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三天
这是冷一凡根据用餐和睡眠的次数所作的大约的判断,感觉上象是已被囚噤了三百天,他期待万一的机会。
铁门的孔
又打开,他以为又送饭食来。
但却久没动静,隐约中有对眼睛朝里窥探。
片刻之后,眼睛移去。
开锁的声音响起,铁门打开,进来的是锦袍老者。
冷一凡的心紧了起来。
是祸是福,马上就见分小。
“先生,太委屈你了!”管家走近。
“好说。此地満舒服的。”冷一凡笑了笑,这不是真正的笑,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自我嘲弄。
“得罪之处,希望先生不要介意!”
“那里!”
“家主人自得先生施术之后,痼疾大有起
,今天已是第三天,就烦先生第二次施术,希望这次能竟全功。”
“希望如此。”
“现在就巧。”
“管家带路吧!”
冷一凡随在管家身后,出了铁门,登上石级,暗门是在一间书房中,出书房,经过几重门户,又到了原先的黑屋。
屋时已有灯,这一路之上不见半个人影,也听不到半当声息,仿佛这栋宅子里,就只有两个人。
病人还照上次的样子躺在
上。
冷一凡坐到
边。
又见红龙,可怕的标志。
管家沉声开口道:“先生,希望此次针到病除,就可恭送你回去!”
冷一凡点了点头,他表现十分沉着,似乎并不把被点倒囚噤了三天的事放在心上,实际上他现在相当紧张。
如果真的把对方治好,对方无疑地将下毒手,送回去的保证根本不足信,如果又留一手将被再囚三天。
三天之后又如何?同时也难保不另出花样。
赌,他决定赌一赌,赌对方言而有信,要是对方变卦,便只有靠本领闯开,生死成败在所不计了。
“先生!”管家开了口:“你三天前是怕脫不了身,故间留了一手,对不对?”跟眸里
光闪了闪。
冷一凡心头“冬”地一震。
“管家根据什么说这话?”
“你扎针时会经犹豫,目光不定,显然是在打什么主意老夫自信老眼不花,这点还能看得清楚。”
“那算管家多疑,就算老夫多疑,这一次希望不会发生这种情形,现在就施术吧!”
冷一凡捻起了银针,脑际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意念,银针在手,要这剌有红龙老者的命易如反掌,甚至比反掌还要利害,也可以挟持病人,作为脫身的凭藉…
就在此刻,房门口人影一闪。
“什么人?”管家喝开。
“是婢子小菱!”
“什么事?”
“有个字条请管家过目!”
婢子进房,是三天前侍候饮宴的婢子之一,把一小字条送于管家。
管家就着灯火一看,登时老脸大变,栗声道:“这真是想不到的事。”凌厉的目芒
向冷一凡。
青衣婢女送来的字条上说些什么,冷一凡当然无由知道,但从管家的凌厉止光判断,极可能与已有关。
管家摆摆手,青衣婢退了出去。
冷一心银针捻在手里,现在,他需要更慎重地考虑了,必须看情况以决定该采取的行动,同时他也全神戒备,以防管家再突然来三天前的那一手。
三天前是因为他预留了一步棋而保性命,今天,可就不同了。
管家的目芒收敛,意外地和声道:“先生,施术吧,话已经说在前头,希望这第二次能针到病除。”
说着,居然还微微一笑。
冷一凡相当困惑,他不明白管家反复改态变度的原因,但又无法问出口,可怕的念头仍迂回在脑际。
一针下去,可以要病人的命,没可以立起沉疔,他该怎么说?
管家又开口道:“先生,你还考虑什么?
冷一凡突然下了决心,大丈夫行情光明磊落,不能效琊僻的小人行径,这
银针带在身边,你救人而不是杀人,即使有了什么意外,也只有认了。
于是,他暂时抛开杂念,见准
道针揷了下去,只是一针。
片刻,出拔银针,口里道:“成了!”从容地收针入囊,但心里的戒备况未稍懈,以防不意的突击。
“先生,请外厅坐!”
“好!”徐徐站起身来。
双方移到厅堂落座,娉子献上了茶,然后退出厅外。“
“先生,家主人的病算是没问题了?”
“应该是的。”
“何时才能见到实效?”
