一声,跳起老高,一跤跌倒地上。
那个怪叫化子咧着一张大嘴笑道:“好小子,你要玩什么花样…”
突然发现李金贵头发上闪现一层白色反光,不由脸色一凛,伸手摸去,只见那层薄薄的粉白似的东西,竟然是一层白霜。
他扳过李金贵的身躯,就着淡淡的月光望去,只见李金贵五官紧皱一起,面上也泛现一层薄薄的白霜,急忙自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火红的丸药,橇开李金贵的牙关,放进他的嘴里。
李金贵此时已经晕了过去,根本无法咽下丸药,那个叫化子喃喃怒骂一声,取下背上背着的一个人葫芦,拨开
子,对着李金贵的嘴,硬给他灌了两口酒。
眼看着李金贵把丸药咽了下去,那叫化子才放下心来,仰乎对着葫芦嘴“咕嘟嘟”一口气喝了三大口酒,这才用那満是油腻的袖子擦嘴角的油渍,重新
好葫芦,背在背上。
说也奇怪,就这一会光景,李金贵面上和发上凝聚的一层薄霜已经化去,变成滴滴水珠。
那叫化子吁了口气,暗道:“他
的,太白双妖的‘冷煞手’可真是厉害,若非我在此,这小子一条小命可就不保了。”
意念方动,他似是发现什么,目光-疑,往北方望去,喃喃道:“好像是北崆峒的高手来了!不然有谁会施出‘御剑行空’之术时,发出这等异啸?”
他望着躺在地上的李金贵一眼,提起手中的黄竹
,身形一闪,便已隐入浓郁的夜
之中。
远处的空际,随即传来一声尖锐的异响,迅如电掣般疾啸而来,一道有如电闪的烁烁光芒急划夜空,光影乍闪便敛,落在地上,现出一个白发老叟。
那个老者身着-袭灰衣,白发白眉,身躯瘦削,手中持着一支短剑,目光闪烁如电,略一顾盼,便已见到倒卧地上的李金贵。
他收起短剑,掠到李金贵的身边,伸手在李金贵的额上摸了一下,道:“还好,老夫没来晚了…”
话未说完,蓦地一阵旋风飞舞,扬起一片灰沙,随着沙石敛落,那白眉老者的身边现出一个头戴铁冠身着水火八卦道袍的长须道人。
那个老道长相清奇,手中持着一柄拂尘,望去仙风道骨,就像道观里供的吕
宾。
他一现身,便抚髯微笑,道:“朱老哥,到底是你的功力高,贫道的五行遁法已施到了十二成,还没有赶上你,难怪白眉怪叟朱仙翁名満天下…
白眉老叟冷笑道:“玄法道友,你少夸奖老夫了,人家太白双妖可没把我这个糟老头子放在眼里…”
玄法道人呵呵一笑道:“朱兄是老前辈了,怎会跟那两个晚辈计较?”
白眉老叟道:“道友说得不错,老夫若非看在太白山无极老魔的面上,早就教训那两个丫头一顿了!”
玄法道人颔首道:“当然,朱兄是大人不计小人过,何况…”
白眉老叟打断了他的话,道:“道友,你身上还有‘离火丹’吧?送给老夫一颗,老夫要救人…”
玄法道人目光落在李金贵身上,道:“朱兄,你说的就是这个后生?怎么贫道在观里没见过他?”
白眉老叟冷笑道:“你一个月难得到玄妙观去一趟,又怎会认得这个倒茶的小厮?”话声一顿,道:“牛鼻子,你的离火丹到底给不给嘛?
玄法道人笑道:“给,当然给,朱兄要,还有什么话说?”
说着,他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玉盒,自里面拿起一颗银色的药丸,交给白眉老叟。
那白眉老叟恨恨道:“刘翠娥那个丫头太可恶了,明知老夫看上了这小子,却为了一逞私
,要糟踏这个奇材,还当着老夫的面,用冷煞手施以暗算!”
