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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金鞍、银蹬、七怒马
 金策易倏然一惊道:“哪个金重山?”

 武扬加重语气道:“自然是在魔帮中担任总护法的金重山。”

 金策易神色更为凝重,双眉聚集在一处.疾声道:“金重山是魔帮中的总护法?我还以为那厮早已死了哩!”

 武扬冷笑道:“难得前辈认识地,不过,他并没有死,仍然活得很好,活得很威风风。”

 金策易讶声道:“咦!少侠!你今天的言辞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武扬傲然点头道:“的确有些不大对劲。”

 金策易问道:“是何缘故呢?”

 武扬直言道:“前辈的回答,难令在晚満意。”

 金策易強颜笑道:“总算找出毛病来了,少侠!直说吧!”

 武扬振声道:“在晚曾身入魔帮,也曾数度与那位金总护法交谈,那位金总护法虽然以巾蒙面,隐去庐山,但他的身材、体型、声调,却尽入在晚的眼里耳中。在晚觉得那位总护法与前辈有一些相像。”

 金策易喃喃畸重复道:“有一些相像?”

 武扬微微冷笑道:“在晚似乎说轻了一点,应该说有九分相似。”

 金策易苦笑道:“买不相瞒;,金重山是我的兄弟。”

 武扬轻哼道:“前辈解释得很好。”

 金策易骇然张目道:“你不信?”

 武扬摇‮头摇‬道:“不是不信,而是难以令人相信。”

 金策易凝视武扬良久,方沉声一叹道:“冰冻三尺,非一曰之寒。看来少侠对我病郎中的误会并不只这一点,今天是个难遇的机会,干脆一古脑说出来吧!”

 武扬道:“如果前辈乐意听。在晚倒想一吐为快。”

 金策易一挥衣袖道:“说吧!”

 百里良从旁揷口道:“老弟!金大夫是武林前辈,说话要留分寸”

 武扬点头道:“百里兄放心,小弟对‘尊长敬老’的道理还懂得…”

 说着,转头向全策易道:“丹碧山庄之宴,前辈因何珊珊来迟?”

 金策易跌足叹道:“此为金某人平生一大恨事。赴宴途中,路经洛玄妙观,那瘟牛鼻子非拖我弈几盘不可,最后一盘必死之棋,他偏要拖着走到底,就这么误了时辰。”

 百里良揷口道:“真是错!”

 武扬冷哼道:“真是凑巧!看来先祖的命运,早已由人安排好了!现在,在晚再问一句:前辈岐黄高明,武功也不弱,素以济世为本。那曰丹碧山庄遭受杀戮,前辈坐观其变,未加劝阻,莫非是有甚顾忌?”

 金策易长叹一声道:“这也难怪年少侠有所误会,金某人也时以此事为憾,但是…”

 武扬神情冷漠地揷口道:“在晚无暇聆听前辈的感怀,只想知道个中隐情,各有立场,谁也不能勉強,在晚虽年轻历浅,却懂得恩怨分明的道理,前辈直言无妨。”

 这几句话铿锵有力,而且字字如刀,一字一痕,将金策易的心肝五脏割了个七零八落.当下微温道:“少侠即如不责,金某亦必含愧于心了!说实话,当对在场之人均已迹近‮狂疯‬,金某纵有阻挡之意,亦无能为力,何况…”

 武扬接声说道:“何况前辈亦无意阻挡。”

 金策易张目道:“少侠红口白牙,说话须留分寸.”

 武扬微微冷笑道:“在晚相信,前辈已无法作圆満之解释。不错,前辈悬壶济世,赶到现场后,当以救人为先。事实上,前辈救活之人,又再杀人,这等于是前辈假他人之手在从事杀戮勾当。…咳!还有一些令人难解的事情,比如说,像少林、武当的掌门竟然未获救治,而琊道中的一些巨恶大孽却无一落难.嘿嘿!前辈的心思可算非常缜密了,但是,却不够高明得很哩!”

 武扬一大段冷嘲热讽,只刺得金策易目光如火,也不知是因被人道破隐私而怒,还足含冤莫白而愤怒?

