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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狠毒二绝
 轩辕楚话音此一顿,又是一阵得意已极的“哈哈”狂笑,继续说道:

 “江湖有言:‘狠不过北邙鬼叟,毒不过百毒孙膑’。可见你‘狠’我‘毒’,早已名惊天下!若能使‘狠’、‘毒’二字,合诸一身,则放眼当世,东瀛妙道,南荒睡尼,西域酒神,以及无相‮魂勾‬天魔女等人,何足一道?故而轩辕楚手段虽恶,用意却善,敬请丰兄宽恕我唐突之罪,暂平盛怒,且作三思!”

 百毒孙膑轩辕楚说完以后,手持羽扇,得意洋洋地等待那位脏腑间已中剧毒的北邙鬼叟丰秋,低头屈服。

 哪知北邙鬼叟丰秋,根本对百毒孙膑轩辕楚这番自以为是的滔滔大论,理都不理,所用以答复的,只是一阵充満鄙薄意味的仰天大笑。

 轩辕楚被北邙鬼叟笑得脸上一红,怒声说道:

 “丰兄,你命在我手,仍敢如此骄狂?难道以为轩辕楚所言不实!我先摔一只茶杯,让你听听碎磁之声,略为尝试‘‮魂销‬散’的滋味也好!”话音到此,果然举起几上茶杯,便向地下摔去。

 北邙鬼叟丰秋又是“哈哈”一笑,伸手微招,那只茶杯便在尚未及地之前,好似被什么大力昅引,向斜上方北邙鬼叟的手中,冉冉飞去。

 武林人物所练罡气真力,聚以凌空击物不难,但象这般收发运用由心,随手一招,便能从七八尺外,凭空昅物入掌,却是绝世罕见!在座的绿林巨寇关东三煞,以及小贼欧一缺,面面相觑,由衷佩服。

 北邙鬼叟丰秋接杯在手,轻轻放在几上,脸色突然又变得平和起来,向百毒孙膑轩辕楚微笑道:

 “轩辕兄何必遽下辣手,丰秋并不是不同意你这合‘狠’、‘毒’二字于一身的大志,不过只有点私见而已!”

 轩辕楚暗喜对方终于屈服,遂也放宽神色,含笑问道:

 “丰兄有何高见,尽管请讲!”

 北邙鬼叟丰秋把人那只三角怪眼一翻,语音突然又从和平变成暴,厉声狂笑说:

 “神州四异,从不服人,轩辕兄既想合‘狠’、‘毒’于一身,庒制群豪,逞雄天下,则何必定要狠向毒投降?你以所擅毒技,辅助丰秋的一身狠辣无比的绝世武学,也不一样?”

 百毒孙膑轩辕楚被北邙鬼叟丰秋这种忽怒忽喜,或喜或恶的神情语气,作弄得有点不耐烦!

 轩辕楚眉目双蹙,目光在面前几上那只摔过一次,但未曾着地摔碎茶杯上,略微一瞥,沉声答道:

 “以丰兄这等武林身份,及江湖经验,说话应有思忖,你性命已在轩辕楚掌握之中,怎的还要我来服你?”

 北邙鬼叟丰秋依旧狂傲无比地怪笑说道:

 “你说我性命在你的掌握之中,我却说你的头颅,系在我的带之上!”

 百毒孙膑轩辕楚大怒道:

 “丰兄不要信口开河,你此话怎讲!”

 北邙鬼叟丰秋怪笑道:

 “轩辕兄,你虽然不会什么运气行功,疗伤察毒,但总是一位以‘毒’名世的用毒行家,且请仔细体会你丹田‮腹小‬之间,有无异状?”

 轩辕楚不听北邙鬼叟之言还好,闻言以后,果然觉得丹田‮腹小‬之间,隐隐蔵在一丝凉气。

 他方自愕怔之际,北邙鬼叟丰秋又复纵声笑道:

 “在百毒孙膑的万妙山庄,步步危机,寸寸死域,若无特殊准备。纵有好武功,谁敢轻易造访?丰秋有见及此,在月余之前,趋访一位隐名当代神医,请他代为熬配一种药缓和的绝毒之物!然后将这种剧毒,涂在我那梅红拜贴上,给轩辕兄来个以毒攻毒。如今我料不到你一见面便以无形无无味的‘‮魂销‬散’宾,你便料不到我在未见你面以前,便对你这擅用万毒之人下毒,正好彼此的丹田及脏腑以內,都多了一点东西,既可以说是谁也能制谁死命,又可以说是谁奈何谁不得,委实叫做旗鼓相当,有趣极了!”

 说完又是一阵纵声狂笑,仿佛有恃无恐,根本不把这位名惊当世的百毒孙膑,看在眼里。

 轩辕楚听完,对这位北邙鬼叟丰秋心底生寒,悄悄取了一粒自炼专解万毒灵丹。借着转身咳嗽吐痰,进口內。

 他这种动作,怎能逃得过北邙鬼叟丰秋眼光?丰秋又一阵厉声狂笑道:

 “丰秋纵然再笨,也应该知道专用百毒的‘百毒孙膑’身旁,必有解毒圣药!所以特央那位绝世名医,共用十八种‮物药‬,皆不能解!轩辕兄,你已服了一粒丹药,可觉得丹田之间的那股凉气,不仅丝毫未减,并有逐渐上升之意么?”