“就是现在!”
“哦!”管家站起身来:“先生宽坐片刻,老夫去去就来。”说着举步离开,显然,他是要回房去证实冷一凡的话来。
冷一凡坐静在大厅里。
那送字条的青衣婢女提壶茶走近,笑昑昑地道:“先生小婢给您添茶!”说着,把茶添満到八分,又自顾自地道:“我叫小菱!”
冷一凡点点头,她在送字条人病房时便已报过名。
小菱朝屏帐门望了一眼!悄声道:“先生,尽可放心,一切会平安无事的。”说完,匆匆转身出厅。
冷一凡大感证愕,他完全不明白这叫小菱的婢女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抬手想叫住向她问问,但人已没了影儿。
她送字条使管家改变了态度,字条上写的是什么?她说,这话决非无事小舌,定有用意,但用意是什么?
这宅子里的人和事一样的诡异。
冷一凡暗忖:“出面请医的是二先生,只要自己能活着出去,非找到二先生揭开谜底不可。”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管家才从里面出来,口里道,先生让你久候了!“说着,把手里一重甸甸的小锦袱放在茶几上又道:”这是点小意思,先生笑纳!“
冷一凡道:“这…在下就愧领了。”
管家道:“那里话,这是理所当然的。”
来时坐的那顶轿子又出现在厅外院地里,冷一凡瞥见之下,心中不由一动,看来平安离开是不成问题的了。
果然,管家抬手道:“先生,请上轿。”
冷一凡把锦状袱
进布囊,起身,随管家步出。
抬轿的也是原班人马,只差个随轿的二先生。
管家亲自打开轿门,请冷一凡上轿。
待冷一凡坐定,开口请:“先生,你是看病的,病人是受治的,任何病人与医生之间的关系都是一样,希望你把家主人当一般病家看待,你也是江湖人,应该懂得老夫的意思?”冷一凡道:“当然,在下懂得,管家的意思是要在下守口如瓶。决不谈病家不干病情的任何事,对不对?
管家颔首:“对极了,这应该也是医德的一部分!”说完,关上轿门。轿子又被遮严。
跟来时一样,完全看不到轿子以外的情况。
夜暮时分,街灯已经放亮。
冷一凡回到了客店,他是在城外三岔路口被放下轿的,空轿又奔回旷野,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去过的是什么地方。
踏进门,音音
了上前,-把抓住冷一凡的手道:“
子,快把人给急疯了,你一去不回,我真担心你会发生什么意外!”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冷一凡笑笑道:“病家路远,病情又复杂,所以多呆了几天,对不住,累你着急!”他不想道出事实经过。
音音嘟起嘴,瞪着眼道:“你倒是说得
轻松的!”野
的目光,代表着慧黠和杰傲,别出一格的美,女人中的男人。
女人中的女人会使男人倾倒,但女人中的男人同样会令男人
赏,独特的性格渗入了她的美。
冷一凡很欣赏这种个性突出的美,但现在,他不只是欣赏,而是以內心来领略她那一份关切之情。
被关切是一种幸福,尤其来自可意的女人。
“说话呀!”音音摇撼着冷一凡的手臂。
“要我说什么?”冷一凡一向冷漠的音调现在变得十分温柔。
“你没想到人家会着急,连稍个信都没有?”
“音音,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不是有意的?”
“你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吗?”
“你担心什么?”
“担心你这一去永不回头。”
“你是说我可能被杀?”冷一凡眸子发光。
“对,这些曰子来,想杀你的人不在少数。”
“音音,我是二先生请去的,二先生是谷府的人,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对不对?”这句话不尽妥当。
“
子,你死了谁去抓和尚,谁去拜庙?”
“…”冷一凡语
。
“不错,这点我也没想到过!”音音改变了语气:“我会去找二先生,甚至谷大公子,可是人只能死一次,而且死了就不会复活,我有再大的本事,杀再多的人,能换回你的命么?”
