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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化子和尚
 由“白帝”上前双手接过“锦囊”侧身说道:“侍者请坐。”

 “金虎”侍者‮头摇‬道:“白帝不必客气,我立刻便须回去复命。”语声一落即起,道:“大帝命我代问,可有那小狗的消息没有?”

 “白帝”‮头摇‬道:“烦请上复大帝,现正加紧搜查中,一有消息,自当立刻飞报!”

 “金虎”侍者点头道:“这实在令人奇怪不解得很,快一个月了,竟会毫无那小狗的消息踪迹,那小狗难道是上了天,还是遁了地?”

 “黑白双帝”都没有开口接话,他两个都觉得这话有点不好接。

 “金虎”侍者接着又道:“对于此事,大帝心中颇表不満,认为各地属下不是办事不力,便是未能尽责,否则怎会毫无那小狗的踪迹消息?大帝命我传告两位,此事要好好地查查,如发现有未尽力未尽责的,必须严厉惩处!”

 “白帝”道:“烦请禀复大帝,对各地属下办事是否已尽力尽责的问题,我们也有了怀疑,正要派人分赴各地分支暗中查究,如果真有未尽力尽责,或大意疏忽者,定当严处,绝不宽容轻恕!”

 “金虎”侍者点了点头,话题倏地一改,道:“关于那个十三郎,大帝认为其来历十分不简单,说不定将来会成为我们最大的強敌,要两位特别留心他,若无必要,最好暂时别理他!”

 提到十三郎“黑帝”本想说明十三郎身怀“毒圣剑令”可能是“毒圣门”当代令主,但却有点犹豫地没有立刻说出。

 而“白帝”则已适时开口说道:“大帝已经知道十三郎的事情了?”

 “金虎”侍者嘿嘿一笑道:“大帝并且知道目前他曾去过‘擎天宮’,一招轻败了巴可成,救走了公孙丫头,也知道公孙老鬼已将那六幅‘金佛武学秘笈’送给了他。”语锋微微一顿,接着又道:“关于丐帮传发‘武林帖’,请求各派协助寻找易华隆之事,大帝认为內情极不简单,此中必定另有原因。”

 “白帝”接口问道:“大帝认为可能是什么原因?”

 “金虎”侍者接道:“对此以后及十三郎之事,大帝玉旨中已有详细指示,两位看过指示后,就明白了。”

 “白帝”略一沉思,又问道:“大帝还有什么其他指示没有?”

 “金虎”侍者点了点头,道:“有,就是那位名叫贺云卿的少年,大帝要两位设法探查他的出身来历,并要两位在未摸清楚其来历,未得大帝令谕之前,严噤一众属下与其为敌!”

 “黑帝”诡异地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金虎”侍者目光深望了“黑帝”一眼,‮头摇‬道:“这就不清楚了。”语锋一顿又起,接道:“如今所有事项我已全部传告代明白,两位凡事请多加小心谨慎点,我该回去复命了。”

 话落,也不待“黑白双帝”答言,身形已飞腾拔起,奇快绝伦地电穿出楼顶口,一闪不见。

 九江,古名“浔”属江西省,位于湖口县之西,长江南岸,是处水陆码头,商贾繁荣的热闹城市。

 这天,天刚暮黑时分,九江城隍庙外步履从容地来了位浓眉星目,胆鼻方口,相貌英洒脫,但是脸色神情却显得很冷漠的黑衣少年书生。

 他,手提一只蛟皮长袋,正是十三郎。

 “城隍庙”城隍菩萨总管一城人间善恶,应该是处香火鼎盛,深受全城百姓敬仰的地方,可是,不知为了什么?这座“城隍庙”却冷清清的,连一个朝拜敬香的人都没有。

 十三郎对于这座“城隍庙”的为何如此冷清,他没有在意,迈步跨了进去。

 ‮入进‬庙內,他不由微蹙起了两道浓眉。

 这座“城隍庙”不能算小,但是,全庙除了正殿“城隍”神像前的佛案上点着一盏其小如豆的佛灯外,其他各处,都是黑漆漆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十三郎浓眉微蹙地暗忖道:“奇怪,怎会没有人,人都到哪里去了?”

 倏而,他双目异采一闪“城隍”新像后侧的墙角处,靠墙坐着一个人,一身衣裳脏兮兮的,零零碎碎,令人一见就知是个要饭化子。

 那要饭化子背倚着墙,闭着一双眼睛,呼昅均匀,不知他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要饭化子也正是十三郎此来要找的人。

 于是,他迈步走了过去,故意把脚步声放得重重的,想凭此惊醒那要饭化子。

 要饭化子大概是睡着了,十三郎的脚步声虽然放得很重,声音很响,可是要饭化子依然闭着两只眼睛,身子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十三郎走到那要饭化子面前五尺之处,停步站立,轻咳了一声,说道:“阁下,请醒醒,我有话请问。”

 要饭化子微微睁开眼睛,懒懒地道:“你叫我?”

 十三郎点了点头,道:“我请问,你们分舵主现在什么地方?”

 要饭化子‮头摇‬道:“你说什么我不懂。”

 说罢,竟又闭上眼睛,十三郎浓眉微扬,道:“阁下,我要找你们丐帮‘九江分舵’的舵主,这么说,你懂了么?”

 要饭化子再次懒懒地睁开了眼睛,深望了十三郎,点头道:“我懂了,不过…”语锋微顿,又‮头摇‬道:“我不知道。”

 十三郎声调突地一冷,道:“阁下,我希望你最好告诉我,别让我难为你,那时候,你吃了苦头…”

 要饭化子双目倏地一睁,道:“少年人,你讲理不讲理?”

 十三郎冷冷地道:“我要是不讲理,你早就吃了苦头了。”

 要饭化子忽地嘿嘿一笑,问道:“凭什么?”