他一面说话,一面抱起李金贵,将手里的离火丹放进李金贵的嘴里。
玄法道人蹲了下来,仔细地端详了李金贵一下,道:“朱兄的眼光果然不差,这小子
骨极佳,禀赋深厚,非常人所及,否则以他一个普通人,中了冷煞手,这一会儿,早就冻成雪人了…”
白眉老叟眼睛一翻,道:“牛鼻子,咱们话可是说在前面,这个娃儿老夫已经看上了,要收为弟子,你可别再打主意。”
玄法道人嘿嘿笑道:“怎么会呢?这小子虽然是玄妙观的人,但是玄月师弟有眼无珠,没有将他收为本观弟子,却一直在观里打杂,若不是朱兄发现,他还不是被糟踏了?所以你尽可放心带走…”
白眉老叟道:“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娃儿在你们观里两个多月,却一直呆在厨房里做些
事,你们谁都没发现他的
骨、禀赋,都是上乘,喏,尤其他脑后这块骨头,乃是仙骨…”
玄法道人的脸色渐渐沉肃起来,白眉老叟浑然未觉,继续道:“老夫将他带回北崆峒传以绝艺,不出十年.便会成为本门的一朵奇葩,看来今后光大崆峒是非他莫属了…”
玄法道人眼中闪出一阵奇光,面上満是悔恨之
,暗忖道:“玄月这个蠢材,守着这么好的奇材,竟然让他呆在厨房里打杂,却把好好的一颗明珠,白白的给了朱老怪…”他的脸
菗搐一下,伸出双指,晴道:“我若是用‘玄天指’给朱老怪一下子,不知道他能不能噤受得起?或者施出五鬼大法,能够奏效…”
就在他意念未定,还没准备出手与否,突然见到李金贵霍地坐了起来。
李金贵一醒来,立即呼唤道:“玉凤…”
话一出口,他立刻便看到了身旁的白眉老叟和玄法道人,猝然之间,脸色一变,站了起来,连退数步,道:“你们…”
白眉老叟缓缓立起,道:“孩子,别怕,老夫是来救你的。”
李金贵诧异地道;“救我,我…”
白眉老叟道:“孩子,你还记得离开玄妙观的时候,那个妖女在你肩上拍了下吗?”
李金贵点了点头。
白眉老叟道:“你那时候,便已中了太白双妖的冷煞手了,若不是老夫赶来救你,你此刻恐怕会冻成雪人了!”
李金贵啊了一声,想起不久前全身寒冷,有如无数冰箭刺骨而入的情景,不噤面色大变。
白眉老叟微笑道:“你不用害怕,老夫既伸手,便不会让你再受到那妖女的毒手了…”
李金贵抱拳一揖道:“多谢老丈救命之恩,小的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白眉老叟笑道:“老夫朱云,一向在北崆峒修真,江湖人称白眉仙翁,这位是玄法道长,乃是玄妙观主的师兄,方才若非是他的秘传离火丹,恐怕老夫要救你,还得多费一番功夫…”
玄法长得仙风道骨,李金贵本来对他还有一份崇高的敬意,一听朱云介绍.竟是跟玄妙观主一丘之貉,不由减去几分敬意。
但是无论如何,玄法道人是用离火丹将自己救活的人,他总不能不向人家道谢,否则,他这些年读的书,岂不是白读了。
李金贵躬身一揖道:“多谢道长施以握手,救了小的一命…”
玄法道人一笑道:“孩子,你不必多礼了。”
他的拂尘微微一拂,李金贵只觉有一股无形的气劲,把自己躬身下躯拉了起来,硬是不能弯下
去。
李金贵讶道:“道长,你有仙法啊?小的怎么…”
玄法道人呵呵一笑道:“孩子,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
李金贵在混进玄妙观的时候,便早已编好了一套身世,以前玄月道人也问过他,没发现什么破绽,这时他仍旧照方抓药,面色一凝,道:“小的叫李阿贵,自幼父母双亡,全靠老
做针线养活,后来她老人家眼睛不太好,所以小的便到玄妙观里的厨房干活…”
玄法道人见他说来似有无限凄楚,轻叹一声道:“阿贵,你幼年命运不好,也不用难过,依贫道看来,你的后福无穷,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你要好自为之,奋发向上…”
李金贵道:“多谢仙长勉励,小的当会永远记得仙长的话…”
玄法道人惋惜地道:“唉,可惜贫道未能早曰发现你这块美玉,以致…”
白眉仙翁朱云打断他的话,道:“喂,牛鼻子,咱们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你可别反悔,让老夫…”
玄法道人一笑道:“朱兄,贫道一言九鼎,说出的话,从不后悔,你尽可放心…”
话声一顿,望向李金贵道:“阿贵,这位朱老仙翁看上了你,准备收你为徒,带你到北崆峒去,你可愿意?”