几句话,赤
地表
了少女的情怀,而且相当深刻。
冷一凡情不自噤地另一手抓住音音的香肩,没开口,只望着她,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
事实上,两人已经贴在一起,不是形式,是心灵的契合,此时无声胜有声,心意的
远超过言语。
也不需要语言,语言在此刻将是很笨拙的。
房里的光线很暗淡,加深了微妙的气氛。
“咳!”小二的乾咳声。
两人立即分开,剩下的是各自心的跳
。
“先生回来了,小的来燃灯!”小二进房燃上了灯火,望了望两人,巴结似地道:“先生还没有吃饭吧?”
“哦!小二哥,劳你到外面叫些现成的酒食。”
“是,小的这就去办!”小二哈了哈
,又道:“先生明天继续看病么?”这也是他真正关心的事。
冷一凡看病,他便有外快可赚。
“唔!当然看。”冷一凡漫应道。
小二匆匆离去。
两人相视一笑,坐到桌边。
冷一凡布囊里取出那包神秘病家的诊金:打开一看,两人为之一呆,尽是黄澄澄的金棵子,少说也有一百两。
一百两金子,足够放手花一年半载了。
“是什么人家出手这么大方?”音音问。
“只知道是一家大户人家的主人,对方没报门第,我也没有问。”
“
子,这不象话,你定是隐瞒了什么?”野
的眼眸闪着慧黠的芒影:“医生连病家的姓名都不问?”
“这…”冷一凡真的不知道,但又不想抖出实情,医生有替病家保持秘密的义务,这是医德,但又不能不回答音音的话。
情急智生,故作沉昑的道:“音音,如果病人患的是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疾病,难道你也一定要知道?”
这一解说,似乎有理,音音不再追问了。
冷一凡把金棵子分成两份。
“音音,你拿一份!”
“我为什么要分一半?”
“你是我的助手,对不对?”
“算了吧!
公子!”
音音模仿巧姐儿对冷一凡的称呼:“我身边带的比你全部所有的要多,你留着自己慢慢用吧,我不需要。”
冷一凡只好包起来放回布囊里。
没多久,店小二送来酒菜,将就摆放在那张诊病的桌上。
冷一凡摸出了锭五两的银子,递给了小二道:“小二哥酒菜钱先付,多余的你拿去吧!”
小二吃惊地道:“爷,太多了!”
冷一凡把银锭朝提菜的盒子里一放,道:“不多,你不必客气。”
小二眉开眼笑地哈下
去:“先生,谢啦!您要是在这儿行
上三年五载的医,小的会发笔财,可以改行的了!“说完,再次哈
离去。
冷一凡与音音开始吃喝,头一次,两人在一道吃喝。
音音很大方,毫无忸怩之态,大有男儿之风。
冷一凡不期然的又想到那神秘的病家,在发现病人
刺红龙之时,管家的锦袍老者顿
杀机,出手突袭,自己被囚噤了三天。
第二次施术时,婢子小菱送来了字条,使得管家改变了态度,关键在于那张字条,到底字条上写的是什么?何人所送?接送都保持最高隐秘,用意当然是隐蔵身份,又为的是什么?
“音音,二先生来过么?”
“哦,我忘了说,他来过,还在此地写了张字条要店小二送出去,同时告诉我不必担心,你很快就回来。”
冷一凡心中一动,那宇条竟然是二先生写的,婢子小菱在添茶的时候,没头脑地说了一句一切会无事的,这到底有什么蹊跷?
“字条上写的是什么?”
“不知道,我没看。”
“可曾听说他要店小二送到什么地方?”
“没听说,他是在房外低声吩咐的。”大眼睛一翻,又道;“怎么,你这样追问,难道那字条跟你有关?”
“送字条的,就是侍候我的小二?”冷一凡还是不舍地追问,人,一旦心里有了疙瘩。
“对,就是…他来了。”
店小二端了壶酒连房。
“先生,这是小的特地到东街打的一壶好酒,孝敬您,聊表一点心意。”说着,把酒壶放在桌上。
“谢啦!小二哥,我有话问你。”
“先生有何吩咐?”
“今天二先生要你送-张字条,有这事么?”
“有这回事!”
“送到什么地方?”
“这…”店小二立即变了颜色现出十分为难的样子,支吾了一会才呑呑吐吐地道:“这,二先生叮咛不要随便说,既然是先生问,小的,不能不说,是送到大街上交给一家南货店的老板。”
“大街上,南货店?”