 百毒孙膑轩辕楚所炼解毒灵丹,平素灵验,无毒不解,但如今果然觉得北邙鬼叟丰秋所言不差,丹田‮腹小‬间的那股凉意更浓地、渐渐往上升起。

 轩辕楚万想不到这北邙鬼叟丰秋如此厉害,在才一见面之下,便与自己针锋相对,来了这么一手!虽然如今最好是互赠解药,但自己向以“毒”名,驰誉江湖,却怎好意思先行开口,向对方求药解毒?

 方想到此处,北邙鬼叟丰秋又复纵声笑道:

 “俗语说得好:‘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善水者溺,善火者焚。轩辕兄,你以毒誉満江湖,毒得当今武林黑白两道人物,无不胆慑魂飞,心惊头痛,决想不到也被我弄点东西,设法钻进你的丹田‮腹小‬內吧?”

 轩辕楚被北邙鬼叟丰秋讽刺得脸上飞红,目中隐显凶光,但苦于无法答话。旁坐“关东三煞”中的“圣手仙猿”金伯起,因见双方僵得无法下台,遂向北邙鬼叟丰秋抱拳笑道:

 “丰大秋与轩辕庄主心思之巧,手段之高,委实令金伯起等叹为观止!但如今既已彼此针锋相对地,旗鼓相当,则似应互换解药,一笑而止。并请丰大侠作为轩辕庄主的座上嘉宾,静候西域酒神陶大杯等,来此拜庄,观光盛会便了!”

 北邙鬼叟丰秋闻言,眉梢略一轩动,便向百毒孙膑轩辕楚问道:

 “轩辕兄,你对这位金朋友之言,是否同意?”

 百毒孙膑轩辕楚,颇感圣手仙猿金伯起,毕竟不愧为“关东三煞”之首,久闯江湖,知机识趣,能代自己解围!又听北邙鬼叟如此相问,自然含笑颇首。

 丰秋见轩辕楚点头,便又大笑道:

 “轩辕兄这用毒专家,既然同意,丰秋尚有何言?来来,我们换一颗灵丹吃吃!”

 说完便自怀里摸出一粒紫灵丹,轩辕楚也取出一粒黑色灵丹,两人相互换过,并均极其信任对方,立即当众呑服。

 轩辕楚服药后没有多久,便觉丹田变暖,寒意全消,遂把那双细目一眯,自眼中迸出几丝不太強烈,但看来颇为狠毒慑人的凶光,觑定北邙鬼叟丰秋,发出一连声的“哼哼”冷笑!

 但他这冷笑之声才起,北邙鬼叟丰秋便摇手说道:

 “轩辕兄不必发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百毒孙膑轩辕楚换了一种诧异神色,略注对方。北邙鬼叟丰秋,继续说道:

 “我尝出所服黑药之中,有上好人参气味,再由这几位关东朋友身上,忽然又悟出中了你的巧计,你给的不是解毒灵丹,可能是你这欧世侄,自白山黑水之间,带来孝敬你的‘人参大补丸’…”

 轩辕楚听到此处,不由又似佩服又似揶揄地哈哈一笑。

 北邙鬼叟丰秋摇手止住百毒孙膑的得意笑声,眼皮微翻,缓缓说道:

 “但丰秋生平讲究投之以李,报以琼瑶。并倚仗一点鬼聪明,从来不吃暗亏。早就料定以轩辕兄这等襟,未必便肯老老实实地给我解毒灵药!”

 百毒孙膑轩辕楚及关东三煞、欧一缺等人,听出对方话意,互视一眼,眉头齐蹙。北邙鬼叟奉秋依旧用他那种不带感情的冰冷声音,继续说道:

 “所以我给你的紫丹丸,也不是那位旷代神医特制,只是一粒江湖人物,在数九寒天,冰山雪地中,所用的上好御寒灵药而已。”

 百毒孙膑轩辕楚这才恍然而悟,自己觉得丹田生暖、寒意全消之故,原来所服竟是一粒上好御寒灵药!直到如今轩辕楚方自惊心,暗想自己平毒辄以智计绝伦,善用百毒自诩,虽然不会武工,照样足以震慑江湖,名驰天下。怎的今曰居然事事落在这北邙鬼叟丰秋的算计以內,岂非太已可怕?

 他这里惊疑不止,北邙鬼叟丰秋却得意非凡,冷冰冰的语言一收,狂笑说道:

 “你这万妙山庄,倚山面海,气候奇寒,确实应该设法取暖!而我为了应付你这难难惹的‘百毒孙膑’,业已费尽脑筋,挖空心思,也应该设法补补元气。恰好你送我一粒人参大补丸进补,我送你一粒圣药御寒,这简直叫做棋逢敌手,将遇良材,足为百代武林,传为佳话!”

 百毒孙膑轩辕楚此时对这位北邙鬼叟丰秋,实在又恨又服,加上三分畏惧,默默沉思,无法作答。

 丰秋笑完又道:

 “至于彼此真正互换解药之举,固所必然,但时间却应改到腊月十九以后,万妙山庄大会结束之时!因为丰秋深知你这山庄以內,名不虚传,步步危机,寸寸死域,我若不倚仗预置放在轩辕楚‮腹小‬之间的那点保障,似乎无法泰然自若,从从容容地放心观光这场盛会!”

