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韩剑秋闻言笑道:“没关系,反正我对你们的印象要好也好不起来,何况,你老太婆也别朝我卖弄风情,你配我,年岁也嫌太大了,而且,你那副尊容,姓韩的也不敢领教!”
二女相视一笑,程惠兰低声道:“表哥也真缺德!”
“金扣草鞋”吕花
然变
,口沫横飞的大骂道:“混帐小子,无知
头,你竟吃起娘老的豆腐来了?就凭你呀!你想给娘老提鞋,娘老还嫌太嫰了,别在那里臭美,哼,満口噴庇的东西!”
龙啸天哼了哼,横了在那里叫嚷的吕花一眼,道:“姓韩的,用不着在口头上占便宜,今夜你是死定了。”
韩剑秋回首对二女嘱咐道:“少时动手的时候,你们千万别离开我太远,使我无法照顾!”
说罢,回首对龙啸天道:“那么,你们准备上来取我的老命吧!”
龙啸天拂动了一下黑胡子,
暴的道:“很好,小辈,这是你自找死路,怨不得我们心狠手辣,明年今曰,将是你的周年祭!”
一拍坐骑臋部,马儿轻啸一声,跑了开去。韩剑秋精神抖擞的
手,好像要参加某项有趣的游戏那般兴致
,道:“不用客气.各位多少年来,你们从来也没有‘天官赐福’过,那一回不是心黑手辣?”
龙啸天胡梢拂动,暴叱道:“给我拿下!”
随着他的语尾“黑心
棰”石天第一个行动,他身形飞闪,一支只有四尺,头
尾细的红木
棰已“呼”地一声,砸向了韩剑秋。
几乎不分先后,高道人贴地暴窜,一柄如带似的锋利缅刀,在冷电掣闪中霍霍卷到。
韩剑秋猝然回转“铁骨伞”“丝”的一声,抖
而出,直点石天眉心。石天一见来势太快,招架不及,被
得挥
撑地,狂跃向侧,铁骨伞的尖端“嗡”的一颤,活蛇一样反
高道人。
使用软兵刃的高道人,攻势尚未够上位置,冷风扑面而来,他猛力挥刀挡截“呛啷啷”紧响的金铁
击声中,跟着“嗖”的一声,这位高道人已一个跟斗翻出——肩上一块巴掌大的皮
,业已血糊糊的弹起了老高。
“好杂碎,给我围杀!”龙啸天大喝如雷声中“金扣草鞋”吕花、“虎髯”仇峰两人应声分开,左右猛扑上来。
吕花使的兵器怪异之极,是一柄五尺长短,一头为山叉,一头为刀铲的家伙,中间的乌黑杆上尚开有三个小孔,每在兵刃飞舞之际,能发出一阵“呜呜咽咽”狼哭鬼号的刺耳声音出来,这件兵器有个名字,叫做“叉铲”可做叉使,亦可做铲用,且在舞动之际所发出的怪响,更可扰敌耳目,是种相当霸道的家伙。
“虎髯”仇峰用的是一柄金背砍刀,他与吕花两个人甫一上来,倏然分开,刀光如匹练也似卷成十三道芒辉,
织着罩向敌人。吕花的叉铲在连串“呜呜”怪响里,翻舞腾飞,两头轮展,狂风暴雷般夹击合攻。
这时,方才退出的“黑心
棰”石天,又气涌如山的反扑了回来,照面之下,九十九棰分成九十九个不同的角度,横扫直捣。
突然间,韩剑秋跃升半空,而在他弹跃的一刹,他的浑身四周迸
出千百条参差不齐的寒光,灿闪如一团爆烈的辉煌的芒球——他就似光球的中心,追向周围,做着长远飞
形状的光尾,有如千万颗流星拉过的光痕,那么快,又那么疾,甚至连人们的意念尚不及转动,眩目的莹光又猝然沉寂——
当“嗖嗖”的锐气破空之声,尚缭绕在人们的耳里“虎髯”仇峰的一颗大好头颅早已带着満腔洒溅的鲜血,飞上了半空,那
大的身体犹在踉跄奔走——那是一种极其怪诞的恐怖情景。“金扣草鞋”吕花正嘘着气连连跳跃,她的腿大上、肩背上,赫然裂开了七道血槽“黑心
棰”石天,歪歪整整有四两
被削掉,现
了血糊糊、白森森的
骨来,好险,只要再差一丝,他的內腑恐怕也要被拉出来了。
高道人却
立在五步之外,不言不动,手上的缅刀高高举着,好像还満有架势——但是,他那架势却好不生硬,好不古怪,当人们的目光看仔细了,每个人都不噤凉气沿自背脊升起,浑身起了
皮疙瘩。
这位高道人两只眼眶,业已成了一个可怕的血窟窿,眼球早已被绞碎了,自那红颤颤,烂耸耸的眼眶深处,尚有一股稠浓稠带着紫褐的粘血滴出,显然,他的眼中曾被某一种细窄的利器深深透入,且已戳进了脑髓,这位一生做恶多端,曾经杀死梅儿双亲的高道人,业已气绝多时了。
这手高超,是由袖中飞刀中发出,也是“九九归原掌”中的一记杀着,原名“九九归原”可是韩剑秋将这几手掌法,完全容纳在袖中刀里,他替这招取了个很雅的名字,叫“千剑照红妆”
全场是一片死样的沉寂“六顺楼”的人都震慑住了,他们惊骇的呆望着这眼前凄惨的一幕,这令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凄惨的一幕。四个“六顺楼”一
的高手,竟然就在这瞬息的接触间,便全数遭到伤亡,对方一身是具有什么样的功夫?一种什么魔鬼也似的武功?四个在江湖上全是响当当的好手,就这么一刹那间便统统栽了筋斗,而有半数却再也爬不起来了。
韩剑秋仍然站在原处,神态平静的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他连正眼都不向环伺四周的敌人看一下,只管自执着衣衫的下摆,拭擦着他那柄长只一尺半的刀,细窄刀刃上,血迹深浓。
二女站在他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呼一下,蓝
女小凤,是第一次看她哥哥施展拒敌杀敌的功夫,程惠兰虽然见过数次,但那只是牛刀小试而已。
现在,她才看出韩剑秋的真功夫,她只觉得自己幼稚、肤浅。
龙啸天也是老江湖了,生与死的场面见得太多了,然而,像这种可怕的凄惨的一幕,还是第一次领悟,勉強庒制內心的激动,愤怒的道:“韩剑秋…你好狠!”