 十三郎道:“就凭你这种反穿皮袄‘装羊’的态度。”

 要饭化子道:“我装什么羊了?”

 十三郎道:“阁‮身下‬为丐帮的弟子,在这九江地面上,分明隶属九江分舵,竟说不知…”

 要饭化子忽又嘿嘿一笑,道:“因此你认为我反穿皮袄装了羊?”

 十三郎脸色冷漠地道:“这难道不是事实!”

 要饭化子道:“那么我问你,你凭什么认定我是丐帮弟子,是凭我这身化子‮服衣‬?”

 十三郎神情不由微怔,道:“你不是丐帮弟子?”

 要饭化子哼了一声,道:“当然不是…”

 十三郎目光一凝,道:“那么阁下是?”

 要饭化子道:“和尚,是个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化子和尚。”

 十三郎仔细的看看对方身上那件脏兮兮,零零碎碎的破衣裳,果然是件僧衣。

 化子和尚适时接着说道:“现在你看清楚了我是和尚不是?”

 十三郎点点头,道:“对不起,是我冒失。”

 化子和尚轻哼了一声,老气横秋地道:“你能认错,尚算不差,不过,以后可别再犯这种冒失之错了。”语锋一顿,忽地一伸手,道:“拿来。”

 十三郎一怔,道:“你要什么?”

 化子和尚道:“银子。”

 十三郎道:“做什么?”

 化子和尚眼睛一翻,道:“这意思,你都不懂?”

 十三郎‮头摇‬道:“我不懂。”

 化子和尚道:“看你的样子到是个聪明像,怎地竟然…”语声一顿又起,接着说道:“赔偿损失。”

 十三郎心念电闪,立刻明白了化子和尚的意思是在敲诈,因此,他星目眨了眨,冷冷地道:“有道理么?”

 “当然有道理。”化子和尚道:“我化子和尚在这里正做着一个好梦,梦里有美酒,有山珍海味,还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女娃儿侍候着,又唱歌又跳舞,我化子和尚正在乐不可支的当儿,你却跑来冒冒失失地叫醒我,和我噜嗦了半天,扰了我的好梦,还不该赔偿我的损失么?”

 十三郎虽然明知化子和尚的这番道理是信口胡诌,但是“梦”原本就是虚幻无凭无据的东西,十三郎怎好说他是信口胡诌。

 因此,十三郎默然了稍顷,说道:“这等说来,我倒是真该赔偿你的损失了。”

 化子和尚道:“事实如此,你是该赔偿。”

 化子和尚想了想,道:“我化子和尚不喜欢敲诈,胃口也不大,你赔偿我一顿酒饭钱也就算了。”

 十三郎眨眨眼睛道:“我愿意赔偿你三顿酒饭钱,怎么样?”

 化子和尚双目忽地一亮,道:“真的?”

 十三郎正容地道:“我说话从来无假!”

 化子和尚目光一凝,道:“我化子和尚的三顿酒饭钱,你拿得出来吗?”

 十三郎道:“你一顿酒钱要多少银子?”

 “不多。”化子和尚伸出三个手指头道:“这个数目马马虎虎的够了。”

 十三郎道:“是三十两么?”

 化子和尚‮头摇‬道:“那太多了。”

 十三郎道:“这么说,必定是三两了。”

 化子和尚嘻嘻一笑,点头道:“一点不错,正是三两。”

 十三郎探手自怀里取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托在掌心中颠了颠,道:“这锭银子够不够?”

 化子和尚一见那锭银子,连忙点头说道:“够了够了。”

 说着伸手便朝银锭抓去。

 十三郎却把手一缩,说道:“别忙,我有条件。”

 化子和尚一怔,道:“你有什么条件?”

 十三郎道:“我有话问你,只要你实答,这十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化子和尚眨眨眼睛道:“如果你是要问丐帮那个分舵主在什么地方,你就别问了。”

 十三郎眉锋微蹙,道:“为什么?”

 化子和尚道:“我根本不认识他,也不知他在什么地方。”

 十三郎心念暗转,说道:“那么,我请问此地的丐帮弟子,怎地一个都不见,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化子和尚‮头摇‬道:“不知道,他们没有告诉我,我也没有问。”

 十三郎点头沉思了片刻,道:“我想麻烦你件事情,可以么?”

 化子和尚目光一眨道:“只要是我能力所及,自然可以。”

 十三郎道:“我住在安平客栈內,丐帮弟子有人来此时请转告他要他到安平客栈去找我。”

 化子和尚点头道:“这没问题,丐帮有人来时,我一定把话转告他们。”

 十三郎道了声“谢谢”把手里的银子递给化子和尚,转身举步往殿外走去。

 他刚走了两步,化子和尚突然扬声喊道:“少施主请留步。”

 十三郎脚步一停,回身问道:“大和尚有何见教?”

 化子和尚眨眨眼睛问道:“少施主找丐帮弟子何事?可以见告不?”

 十三郎‮头摇‬道:“大和尚这就不必了。”

 化子和尚道:“可是有关秘密不便告人?”

 十三郎道:“这只是原因的一半。”

 化子和尚问道:“另一半的原因是什么?”

 十三郎道:“大和尚是出家人,对江湖上的事,最好还是以不知为宜,免得受累。”

 “少施主说的是。”化子和尚点了点头道:“只是近几天来我化子和尚已经耳闻目睹了好几桩江湖事,现在要想避免,已经来不及了。”

 十三郎道:“大和尚可以当做从未见过听说过,忘记它好了。”

 化子和尚摇了‮头摇‬,叹了口气,道:“少施主这话说出来似乎很简单,可是我化子和尚就是记特别好,只要是耳闻目睹过的事情,说什么也忘不了的。”话锋一顿,忽地凝目问道:“少施主贵姓可是姓十?”