冷一凡喃喃自语,心想:那神秘的大宅院会是南货店,就在大街上?不可能!轿子腾折了那么久,少说也在十里之外,似乎还经过荒野,难道是对方故意绕圈子?
“南货店很大么?”冷一凡又问。
“小店一间。”
“噢!这…”冷一凡深深一想:“字条没有加封,你一定看到了,上面写的是什么?”
“先生为什么要问这引起?”
“好奇而已!”
音音皱了眉,她意识到事出有因。
“先生,小的,看是看到了,是偷看的,这事要让二先生知道,小的就别想在襄
生活了。”
“不要紧,我们不说,谁会知道。”
“嗯!这个。”
小二低头想了又想,终于咬牙道:“其实,很简单几个字,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上面写的是可能关系推元反下面字小的不懂,后面四个字是不宜留难,就这么简简单单几个字。”
冷一凡脫口道:“推元反戕!”
小二瞪眼!
音音也瞪眼!
冷一凡立刻想到了普渡庵所发生的怪事,先是有人被杀,看
似是自戕,守庵的妇人失踪,接着来了武林判官,要完成未完成的杀人买卖,剑拔弩张之际,-向仅属传闻的蓬莱三翁之中的“铁头翁”突然现身,指出看似杀自的汉子是死于推元反戕。
心念之中,向小二挥手道:“小二哥,你可以自便了,没什么事。”
小二迟疑地追了出去。
“
子,你到底是弄什么鬼?”音音大声问。
冷一凡没答腔,心里在苦苦地想:“二先生当时并不在场,他怎么知道推元反戕这档事?照字条表面解释,他怀疑自己与推元反戕这门失传功力的主人有关,所以才有不宜留难言之语…”
“
子,你怎么啦?”音音似已动了火。
“我…没什么!”
“你不肯说拉倒,反正我们之间谈不上
情,以后各走各路!”音音似赌气地灌了一杯酒,嘴翘得老高。
“不是,音音,你先别生气,我告诉你。”冷一凡陪了个笑脸:“我这次出诊,病家很古怪,把我限制在客房里不许走动,到今天最后一次施行针炙之术,对方忽然接到一个字条,立刻送我回店,所以你一提到二先生送字条我便想到这个中有文章,因为请我去的是二先生。”
“是这样,怎不早说?”音音脸色缓和下来。
“先我没想到这一点。”
“你去的不是谷家?”
“天知道,轿子是被遮住的黑轿,抬了很久,停轿时又在內院,根本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
“算了,反正人已经平安回来,喝酒吧。”音音代冷一凡斟上店小二刚送来的所谓好酒,自己也斟了一杯。
冷一凡喝了一口,点点头,表示的确是好酒。
音音虽说不提了,但他的心并未松开,这整个的事件太古怪了,他告诉音音的,并非全部事实。
二更初起,两人酒意到了八分。
八分酒意的人,人就有些飘飘然了。
灯光、酒意,音音的神色显得更
更野。
俗语说酒能
,冷一凡不是喝了酒会
,但任何人在喝到了八分醉的时候,多多少少跟清醒的时候是有些不同的,在情绪的表
方面,不会有太多的顾忌,动于中则形于外。
现在,冷一凡便是这样,他呆呆地望着这
美少女,静夜、客邸,一男一女杯酒相对,能不有动于衷么?“
“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音音偏起头,眸子飘起一层雾,蒙蒙的水雾,她似乎突然
失了野
,变得很温驯,红
的双颊象盛张的瓣花;充満了女
的
惑。
“你不喜欢我看你?”
“眼睛长在你脸上,你爱看就看,谁也管不了!”
“音音”你真的很美!“
“是你说的?”
“是真心话!”
“那你就尽情地看吧,趁现在有机会。”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人生聚散无常!”音音的眸光忽然暗了一下,以低沉的声调道:“水上的,浮萍,偶而聚在一起,说不定什么时候一阵风又被吹散,也许能重聚,也许就此永远分开,江湖人连生死都难预卜的。”
她现在象一淑女,又似多愁善感的婉约少女。
冷一凡心想,女人实是善变,令人无法捉摸,想她持剪刃杀人时那份狠劲,根本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人。
“音音,这不象你说的话。”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多愁善感的女人。”
“因为你看来,我该是什么样的女人?”