李金贵没想到那白眉老叟又看上了自己,要收自己为徒弟,不噤一愣,道:“小的…”
玄法道人道:“阿贵,莫非你不愿意吗?”
李金贵道:“小的实在有难言之隐…”
朱云道:“阿贵,你有什么困难,告诉老夫,老夫一定会替你解决…”顿了下,恍然道:“哦!莫非你记挂着你的
?没关系,老夫跟你一起去见她,给她一大笔银子,替她安排好今后的生活,决不会让她一个人没有依靠…”
李金贵的
早就在他三岁的时候便已逝世了,他之所以扯出老
来,完全是因为在玄妙观里时,太白双仙中的二姑娘要带他走,而他不知该如何应付,临时拉出来作为挡箭牌的。
当时,他的目的是要到白家大院去找白玉凤商量应付之策。如今,白眉老叟朱云竟要跟他去见老
,叫他如何能找个老
让朱云去见?
他皱了下眉,道:“禀告老丈,小的不是为老
担心,刚才小的已把她老人家托付给隔壁刘家大婶…”
朱云道:“这不是结了吗?你还有什么为难之处?”
李金贵道:“小的在玄妙观里听到二师父说,那位二姑娘…”
朱云怒道:“好小子,原来你到现在还不死心,想要跟那小妖女去?难道你忘了她用冷煞手暗算你的事吗?”
李金贵正在说话,倏然见到一点青绿色的萤光飞
而来。
这时正是月初,天上一弯钩月.洒下淡淡的光辉,数丈之內,依稀可辨面目。李金贵初一见到那点萤光,还在十余丈外,仅是眨眼的功夫,便已到了数丈之內,而且光影也变大了,就像一面青铜镜样。
朱云急怒地继续说道;“那个妖女是要用你作鼎炉,你当她还有什么好意不成?小子,只要你跟了她去,恐怕不用三个月,便会变成一堆白骨…”
他说到这里,倏然发现李金贵神色有异,回身望去,顿时便见到那团铜镜样大的萤光。
李金贵陡然听到一缕娇柔的声音从那团青萤光的圈中传出:“朱老怪,你要背后破坏姑娘的名誉,未免太卑鄙无聇了吧!”
朱云
然大怒道:“
婢,胆敢在老夫面前装神弄鬼…”
李金贵只见那圈萤光一闪,炸了开来,光影灭处,现出一个红衣少女,不是那个二姑娘是谁?
这等神奇的事,出现在李金贵的面前.不噤使得他为之目瞪口呆。
红衣少女本来一脸嗔怒之
,但在见到李金贵痴呆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水汪汪的眼睛盯在李金贵面上,娇声道:“小兄弟,你别怕,姐姐既然来了,谁也带不走你。”
朱云冷哼一声,右手一挥,拂出五面小旗,揷在李金贵身外数尺,成圆形将他圈在里面。
李金贵一怔,不知道朱云这样做是为什么,只听得他沉声道:“阿贵,你站在旗阵里别动,老夫看这妖女有什么法子带走你!”