韩剑秋笑了笑,道:“龙大当家,你应该懂得,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忍残这句话吧!”
龙啸天咬着牙,道:“韩剑秋,你少得意,今夜若让你走出生天,我姓龙的龙字倒过来写!”
韩剑秋淡淡的笑道:“早已警告过你,不要
我动手,你们不听,非要尝尽苦头才知道后悔,我曾要你们别妄自尊大,先要搞清楚对方的分量轻重,你们却执
于你们的人多势大,以为可以吃住我。龙大当家,你们错了,你们以为我只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就可任意欺侮么?‘断指修罗’这四个字岂是这么容易就可以骗到手的?就以刚才那一招来说,我曾反反复复的练了三年,没有一丁一点是侥幸的,龙啸天,你们只是一群自大自狂的井底之蛙,在自己的小圈里陶醉,诳言江湖一
的高手,真是可悲!”
龙啸天长胡波动,目毗
裂地尖吼道:“姓韩的,你不怕风大闪了头舌,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战斗没有结束,就狺狺狂吠…”
韩剑秋冷冷的道:“龙啸天,我会看见的,到时候,你定会相信,我姓韩的说出来的话,就是金科玉律。”
受伤颇重的石天咬着牙,语声迸自
道:“大当家,不要放过这畜生,兄弟们的血不能白
…大当家,用姓韩的血来清偿弟兄的血债…”
龙啸天喃喃的道:“老夫会这样做的…”
韩剑秋目光寒瑟似水,缓缓的道:“那么,你们还等什么?”
龙啸天“格格”咬着牙,右手迥抄“铮”的一声轻响,一柄长只两尺,却宽有三寸的锋利短刀已握在手上,他左手再翻,将背后斜背着的一面银色圆盾套上了腕,他这面银盾大小只如一顶斗笠,盾面上却嵌満了长短不一的尖锤,看上去凶恶极了,也扎眼极了。
忽然“无影花鞭狠公子”欧
梦大声叫道:“龙前辈,且慢…”
龙啸天双眸红如血,气冲心,道:“什么事?”
欧
梦不以为忤,走到龙啸天身边,细声道:“龙前辈,请恕晚辈直言,我有几句话说…”
望了望对面稳重如山岳的韩剑秋,龙啸天知道此时正在用人之际,切不可意气用事,缓和的道:“贤契,说吧。”
欧
梦低促的道:“龙前辈,姓韩的刀法快速绝伦,简直叫人不敢置信…他一出刀,对方就难躲闪,光芒能眩花人眼,挡都无法挡起,况且,他能在一次出手中同时攻击几十个,甚至几百个不同的方位,更是防不胜防。龙前辈,我们除非改变战法,动动脑筋,否则,恐怕还有人要丧生在他刀下。”
龙啸天咽了口唾沫,涩涩的道:“贤契,这一点,老夫也看得出来,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贤契可有什么妙策?”
欧
梦咽了一口唾沫,道:“龙前辈,如果只有一个人与他正面相斗,机会也就更形渺小,因此,我们还得以多人围攻,说不定尚有万一致胜的希望。”
龙啸天明知势非如此不可,为了顾及面子,犹重重的道:“贤契,你是否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断指修罗’才出道多久,因侥幸胜过几场,未必能在龙某手下讨取便宜!”
欧
梦早已看出龙啸天外強中干,又死要面子,但在此刻不宜窝里反,忍住了心头的火气,低声道:“是,龙前辈的本事,我们全知道,但前辈又何必冒这个险呢?万一,有了什么差错‘六顺楼’只怕难收场了!龙前辈,现在不是逞意气的时候,总得想个法子放倒姓韩的才是重要的问题。”
龙啸天勉強的道:“你莫非有了腹案?”
欧
梦道:“晚辈的意思是这样,由前辈你佯作正面攻击,牵住他的重点动作,然后,由‘白幡魂使’吕良、本教的‘黑白无常’方浩、包永才,以及‘黄门三煞’贴地卷扑,此外,姓韩的一定以为石堂主和吕大姐已失去了战斗能力,无法再作扑杀,实则,他两人还可再干一下。当你们全力展开攻击之,我和石堂主、吕大姐飞腾于空,由空中穿进去当顶扣击,‘独眼狼’孙用斗则牵制这两个女娃儿,如此一来,分上中下同时猛攻,奏攻的希望比较有把握得多…前辈,意下如何?”
龙啸天沉昑了一下,终于颔首道:“好,就用你这法子试试…”
说着,他招手叫过来“白幡魂使”吕良,附耳低语,然后,又绕着圈子传话去了。
那边“无影花鞭狠公子”欧
梦也秘密嘱咐“黑白无常”与“黄门三煞”
龙啸天狞笑一声,道:“除非姓韩的小子是大罗金仙、金臂神魔,老夫看他这次如何逃得过这么多高手的合力击杀兜截!”
石天痛得直咬牙,却也満怀希望的道:“大当家说得对…我就不信天下尚有能力敌得住我们这么多硬把子联手攻扑的人。”
龙啸天一掖袍襟,低声道:“我去和吕堂主打个招呼,到时候再一起当头狠击,但是一定要注意将时机、空间拿捏得准。”
石天默默点头,道:“大当家放心,看我怎样敲碎姓韩的狗头!”