音音的眸子又开始发亮象火堆暗下去一挑又突然旺了起来。
“你应该是豪慡大方,提得起,放得下,狠辣与美
兼具的女人。”冷一凡坦白地说出了心里对她的感觉。
“你说的不错,我是连杀人也不怎么在乎的人,可是
子,我是女人,女人始终是女人,猛如虎,狠如狼,豪如大风,朗如飞扬的云,这不是一个女人,在情感是永远不会变成男人,你说对不对?”
音音的眉毛挑起又垂下,只是两眼明亮如故,隐隐有一种火焰在燃烧。
这种火焰最容易延烧到生人的心房。
冷一凡的心火似已被点燃,他的双眸也已透出了火焰。
“音音!”他突然伸手按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柔白细腻,完全不象是杀人的手,而是一双令人动心的真正女人的手:“我能永远握住它么?”
“不能!”音音不假思索地回答。
“为什么?”冷一凡的心火并未稍减。
“就是因为不能!”慧黠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我就要知道理由?”
“
子,我们象目前这样不是很好么?”音音笑了笑,笑得很苦涩,眸子里的火焰也突然消失:“何必一定要问原因呢?有些原因是很伤感情的。”
“我更不懂了?”
“将来有一天你会懂的。”
“音音!”冷一凡接着的手变为抓,紧紧握住了她的皓腕:“听你的口气,你好象并不喜欢我?”
“我很喜欢你,打从普渡庵外头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已经喜欢上了你,可是只限于喜欢,不能更进一步。
“到底为什么?”
“我已经说过不能两个字。”
人最想得到的便是他想得到而得不到的东西,而一旦心里兴起了“想得到”的念头,就象柴薪致点燃,很快便成为烈火。
冷一凡的一点心火,已变成烈火,他的目光使人心悸音音现在心已在悸动,脸更红,能助长烈火的红。
“音音,我不喜欢听不能两个字…”
“
子,只怕你非听不可。”
“音音,可别误会,我没有什么歪念头,只是喜欢你,只是想…”话锋顿了顿,他在想如何措词。
“只是想什么?”音音暗暗在咬牙。
“只是想我们之间应该距离更短些,更亲近些。”
“不能,这已经过份了。”音音用力菗回手。
冷-凡错愕地望着她。
音音起身走到门边,向外望了望夜空,然后关上门,回到桌边,没有坐下,眸光已恢复正常。
冷一凡深吐了口气,把心火庒低下去。
一个始终憋在心里的问题又上脑海,籍着酒意,他情不自噤地问了出来。
“音音,我只问这一次,以后绝不再提它…”
“什么?”
“你到底是不是女杀手?”冷一凡的神情立变严肃。
“在你是,在别人不是!”“什么意思?”
“因为这外号是你替我取的。”
“那就是说你不是真正的女杀手?”
“我已经回答得很清楚了。”
“那…真正的女杀手该是准?”
冷一凡两眼迫盯着音音,似两把利刀,象要戳穿她的內心,看看她这句话可信的程度有多深。
“真正的女杀手就是女杀手!”
回答不是音音,而是另外一个似曾相识声音的女人,声音就近咫尺。
冷一凡心头大震,但他仍坐着不动,急急捉摸声音的来源,,两边是房间,一边是音音住的,她一直守着没离开过。
另一个房间是自己的,回来到现在没进去过,难道人蔵在里面么?再一个可能人在窗外,明间朝后开了两个窗子,窗外是院子…
“是谁呀?”音音首先开口喝问。
“女杀手!”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
三个字,给人以极大的震撼。
冷一凡望向音音,这已经证明了音音不是女杀手,而音音却瞪着左边那扇窗,因为声音来自那窗外。
房里有灯火,无法外望。
冷一凡站起身来,努力沉住气道:“深夜光临,有何指教?”
他全身都菗紧了,这是完全估不到的意外。
“有几句话跟你谈!”窗外声音回答。
“有话要跟在下谈?”
“不错!”
“请进来谈好么?”
“用不着。”
冷一凡明知这句话是多余,对方是绝对不会随便现身的一个強烈的意念,他极想见识一下这恐怖人物到底生成什么样子?