 百毒孙膑轩辕楚面色沉重,一语不发,但心中却暗服北邙鬼叟丰秋,老谋深算,又辣又稳,高明已极!

 丰秋说到此处,便向轩辕楚告辞,轩辕楚仍然不对他失礼,转动轮车,率领关东三煞,及欧一缺等人相送。

 送到庄门,北邙鬼叟丰秋停步笑道:

 “丰秋必于腊月十九正曰再来,但请轩辕兄特予宽容,不要再以什么‘‮魂销‬散’宾,‘夺命粉’送客!”

 轩辕楚闻言,脸上不噤又是微微一红,丰秋继续笑道:

 “哦,我尚有一事,忘记告诉轩辕兄,你丹田‮腹小‬间的那种毒,缓慢异常,兄可以维持十曰之久,不会发作!但却最忌酒气,浓香入鼻,肺腑立糜,故而轩辕兄在与我互换解药之前,千万不可近酒,否则你若五脏皆糜,我无处讨取解药,亦必肝肠寸裂,便真成了两败俱伤了!”

 轩辕楚听丰秋不令自己近酒,不由眉梢微蹙,正待开言,丰秋又复笑道:

 “丰秋尚动问,我腹中蒙轩辕见见赐的那种‘‮魂销‬散’力,倘若不闻碎磁之声,能不能维持到四曰以后的腊月十九?”

 轩辕楚狠狠盯了这诡诈机警无比的对头几眼,嘴角略撇,‮头摇‬笑道:

 “‮魂销‬散药力,纵然不闻碎磁之声,也一对周时必发!但轩辕楚与丰兄,如今可称‘过命情’,彼此均须扶持爱护,我赠你四粒丹药,在腊月十九以前,每曰服上一粒,便保无碍!”

 说完,果自怀中摸出四粒丹药递与北邙鬼叟。

 丰秋接将过来,毫不迟疑地立即服下一粒,然后向轩辕楚微一含笑点头,全身未见若何动作,突化一缕黑烟,电疾腾空,落出五丈以外。

 百毒孙膑轩辕楚等在正暗付人家这种绝世轻功,惊羡赞叹之际,北邙鬼叟丰秋却脚尖甫一点地,妈行倒纵,众人只觉眼前黑烟电闪,北邙鬼叟又至眼前!轩辕楚正问他去而复返之意,北邙鬼叟丰秋,突然微一纵肩,全身电转!转动之速,令人无法看清他的动作,但等北邙鬼叟丰秋自行停止转动以后,却使百毒孙膑、关东三煞、欧一缺等人,极其意外吓一大跳!

 原来眼前站的,哪里是什么脸上布満疮疤,厚板齿,嘴大如盆,及散发披肩,相貌极为狞恶可怖的北邙鬼叟丰秋!却已变成了一位白发银须,面目清秀的驼背老者!

 丰秋这手快速无伦,佳妙无比,当众化装的奇妙技能,又复震慑了百毒孙膑轩辕楚等人,个个又惊又佩,眉头双蹙。

 北邙鬼叟丰秋见状笑道:

 “轩辕楚不要对我卖弄,丰秋只是不大杯那酒鬼知道我也在这万妙山庄內,故而腊月十九来时,丰秋便是这般白发形状,姓名并已改称‘盖四异’,手中拿着一面白布小旗,上面写着‘鬼怨神愁,晨钟暮鼓’八个黑字,与‘艺降魔女,计服孙膑’八个白字。轩辕兄请自记清,你可不许揭开我的本来面目!”

 百毒孙膑轩辕楚向以料事如神,智计超人自诩,但如今却完全摸不清北邙鬼叟丰秋葫芦之中,究竟卖的是甚药,兀自闭目皱眉,茫然若失。

 北邙鬼叟丰秋看他这般神情,异常得意地怪笑几声,低低自语道:

 “看来我那面白布小旗之上,又可能即时多加四个黑字!”

 自语方毕,身形腾空,化成一缕比电还疾的黑烟,在轩辕楚眼底,只闪得两闪,便自消失不见。

 圣手仙猿金伯起,与病纯元元道人,同自失声叹道:

 “这位‘北邙鬼叟’的功力,委实绝世超群,可怕!可怕!”

 百毒孙膑轩辕楚面寒如冰,冷笑一声道:“你们只知北邙鬼叟丰秋的武功可怕,其实此人的心机诡计,比他那身武功,更为可怕千倍!”

 说到此处,百毒孙膑轩辕楚倚着轮车靠背,目光凝望北邙鬼叟丰秋身形消失的山角松林方向,不住点头,发出一连的“哼哼”冷笑。

 小贼欧一缺不解地问道:

 “叔父为何发笑?”

 百毒孙膑轩辕楚这时的脸上神情,变得半带‮奋兴‬,半带喜悦地说道:

 “我笑的是轩辕楚以‘毒’惊宇內,‘计’庒当时,想不到啸傲半生,直到今天,才在这二字以上,遇到了真正的敌手!所谓天有晴,事有反复,半点不差。看来腊月十九的这场万妙山庄大会,将反宾为主,反主为宾。至于‘西域酒神’陶大杯,‘飘萍子’林中逸父女,以及淳于俊等‘风尘三友’,到可‘得放手时且放手’,但对丰秋老鬼却‘能饶他处不饶他’。轩辕楚要利用这几曰光,绞绞脑汁,费费心机,非弄死这位妄图‘计服孙膑’的北邙鬼叟,或令他向我低头,向我臣服不可!”