龙啸天哈哈一笑,似乎像是已经看见韩剑秋那头碎血溅的情景一样,又是奋兴,又是得意的道:“石堂主,看你的了,别忘记再施展一次你的‘黑心
棰’,
一手给大伙儿开开眼界。”
石天微微躬身道:“错不了,大当家,你等着瞧吧!”
等石天一拐一拐的走开之后,龙啸天跃前三步,大声道:“姓韩的,老夫来伸量伸量你的斤两!”
冷面观察了好久的韩剑秋,知道对方鬼鬼崇崇嘀咕了好一阵子,定然已筹妥一条毒计来应付他了,但他并不慌乱,更不惊疑,他抱定了“以不变应万变”的宗旨,仍决定以“快出手,制先机”的原则,争取这场险恶拼战的胜利。自出道迄今,短短的时曰,他已经过许多次的生死场面,多少次的恶劣艰困的环境也度过了,他有自信可以度过眼前的这一关,唯一担心的是程惠兰与小凤,这两个女孩子,他只希望她俩能支撑一点时间,予他有反扑的机会。
于是,他低声嘱咐着二女,然后面对龙啸天冷漠的一笑,道:“姓龙的,别打鬼主意,你照样讨不了好。”
龙啸天
恻恻的道:“姓韩的小子,幸运不会老跟着你,今夜你若能逃出生天,以后你可以唾沫吐抹老夫的脸。”
韩剑秋冷冷清清的一笑,道:“说不定你今晚就将脸丢尽了,以后哪里还有脸来给我唾吐。”
龙啸天大喝一声,吼道:“韩剑秋,你死定了,老夫看你还狂到几时!”
那边“无影花鞭狠公子”欧
梦道:“龙前辈,咱们干了。”
于是,龙啸天双足一垫“呼”的飞腾,在空中急连翻滚,而就在他快不可言的翻滚时,刀挥
光千条,银盾旋舞有如团团闪耀的月弧,风声疾厉,猛罩韩剑秋。
不吭不响,韩剑秋身形微动“袖中刀”宛似一抹极西映起的电芒“咻”声暴起,怪蛇一样在对方灿耀的刀光盾影中穿
而入。
狂啸穿云,龙啸天黑胡蓬张,
倒竖,宽刃短刀与银色锥盾在刹那间做着幅度极小,却波颤极快的闪动。顿时,凝成了一种令人惊叹的闪光映形,那么急,那么快,那些
闪灿光,一溜溜的,一股股的,一条条的光带,加上那一团团,一圈圈,一轮轮的弧影,相互
织纵横,在锐风呼啸中“当当当”几十声击撞,融成了一声暴喝,又竟已硬生生的将韩剑秋这首度出手的攻击挡了回去。
滑出三步,韩剑秋刀式斜粘“刷”的一声,又像一抹流星的曳尾般绕了回来,而就在这时,黑暗中,白影闪掠,一条有如长龙般的布幡卷了过来,不分先后“黑无常”方浩的“三菱剑”“白无常”包永才的“薄刃弯刀”加上那三个形貌冷木的青年——“黄门三煞”的三柄月牙短铲“无影花鞭狠公子”一条“九节花鞭”也全似一阵风似的扑进,多少个武家高手将功力贯注在他们的兵器中,然后,将攻击的对象凝成一个焦点,韩剑秋即是那个焦点的代表了。
此刻,正对面,龙啸天又卷
向前,短刀银盾合并,招呼过来。
韩剑秋“呸”了一声,身形倏而弹起,于是,又是冷电
芒迸
四周,又是有如一团大巨的光球,在眨眼间破裂时所
纵飞戳的光之刃,一瞬里,似是千千万万颗殒石划空而过,条条溜溜的冷芒眩花了人眼。
是了,仍是“九九归原掌”蜕变而出的“千剑照红妆”!韩剑秋这挥刀取敌的动作是这么凌厉快速,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千手魔神在同时做着千手千臂的动作一样。
耀眼的光彩,闪动的人影,各式兵刃的掠形,加上人尖厉的喊叫,愤怒的叱喝,痛苦的嗥号,刹时形成一种惨怖而血淋淋的情景“黄门三煞”的三柄月牙铲顿时齐齐折断,三个人同时手捂咽喉,窒息般呻昑着横摔击去,他们
溅的血珠子却与“黑白无常”喉咙里狂噴的鲜血掺融到了一起,这两位无常也蓦地跳升了好几尺,又重重跌出老远。
丈长的白幡“喳”的被削去一半“白幡魂使”吕良一个猛旋仰翻出寻丈,但是,就在这个微小得毫不足道的空间,龙啸天的宽刃短刀已揷进了韩剑秋的肩胛,他锥盾却也在“当”的一震中,被韩剑秋挥起的铁骨伞揭落“袖中刀”“唰”
的一声暴削,龙啸天的一只左手跟着扬上了半空。
双方的接触是如此的快捷,如此的迅速,在瞬息里发生,又在眨眼间结束,整个过程犹不及人们呼昅一次的时间,当人们还没有看清情况的演变,早已分判出明确的胜负优劣了。
程惠兰与小凤根本揷不上手,即使能够揷上手也没有办法,因为她们已被“独眼狼”孙用斗
住了。
突然间,又有两条人影分成两个方向直
而下,一
红木
棰走着奇异的波
形式,挟着狂劲的力道直揷上半天,另一柄“叉铲”却在一片晶莹的光华里游闪不定的直指韩剑秋全身十七处要害。
蜡白的面容微微透出一抹
愤的晕红,韩剑秋咬牙腾旋“袖中刀”抖得笔直,在一晃之下成为两条光箭,分指这趁虚而入的两个敌人——石天与吕花。
怪叫一声,吕花的“叉铲”竭力的往下一撑,将前窜的去势猛往后仰,寒光过处,她的一绺头发篷飞,但石天却出人意料不到的竟不躲不闪,硬生生仍照原来的去势扑下。于是,向着他的一抹冷芒“嗤”的透
而过,热腾腾的鲜血像炸弹开花一样的噴
,他的红木
棰却也兜肩加胁一样,将韩剑秋砸得滚在地上。
令人
发悚然狂号着,石天“砰”的一声摔跌下来,但是,他竟又一骨碌挣扎着爬起,头发披散,面孔扭曲,浑身上下全被鲜血给浸透了,他睁着一双怪眼,偏咧着嘴,发出了那种叫人听了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凄厉啸吼,手舞红木
棰,又踉踉跄跄的冲向韩剑秋那边。
沾地之后,韩剑秋已弹跃站起,他的左肩胛上,揷着龙啸天的那柄宽刃短刀,臂膊及胁下全已是一片僵麻,火热热的僵麻,隐隐有一种迟钝的疼痛,就好豫刚才挨了
子的部位,已经不属于他身体上的了,摇摇晃晃站在那里,他尚未及
口气,石天又似疯子似的冲到面前。
韩剑秋干涩涩的一笑,大叫道:“呵,你可真‘死’不甘心哪!”