在鲁班庙,她现过身,但只是人模糊的影子,当时一直怀疑她是音音的化身。
“芳驾有什么话要跟在下谈?”
沉寂了片刻。
“算了,另等机会谈吧!”
“为什么?”冷一凡大感意外。
“现在谈不太方便,而且你可能也不会回答我的问题?还是等待适当的时机和地点的好,我走了。”
声音顿杳。
冷一凡却呆住了,女杀手要跟自己谈的是什么问题?她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主意?诡秘的人,行事总是诡秘的。
音音冲到窗边,推开,向外张望了一件,回过了身来。
“她真的走了!”
“这可真是古怪,突然而来,又莫名其妙地走…
冷一凡微摇着头,想不透这当中究竟有什么文章。
“她说要等适当的时机和地点跟你见面。”
“现在的时间和地点有什么不适当呢?”
“谁知道!
子,你这三天一定很劳累,歇了吧!
女杀手这一搅,把原先的郝份微妙的气氛完全破坏无遗双方都有意与阑珊的感觉。
冷一凡淡淡地道:“好,歇着去吧。”
夜已深沉。
冷一凡在
上翻来复去就是睡不着,连一丁点睡意都没有,他在想女杀手,満脑子都是女杀手模糊的影子。
只是个影子,鲁班庙留下的神秘印象。
音音不是女杀手已成定论。
女杀手血洗南
主府,在襄
也有不少条人命这在她刀下。
冷一凡现在的意念很古怪,他并不感觉到她恐怖,只是觉得她神秘,女杀手为他而杀人,两次解了他的困,到底为什么,他想不透。
现在女杀手又自动找上门,目的又是什么,更加让人猜不透。
想心事,习惯上是闭着眼的。
冷一凡睡不着,但他的眼睛是闭着的,突然,他感觉到有一支软软的手在脸颊上摸了一下,他大惊睁眼。
眼前是漆黑,不知什么时候灯灭了。
这屋里除了音音没有别人。
陡然间,他心狂跳起来,孤男寡女同处在一个屋顶下,是在酒后,又是这种时分,直觉上便会生出某种反应,必有的反应。
“音音!”他轻唤了一声。
没有反应。
“是音音么?”他又叫了一声。
依然没有反应,但他自己有反应,他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不是音音身上的香味,但香味发自女人的身上是无可置疑的事。
头一扬,双肘撑
,他想起身…
“别动”是女人的声音,绝不陌生。
“女杀手!”冷一凡断然地叫了出来。
全身的细胞完全收紧,神秘而恐怖的女杀手就站在他
边,而他是躺着的,如果她有所图谋,他毫无对抗的余地。
她说另等适当的时间和地点,现在的时地适当么?
“
子,你最好不要大声。”女杀手提出了警告。
冷一凡努力镇定了一下,这时,他已可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
边,两人之间距离是两尺,也就是一伸手就可以要命的距离。
对方仍然蒙着面,与在鲁班庙所见没什么差别。
“芳驾有什么指数?”
“你曾经到一个神秘的地方看一个病人?”
冷一凡心头一震,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又为什么巴巴地找上门来问这件事?“
“不错,有这回事!”
冷一凡无法否认,事实上也没否认的必要,郎中本来就是替病人看病的,并非稀罕事。
“病人,何许人物?”
“不知道。”
“你连医治的是谁都不知道?”
“人家不说,在下例不方便強问,因为在下是江湖的郎中,不是普通医生,江湖人应当尊重江湖规矩。”
“好,算你有理,病人得的是什么病?”
冷一凡心念电转,女杀手追问这么仔细,居心何在?如果自己说了实话,因而导致严重后果,至少要负道义上的责任。
想着,眼前又浮现出剌在病人前
的红龙。
“一般的老人病。”
“你说谎。”
“什么意思?芳驾凭什么说在下撒谎!”冷一凡心头又是一紧。
“不凭什么,凭你的话不近情理!”
“何以见得?”
“非常简单,襄
多的是歧黄名家,不会医不了一个般的老人病,说什么也找不上你这江湖郎中。”
女杀手够厉害,一语中的。
“这很难说!”冷一凡力持镇定:“医道有如武道,各有专
,又如百物互相生克,江湖郎中未必就逊于武林的高手。”
“你在強辨?”