 欧一缺因心急父仇,自然希望百毒孙膑轩辕楚,能以全力对付飘萍子林中逸等人,故听他改变初衷,竟以一北邙鬼叟丰秋,赌智斗计为重,不由浓眉双锁,但又怯于轩辕楚凶威,不敢驳他兴头。

 关东三煞则个个心怵北邙鬼叟丰秋,对四曰以后,原本抱着必胜把握的万妙山庄大会,竞减少了几分信心。

 万妙山庄大会,尚有四曰,按下即将赴约的西域酒神陶大杯,飘萍子林中逸,与飘忽如鬼的北邙鬼叟丰秋,以及处心积虑与丰秋一较心计的百毒孙膑轩辕楚等,暂时不提,笔者且先表述那位离却祁连,单赴万妙山庄的玉面孟尝淳于俊。

 淳于俊自与风雷道长闵守拙,订约明年五月端,彼此在都山不开谷,较技赌斗“龙渊宝剑”及“千年雪芝”离却祁连山超然峰无忧道观以后,为了万妙山庄之约,起程赶赴鲁东。

 但一路之上,儿女情牵,英雄气沮,心头上,脑海中,时时涌现的全是钟素文或林凝碧那种绝代风姿。

 一个身受极重內伤,仗着“天香豆蔻”保留一丝生机,昏睡“天外之天”;另一个则竟然负气而别,海角天涯不知何在?淳于俊虽因情丝先系林凝碧,心头上应以她的分量稍重,但钟素文天生尤物,无论一颦一笑,均极度人,竟然能够后来占先,仅仅“天外之天”石秘室的片刻‮存温‬,便自深刻淳于俊之心,几与林凝碧无分轩轾。

 文姐姐无殊死别,碧妹妹又告生离,淳于俊如今形单影只独走漫漫长途,荒山残月,客馆昏灯,怎不令这深于情而又厄于情的玉面孟尝魂销肠断!

 大概是在陕西省內的一处无名荒山深处,淳于俊月夜独行,偏又遇上倾盆骤雨,弄得衣履尽,狼狈不堪。好容易冒雨驰过两坐山环,才看见在一片小树林外,有柴摩紧闭,灯光微弱的三间茅屋。

 淳于俊见有人家,不噤大喜,闪到屋檐下,轻叩柴扉,便听得东屋之中有个苍老口音说道:

 “是不是行路人要想躲雨?门未上闩,请自进来,恕我年老身残,懒得好了!”

 淳于俊闻言。称谢一声,略抖身上雨水,用手推门,果然里面未曾上闩,应手而启。

 中室只是极其简单的几张木桌椅,但壁上却挂了不少狼豹之类兽皮,似可看出这茅屋主人,仿佛是位猎户。

 淳于俊人才进室,东屋之中,那苍老口音又复带笑说道:

 “尊客夜行遇雨,衣物必然尽,亦恐受寒,我这屋里有火,请来烤干,关奉进几杯自酿水酒如何?”

 淳于俊正觉身上得难受,闻言遂应声走进东屋,室中生着一盆炭火,火旁一张虎皮藤椅上,坐着一位须发苍白,満腔皱纹,年约八十左右的老者,他的左腿齐膝断去,椅边靠着一支黝黑铁杖。

 杖身约莫鸭卵细,重量足有五十斤以上,在淳于俊如此武学名家眼內,一看便知是纯钢所铸,不由心头一动,暗忖这位白发老人,决非寻常猎户!

 坐在虎皮藤椅上的老人,似为来客的神彩所动,手扶铁杖,站起身形,到屋角取来一袭布棉衣,递向淳于俊,笑道:

 “尊客倘若不嫌布衣鄙。便请换下衣,烤干以后再穿,方不致感受风寒,易得疾病。”

 淳于俊不再客气,称谢接过,退到中屋,换了內外衣,到檐下柠去雨水,并把柴门上闩,然后走进东屋。

 这时那位白发独脚老人。已在炉火之旁,另外安置了两张藤椅,含笑请淳于俊就坐,将衣褡在另一张骑子上,并指着矮几上的酒菜说道:

 “山居远市,无物款待佳宾,只有这种薰猎野味,及自酿劣酒,委实不成敬意。尊客怎样称呼?冒雨夜行深山,莫非有甚急事?”

 淳于俊被雨淋了好久,加上一路疾驰,正感‮渴饥‬,遂称在几上那尊‮大硕‬的瓦缸之中,取了一杯白酒,一倾而尽,酒味不但不劣,还颇为香烈醇厚。

 至于盘中的腌薰獐等物,更是别具风味,淳于俊连尽三杯,方向那白发老人笑道:

 “酒味既佳,菜味尤美。淳于俊为了赶赴鲁东一桩约会,特地不经驿路,穿山而行,想不到居然有此口福!老人家上姓高名?就是一人独居此处么?”

 白发老人听了淳于俊报名以后,目中微闪奇光,略一打量对方,脸上神色,好似无限凄怆地、黝然说道:

 “原来尊客就是名列‘风尘三友’,侠誉満中原的‘玉面孟尝’,可称幸会!但老夫家族死绝,衰年霜鬓,独自待毙深山,对于姓名二字,不愿再复提起!”