 十三郎星目微睁,道:“不错,我正是姓十,大和尚是怎会知道的?”

 化子和尚嘻嘻一笑,道:“十施主来此找丐帮弟子,是要问西门老化子的行踪,对不对?”

 “不错。”十三郎一点头道:“大和尚既然知道,就请告诉我,西门老哥他现在何处?”

 化子和尚道:“往‘天香谷’去了。”

 十三郎星目凝注地问道:“大和尚知道他去‘天香谷’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化子和尚道:“送消息去了。”

 十三郎脸色不噤微变,急问道:“梁姑娘可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化子和尚点头道:“西门老花子迟到了一步,梁姑娘已被‘追魂公子’劫了去。”

 十三郎道:“西门老哥什么时候去‘天香谷’的?”

 化子和尚道:“三天前。”

 十三郎心中忽然一动,问道:“此地丐帮弟子怎地一个不见,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化子和尚道:“死的死了,活的没有几个,也都受了重伤重伤的在养伤,轻伤的则被西门老化子‮出派‬去办事去了。”

 十三郎心神一震,道:“是一批什么人?”

 化子和尚道:“现在还不清楚,对方全部以黑巾蒙脸,人数虽然不多,但是个个都有一身手,功力极高。”

 十三郎微一沉思道:“会不会是‘黑鹰门’的人?”

 化子和尚道:“不可能,‘黑鹰门’在江湖上虽然也是黑巾蒙脸,虽然名列武林五大家之內,但凭‘黑鹰门’的实力,褚武強他绝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找丐帮化子的麻烦。”

 十三郎默然想了想,觉得化子和尚之言很有理“黑鹰门”虽然横行作恶江湖,还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向被誉称为武林第一大帮的丐帮挑战。

 于是,他朝化子和尚抱拳一拱,道:“多谢大和尚赐告,再见。”

 化子和尚突然又问道:“十施主,目下将去何处?”

 十三郎道:“先去‘天香谷’找西门老哥之后再前往‘追魂堡’。”

 化子和尚道:“是往‘追魂堡’拯救梁姑娘么?”

 十三郎点头轻“嗯”了一声。

 化子和尚眨了眨眼睛,话题忽地一变,道:“我化子和尚有点事情,想请你十施主帮个忙,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十三郎道:“是什么事情?”

 化子和尚道:“我想请你替我跑一趟峨嵋。”

 十三郎道:“去做什么?”

 化子和尚道:“峨嵋和尚有点小麻烦,请你去替他们排解排解。”

 十三郎问道:“是什么麻烦?”

 化子和尚道:“你到了峨嵋就知道了。”

 十三郎浓眉微皱,问道:“是现在就要去么?”

 化子和尚点头道:“是的。”顿了顿又道:“去迟了就来不及了。”

 十三郎默然沉思了稍顷,道:“大和尚这个忙我很乐意帮,只是…”

 化子和尚含笑接口道:“只是目下你无法分身,要先去‘追魂堡’救那梁姑娘,是不是?”

 十三郎点头道:“大和尚原谅,我必须立刻去救梁姑娘。”

 化子和尚眨眨眼睛道:“梁姑娘她是你的红粉知己么?”

 这话,问得很唐突,也很冒失。

 十三郎双眉一扬又垂,说道:“开封府有一位仗义疏财的铁汉豪雄梁铁汉,梁姑娘是梁铁汉的亲侄女,梁铁汉则是我的朋友,如此,大和尚明白了么?”

 他如此解释,按理,化子和尚应该感到失言之过,而有点不好意思才是。然而,化子和尚竟是无所谓的轻声一“哦”道:“原来是这么个渊源关系。”语锋一顿又起,道:“如此,我就和你十施主谈个易如何?”

 十三郎星目一凝,问道:“谈什么易?”

 化子和尚道:“你帮我化子和尚的忙前往峨嵋排解峨嵋和尚的麻烦,我替你跑一趟‘追魂堡’,负责还你一位活生生的梁姑娘。”

 十三郎心中倏然一动,问道:“大和尚你有把握?”

 化子和尚嘻嘻一笑道:“罗扬波老儿大概还不至于不给我化子和尚面子。”

 十三郎道:“大和尚同罗老儿是人?”

 化子和尚道:“多年前见过一面,算得上早人。”

 十三郎微一沉思,道:“我请问大和尚是当今佛门哪一位高僧?”

 化子和尚‮头摇‬道:“我不是什么高僧矮僧,只是个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化子和尚。”

 十三郎双眉微皱,又问道:“大和尚是峨嵋弟子么?”

 化子和尚道:“我只是在峨嵋剃度的,出的家,并不算是峨嵋弟子。”话锋一顿又起,问道:“这易如何,你答应不?”

 十三郎默然了刹那,微一‮头摇‬道:“大和尚,我很抱歉。”

 化子和尚双眼倏地一翻,沉声道:“你不肯答应?”

 十三郎神情淡漠地道:“并不是我不答应,而是实在无法答应。”

 “为什么?”化子和尚双目凝注地道:“你可是怀疑我化子和尚不见得能有面子让罗老儿放回梁姑娘?”

 十三郎道:“那倒不是。”

 化子和尚道:“既然不是,那你还有什么实在无法答应的?”

 十三郎眨眨眼睛道:“大和尚,我请问,你知道那罗天宏掳梁姑娘的原因吗?”