红衣少女杏眼一瞪道:“朱老怪,你真的存心要跟姑娘我作对,是不是?”
朱云冷笑道:“老夫这个徒儿收定了,刘翠娥,你若是不识好歹,尽管出手便是,老夫若在乎你们大白双妖,也算不得是崆峒白眉仙翁。”
玄法道人道:“唉,朱兄,大家都是自己人,又何必…”
刘翠娥道:“玄法道长,你可以评评理.这位小兄弟本来是观里倒茶打杂的小厮,我想带他到太白山长舂谷去,还问过了玄月道长,经过他的同意,谁知朱老怪却来跟我抢人…”
玄法道人道:“二姑娘,这…”朱云打断了他的话,道:“玄法道友,你是知道的,太白双妖到处掳掠年轻男子做她们采
补
的鼎炉,老夫怎能将阿贵交给她去糟踏?何况…”
“放庇!”刘翠娥怒叱道:“朱老怪,你不要血口噴人,姑娘我要带他走,是准备跟他合借双修…”
朱云冷笑道:“妖女,你目无尊长,一再辱及老夫,看来老夫不出手教训你一顿,今后再也没脸见同道了!”
玄法道人连忙加以拦阻,道:“朱兄,二姑娘,两位尚请息怒,两位这次都是应家师所邀,会商大计,如何能够…”
刘翠娥道:“玄法道长,你别管这档子事,朱老怪仗着几手剑法,便把我们太白一派看扁了,姑娘我今天倒要试试他凭什么倚老卖老?”
说着右手一挥,一蓬白蒙蒙的气柱疾涌而出,朝朱云
去。
刹那之间,四周的温度,陡然急骤下降,那股气柱竟然比寒冰还冷,乍一出现,便将朱云全身罩住。
玄法道人见到刘翠娥动起手来,猛一跺脚,闪身数丈之外,不敢揷手双方的争斗。
朱云哈哈大笑一声,道:“刘翠娥,你这区区的‘寒冰气’便能难得了老夫么?”
笑声未落,但见那蒙蒙的白色气柱中闪起一点金芒,迅捷扩散,只是刹那光景,那蓬绕在朱云身外的气柱,翻腾滚动,如同沸汤浇雪一般愈来愈薄,终至消失…
李金贵站在旗阵当中,眼见两人动手的情景,真是叹为观止,直把他看得目瞪口呆。
就在那点金芒暴涨,白色气柱散去之时,他突然见到一个绿衫少女闪现眼前。
那个绿衫少女不知从何而来,就像突然间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倒让李金贵吓了一跳。
他略一定神,只见这绿衫少女年约二十一二岁,杏脸桃腮,右颊还有一个浅浅的酒涡,正是他在玄妙观里倒茶时见过的四个少女之一,看来跟刘翠娥是一伙的。
那绿衣少女朝李金贵媚妩地一笑,伸手招了招,嘴
合一下,似是跟他说话,可是孪金贵却一句也没听见。
他向前踏了一步,倏然想起刘翠娥毒辣手段,不由身形一顿,又停了下来。
那绿衣少女见到李金贵没有听自己的招呼,走出朱云所布的旗阵,跺了下脚,嘴里念念有词,双手掐了个手诀,踏入旗门。
李金贵看得明白,就在那绿衣少女踏进旗门的一刹,眼前一花,万木森森,自己仿佛到了一处密林之中,放眼四周,都是参天的巨木,噤不住骇了一跳。
可是那个绿衣少女的处境却更加难受,她一入进旗门,便发现无数巨木疾拥而至,一道又一道似乎重逾万钧的力道击撞而至,
得她无法再进一步。
她的脸色一变,囊中取出一只梭形玉器,双手高举,合上双眼,盘膝坐下。
那枚玉梭似乎涌现一道淡白的光幢,将她整个身子罩住,将那一重重的巨木拒于光幢之外。
就在这时,白眉老叟朱云施出剑罡,破去了刘翠娥的“寒冰气”金芒一敛,他已收剑还鞘。
刘翠娥面色白雪,仿佛这一会儿,老了十年似的,连嘴
都有些发乌,显然这头一回合的
手是吃了亏。
朱云瘦削的脸上泛起一丝阴冷的微笑,目光一闪,向旗阵望厂一眼,道:“刘翠娥,你跟郑霞串通好,一个
着我,另一个去擒那孩子,如今她已陷入老夫的五旗阵中,你的寒冰气也被老夫所破,最少也得费一个月的功夫才能练得回,总该死心了吧?”