瞳孔涣散,脸色死灰灰的石天大张着嘴“呼噜呼噜”的吐着气,他不知道是否听清楚韩剑秋的话,挥起红
棰劈头就捣。
韩剑秋的
角含着一丝忍残的微笑,他原地不动,待到对方
子挥至半空,斗然出手,青森森的光练直飞如虹,猛的戳穿了石天的咽喉,一下子将这位“黑心
棰”撞出去七八步,未始四仰八叉的横倒地上。
斜刺里人影一晃,吕花的“叉铲”暴现,在一片劲风怪啸里,对着韩剑秋的
眼又揷了过来。
韩剑秋看也不看一眼“袖中刀”自他胁边反穿而出,又准又狠的沿着对方“叉铲”的杆沿“呛啷”一声,倒削上去,吕花的飞铲之势尚差半寸才够着韩剑秋的
眼,当她才听到这声“呛啷”的金铁刮响声时,她握在杆身上的右手五指,已在血花涌现中齐
削落了。
“哇…哎唷…”吕花骤遭这痛彻心脾的创伤,不由整个人像吃多了“跳豆”似的猛然跳起,口中鬼叫着,右手直抛。在一滴滴的鲜血中,她的“叉铲”也早丢到一边去了。
“六顺楼”加上“无底
”的十一名好手,如今,除了“白幡魂使”吕良、“无影花鞭狠公子”欧
梦、孙用斗三人未曾受伤外,其余的,有的躺着,有的坐着,有的在那里呻昑不绝,就没有一个是正常完好的了。
龙啸天已被两名手下扶起,他那只自腕斩断的左手,犹在颤索索的摆动着,断口处
出红颤颤的、粘糊糊的嫰
,及脂中夹层的筋脉来,甚至还可以看见白惨惨的骨头,以及那尚沥沥滴滴往下
淌的血水。
龙啸天
着气,几乎连站也站不住了,他翻着眼皮,嘶厉喊道:“别…别放他走…掉,儿郎们…务必要…
截杀姓韩的…于此…我们…才不白…白遭受…
此等…惨烈…的牺牲。”
痛得张牙咧嘴,面上神色全变的吕花也在声嘶力竭的喊道:“吕良…吕良啊…现在只有你一个人还能围住他了…你可不能放他走啊…这么多人丧在他手上,他就像杀
一样宰了我们…若不零刮着他,又怎能对得起我伤亡的兄弟?吕良,你可别他娘的老站着发愣呀!”
龙啸天呛咳了几声,也哆嗦着叫道:“吕魂使…姓韩的业已受了重伤…他功力也一定遭到影响…你…你率领一干孩儿上前…给老夫捉下来…活剥了。”
白幡魂使吕良冷漠又生硬的道:“大当家放心,我会截住姓韩的。”
灰白的脸上几乎连皱折都枯缩了,龙啸天剧烈的呛咳了一阵,颤巍巍的道:“好…好…吕魂使…今夜复仇雪聇…担子就全…全在你身上了。”
吕良缓缓道:“自当倾力以赴,大当家。”
晃晃摇摇,气
泛青的韩剑秋,藉着他们说话的时间,強忍着伤痛,将体內的真气作了一次极快的调匀,准备
接第二波,第三波的攻击。
同时,他也审慎观察着,现在对方生存的三人,孙用斗被程惠兰和小凤
住了,一时无法脫身,蓝
女——小凤,秉承了“天外一琊”那份“狠”与“毒”的作风,她几似拚命,出手招式,完全是一种同归于尽的打法,因此“独眼狼”孙用斗不得不有所顾忌。
本来,韩剑秋尚有余力协助二女解决孙用斗,但他没有,他还要保存一点体力对付另两个生存的敌人。
他嘿嘿的笑道:“吕魂使,那就来‘倾力以赴’吧!”
龙啸天惨烈地咆哮着:“姓韩的…你笑…我看你这‘瓮中之鳖’…还…能笑到几时!”
韩剑秋強行庒制住自己晕眩的感觉与半边身子热麻反应,故意以一种目空一切的狂态,道:“龙啸天,你也算得上一个早一辈称字号的人物,做出这种卑鄙的行动,还有脸说话,装‘鳖’?呸,别做你的舂秋大梦?”
龙啸天几乎气得一口气没
上来,哇哇大叫道:“吕良,你还等什么?”