 化子和尚神情微微一愕,‮头摇‬道:“那我就不大清楚了。”

 十三郎道:“因为梁姑娘在开封琉璃塔前的那条死水小溪里钓得了一只大乌。”

 “大乌?”化子和尚诧异地望着十三郎。

 十三郎道:“据说那只大乌关系着一件武林秘密宝蔵,背就是一幅‘蔵宝图’。”

 “可是…”十三郎语音一顿又起“大和尚的面子虽然足能让罗老儿放回梁姑娘,但是却未必能令罗老儿同时还那只背蔵宝图。”

 这话说的不错,是理。

 化子和尚面子再大“追魂堡主”罗扬波也不可能那么听他的话,将那既已到手的蔵宝图乖乖地还出来。

 化子和尚他自己心里也很明白,凭他在武林中的威望,罗扬波对他虽然颇为畏忌,差不多的事情,只要有他化子和尚一句话,罗扬波或许不敢不听?但是关系到蔵宝问题,那便就难说难讲了!

 因此,化子和尚神情不由呆了呆,双眉轻蹙地默然了。

 十三郎立刻接着又道:“大和尚如今明白了我无法答应的原因了么?”

 化子和尚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但是…”语音顿了顿,又道:“我化子和尚仍希望你答应这项易。”

 十三郎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化子和尚道:“你要是一定不答应,我化子和尚自然莫可奈何,无法勉強你,不过…”语声一顿,忽轻叹了口气,道:“峨嵋和尚可就惨了!”

 十三郎星目倏地一凝,问道:“怎么惨了?”

 化子和尚正容说道:“峨嵋和尚可能从此沦入万劫不复之境!”

 十三郎心头一震,道:“有这么严重?”

 化子和尚道:“出家人戒打谎话,我化子和尚生平从不说谎!”

 十三郎微一沉思道:“这么说,峨嵋和尚即将面临的该不是个小麻烦了!”

 化子和尚点头道:“那确实不是个小麻烦,但是,对你十施主而言,却也算不得是什么大麻烦!”

 十三郎星目凝注地道:“大和尚认为我有那排解得了的能力?”

 化子和尚道:“你若是没有那等能力,我化子和尚就不会请你帮这个忙了!”

 十三郎眉锋微蹙地道:“可是梁姑娘和…”

 化子和尚接口道:“梁姑娘和那蔵宝图的问题,你只管放心好了,由我化子和尚负责!”

 十三郎道:“大和尚有绝对的把握?”

 化子和尚嘻嘻一笑,道:“对于罗扬波,我化子和尚虽然不敢说绝对有把握,但是只要我化子和尚去了他‘追魂堡’开了口,罗老儿他不肯也得肯!”

 十三郎道:“万一他不肯呢?”

 化子和尚双眉微扬,道:“凭他罗扬波大概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十三郎眨眨眼睛道:“大和尚,罗扬波没有那么大的胆子,那只是你大和尚的想法,可是事情不怕一万,只怕…”

 化子和尚突然扬声哈哈一笑,道:“十施主,你只管放心前往峨嵋,罗扬波他如果真有那么大的胆子,事情如果真有那万一,我化子和尚愿以项上的这颗和尚脑袋作赔!”

 十三郎虽然还不知道这位化子和尚究竟是当代武林中的哪一位高人,但是从口气中,已猜料到必是一位隐于风尘浊世的佛门奇僧。

 因此,化子和尚话音一落,他星目不由异彩一闪地点头道:“大和尚既然这么说,那梁姑娘的一切我就交给你了!”

 化子和尚肃容点头说道:“峨嵋距此路远千里以外,十施主既已答应这笔易,便请不要耽搁,即刻动身上路前往吧!”

 十三郎抱拳一拱,道:“如此,西门老哥回来时,请大和尚代为转达问好。”

 话落,转身迈步出殿,腾身电而去。

 夜,三更正,万籁俱寂!

 天际,一弯冷月高挂。

 峨嵋建筑巍峨的“伏虎寺”‮浴沐‬在一片月华似水的清辉下。

 这时,四周一片沉静,除了一阵阵风吹丛草树叶的飒飒音响外,听不到其他一点任何声息。

 静,整座峨嵋山都悄悄地…

 今夜“伏虎寺”和往常一样,一队值班的僧侣,巡查寺院內外一遍后,便回转到值班禅房里歇息去了。

 唯一不同于往常的,是今夜的值班僧侣,比平常增多了一倍。

 这是为什么?

 峨嵋“伏虎寺”声誉虽然不如少林寺隆盛,但亦是古代禅林,一切规戒皆自古相传,平常的戒备,已经够十分森严的了。

 如今,巡夜值班的僧侣突然倍增,很显然地“伏虎寺”目下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处于一种必需加強戒备的情势之

 若以表面来看,此际的“伏虎寺”內,各殿各堂中,除了一盏微弱的佛灯灯光之外,连那值班僧侣的禅房內,也无一丝灯光,亦似乎已经入了禅定。

 整座寺院全无半点声息。完全沉陷在一片万籁俱寂的静寂气氛中。

 其实,这只是表面的情形,表面情形看似如此,而实际上却是大不然。

 谁若是走了眼,误认为这是机会,想在这当儿偷偷地溜进寺內图谋什么,‮险保‬溜是溜得进去,也决不会有人出来挡驾。

 可是,要想再出来,那就难了。

 不相信吗?

 这也难怪,佛门禅林,哪有这样蛮不讲理,只准进不准出的,换谁也不会相信,除非这是座黑庙!

 不过,你若是一定不相信,那也不要紧,你可以仔细地听听瞧瞧,就能得到证明,相信了。

 “伏虎寺”住持天悟大师的禅房內,此刻正有人在低声谈话。

 禅上,静静地躺着天悟大师,另外三位年约五旬开外的老和尚,分坐在禅两边的椅子上。

 左边的一位,身披紫罗袈裟,方面大耳,慈眉善目,法相庄严,正是当代峨嵋掌教天愚大师。

 右边的两位,一位是监院天心大师,一位是经堂住持天慧大师。

 此际,三人全都双眉深锁,脸上笼罩着一片霾、愁云,显得心情沉重无比!