 林中一片寂静…

 一片朝霞映照在各人的面上,使得病郎中金策易那张蜡黄的面孔也格外红起来。

 武扬怒目而视,血债、索价,使他満腔热血‮速加‬奔。现在,只要对方点一下头,或者说一句:“不错!这是我金某人有意的,你姓武的来报仇吧!…”行了!武扬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和金策易拼个你死我活…

 偏偏,金策易目光虽如噴火,语气却软如败絮,仰首长叹了一声道:“是非黑白,自有水落石出之曰,那古老头,金某相信他还死不了,他应当了解现场的状况。”

 武扬冷笑道:“在晚也有此信心,古老前辈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物,可是,现在却有人望其速速死去…”

 金策易摆袖一挥,打断武扬的话头道:“好了!少侠血仇在身,金某不想耽搁少侠宝贵时光,你我不妨谈点正事。”

 百里良也从旁言道:“武老弟!听金大夫说几句话。”

 武扬侧面一抱拳道:“小弟敬遵台命…”

 说着,又转对金策易,神情恢复冷漠地道:“有何交道?盼前辈直截了当,不必多费舌地拐弯抹角。”

 金策易虽觉武扬的辞有些令人不大好受,却未介意,神色仍平静地道:“有一封密函,烦情少侠转七公主。”

 武扬陡地一怔,这厮在弄什么鬼?对方那些小鬼头,都有点神出鬼没的能耐,一封信还会投不上?”

 愣了一愣,装着极为诧异而又茫然的神情反问道:“哪个七公王?

 金策易那张蜡黄的脸,似乎是泥塑木雕一般,依然毫无表情,冷冷地道:“七凤香车主人何慧卿姑娘,也可称之为骆来卿姑娘。”

 武扬在对方冷漠的神色中搜寻良久,一无听获,干脆一‮头摇‬道:“在晚不识此人。”

 金策易道:“少侠可就行道江湖之便,顺便打听。”

 武扬不噤迷糊了,自己行踪.对方了若指掌。说不认识七公主其人,分明是句假话,而对方却不予拆穿,用心又安在呢?

 武扬想了好一阵子方道:“难道贵教无传信使者?”

 这时,金策易方缓缓抬起眼皮,深深地朝武扬投以一瞥道:“有一点金某人需加说明,全某并非天官教中之人.只是受教主之托,山面消少侠代投这封密函而已!”

 武场问道:“此函何人所书?”

 金策易答道:“自然是教主所书。”

 武场又问道:“在晚能请教他的贵姓大名么?”

 金策易一字字如敲金击玉般道:“‘九天侠’何凤鸣。”

 武场双目上翻,似在努力思索这个陌生的名字,口‮南中‬哺:“九天侠?何凤鸣?哼…凤鸣九天?’”

 陡地一声冷笑道:“在晚今天的疑问似乎太多了,何教主行侠仗义,又何必蔵头尾?”

 金策易道:“各有苦衷!少快多疑也罢,不疑也罢,只求勿拒是幸。”

 武扬一伸手道:“信函拿来.”

 金策易道:“少侠答应了?”

 武扬冷哼遣:“前辈一向干脆利落,今天怎么也变成拖.泥带水了?”

 金策易強额一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说着,回顾左右,挥手一喝道:“快去将怒马牵来!”

 身后两名少年应了一声,飞步向林中奔去。

 须臾,蹄声喝赔,嘶声淋淋,两名少年牵着一匹健马从林中而出。

 只见那匹健马浑身墨黑,遍体无半很杂,唯独四蹄‮白雪‬,一般俗名,都管它叫“雪里站”

 杨头挣级,吐气如吼,极为不驯,背上配着金鞍银蹬,毡垫裘围,端的是一匹绝佳坐骑。

 金策易接过级辔,往前一带,以金策易的內力,不过将那马儿的前蹄挪动了半尺光景。

 金策易皱了皱眉头道:“这匹宝马名为‘七怒马’,本为何教主之坐骑。现因烦少侠传书递简,特将此马相赠。”

 武扬一看见这匹健马时极已喜爱不已,此时反倒踌躇起来了,沉昑一阵道:“素味平生,何敢接受重赐。”

 金策易淡笑道:“少使何须拘泥,试乘如何?”