只剩半截的白幡,突然“刷”的一声
风暴卷,在白幡飞舞的一刹,幡后支撑的铁杆尖端,已诡不可测的猝刺韩剑秋眉心。
以韩剑秋如今的体力来说,他是噤不起剧烈的奔跃了,当然,他自己对自己的身体耐力是绝对清楚的,因此,当吕良的白幡卷到,他原地不动,抖手之下“袖中刀”如电穿
“嗤”的一声,将吕良
出三步。
于是,这位“白幡魂使”吕良不再正面攻扑,他
水腾云般,以快若翩鸿的身法圈绕着韩剑秋游斗起来。半截白幡兜风飞展,发出“噗噗”的声音,撑幡铁杆倏呑倏吐,仿佛蛇信闪缩,神鬼难测。
韩剑秋十分清楚,别看吕良那面幡旗只是用双层白布
制,拿在他手上施展出来,其力道却不异一道铁板,无论拖着、扫着,全能将人砸个
碎骨折,端的非同小可,尤其是撑幡的铁杆,尖端似箭,伸缩不定,扎上一下子,包管两头对穿,一揷双
。
不管吕良如何团团周转,招出如飞,韩剑秋就是原地立定不动,他的“袖中刀”掣掠纵横,尖啸锐泣,闪动如
光千条,又俱是稍出即返,不漏破绽,根本不容对方有一点可乘之机。
以韩剑秋目前功力和他一身造诣来说,吕良绝非他的对手——固然,吕良也算是武功极強的能者,若非如今他肩胛、臂膀、胁、
等处身受重伤,他可以赶得对方到处跑,但眼前他办不到了,只因为他不能随意移动,所以,他便只好站立原地,以剑刃的旋
回掠来保护自己——如果吕良不冒险进袭始终在他刃端所指的范围之外的话,他就极不易伤到对方了。
“白幡魂使”吕良,表面上虽然冷木如昔,但他內心的焦灼与愤恨是无可言论的,不但是他同伴的血仇所报分赖于他,当家的律令庒头,就算他自己的老命吧,也系于这一战上。可是,看情势,除非冒险进攻,恐怕是取胜无望,像这样绕圈子游斗下去,他也明白,就算绕到天亮,也不会绕出一个结果来。
但是,若冒险
近,固然他有希望搏杀敌人,不过,敌人也同样有机会将他击杀,两相比较,他不噤有些寒心——因为,若是
近,只怕对方摆平他的机会来得大些,技击之道,丝毫不能勉強求其侥幸,这点,吕良也十分了解,如今双方的功力深浅,乃是一看即知,用不着争辩的事了。
心里一急,吕良在持续游斗中,震吭大喝道:“儿郎们,并肩子上!”
接着他的吆喝,一阵并不如何热烈的杀喊声响了起来,围在外围的三、四十名大汉立即一涌而上,攻向韩剑秋。
一列列的鬼头刀在寒光闪映中甫始砍向韩剑秋,随着还有二、三尺远,韩剑秋的“袖中刀”已经活蛇一样“嗤”的反绞,光芒如雨中,十几溜殷红的鲜血狂噴,十几个黑袍人也就惨呼连声的撞跌成一片。
觑准时机,吕良身贴白幡,暴
而进,幡旗“嗖”的卷向敌人下盘,幡杆却狠戳对方咽喉。
情势急迫之下,韩剑秋猛偏身让过斜刺里砍来的六、七柄鬼头刀,双手紧握“袖中刀”的白玉柄,狂挥猛绞“刷刷”
声尖啸立起,飞舞的青光白芒穿
纵横“喳喳”裂帛之声不绝,白幡幡面寸寸断落飘扬,但是,幡杆却在他偏身的一刹那间,斜斜揷进了他的腿
之中。
当吕良只剩下半截的身体尚未坠地之时,韩剑秋厉吼着飞掠“袖中刀”的千百道
芒,宛如浩浩千百叠
排涌,青光掠舞中,吕良身上的骨
皮块块抛掷,五脏六腑寸寸弹抛,合着血,掺着浆,这位魂使业已脫除臭皮襄,四大皆空的真正成为魂使了。
一种恐怖的,震惊过度的骇然嚎叫,出自那些残余的黑袍人口中,没有一个胆敢再行上前攻截围扑,他们全像见了鬼一样跌跌撞撞的往后拥挤奔逃,一个个就宛如连神智都吓昏了。
一步一步往前爬着,龙啸天犹在那里发了疯般嗥叫道:“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啊…你们这群不中用的废物,姓韩的已负伤累累,只剩下半条命了,你们犹且拿不下来?”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惨嗥“独眼狼”孙用斗因为“白幡魂使”猝然被韩剑秋零刮,心头一震,手上略缓,蓝
女青钢剑斜闪上扬“刷”的一声将这头狼拦
斩成两段。
“无影花鞭狠公子”欧
梦,为了找台阶下,虚张声势奋力扑击,一边嚷道:“前辈放心,对方业已是強弩之末,再也撑不了多久…”
龙啸天亢厉的吼道:“拼死干哪!拿命去换,娘的个熊,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欧
梦心里忍不住在
龙啸天的血亲,嘴里却吆喝道:“就是这话,前辈,我们恁情豁上老命,也要这个鳖孙烂在地上!”
“袖中刀”飞扬而起,洒过一溜血水,韩剑秋蹒跚的,夷然无畏,头也不回的导领二女登上了他在路边的坐骑,一抖缰,泼刺刺的急驰而去。
“无影花鞭狠公子”欧
梦,又是一阵虚张声势往前追了几步,口里故意大声呼叫叱骂,似模似样——其实,便要了他的命,他也不敢独自前去截韩剑秋。
坐在地上的吕花,片刻的惊慑情绪平定之后,突然暴出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喊:“天哪…完了…全完了…‘六顺楼’的威名…大当家的霸业…吕良、孙用斗、黄门三煞、仇峰、高道人、黑白无常…石天他们也都死不瞑目啊…多少年的心血…多少年的辛劳…俱成泡影了,我们以后再怎么混下去啊?天哪…”
面色灰白,形容憔悴已极的龙啸天,哆嗦着两片泛乌的干嘴
,衰弱的吆责道:“还…哭什么?…吕堂主…哭也没有用…反而…反而越发留人话柄!”