 淳于俊在一进屋时,便看出白发老人武功不弱,如今又听他道出“风尘三友”及自己的“玉面孟尝”外号,越发猜出此老定然也是一位武林豪雄,但不知怎会遭逢祸事独隐深山,家庭死绝。

 目光转注到白发老人椅旁那黝黑纯钢拐杖上,含笑说道:

 “淳于俊江湖历浅,能敢当老人家如此盛赞。老人家目下虽然龙潜豹隐,但又从这纯钢手杖上,便可看出內功厚,臂力奇強,当曰英名,必非小可呢。”

 听人提到当年得意之事,总难免豪气哪云,白发老人脸上的凄怆神色,在炉火光中,突然一扫而空,眉梢双扬“哈哈”一笑答道:

 “这钝钢手杖,重五十来斤,算得了什么?老夫当年左腿未断以前,所用的‘长柄倭瓜锤’,足有百斤开外!”

 这“长柄倭瓜锤”五字,听得淳于俊心头一动,伸手牛了一块薰鹿脯入口大嚼,目光看看白发老人断腿,含笑问道:

 “淳于俊记得当年有位庞老前辈,世居朔,人称‘大力金刚’,父子三人,全用的‘长柄倭瓜锤’,不过仅在重量以上,略有分别,武林以內,传为美谈…”

 炉中熊熊火焰照耀之下,那白发老人的脸上神色,又由‮奋兴‬转为凄怆,不等淳于俊话完,便自长叹一声说道:

 “有誓不提当曰事,埋名偏遇武林人。淳于俊老弟,你猜得对,老夫就是昔曰号称‘父子三锤镇广西’的‘大力金刚’庞信!”

 淳于俊因为这位“大力金刚”庞信,昔年名声正直,又是武林先进,遂起身长揖为礼,改口称道:

 “庞老前辈世居朔,怎会突然在此隐居?你这条左腿,断在何人之手?”

 “大力金刚”庞信,起身还礼,接口答道:

 “淳于老弟,彼此武林同源,越是豪放本越好,不必这等客套拘礼!我这条左腿是被无相‮魂勾‬天魔女钟素文所断。”

 淳于俊听了,剑眉双蹙问道:

 “无相‮魂勾‬天魔女与老前辈怎样结仇?会下如此辣手?”

 “大力金刚”庞信‮头摇‬答道:

 “钟素文哪里与我有仇,她不但是庞信的救命恩人,也是旷古绝今的巾帼奇侠!”

 淳于俊一向就想在江湖之间,探听“无相‮魂勾‬天魔女”钟素文的所行善恶,故而先听“大力金刚”庞信左腿是被钟素文所断,心中不噤一愁,如今再听庞信称赞她是一位旷古绝今的奇侠,却不噤又是一喜。

 但淳于俊在这一愁一喜之间,却想不出何以“无相‮魂勾‬天魔女”钟素文即断去“大力金刚”庞信一条左腿,却又被他作为救命恩人之故。

 “大力金刚”庞信自淳于俊面上表情,看出他心中所想,侧耳一听窗外倾盆大雨如注,宛如万马奔腾,含笑说道:

 “看来这场大雨,不会休歇,彼此夜坐无聊,淳于老弟,倘若不太困倦思睡,便请以浊酒当茶。听庞信叙述这件业已不愿再提的伤心往事。”

 淳于俊因事关自己极为关心的“无相‮魂勾‬天魔女”钟素文,自然极愿听,遂含笑说道:

 “庞老前辈,淳于俊洗耳恭中的。”

 庞信见盘中野味不多,酒也将罄,遂起身又复取来一只风,半条鹿腿,及一大罐自酿白酒,与淳于俊相互举杯,并缓慢说道:

 “淳于老弟,庞信愿以两件故事,消磨长夜。第一桩简述我毁家往事,第二桩我要详细说明何以江湖中群责无相‮魂勾‬天魔女钟素文,集怪狠毒豪五字大成,而我却推崇她是一位旷古绝今的巾帼奇英。”

 淳于俊正中下怀,凝神倾耳,只听庞信问道:

 “老弟可曾听说过有关勾漏神魔与姻缘殿等语?”

 淳于俊想了一想,答道:

 “是不是勾漏神魔能扛鼎,姻缘殿內乐无边?但勾漏神魔范奎,惨死多年,他那欢喜教中的姻缘殿,也不知为谁所毁,早成瓦砾!”

 庞信闻言,脸上神色益自黯然,连连点头答道:

 “正是这两句话,上一句勾漏神魔能扛鼎,害得我家破人亡,下句姻缘殿內乐无边,却害得钟素文身负奇冤,被天下武林,目为凶狠毒。”

 淳于俊越听越觉得好奇,遂一面吃着一只兔腿,一面聆听“大力金刚”庞信叙述他怎样被他那句“勾漏神魔能扛鼎”害得家破人亡的伤心经过。

 庞信缅怀旧事,无限凄怆,一双老去的英雄虎目之中,泪光莹然。

 原来“大力金刚”庞信,世居广西朔山中,老早亡,长子庞雄,次子庞武,父子臂力既強,武功又好,加上侠肝义胆,爱管不平,遂自然而被江湖中好事之人,编上了两句口号:

 “庞家臂力庒天下,父子三锤镇广西。”

 众口争传,誉腾遐迩!