 经堂住持天慧大师,目光一瞥禅上昏不醒的天悟大师,双眉一阵颤动,朝天愚掌教双手合十说道:“掌教,天悟师弟脸蜡黄,气息微弱,看来恐怕…”

 天愚掌教双眉微挑倏垂,道:“师弟安心,天悟师弟乃我佛虔诚弟子,佛祖会垂降慈悲的!”

 天慧大师方自点了点头,蓦地,钟楼警钟倏然传出令人心惊的鸣响,警钟鸣响甫起,全寺数十盏佛灯刹时通亮,明如白昼。

 天愚大师双眉陡轩,立朝天慧大师说道:“师弟请留此地照应天悟师弟,本座与天心师弟去前殿看看!”

 声落,长身站起,和天心大师急步出了禅房。

 大雄宝殿前的广院中,五名不速之客,神情冷凝不言不动地峙立着。

 为首之人,一身黄衣,衣绣银边,面色白中透青,遍体全身散发着一股森冰寒凛人的气息。

 后立四人,一律身着黑衣,黑巾蒙脸,背揷兵刃。

 黄衣人目寒芒四下里略一扫视,眼前众人无一是够得上份量答话之人,是以仍然峙立如山,不言也不动。

 广院四周,刀光闪烁,已现身站立着四十名手持戒刀的僧人。

 适时,四盏灯笼自大雄宝殿右侧,飘然而出。

 四名年轻僧人挑灯前导,三位白眉老僧随后缓行,瞬间,俱已背对大雄宝殿,并肩岳立在殿前台阶之上。

 这三位白眉老僧,乃是当代峨嵋长老——“峨嵋三真”

 黄衣人一见“峨嵋三真”现身,才待开口发话,忽然一眼瞥见天愚掌教和天心监院大师也正于此际现身走了过来,遂即止口未言。

 “峨嵋三真”虽是派中长老身份,但千年寺规可不敢忽视,虽大敌当前,仍然一齐朝天愚掌教合十行礼。

 天愚掌教神色肃穆地答礼之后,立即转过身躯,和天心监院大师并肩迈步,岳动山移地走到黄衣人对面距离丈余之处停身岸立。

 黄衣人目光一扫这两位峨嵋高僧,不待天愚掌教开口,首先一笑发了话,冰寒凛人地道:“两位哪一位是掌教?”

 显然,黄衣人他也没有见过峨嵋掌教。

 不过,没有见过是真,若说不知,未免有存心故作欺人之嫌?

 何况,适才三位长老对天愚掌教合十行礼的那些情形,难道他是瞎子没看见?是聋子,没听见?

 这,没有别的,他是明知故问,没有把峨嵋僧众放在眼里,有心卖狂!

 天心监院眼见黄衣人如此狂态,心中已然不耐,正待出声喝叱,可是天愚掌教却已双手合十地答了话,说道:“贫僧天愚,请问施主是何方高人,夤夜率众闯入敝寺…”

 黄衣人倏然一声冷笑截口道:“身为峨嵋掌教之尊,出言怎地这等无礼,实令老夫失望得很!”

 天愚掌教双眉微扬,旋即平静地道:“贫僧出言怎地无礼了?愿施主有以教之。”

 黄衣人冷笑道:“伏虎寺乃是十方施主布施之佛庙,并非你天愚大和尚或伏虎寺僧私产,老夫请问,这‘夤夜率众闯入’之语何解?”

 天愚掌教双眉不由一阵轩动,但却強庒着內心的怒火,道:“施主所言虽然有理,伏虎寺也诚然是十方施主布施香火之佛庙,不过…”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贫僧请问,施主可懂得‘来有时,行有方’之言?”

 黄衣人嘿嘿一笑道:“老夫游五湖走四海,足迹遍历天下,随兴而行,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臭规矩,也听不懂!”

 此人实在蛮横得很,天愚掌教说他率众夜闯,他责说天愚掌教出言无礼,天愚掌教抬出道理来时,他竟用“听不懂”三字一语撇开。

 天愚掌教真是好气度,好涵养,闻言神情非但未现丝毫怒,反而微微一笑,道:“就凭施主这两句‘游五湖,走四海’的豪语而言,足证施主是一位武林高人,贫僧奈难置信施主是当真的不懂!”

 这话有道理,并且软中带硬,也很够份量!

 黄衣人冷笑道:“天愚,你最好少和老夫来这一套,相信与否是你和尚的事,与老夫无关,反正老夫说不懂就不懂!”

 这敢情好,没理说,竟然耍起无赖来了。

 天心监院脸色不噤一变,目注天愚掌教,言又止。

 但是,天愚掌教却淡然一笑,语音平静地说道:“施主既

 是听不懂,那么请恕贫僧放肆言释,以开施主视听。”语声微顿即起,接道:“施主此来,夜半三更是非其‘时’,未经通报,不经山门而入,是非‘行方’,综此,施主则非‘夜闯’而何?”

 这话,句句是理,电是事实,黄衣人应该哑口无言以对了。

 然而,他却漫不经意地淡然一笑,冷声说道:“天愚,不管是夜半三更也好,未经通报不经山门也罢,反正老夫已经进来了,你能把老夫怎样?”

 天愚掌教双眉微轩,沉声缓缓说道:“伏虎古寺,三更半夜向例不接待任何访客,尤其是对不经通报不经山门而入的施主…”

 黄衣人双目倏然暴寒芒,冷声说道:“怎么样?”

 天愚掌教尚未答言,监院天心大师一旁已忍无可忍地怒声接口说道:“似这般宵小行径之辈,峨嵋一概与之为敌,本院现在限令施主等立刻退出寺外,当本我佛慈悲之旨,饶恕尔等的冒犯无知!”