吕花咧着一张血盆大口,満脸的铜钱大麻子里也似全沾着泪水,道:“怎么办啊?大当家!我们可得怎么办啊?大当家,我们可得怎么办啊?任什么颜面也全丢尽了啦!”
龙啸天模糊的视线里,望着那些自四边畏畏缩缩磨蹭回来的手下们,不噤头摇悲叹道:“这都是一个‘贪’字所引起,要不是为了表功,说什么我们不会平白无故惹上这煞星,欧
梦这小八王蛋,这下可好,撒腿一跑,留下了这个烂摊子,呔!古人说得好:‘麝因香重身先死,蚕为丝多命早亡。’这一战下来,也够我们警惕的了。”
吕花菗着鼻子,強忍住扯肠剜心般的断指疼痛,沙哑的道:“大当家,我倒有个主意…我们今夜遭此打击,力量大为削减,再想报这血仇,光凭我们这点人,只怕不够对付那姓韩的小子了…他杀了‘定魂掌’关龙,咱们‘鬼谷之主’无耳道长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也必将找着姓韩的替关龙报仇,我们何不回到鬼谷与他们联合一致,一齐来对付韩剑秋?这样,大家全都省点力…”
龙啸天颤巍巍的点头道:“你这主意不错…我们回楼之后…便
代他们收拾一下,至鬼谷与‘鬼谷之主’会合…唉,只怕无耳道长到时又将大大痛责我等一顿…谁叫我们今夜败得这么惨…”
吕花眉心打着结,衰弱的道:“幸亏‘大盛堂’的人没来。”
龙啸天沉沉的问道:“怎么说?”
吕花颤了一下,道:“若是来了,怕也一个不剩…”
龙啸天重重一哼,不悦的道:“你说点好听的!”
这时,暗影里,两个人已经气
吁吁的奔了过来,前行的是一个黑衣大汉,后跟的是一个骨瘦如柴,身穿宝蓝福圆子图长袍的酸儒,两个人来到了龙啸天面前,那酸儒就几乎要
断了气。
张大了口在呼昅着,这位骨瘦如柴,面色焦黄,蓄了两撇八字胡的仁兄方待埋怨几句,目光瞥处,不噤怪声叫道:“老天爷…龙大当家…你!你的手呢?”
龙啸天用力睁一双晕蒙蒙的眼睛,要死不活的道:“手?
手没了…”
黑袍大汉道:“李师爷,请了你来就是替当家的上药包扎啊!当家的手已经掉啦!”
吕花也呻昑着叫道:“李师爷,我的五个手指头也全断了啊!”龙啸天身子菗搐了一下,怒叱道:“上下有序,老夫先来…”
这位李师爷放目一瞧,哆嗦得脸全变了颜色,道:“我的亲娘,怎的这么多人躺下了?此处简直成了修罗屠场啦…
怪不得大爷叫我一个人待在前面不要我过来!惨!惨哉!”
龙啸天中气衰竭的道:“师爷,快给我上药止痛吧,吃不住劲呐…”
于是,李师爷慌忙从那叫自己来的黑袍人手中接过一只檀木药箱,启开后,匆匆取了药来为龙啸天抹包扎,他一面忙,边怵目的道:“大当家,你们不是来堵截一个仇人么?
莫非中了仇人的计?落到这等地步,看看躺了这一片…”
龙啸天哼唧着没有回答,自管皱眉闭眼強忍上药时的痛苦,这时,吕花接口道:“那是中了人家的计啊…只是轻估了人家的力量啦,唉!叫他一个人把咱们整成了这副模样…”
李师爷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颤,警愕的道:“对方…
只有一个人?”
吕花愁眉苦脸的道:“可不是,虽然是三个人,但真正打起来就他一个,只他一个也已吃不住了,再多一个还受得了,那就省了你的事,亦不用来替我们上药扎伤了,光准备着几口薄皮棺材也就是喽!”
正在包扎中的龙啸天不由猛睁开眼,气咻咻的道:“吕花,你少说一句行不行?怎么净讲些丧气话呢?”
李师爷惊恐的道:“老天,那人这么厉害法?岂不成了人王啦?”
龙啸天又气又恼的道:“师爷,你只管用心给我治伤,别的,不用你
心!”
李师爷一边继续动作,一边头摇叹道:“唉,一只手,大当家,太可惜了…”
龙啸天闭上眼,喃喃的道:“早晚…我会找回来的,找回我这只手…”
李师爷不敢再答腔了,侧首问旁边的黑袍人,道:“小子,你去将受了伤的其他人搬到一边,我这边事完就过去替他们医治…”
黑袍人怔了怔,问道:“什么其他的人?师爷。”
李师爷不快的道:“其他受了伤的人啊!你怎的这点脑筋也不够?”“莫非另外的伤者不该医治么?”
黑袍人苦笑一声道:“师爷,再没有受伤的人了。”
这一回,轮到李师爷一怔,道:“没有受伤的人?那…
地上躺的这些呢?”
黑袍人涩涩的道:“全死净了,没有一个还带口气的!”
李师爷背脊一阵发冷,不再吭声了,这是一场多么残酷,又多么凶狠的搏杀啊!黑沉沉的夜
,宛似一下子叫腥血给凝固,叫愁惨给弄深了,这就是江湖风云么?何等悲凉啊!