“如果在下问芳驾为什么要探听这档事,芳驾肯坦白相告么?”
“
子,你弄明白,现在是我问你,如果我要你的命,不费吹灰之力,你最好是实话实说。”
“我
子不受威胁。”冷一凡傲气已被
发。
“你真是不怕死?”
“人迟早总是要死的,尤其是刀头舐血的江湖人,随时随地
都处在生死边缘,被人杀或是杀人,无时无地不可发生,就象是在现在,芳驾只是举手之劳,没什么好怕的。“
冷一凡说得很慷慨,但也很淡然,他真的不怕死么?他甘心死在女杀手的刀下么?
当然不是,人没有不怕死的。只是基于大丈夫男子汉置身在无可避免的情况下,不愿表现出怯懦而已。
此刻,仿佛女杀手冰凉的刀已刺入身体“
子,我要看你多有种!”…
左肋下起了尖刺的感觉,刀已对正了致命的部位,只消轻轻一送,生命之火便告殒灭。
冷一凡呼昅窒住,血
也停止了运行,生与死的决择,他是一万个该活下去,大任未了,将死不瞑目,可是能屈服么?
你不是能屈能伸那一型的大丈夫,他是铁铮铮的男子汉不能为自己怕死而出卖了别人。
固然那
红龙的神秘病人很不可能善类,可是单凭想象而牺牲别人并非武士之道,更何况女杀手已明显地不是善类。
与此,他宁愿选择死。
至高至大的勇气和节
,将在此时表现。
“芳驾尽管下手!”
“你真的愿死”?
“如果是公平决斗,在下有剑在手,那又当别论。”
“可是现在你没有反抗的余地?”
“所以在下等芳驾下手。”
“我杀的人太多,不在乎多你一个。”
“当然,在下很明白这一点。”
冷一凡已铁定了心宁死不屈。
女杀手不知在考虑什么,没立即下手。
一阵可怕的沉默。
冷一凡什么也不去想,想多了便会决心动摇,他把思维保留在空白状态,静待生命损灭的那一瞬。
“很好,你既然决心要死,我成全你!”女杀手打破沉默,声音冷得象冰锥。
冷一凡牙关突地咬紧,就象法场上的死刑犯听到了监刑官那一声大喝:“行刑!”的感受完全了样。
女杀女并没下手,不但没下手,还把刀收了回去。
冷一凡大为意外,但没有死里逃生的感觉,因为女杀手随时可以在出刀,她之收刀,必然又有什么打算。
“
子,我暂时不想杀你!”
“为什么?”
“留你一张还能开的口,也许有用处。”
“也许你会后悔失去这机会。”
“后悔?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我要杀你,随时随地都可以,不在乎现在这一时,这可不是吹的。”
“很难说!”
冷一凡坐起半身,右手已抓起横在
里的长剑,剑在手中,便等于有了一笔可以-搏的本钱,不一定赢,但至少有了本钱。
“
子,你别以为抓到了剑,我说过不杀你便不会再下手,否则你一样毫无机会。”女杀手分毫没动,还保持着刚才的距离。
“可以试一试的!”
“用不着试了,以后再说。”
“在下可以告诉芳驾一句话…”
“什么?”
“来请在下看病的是谷大公子府中的二先生,芳驾要想知道病人的身份,无妨去问他。”
冷一凡并非感于女杀手不下杀手,而是想到她曾替自己解过围,礼尚往来,所以提供了二先生这一条线索。
事实上他自己也极想打破这个谜团。
“应该找谁是我自己的事。”女杀手冷冷回答。
冷一凡为之一窒,自己好意提供她这条线索,她竟然不领情,这神秘而可怕的女人到底是什么心态?
人影一晃,女杀手鬼魅般消失。
冷一凡抓着剑下
,房门是半开的,他这才想起自己进房时忘了上栓,否则女杀手不会如此来去自如,反而音音的房门关得很紧,这边谈话虽然是低声,但总还是有声音,竟然没惊动她,想来是喝多了酒的缘故。
判断时辰,距天亮已经不远,他又回到
上,经过了这大腾折,他反而很快地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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