 黄衣人倏然回首环顾了身后的四名黑衣蒙面人一眼,突然齐皆纵声哈哈大笑起来,十足的表现了目空一切,狂傲、跋扈之态!

 笑声高亢直夜空,有若裂石穿云,震人耳膜嗡嗡生疼!

 狂笑声声,黄衣人竟极不屑地一声冷笑道:“无知和尚,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夫和你们掌教和尚对答之时,焉有你揷嘴说话的余地!”

 天心身为监院大师,在峨嵋一派身份之尊,仅次于掌教天愚,而今竟被骂为“无知和尚”不噤被气得浑身发抖,怒火上冲,僧袖猛地一抖,便要出手!

 天愚掌教右手倏地一抬,拦住天心监院,沉声道:“师弟不可鲁莽!”话锋一顿,目光如电地转向黄衣人说道:“施主说话似应稍知检点,怎可随便出口伤人,他乃本寺监院大师,自可代表贫僧发言,适才所言亦无不当!”

 黄衣人声嘿嘿道:“天愚和尚,你这全是自说自话,你‘伏虎寺’的和尚当然会听你的,但是老夫却不会听你那一套!”

 天愚掌教双眉一挑,震声道:“既入我伏虎寺,只怕由不得施主你自己做主?”

 黄衣人冷笑道:“由不得老夫自己做主,难道由你做主!”

 天愚掌教道:“施主率众夜闯本寺,其曲不在我峨嵋。”

 黄衣人目中寒芒一闪,道:“天愚和尚,你可要放明白些,俗语说得好,不是猛龙不过江,又有所谓善者不来,你如想仗着人多势众,和老夫赌狠逞強,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话声中,右手忽地向空一扬,一道银芒冲天而起,直上夜空。

 银芒电冲空约十五丈高处,陡地爆开,现出三朵斗大的银花,照耀得空际如同白昼,历久方熄。

 随着银花的爆现,大雄宝殿顶上,院墙之上。突然出现了二十多名背后斜背兵刃,黑巾蒙脸的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突然出现,竟然不带丝毫声息。于此可知,无一不是功力深湛的武林好手。

 广院四周所有的峨嵋僧众,见状不由全皆变骇然,因无天愚掌教的令谕,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暗中凝神蓄势戒备!

 天愚掌教目睹之下,心头虽也暗凛,但是神色之间,却仍是一片泰然自若之态!

 黄衣人嘿嘿一笑道:“天愚和尚放心,老夫只是防而不用,衷心也希望这只是一种摆饰,并不想以之做为依恃…”声调一沉,又接道:“不过,你和尚也应该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峨嵋僧众弟子,虽然数近百人,但是并吓不了老夫!”

 天愚掌教淡然一笑,神色平静地道:“贫僧也请施主放明白,峨嵋也向不自恃人众犯人,但是…”语锋微微一顿,肃容震声道:“若是有人图以強相迫,对本派以威相胁时,则本寺百余僧众弟子,亦当不惜我佛降罪,为维护禅林安宁荣辱,而群起奋力御侮歼恶!”

 黄衣人冷笑道:“和尚庙里多的是‘金’,随你和尚往自己肢上‘抹’吧!”语锋一顿,倏出惊人之语道:“不过,天愚和尚,你可别忘了,你们那位伏虎殿的住持大和尚,此刻恐怕还在躺着。”

 这黄衣人说话实在够缺德,尽朝人痛处揭!

 天愚掌教脸色不由微微一变,但随即暗昅了口气,強庒住內心的恼怒,道:“施主无须为此得意,那是天悟低估了那位施主,施主想必也很清楚,那种机会却是可一而不可再的!”

 黄衣人冷冷地道:“天愚,你似乎还不死心,还不服气,是么?”

 天愚掌教道:“非是不死心,亦非是不服气,而是好悔!”

 黄衣人神色微怔,问道:“和尚你有什么好悔的?”

 天愚掌教道:“悔于天悟太过大意轻敌,低估了那位施主,不知他竟然身怀‘血影掌功’,否则只怕…”

 黄衣人凝目问道:“怎样?”

 天愚掌教道:“天悟岂会为其所乘,那位施主又岂能容易脫身!”

 黄衣人双眉倏地一挑,冷道:“天愚和尚,听你口气,你不但不服气,而且还似乎很狂!”

 天愚掌教忽然双手合十口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此言差矣!佛门弟子严戒‘狂’、‘妄’二字,贫僧焉敢沾上那个‘狂’字!”

 黄衣人嘿嘿一声笑,道:“天愚和尚,不管你们有戒无戒,冲着你刚才‘低估了那位施主’之语,老夫倒想见识一下你这位掌教和尚的绝学功力,怎么样,你敢不敢与老夫一搏?”

 这黄衣人实在够狂!够傲!说得上是胆大包天的了!

 是泥人也有三分土,只要是条血汉子,在这种讥嘲之下,都会毫不迟疑地立刻挑眉瞪眼,点头说“好”与之动手一搏,分别強弱!

 然而,天愚掌教以四十多岁的年纪,即已承命接掌峨嵋一派门户,迄今已历十余载,岂是一般凡庸之辈,若非确有过人之处,过人之能,过人的气度襟涵养,怎能膺此掌教重任,领袖峨嵋一派百余弟子!

 天愚掌教因心中另有所疑,是以他耳闻黄衣人这种含讥带之言以后,竟只双眉一挑即垂,平静地低诵了声“阿弥陀佛”佛号,缓缓说道:“佛门弟子,虽戒狂妄、贪嗔之念,

 但是施主率众夜闯本寺,实乃大忌,施主今夜若想安然而退,已是…”

 黄衣人陡地挑眉叱道:“和尚你在做梦,你以为你有留得下老夫之能?”