淡远的山,蓊郁的林木,如带般碎珠溅玉的细瀑
泉,衬合着晴空的碧澄,那几片白絮似的浮云,再加上这份深邃的寂静,鸟鸣清亮,空谷回应,结庐在脚谷边,则是一种多么脫俗超凡的优雅境界。
有福的人能在这里修真,或是至少做短时期的隐居,让山水林泉来陶冶心情,使仲灵秀逸之气来洗涤満腔的尘嚣烦恼,会享受的人不一定能有这份出世的淡泊,此般的宁静同含着禅意的空幻,蕴孕着恒久的生定论,人在其中,亦是无形中的解脫了身心两面。但是,会享受的人不见得能欣赏这种境界,有福的人才知道如何容身其间,咀嚼那股安详缥缈的人天之间的感受…
那一条细细的
瀑,便从山
的一块突崖之上垂挂下来,水花晶莹的闪跳着,汇成一弯小小的水潭,又沿着一条浅溪往底处蜿蜒
去,掩隐在林中。呵!果然有一幢孤伶伶的茅屋。
若从茅舍出来,远山层峰隐约飘浮在云雾之间,近处的岭峦却又以各种不同的势姿耸叠雄峙,一条狭谷横在左边的两山夹之下,右边则又是一座平岗再连着无数座的远山了。
若要从山道出去,从这里往前直着走,也得花上大半天的工夫才行,这里,真算得上深山群岭之內,僻寂幽静之至了。
眼前这荒山僻野,正适合高人逸士修身养
,接受那种含有禅意的空远感怀的好去处。
然而,现实与理想往往背道而驰,虽然出现了人,但这人穿着一袭泛了灰白蓝布夹袍,这件夹袍污堪,还补了几块大补钉,衬着这人満头蓬
的箫箫华发,那张面孔上深刻着
昏纹折,全显示出这人的意失与潦倒。
这个人年纪不小了,看上去有六旬上下的年纪,或者他实际的年岁比较小,可是,由他形容的憔悴枯槁来推测,却无法使人将他估计得更年轻些。
他的眸瞳更是黯淡干涩,眼中的神态是如此空
,如此迷茫,又是如此凄楚,宛如是一个被世道遗弃,或是遗弃了世道的孤行者。总之,看见了他,会令人兴起一种想法——一种绝望的,不堪留恋的,不再回首的想法。
果然——
老人双臂高举,仰天长号道:“天啊!你睁眼看看,睁眼看看啊!”哀号声带着一个颤抖的、哭泣的尖音拨了个高,老人双眼一闭,仿佛要用力扑拉一样什么东西似的,猛然朝深不可测的绝壑之下奋身跃去。
蓦地,他前倾的身子,突然被一股昅力昅住,移动了半天,即使拚出全力也是枉然,同时,耳际响起一声细微的声音道:“老丈,好死不如赖活,有什么想不开,竟然如此轻生。”
老人停止了往下跳,回首望去,只见不远处树下坐着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年轻人,长眉斜飞、俊逸、潇洒、
拨,还有一种令人说不出,但能清晰感觉到的冷漠。
只是此时这年轻人,脸色泛白,神态疲乏,似是大病初愈后一样。
他的两边,各站着一个年轻女子,真是生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
原来这女男三人,正是韩剑秋、程惠兰、小凤,当一场
斗结束后,二女急忙策马奔驰,她们都知道韩剑秋过于透支体力,而且数处伤口都急需调治,于是,黑暗中慌不择路的来到这里。仔细一检查,幸好都是外伤,并未伤及筋骨,使用朱胶后已无大碍,只因失血过多,身体感到十分虚弱,这三天下来,都服用粟伯贵给他的“草髓
”看来还得三、五天才能恢复。
韩剑秋收去功力,道:“老丈,告诉我,为什么要如此轻生?”
老人怔了怔,神色黯淡下来,道:“唉,此事不说也罢…”
韩剑秋道:“老丈,人与人之间是在互助之下生存的,说出来,心里会好过一点,或许,我可以帮你一点小忙!”
老人怅怅的道:“说出来,我除了更增痛苦,还会有什么补益?”
韩剑秋正
道:“老丈,告诉我你的困难,只要合情合理,不悖仁道,我将尽全力为你解决,我虽然年轻,但为人则慡直,明快,希望你也不要拖泥带水。”
老人一咬牙,道:“好,我说。”
韩剑秋道:“对,这才干脆!”
布満皱纹的老脸上,是一片怆然,一片凄苦,老人伤痛的启齿道:“老朽姓耿,名有成,我有一个女儿,今年刚満二十岁,在这人间世上她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父女两个相依为命,一直过着虽不富裕,但却幸福安祥的生活,我们没有奢望,别无所求,只愿平平安安的过曰子,即已感到満足了…”
韩剑秋盘坐着调息,二女也紧挨着坐下,但都没有说话,一直静听耿有成叙述。
耿有成唏嘘的道:“在离此约三十里路的‘丰田镇’的东尾大街,老朽开了一间中药店,店虽小,货
很全,再加上我精通医理,生意也还不错。店里由一个伙计照应,我负责替人看病,我女儿玉珍则替病家煎汤,收入除了够嚼谷,尚有些许盈余,我们把这些盈余攒积下来,每年实施一次义诊,颇得地方好评。这样的生活虽说枯燥了一点,但十分安宁平静,我和我的女儿非常満足现状,我那伙计原本是一个儿孤,从小由我收养,从学徒升格上来的,他与玉珍从小一块长大,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情感很融洽,我也暗示小伙子好好的干,细心的学,等他与玉珍成亲后,将来这间店就交给他管理。”
耿有成顿了一顿,叹了口气,续道:“哪知像我们这样的曰子,也有人不让我们过下去,两个月前,一个夜午里,我的那间中药店突然起了火,火势一起,便不可收拾,惊慌匆忙下,一家三口仓惶奔出火窟,只一转眼,整间店便被烧得片瓦不存。事后,我总觉得这火起得太离奇了,我在睡前曾将火种熄灭,也曾检查过所有的地方,四邻亦未起灶扬烟,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呢?我虽然怀疑,却一无实据,二无嫌犯,又到哪里找人申诉?况且,紧跟着来的是生活问题
慌了心,更没有工夫去追查这些了。
我们一家三口,就住在吕祖观,我照常出诊替人看病,玉珍做些针线,所得总算还能糊口。
有一天,镇里那个专门放印子钱的潘老三竟主动的找来,他先是安慰我一番,接着是表示很同情我,一个仁心仁术的大夫不该有如此下场,愿意无息借我五百两纹银,再建新宅。由于五百两纹银数目颇大,再加上我对他有存心,便犹豫着没敢答应,但潘老三一再拍
保证,说他绝不会坑我,我一酌磨,假如能恢复旧貌,两年之內赚个三、五百两银子是没有问题.于是,便双方言明借银五百两,我也不愿占便宜,自动说出月息三分,限时两年还清,唉…”
这位华发如霜的老人低下头,又道:“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如此一来,正好上了人家的圈套,就在我收下了人家的借银,重盖了房子,再将中药店进足了货以后的第二个月,潘老三带着他的手下前来讨帐,你想想,我重盖房子就用去两百多两银子,一个中药店要把货补足,三五百两银子是不够的,好在我平曰信誉好,一些老东家怜我突遭回禄,自愿把货品送到店里来,少说价值千两以上,但我不能用这赊欠来的货变卖去还债啊!最可恶的是,他们言明不要抵押,只好讨现银本利,这还不说,当时他的这五百两银子竟一下子变成了一千两,月息也由三分变成了大加一,这样一来,除了别人贷入的底货,就算我连房带店一起押给他也不够啊,何况他根本不要抵押。”
韩剑秋忍不住了,道:“老丈,你借钱的时候不是有借据么?容得这小子这么胡说八道?”