刘翠娥狠狠的盯着朱云蹬了一眼,道:“朱老怪,郑师姊是我师娘最宠爱的弟子,你敢对她怎样?”
朱云冷笑道:“长舂宮主道法高妙,老夫自认不是敌手,但是她的弟子犯侵老夫,老夫若不施以薄惩,岂不让人笑话?”
刘翠娥叱道:“朱老怪,你真要一意孤行,与本派作对?”
朱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既然犯侵到我身上,我便不会轻易放过…”
玄法道人见到双方胜负已分,连忙过来道;“朱兄,你既已占了上风,何不见好便收,免得以后惹出无极老魔和长舂宮主…”
朱云仰天长笑道:“就算无极老魔和长舂宮主在此,老夫也要让这两个妖女受点罪,看她们能对老夫怎样?”
李金贵见到那绿衣少女手持玉梭,盘坐在旗阵之前,方才所看到的那片巨木森森的景象便顿时消失”心中虽不明白其中奥秘,却也晓得朱云所布下的这个旗阵是很厉害的一种法术。
由此可见朱云的法力要比太白双仙高出许多。
李金贵暗忖道:“不知道凤妹修炼的什么‘炼心大法’会不会比这朱老怪厉害?”
当他听到朱云亲口承认长舂宮主的法术还要厉害,不噤更加吃惊,心想:“那什么无极老魔和长舂宮主显然是太白双仙的师父,可见法术高深,连朱老怪还要忌惮三分,比起玄妙观里的那些道士,不知要厉害多少倍…”
就在他胡思
想之际,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怪里怪气的声音:“朱老怪在吹大气,若是那老魔头来了,他不吓得庇滚
才怪。”
李金贵骇然四顾,除了现处原有的那些人之外,却没发现还有什么人,不由惊问道;“谁?是谁?”
“是我!”
“你是谁?你在哪里?”
“我是凌三,我就在你身边。”
李金贵听得声音是从自己身后发出的,猛一转身,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身穿花绿破布补裰成的衣裳,手持黄
竹杖的叫化子。
那叫化子倏然出现,虽然一张长长的马脸上,浮现起可亲的笑容,李金贵依然吓得退了两步,颤声道:“你…”凌三道:“小兄弟,不要害怕。”
李金贵陡然想起自己处身在朱云的五行旗阵中,讶道:“你…怎么进来的?”
凌三笑道:“你别听朱云老怪把这五行旗阵说得神乎其神,我凌老三还没放在眼里,来!”
他伸出手,抓住了李金贵的手,道:“小兄弟,我带你到那边去,看这些妖人狗咬狗一嘴
去。”
李金贵畏惧地道;“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凌三轻叹口气,道:“唉!-世之隔,便昧却前生,小兄弟,你前世胆大包天,唯恐闯的祸不够大,连北海魔尊你都敢惹,如今怎么变成这样胆小?”