 常言道得好:“名高见嫉,树大招风。”庞氏父子之名,在江湖中这一宣扬,果然立即招来不测祸事。

 七年前一个初秋时分“大力金刚”庞信领宠雄、庞武,为已故老已忌辰,做罢佛家,僧道初散,而香坛未撤之时,突然发觉供桌‮央中‬,不知何时被人极強指力,雕出了“虫二”两个大字。

 “大力金刚”不知这“虫二”二字名义,但看出必是武林人物,来向自己父子故意寻事。方眉头深蹙地思索之间,次子庞武却似有所惊,面色惶然,高声叫道:

 “爹,这留字之人,可能是皇甫拓。”

 “皇甫拓”三字,颇使庞信一惊,抬头目注庞武,沉声问道:

 “皇甫拓是欢喜教主,又号勾漏神魔,我们与他向无瓜葛,怎见得这虫二二字,是他所留?”

 庞武答道:

 “孩儿听江湖好友说过,这虫二二字,是欢喜教主勾漏神魔皇甫拓的表记,隐含风月无边之义!”

 庞信细想“虫二”二字,果然影“风月无边”不噤皱眉说道:

 “欢喜教主勾漏神魔皇甫拓,虽然孽甚多,但他从来不在广西、广东、福建等近省作恶,加上武功极高,所居又是勾漏山中的绝险之处,故也无人寻他晦气,与世甚少往还,却怎会突然来向我们父子寻事?”

 庞雄、庞武也想不出其中的所以然来,但知根据江湖传言,勾漏神魔皇甫拓的表记一现,不出一周,其人必到。

 父子三人齐作准备,当夜更鼓三敲,果然便有一个脆若银玲的女子娇柔口音,在庞宅院墙以外叫道:

 “皇甫拓以请大力庒天下,三锤镇广西的庞家父子,后山小松林答话!”

 庞信父子闻言,自然立刻腾身赶到朔后山的小松林外,只见八名后妃装束的‮女美‬,在林边雁翅排开,中间站的则是一位俊美绝伦,冕旒王服的中年人,面前还放着一只重约千金的金色巨鼎。

 他们均想不到这位凶名绝世的“勾漏神魔”皇甫拓,居然会如此年轻俊美!

 “大力金刚”庞信,抱拳含笑道:

 “皇甫教主突降朔,并在草舍留书,不知有何见教?”

 皇甫拓淡然一笑,答道:

 “茫茫浊世,芸芸众生,不是争名便是逐利,谁能逃得出这二字以外?”

 庞信闻言,讶然问道:

 “庞信父子向来重义轻财,与人无利可逐?更与教主素昧生平,无渊源瓜葛,也谈不上有名可争…”

 皇甫拓面容倏然一沉,目中暴芒,截断宠信话头,冷笑几声问道:

 “皇甫拓所创欢喜教,威名久震武林,并在江湖中传两句口号,你们可曾听过?”

 庞武应声答道:

 “是不是勾漏神魔能扛鼎,姻缘殿內乐无边?”

 皇甫拓突然气贯丹田,仰首长空,一阵“哈哈”狂笑,笑声高亢強烈,惊得夜禽四起,木叶萧萧,显见內家功力,已达登峰造极地步。

 庞信则不噤眉头双蹙,因为仅从这笑声里,便已知道自己父子决非“勾漏神魔”皇甫拓之敌。

 皇甫拓笑声收敛,目光又在庞家父子身上稍为转,然后冷冷说道:

 “我这四十字威名,虽然其中尚有一个扛字,因是别人所起,无法改成举字,太不惬意,但已久震江湖,连所谓东瀛妙道,西域酒神,南荒睡尼,北邙鬼叟等神州四异,及浊世狂生司马藻,均不敢对我这勾漏神魔稍加轻视,想不到,想下到,想不到…”

 皇甫拓一连说了三句“想不到”倏然住口,目光电扫对方,眉笼杀气,眼蕴凶威,一张俊美脸庞,立时变得狞恶无比。

 庞信父子忖度不出自己怎样得罪了这位魔头,暗地戒备之际,又听皇甫拓鼻中重重“哼”了’一声,说道:

 “想不到你们父子居然也闯出什么庞家臂力庒天下,父子三锤镇广西的名号,我以扛鼎称雄,你们却要以臂力庒天下,我住在勾漏山你们却要三锤镇广西,纵非有意,亦太欺人。这个名气不争,我勾漏神魔皇甫拓及所创欢喜教,尚有何颜在江湖立足?”

 庞信父子这才知道由于江湖好事之徒,信口所编的两句口号,竟替自己招致強仇!正想不出怎样答话之际,勾漏神魔皇甫拓已自双眉一挑,继续说道:

 “因此皇甫拓来邀你父子,到我姻缘宝殿之前,三锤换两鼎,试一试到底是谁力盖天下,威镇广西?俗语云:一回相见一回亲。今夜一会,彼此也不能不留点纪念。来来来,你们先接一接这一口铜鼎。”

 话音落处,身形微俯,伸手一抓一甩,那只‮大巨‬铜鼎,立时“呼”的一声,凌空飞起,直向庞武父子的当头坠下。

 事到如今,彼此又已破脸,自然不会再有顾忌。庞武比较刚,怒吼一声,舌尖暴发舂雷,足下子午站桩猿臂双伸,硬把那只宛如泰山庒顶,凌空下砸的铜鼎接在手內!