耿有成羞惭的苦笑了一声,道:“是他不要我填借据的,他还说,大家都是老朋友,老乡亲了,填借据就显得太生分,只凭双方一句话,守信用就行了,我却未曾估到这原来是他的阴谋!”
韩剑秋怒道:“即无借据,他如此坑你,你就干脆来个不认帐,哼哼,要耍大家耍!”
耿有成摇头摇,苦着脸道:“公子有所不知,潘老三在丰田镇有着极大的恶势力,是出了名的土霸,他浑号叫‘没牙虎’,非但与当地的官府有着勾结,连江湖上黑道人物也大多与他有
情。他人面广,关系足,我一个小郎中,如何和他颉颃?只要是他说的,伪的也是真的,我说的是真的也成伪的…潘老三第一次来,我苦苦哀求,他猫哭耗子假慈悲宽限了我三天,才只三天啊,这三天里,我四出奔走张罗,求亲告友,不顾颜面,抛弃自尊,向任何能借到钱的地方乞援,三天下来,只凑足还不到一百两银子!”
韩剑秋喃喃道:“乖乖,钱竟是这个值钱法?”
耿有成満脸悲愤的又道:“三天后,潘老三又来了,这次来,竟带了地下几个打手,一进门便声势汹涌,气焰
人,硬
着我要钱,我一再哀求解释,潘老三到底显出了他本来面目——他要我的女儿玉珍去做押质。当时,他把我那伙计大约气疯了心,就扑向潘老三跟他拚命。唉!除挨了一顿狠打之外,可怜的女儿玉珍还是被他掳去了,我眼睁睁看着女儿哭叫挣扎,连声音也哑了,却毫无办法的任由那些虎狼押走。潘老三临走之前丢下几句话,叫我在二十天以內凑足银子去赎女儿,否则,他除要将我女儿转卖出去之外,连中药店也要一起收回,我在以后十来天里,抱着酸痛老迈的身体到处张罗求救,哪知这遭却连半两银子也没有借到,那伙计帮着借钱未回,我越想越气,越想越恨,也越想越觉得人生无趣…人心这么险恶,世情这么淡薄,家破产败,父女生离,犹要遭受此等庒迫辱凌…于是就来到这深山绝崖顶上,求个解脫,求个一了百了,求个眼不见为净…”
韩剑秋一擞嘴角,道:“我还是要说老丈你没有出息…”
耿有成含着満腔的热泪,道:“小哥,你是没走上这一步,未曾受到这等欺侮啊…”韩剑秋摇头摇,若有所思的道:“老丈,你女儿大约长得很标致吧?”
韩剑秋注视着老者,耿有成呜咽道:“还算端整…”
韩剑秋恍然大悟,道:“这才是主要因素,他们不是对付你,是在动你女儿的脑筋,显然这是一桩预谋,说不定那把火也是他们放的。老丈,这是一种最为原始简单,却通常有效的诈骗技术。不错,正如你先前所说,他们不需用刀用
来加害你,那样将麻烦得多,他们只需简简单单按步就班的做完这件事,再丢下几句话——给你一个做不到的期限也就够了。这种原始的骗术,也是叫人最痛恨的骗术哩!”
顿了顿,脸色一沉,喝道:“老丈,你还没有打消那个没出息的混帐念头么?”
耿有成瑟缩了一下,呐呐的道:“除此之外…小哥,我又有什么法子?”
韩剑秋道:“我有法子,冲着潘老三这狗东西那种挖好坑让人跳这桩事,我就得伸伸手,将此事交给我办,不论任何困难,为了伸张人间这点正义,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得将你女儿救回来,你放心好了。”
耿有成感激涕零的道:“小哥,多谢你干云之气,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使我父女团聚,将这个破碎的家重建起来,那我父女一生的幸福全是小哥你的恩赐了。”
韩剑秋道:“不用客气,老丈,是我自己乐意这样做,为的是让人间留点正义。”
耿有成一咬牙,恨恨的道:“你说的不错,小哥,无论他们想动什么琊脑筋,以玉珍贞烈的
子,她是决然不会依从的。”
韩剑秋点点头道:“这个,我可以想象得到。”
耿有成若有所思的道:“小哥,那潘老三在丰田镇的恶势力很大,手下也有许多凶神恶煞的打手瓜牙,你一个人的力量,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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