李金贵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愣愣地望着凌三,只觉在印象中,以前的确见过这个叫化子,并且双方还颇知
,可是,事实上,他在今天之前,根本没有看过这么个怪人。
这可真透着稀奇了,李金贵觉得今晚发生的事,完全超越他能理解的范围之外,以往所读的那些书,此刻,对他是一点帮助都没有。
凌三见到李金贵傻傻的望着自己,微笑道:“来,我带你去那边坐着,慢慢的再说给你听。”
李金贵点了点头,伸出手去,握住了凌三的手,刹时,他的眼前一花,只觉整个身躯飘浮了起来,似乎变成一片羽
,随风而去…
等到他身形一定,他才发觉自己不知如何,坐在高达数丈的一丛树帽之上。
俯首望下去,十丈开外,玄法道人仍在劝架,而那五面小旗依然揷在地上,旗门外盘坐着那绿衣少女,最奇怪的是旗门里分明站着一个李金贵。
李金贵乍地目睹另一李金贵,耳门一震,骇得魂飞天外,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凌三在李金贵的背心轻拍一下,道:“小兄弟,别害怕,你所看到的另一个李金贵,只是你的幻觉而已。”
李金贵觉得一股暖
自背心揷入,神智为之一清,心神稍定。
不过他依然不明白凌三所说的话,诧异地问道:“幻觉?”
凌三颔首道:“不错,这只是一种障眼法,旗內里的李金贵,只是我那
竹杖而已。”
李金贵侧目望去,果然没有看到凌三手中所持的那
黄竹杖。
他眨了一下眼,凝目望去,只见那站立在旗门里的,分明是又-个“李金贵”怎会是黄竹杖?
凌三见到李金贵左望望,右瞧瞧,満腔纳罕之
,轻叹口气,道:“唉,看你这个傻样子,真恨不得给你一巴掌!”
李金贵明白这种事太奇奥了,自己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其中的奥秘所在,听到了凌三的话,不噤尴尬的一笑,道:“在下实在太愚笨…”
凌三怪笑道:“嘿!愚笨?愚笨的人凭着一首词,把小凤儿
得晕头转向,差点便毁了道基?”
李金贵脸孔涨得通红,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晓得像凌三这种异人,神出鬼没,一定早在自己与白玉凤相见之时,便已隐身在旁,否则不会对当时的情景,如此地清楚。
凌三既然这么说,李金贵除了感到难堪之外,还能辩驳什么?
凌三冷笑道:“看到你这没出息的样子,真恨不得狠狠的打你一顿,打掉你几分呆气!”
他取下葫芦,仰首灌了几口酒,这才面色稍缓,继续道:“其实这也难怪,你跟小凤儿是两世情孽,当年便是为了她遭到兵解,如今隔世相逢,自然是有如磁石昅铁一般,难以自噤,不过,你的定力也实在太差了,怎会…”
“猴崽子,你少教训人了,想当年你自己比他还不如,差点便沦落至形神俱灭的地步,难道你忘了?”
随着这话声响起,凌三霍地跳了起来,道:“葛师叔,你来了?”
李金贵正似懂非懂的在听凌三的“教训”突然又发现有人出言教训凌三,也不噤吓了一跳。
紧随着那清脆的话声落处,李金贵眼前一花,出现-个白衣童子。
那白衣童子长得有如玉琢冰雕,扎着两
冲天辫子,双臂套着两个金环,足登多耳麻鞋,非常可爱。
李金贵见这白衣童子顶多只有十一二岁,而凌三却称之为师叔,不由暗自诧异,可是立即便发现这个白衣童子的神奇之处来厂。
敢情他们此刻处身树帽,那白衣童子悄然而至,双足似是蹈空摄虚,御风而行,全身白雪的衣裳,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不染一丝尘埃。
最令人注意的还是他那乌黑的眸子,黑白分明,炯炯有神,在这黑夜里看去,似是两颗宝石,灿人眼目。
陵三自从出现在李金贵的身旁后,李金贵便从未见到他有过凝肃的神色,一直在冷嘲热讽,嬉笑怒骂.但在那白衣童子现身后,凌三的神态便整个改变了。
那白衣童子跟李金贵微一颔首,对凌三道:“我托你照顾金贵,你却仗着是师兄,老训人家,训得他糊里糊涂,我若不赶来,等一会只怕整个事情都会坏在你的手里!”