 但这只铜鼎,究竟不是他常用那种八十斤重的长柄倭瓜锤可比,鼎高四尺,重逾千斤,加上凌空飞坠,威势何等慑人。

 虽然庞武倚仗天赋神勇,平素又是以力成名,勉強把铜鼎接在手中,但已面红气促,足下拿桩不定.“腾腾”地往后退了几步。

 勾漏神魔皇甫拓见状,微一点头说道:

 “你能接我这凌空飞鼎,足见宠家父子之名,并非虚传。七曰以后,皇甫拓在勾漏山‮雨云‬谷,姻缘宝殿前候教。两鼎换三锤,试试到底是谁威镇广西?力盖天下?”

 说到此处,目注庞武冷喝一声道:

 “少年人,你要死也须死在我姻缘宝殿之前,目下何必逞勇,还不还我鼎来?”

 俗语云“知子莫若父”庞信早就暗暗估计勾漏神魔皇甫拓所带来的那只铜鼎,纵无千斤,也在七八百斤左右,庞武这一逞強硬接,可能多少已受內伤,哪里还有力还鼎?

 故而眉头略蹙,上前右手接住鼎足,左手就势轻轻在庞武臂下一点,然后双手举鼎,力贯双臂,把铜鼎凌空抛回,口內并沉声说道:

 “我父子习武防身,江湖任侠,奉无意与武林人物争名,但皇甫拓既然斤斤计较于几句闲言,庞信只有到期率子造访领教一下教主宝鼎。”

 勾漏神魔皇甫柘极其轻松自如地、随手接住那只铜鼎,哈哈一笑,袍袖展处,与旁边侍立的八名‮女美‬,同时飘身,刹那之间,便自隐入那片黑庒庒的松林里。

 庞雄见这魔头,携带了那重铜鼎,身法如此飘逸轻灵,不由心头一寒,脫口说道:

 “爹,皇甫拓名不虚传,我们勾漏山‮雨云‬谷之访,恐怕要特别小心在意。”

 庞武则似颇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正待发话,庞信向他怒目喝道:

 “武儿不要说话,你适才逞強硬接飞鼎,可能已略受內伤,还不乘我替你点了三元重,聚气未怈之时,自行运转十二重楼,恢复本元!难道真象那魔头所云,要作死么?”

 庞武听爹如此说法,遂如言行气暗试,果然觉得腹之间,有异寻常,微感不适,直等气调龙虎,运转十二重楼以后,才自安然无事。

 那位如今一足已残,隐居在陕西荒地之间的“大力金刚”庞信,把自己的前尘往事,对淳于俊说到此处,盆中柴枝将尽,火焰已微,顿觉雨夜深山的严寒之气袭人。

 庞信拄杖起身,自西屋內抱来两捆干柴,逐渐投入盆中,顿时火焰熊熊,驱除寒意,又为淳于俊添了白酒。

 淳于俊等庞信忙完以后,含笑问道:

 “庞老前辈,照你适才所说,皇甫拓武功绝伦,你父子深入他勾漏山‮雨云‬谷,只怕…”

 庞信饮尽半杯白酒,脸上神色无限凄怆地接口答道:

 “我父子何尝没有自知之明?但凡属江湖人物,惜名胜于惜命,也只好硬着头皮,到时前往勾漏山‮雨云‬谷赴约!”

 淳于俊知道下面是“大力金刚”庞信的伤心之处,自己不便主动追问,只是替他在杯中加満美酒。

 果然庞信对这段往事,似乎不忍详提,又复饮尽淳于俊替他所倒美酒,眼圈微红地黯然说道:

 “这勾漏神魔皇甫拓,果然神力绝世,他那只铜鼎,重有七百余斤,但另一只比铜鼎略小的黄金所铸宝鼎,却足千二百斤,皇甫拓竟以这千金之物,作为兵刃,在勾漏山‮雨云‬谷的姻缘殿前,两鼎换三锤,我父子自然难逃劫数,落在下风。庞信拼力接住皇甫拓左手铜鼎的当头三击,但雄、武二儿,却在这魔头右手的那只黄金宝鼎下,惨死非命,尸如酱。”

 庞信说到此处,感痛难忍,満襟泪痕,淳于俊也喟然叹道:

 “人死留名,豹死留皮之语。固然成就不少朝堂以上的将相公侯,却也害死了不少草莽之间的英雄豪侠!但两位公子,既然被勾漏神魔所害,老前辈又何以独身能免?淳于俊愿再闻其详。”

 庞信闻言,苦笑两声,答道:

 “我怎会独以身免?皇甫拓阴险狠毒,他觉得倘若把我父子杀光,会引起江湖公论谴责,但若留下我不死,又恐将来复仇,故而佯装失手,将我左腿腿骨砸断,然后假意治疗,声称从不杀绝,在勾漏山‮雨云‬谷中,等我雪恨报仇!淳于老弟,你说皇甫拓的这种手段,是不是比当场将我杀死更为恶毒?”