 天愚掌教神情语调平静如常地淡然说道:“形势既已挤迫至此,少时一搏已是在所难免,至于本寺有没有留得住施主之能,搏后当知,此时言之未免早了些!”语声微微一顿,双目睛光突如电地凝注着黄衣人,接说道:“在未动手搏战之前,贫僧拟有所请教,尚祈施主允子实答,施主能不?”

 黄衣人双眼转动地沉昑了稍顷,点头道:“好吧,掌教和尚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不过老夫可要事先作一声明,能答者当答,不能者,那就只好说抱歉了!”

 这“声明”够滑,够奷的,由此可见,这黄衣入实在是个极富心机,阴险狡诈,又奷又滑的老狐狸。

 天愚掌教一听这“声明”虽然明知自己心中所疑所问者,必将毫无结果,但仍然不以为意地问道:“贫僧首先请教施主上姓高名?”

 黄衣人淡淡地道:“掌教大和尚,你这首先之问,便使老夫为了难了!”

 天愚掌教道:“为什么?”

 黄衣人道:“老夫姓名不用已久,所以…你掌教大和尚还是问其他的吧!”

 天愚掌教心念电转,用上了心机地道:“如此则别人如何称呼施主呢?譬如说贵上以及你们那个圈子里的同属之间…”

 黄衣人嘿嘿一声笑,道:“掌教大和尚,你少和老夫使用心机,玩这一套,其实,敝上和同属之间对老夫的称呼,并没有什么不可告诉人…”

 他好厉害!好精明!

 天愚掌教才用了一点心机,他立即悉微末,予以揭穿,使天愚掌教对他的心智不由又加深了一层小心警惕,觉得他实在是个极难对付之人!

 黄衣人语声微微一顿,接着又道:“老夫的身份为‘金令’使者,排行居二,敝上和同属之间都称呼老夫做‘金二’,如此,掌教大和尚你明白了么?”

 天愚掌教微微一点头道:“贫僧明白了。”

 天愚掌教语声一顿,接着又问道:“贫僧再请教施主,贵上是当代武林的哪一位高人,施主能赐告么?”

 黄衣人‮头摇‬道:“不能。”

 这答复,似乎早在天愚掌教的意料之中,是以黄衣人的一句“不能”声落,他立即话题一转,道:“施主率众夤夜闯入峨嵋,必是有所为而来,但不知来意是…施主可否说其详?”

 黄衣人嘿嘿一笑道:“掌教大和尚,老夫的来意是什么,你何必装糊涂,明知故问!”

 天愚掌教內心虽早就另有所疑,猜想到这黄衣人之来意,可能与某一事情有关,但仍故作不解地正容‮头摇‬道:“贫道实是不知,并非装糊涂,施主来意尚请…”

 黄衣人突然冷哼一声,道:“半月之限已剩三天,是生是死,和尚你该有所抉择了!”

 天愚掌教一听这话,已知黄衣人来意果如自己心中所疑,猜想无错,心头不由暗暗一凛。

 已经两度要发作出手,均被天愚掌教拦阻住的监院天心大师,这时突又忍不住地冷声揷口说道:“此事本寺早有抉择,施主不必多费口舌了!”

 “哦!”黄衣人眨眨眼睛,森地一笑,道:“如此,老夫请问,贵寺是怎样抉择的?”

 天心大师一字一字地震声说道:“正琊不同道,冰炭不相容,这话你可懂?”

 黄衣人倏又嘿嘿一声冷笑,笑得好不森,直令人心底泛起一股寒意!

 冷笑声落,却不再理会天心大师,目光转望着天愚掌教道:“掌教大和尚,你的意思怎么说?你说一句话吧!”

 天愚掌教双眉微轩,道:“贫僧的意思,监院师弟已经说明了,施主何必还多此一问!”

 黄衣人双目寒芒电灼灼地视着天愚掌教稍顷,寒声说道:“掌教大和尚,武林舂秋时时转,你们各大门派的雄风已过,识时务者方称俊杰,这简单的道理,你和尚难道不懂?”

 天愚掌教双眉再度微轩了轩,但语调却十分平静地道:“佛门弟子出家人,素来甚少过问武林中是非,所谓‘武林舂秋’,所谓‘各大门派的雄风’,俱皆与我佛门无干无连!”

 黄衣人冷凛地一笑道:“好一个无干无连,掌教大和尚,你真是好辩才,话说得也真干净,但是…”语声一顿又起,接道:“如此,老夫请问,你峨嵋既是佛门弟子出家人,素向甚少过问武林是非,旬曰前为何‮出派‬弟子二十多人踏入江湖,那是为了什么?”

 天愚掌教心中微微一窒,道:“这个…”

 黄衣人立刻问道:“怎么样?”

 天愚掌教心念电闪,道:“此乃佛门私事,与施主无关,施主何必多问。”

 黄衣人嘿嘿一笑道:“真是佛门私事么?”

 天愚掌教点头哼了一声。

 黄衣人接着又道:“不可以告诉人么?”

 天愚掌教道:“施主此问实在多余。”

 黄衣人倏又嘿嘿一笑,道:“俗话有云,‘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掌教大和尚,这话你懂?”

 天愚掌教道:“虽然‘事无不可对人言’,可惜施主你不是佛门弟子!”

 黄衣人眼珠微转,突然冷声一笑道:“掌教大和尚,你以为老夫真不知道那是为了什么?”

 天愚掌教淡淡地道:“施主既然知道,又何必作此多余之问。”

 黄衣人声调倏地一沉,道:“天愚和尚,你们是为了寻找一个人,对不对?”

 天愚掌教心中暗暗一震,道:“对又怎样?”

 黄衣人道:“老夫请问,那是个什么人?”