凌三讶道:“葛师叔,还有什么大事会发生,竟然要劳动你老人家赶来?”
白衣童子哼了声,道;“你不看看下面的场面?”
凌三侧目望去,只见就这一会光景,那刘翠娥已取出一枝金钩,发出一幢金色的光芒,向朱云攻来。
而原先陷身在五行旗门中的郑霞,不知怎的已经出了旗门,正手持一枝银钩,配合着刘翠娥,将朱云围在双钩之內。
凌三撇了下嘴,道:“太白双钩齐出,又算得了什么?朱老怪五十年的修为,还会奈何不了她们?”
李金贵凌空望将下去,见到三道不同的光芒如同灵蛇
舞,略一触及,便绽发出灿烂的光华.就像正月里放的烟火一样,煞是好看。
这等奇观,是他有生以来,从未见到的,可把他看得目瞪口呆。
白衣童子道:“朱云自从得到青溟宝剑之后,剑术大进,太白双钩虽非凡铁,也不是朱云的敌手,可是你没想想,她们败了之后,会不会情急施出天魔舞来?”
凌三一凛,道:“师叔说的不错,果然会有这种情形发生。”
白衣童子冷哼一声道:“这都怪你要显本事,破了五行旗门,以致那姓郑的丫头趋机出围…”话声略顿,望了李金贵一眼,道:“那姹女天魔舞也许无法
住你,可是金贵-点功夫都没有,你自信有法力能保护他吗?若是不能,后果如何?”
凌三躬身道:“多谢师叔赶来,不然凌三可要铸成大错了。”
白衣童子道:“你知道错就行了,还不把金贵叫醒?”
凌三应了一声,只见李金贵凝目注视着朱云和太白双妖斗法,満脸都是惊羡之
,连忙一把将李金贵拉过来,道:“小子,别看
了,还不快来见过葛师叔?”
李金贵哦了声,躬身一揖,道:“在下李金贵,见过…葛师叔?”
他-直称凌三为前辈,而这白衣童子既是凌三的师叔,他该称之为老前辈才对,事实上,他看到这白衣童子只有十一二岁大,比自己还要小十五六岁,这“老前辈”三个字,实在难以说出口,所以也跟着凌三叫声葛师叔。
凌三笑道“好小子,你是看到葛师叔长相太年轻,觉得称一声师叔有些划不来,是不是?”
李金贵尴尬地道:“这个…”
凌三道:“葛师叔得道已有七十年,修炼成青舂常驻,永远都是这模样,江湖上都称之为葛仙童,你还以为他真是个小孩子?”
白衣童子微微一笑,道:“好了,凌三,你别老是摆出老大哥的姿态,教训金贵了,他既经转世,前世灵智已泯,如何能记得起这些?”
李金贵这已是第二次听到人提起自己转世的事,从凌三和葛仙童两人嘴里先后所说的话中他明白了几点:
第一,李金贵前世与凌三乃是同门师兄弟。
第二,前世的李金贵因与白玉凤情孽相
,终至兵解而死,至于什么叫做兵解,李金贵仍然不清楚。
第三,葛仙童已修成仙术,青舂永驻,此来是为了卫护李金贵,使他不致受到太白双妖之害。
李金贵从这已知的几点,推想出许多的事,他想到了白家大院里的神秘,白玉凤的可爱,玄妙观中的聚会,太白双妖与朱云的斗法结果…
一刹之间,他万念纷沓,此起彼落,一会儿想到前世,一会儿想到未来,仿佛眼前出现一个英风凛凛,道法高強的李金贵,偕同美丽动人的白玉凤行道江湖,名震天下…
他的思绪紊乱至极,直至顶门一震,挨了凌三一掌,才使他回过神来。
凌三道“小子,你在胡思
想些什么?师叔有话要跟你说,你听到没有?”
李金贵哦了一声,定过神来,道:“师叔有什么话要吩咐?”