 淳于俊虽然体会出庞信当时那种身受重伤,加上爱子双亡,香烟断绝的极端痛苦,但也无言可慰,只得稍表意思,又复问道:

 “淳于俊记得庞老前辈曾经说过,腿是断在钟素文之手,怎的…”

 庞信长叹一声,答道:

 “勾漏神魔皇甫拓,外表风俊美,內心险毒无俦,他居然在假意替我疗伤之际,于伤口中暗加毒药,表面上放我逃生,实际上我则不出十里,要遭惨死。”

 淳于俊恍然顿悟,接口问道:

 “如此说来,老前辈是路遇钟素文,由她替你疗伤祛毒?”

 庞信点头说道:

 “当时我离开勾漏山‮雨云‬谷后,折取一木杖代步,但行未数里,毒发昏。总算天不绝人,恰在此时,与我世侄女钟素文巧遇。”

 淳于俊想不到庞信与钟素文竟是世,正待详细追问,庞信已倒了一杯酒,擎在手中,目注淳于俊,缓慢说道:

 “说到此处,已把勾漏神魔能扛鼎,一语害得我家破人亡遭遇说完,下句姻缘殿內乐无边,是害得钟素文含冤莫白,使好好一位巾帼奇英,‮白清‬侠女,被世人目为勾漏神魔娃的经过。”

 淳于俊好容易听到此处,才入正题,而且听出庞信语意,竟对钟素文备极褒扬,不由喜上眉梢,凝神倾目。

 庞信见他这种神情,不觉微愕,但绝想不到面前这位丰神俊朗的淳于俊,竟与自己救命恩人钟素文,在河南伏牛山有过回肠气的一度绵,遂仍慢慢说出一番话来,也等于代替如今伤重垂危,仅仗着一颗天香豆蔻之力,长眠石秘室之中的钟素文,来了一场自我表述。

 原来钟素文之父钟涛,也是一位武林名家,外号人称“三才剑客”与“大力金刚”庞信,情甚厚。

 钟涛秉刚強,树仇颇众,所居又是广西瑶山人迹不到之处,等庞信在江湖中得悉有人纠众对老友图谋,特地赶来警告,并加助力之时“三才剑客”钟涛的人头,业已高挂茅庐,连他独生爱女,年方十四的钟素文姑娘,也不知去向。

 庞信万般无奈,只得将老友遗体,代为埋葬立碑,并慢慢在江湖中查访真凶,以及侄女钟素文的下落。

 但哪知远在天涯,近在眼下“大力金刚”庞信四处查访钟素文的下落,而钟素文却根本不曾离开瑶山。

 不过这位心比天高,聪明无比的绝代红妆,却命如纸薄沦入无边海之內。

 原来“三才剑客”钟涛,是被九名绿林強手环攻,并保护独生爱女,落在下风,身受三处重伤,自知生望已绝。

 这时,恰好钟祷父女被在一处绝壑边,三面皆敌,退无可退。

 “文儿,你天赋异禀,终生玉洁,不能容贼子们妄沾一指,玷辱我‮白清‬家风。”

 话甫落后,竟自一条腿疾飞,把位平素爱过掌珠的钟素文,活生生地踹下了千寻绝壑,这一来“三才剑客”钟涛,后顾之忧顿失,怒吼一声,人如猛虎,剑似神龙,连施“三才剑”绝学,一招“气贯长虹”巨寇“三眼雕”陈通毙命,再一招“风扫万叶”“恶钟馗”常泰噴血飞头。

 但他这样奋不顾身,带剑拼死力诛二贼,自难兼顾防守,门户开,肩头上首先中了三枚喂有剧毒的“子午闷心钉”背后前被其余七贼,砍了两刀一剑。

 钟涛本来已负重伤,自然支持不住,栽倒尘埃,跟着便是群贼暴吼连声,刀光电闪,可怜一代大侠,即告尸首两分。

 谁知钟涛在瑶山深处,惨被分尸之际,被他狠下绝情,踏落千寻绝壑的独生女钟素文,却遭遇了不世奇缘。

 不过这种奇遇,属于琊道,虽然成全了钟素文一身武林绝学,罕世奇功,但也替她得了一个“无相‮魂勾‬天魔女”的名头,终于饮恨名山,孤独千古。

 原来钟素文被父亲“三才剑客”钟涛,猛然一脚,踹下千寻绝壑以后,自知有死无生,加上心中兀自悬念爹爹,连惊带急,竟在半空晕死过去。

 但不知多少时光过后,钟素文居然知觉渐复,置身之地,温暖舒适,而鼻端闻见一股逗人遐想的氤氲香气。

 她生来资禀超人,胆大心细,心头稍为惊疑之下,感觉身上并无伤痛,遂慢慢睁眼一看,但“呀”的一声,満面飞红,重又紧合双眼。

 原来她置身所在,虽然是一座石,但灯光明,陈设豪华,四壁画着无数天体双双的人像,这种秽图像入目,叫一个幼承家规,端庄娴淑的黄花侠女,怎不羞得惊讶出声?

 这时有一个奇异语音,突然发自榻左,低沉有力,缓慢说道:

 “小姑娘,不要惊慌,你来我这天魔中,已有二曰,我也曾命手下仆侍,去你坠身高崖探望,只见一位使剑的苍髯清癯老者,尸身惨死血泊之中,头颅却挂在三间茅屋以外…”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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