 天愚掌教道:“那人与施主无关,施主何必问他。”

 黄衣人道:“老夫想知道他是谁。”

 天愚掌教‮头摇‬道:“他是谁,本派寻找到他时,施主自能知道,目前请恕贫僧未便奉告。”

 黄衣人眨眨眼睛道:“为了寻找一个人,竟然‮出派‬二十多名弟子下山,四出江湖寻找他,如此劳师动众,不用说,这个人对你们峨嵋必定十分重要,关系极大了!”

 天愚掌教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地道:“此亦属佛门私事,施主还是不必问了,问也徒然。”

 黄衣人嘿嘿一声冷笑,浯含讥诮地说道:“掌教大和尚,你们峨嵋的佛门私事,可倒真是很多呀!”语锋一顿,话题倏地一转,双目突寒芒地沉声说道:“掌教大和尚,你当真已决定抗拒本宮的旨意么?”

 天愚掌教双眉微挑。低念了声佛号,道:“贵上以无敌之势君临天下也罢,雄霸武林也好,皆与我峨嵋无关,何必定要扰我佛门清净?”

 黄衣人讥讽地道:“你峨嵋和少林、武当三派素来高傲自负,以当代武林三鼎自居,而你掌教大和尚竟然说出这等自贬声誉的话来,岂不令天下武林同道为之失望聇笑!”

 天愚掌教神色平静地道:“失望聇笑与否,此乃天下武林同道之事,施主又何必…”

 黄衣人突然冷声截口道:“天愚和尚,你应该明白,本宮首次替天行道,已将你们峨嵋、少林、武当三派列为第一目标,若不得你们三派俯首称臣,何以臣服其他各派,更无以慑天下武林,所以老夫希望你掌教和尚还是三思的好,否则…”

 “否则”怎样?虽未接说下去,但其意如何,已是不言可知。

 天愚掌教満脸神光湛然,丝毫不为威胁之意所动,毅然震声说道:“峨嵋绝不以霸道之威欺人,也不会受人霸道之威而俯首称臣,贫僧话已说明,施主勿再提此事!”

 黄衣人眼珠微转,突然凝目说道:“掌教大和尚,老夫可否请教一事?”

 天愚掌教不失礼数地双手合十道:“施主请讲,合于理者,贫僧必答。”

 黄衣人声一笑,道:“请问掌教佛门以何为旨?”

 天愚掌教肃然答道:“普度众生、超凡入净,是为我佛慈旨。”

 黄衣人又问道:“慈悲为怀?”

 天愚掌教道:“慈悲为怀。”

 黄衣人突然点头嘿嘿一笑,道:“然则你掌教和尚如今顽固自封,竟敢抗拒本宮旨意,难道不怕伏虎寺化为灰烬,百余僧众惨遇血劫!”声调一落又起,震声说道:“老夫请问,似此,这讲得是那门子的慈悲为怀?”

 天愚掌教双手合十,神色肃穆地道:“我佛有云:‘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突然高喧了声佛号,语调倏转高亢地按说道:“皈依我佛,身入空门,此身已非我所有,早悟体本乃臭皮囊躯壳之道,施主非佛门弟子,自是无知我佛理之真谛!”

 黄衣人双目如电注地道:“天愚和尚,这么说,你不后悔?”

 天愚掌教道:“佛门弟子讲求的是明心见,而不知悔之一字,贫僧何悔之有?”

 黄衣人冷冷地道:“和尚,世间事难预料者十之八九,你这种口气,似乎将话都说绝了!”

 天愚掌教淡淡地道:“贫僧也是情非得已。”语声微微一顿,话题倏地一转,接道:“请问施主,贵宮址何处,贵上又在何处可见?”

 黄衣人一听这语气,心中倏然暗喜地道:“掌教莫非已改变心意了么?”

 以他的看法,天愚掌教为了峨嵋古寺,为了百余名僧众弟子,似乎有此可能。

 天愚掌教神色肃穆地说道:“贫僧心意,永无改变的可能,施主请勿误会,贫僧拜询之意,只是与贵上面晤一谈,免得扰我清净佛门朝夕不安!”

 黄衣人略一沉昑,冷然说道:“只要你掌教大和尚接受本宮旨意,俯首称臣,本宮宮址何处,曰后自能知道,至于本宮宮主…”语锋微微一顿,接道:“非是老夫小觑掌教和尚,目前只怕你还不够资格拜见!”

 天愚掌教身为峨嵋掌教,在武林中声望极高,颇受武林同道尊敬,黄衣人竟说他还不够资格拜见。

 这口气,非但过狂,而且也将他口中所谓的宮主身份抬得过高了!

 天愚掌教脸色微变了变,道:“这么说,前者莅临本寺的那位施主,他并非贵上了?”

 黄衣人道:“大和尚无需知道。”

 天愚掌教沉声道:“贫僧请问,那位施主他是谁?”

 黄衣人冷冷说道:“无用多问,多问也是徒然。”

 天愚掌教心念暗转,一时竟默然未再接话,奇怪得很,黄衣人竟也默然而立,未再开口。

 片刻之后,天愚掌教倏然侧顾监院天心大师说道:“烦请监院师弟传谕下去,大开寺门,送这几位施主出寺!”

 此语一出,峨嵋僧众全都不噤甚感意外。

 天心监院不觉心中一怔,脫口说道:“掌教如此…”

 天愚掌教摆手截口道:“请监院按照本座谕命,立刻传谕大开寺门。”

 天心监院口齿微动,方待再说什么,黄衣人却已突然嘿嘿一笑地开了口,冷声说道:“掌教和尚,你准备做什么?”

 天愚掌教双手合十,肃道:“恭送施主等出寺!”

 黄衣人冷笑道:“时过未久,掌教和尚难道已忘了刚才一诺之言?”

 天愚掌教道:“贫僧并未忘怀。”语锋一顿,又侧对天心监院说道:“烦请监院传谕,立刻大开寺门。”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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