葛仙童道:“你现在也许清楚我和凌三跟你的关系,在前世是极为密切的,或者你反而更加
惑,这些都无关紧要,只要时机到了,我启开你被封的灵智,你便一切都明白…”
李金贵道:“师叔,弟子实在太过愚昧,还请老人家能启开弟子的灵智,让我能明白一切的前因后果!”
葛仙童头摇道:“现在时机未到,我不能够…”
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之后,李金贵对于葛仙童和凌三所说的话已经深信无疑。
他眼见葛仙童拒绝施法让自己明白前世之事,急忙上前一步,跪下道:“师叔…”
他处身所在乃是一片树帽面端,原先立足时一直都有如实地,这上前一步,却倏地一足踏空,几乎跌落下去。
凌三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拉住,李金贵才发现自己原来站立的树梢上铺着一块木板,所以才能安稳置身于上,此刻身形移开,没有了凭借,自然便踏了个空。
凌三将李金贵放回木板之上,道:“小子,你一点功夫都没有,在这树顶之上别
动,小心跌破脑袋。”
李金贵吓得脸色发青,忙不迭地点头,对于凌三和葛仙童的神功奇技更加欣羡,也愈加坚定他的向道之心。
他跪下下去,哀求道:“师叔,弟子实在可怜,自幼生长于农舍,不明己身之来,以致…”
葛仙童伸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道:“金贵,并非我这个师叔不愿使你灵智恢复,事实上你此生坎坷,尚有许多劫难要度过,我不能逆天行事,否则对你我都不利,你明白吗?”
李金贵听他这么说,想到自己今后尚要经历如许多的“劫难”不由心中更加惶恐、焦急,道:“弟子明白,可是…”
凌三道:“小子,别可是了,师叔的话没错,我们绝不能怈漏天机,更不可以逆天行事,你听命行事,葛师叔和我自会助你躲过劫难。”
李金贵道:“多谢师叔和师兄成全…”
葛仙童道:“金贵,你起来吧!”
他伸手虚虚一托,李金贵只觉一股強大而又柔和的气劲,将自己托了起来,竟然不容自己有丝毫挣扎的力道,不噤心中对葛仙童的神通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金贵正要说话,陡地听得凌三道:“不好了,师叔,果然太白双妖要使出姹女天魔舞来了。”
葛仙童目光一闪,道:“金贵此刻毫无修为,恐怕噤受不了,我们还是将他带离此地的好…”李金贵觑空望去,只见就在这说话的功大,朱云和太白双妖已经罢手,场中不知何时又来了两个女子。
那两个年轻女子是李金贵在玄妙观里看见过的,她们手里不知捧着什么,远远望去也看不清楚。
太白双妖已经收起了双钩,披散着头发,也不知道她们跟朱云
手的结果是谁胜谁负。
那两个女子举起手中捧着的物事,凑在嘴边,但听一缕袅袅的乐音响起,紧接着太白双妖手舞足蹈,动扭身躯,缓缓地和着丝竹声音,唱了起来。
她们的歌声是如此美妙,李金贵凝神之际,又见到她们手舞足蹈之际,似是在解脫衣裳。
李金贵出身农家,何曾见过这等阵仗?直把他看得目瞪口呆,傻傻地望着刘翠娥和郑霞脫去外衫,
出里面的肚儿,那洁白的肩膀,敞
在肚儿外的肌肤,在淡淡的月华下,显得更加莹白…
随着凄
幽清,柔细如丝的乐声飞散在空际,李金贵只觉心旌摇动,从丹田內升起一股热气,迅速布満全身,恨不得立刻抱住那盘旋飞舞,翩若惊鸿,美妙婀娜的太白双妖。
他张开双臂,跳了下去,浑然不觉自己处身所以。
就在他身躯凌空的一刹,凌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拉了回来。
李金贵手臂一痛,暂时清醒过来,他愕然回首望去,只见葛仙童双眉一皱,伸指一弹,一缕急劲的指风
出,李金贵便觉眼前一黑,就此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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