 说着,猛一用力,挥臂一带级辔。

 那马儿“味章孝”一声长嘶,前蹄一竖,往武扬面前直冲而来。

 武扬微一侧身,让过马头,左手抄住级扣,飞身跃起,人已跨上雕鞍,双手持低,猛地往內一紧。

 座下马儿,既怒且狂,哪里还勒得住,眨眼之间,已然冲出一箭之地。耳中听金策易高声叫道:“密函在鞍边皮囊之內,就此麻烦少侠了,金某人要和百里大侠盘桓数曰,不劳武少侠关注…”

 马行如脫弦之箭,兴风贯耳,以下的话,武扬也听不见了。

 怒马穿林而出,转入官道.仍是狂奔怒驰.所幸方向正是对准青川城而去。

 武扬豪顿起,素‮腿两‬猛夹,扬掌在马背身上一拍。

 这一突一拍,马儿一声怒嘶,四蹄如飞.比先前的速度又加上了一倍有余。

 官道上的行人只听得身后一阵如雷般的蹄声响来,方回头,一道黑影已自身边炼过.别说马身人形,就是马,他们也不会看见一

 这样一来,可惊动了一个人.

 他就是惊鸿客。

 京鸿客不但轻功独步武林,即使眼力也有过人之处。

 可是,今天他可吃瘪了!不过,他还不算太脓包,马上人儿虽未看清,他却看清了马儿长着一身乌黑油亮的鬃和四只洁白如雪的蹄子。

 惊鸿客自怀中掏出一方桑皮纸,又取出一只柳枝烧成的炭,在桑皮纸上挥“笔”疾书起来。

 急函写好,将桑皮纸卷好,惊鸿客复又左臂一抖,袖简內立时扑出一只火晴灰羽飞鸽。

 行了,七怒马的脚程虽快,也许还比不上这只曰飞千里的飞鸽哩!

 时光不过是巳正的光景,青川城的早市未收。

 “咯咯!咯咯!…”一阵悠扬有致的蹄声自东门响了过来,行人纷纷侧目望去.大街的两侧,刚好有幅‮大巨‬的市招遥遥相对;一幅是.“万家香酱园”一幅是“陈年花雕”

 这两幅市招用巨木制成,中有镌花雕饰。

 此时,有几个灰衣劲装大汉正靠在两幅市招后面,懒洋洋地在那里曝晒舂曰的

 蹄声传来,这几个灰衣大汉突地紧张起来。

 远远一个膏药摊子上。坐着一个胡子白花花的老头。不早不晚地在这个当口,打起链裆取了火种,燃着了手里捏着的烟杆。

 一阵蓝烟从白花花的胡须中噴了出来。

 蓝烟似乎是一种信号,那几个灰衣汉子原来都在注意老者的动静,此时又都疾速地转过身子,面对蹄声来处!

 “嗯!…咳!”老年人都爱咳上几声,不过,这老者的嗓子也真宽,中气也够足,那咳声也就与众不同,真有点儿震人耳鼓。

 那几个灰衣大汉倏地起长衫的下摆。出一个竹筒模样的东西,身子也改成了半跨的姿态。

 两幅市招下半截的万寿挖空花纹,正好派上了用场,竹筒的出口正好从空花的地方伸出去。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蹄声近了,一匹黑色骏马,和马背上的监衣少年,顿时出现在人们眼前。

 行人,小贩,一面纷纷走进,一面又投以钦羡的眼光,仿佛是说好骠悍的马匹!好英俊的人儿!

 卖膏药的老者并不太关心来骑,他只是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复又拉开他的破锣嗓子叫道:“喂!骑马的停蹄,走路的住脚,听老汉我把跌打伤的膏药来说一说…”

 他这里吆喝没完,那边厢已然出了事!

 几个灰衣大汉像有人在暗中指挥似地,一齐抖动了右臂…

 “卡擦!”“卡擦!”一陈卡簧之声!

 “嗦,嗦,嗦!…”嘿嘿!原来这几个灰衣大汉在放弩箭。

 只见一蓬霏霏细雨般的弩箭,像一把剪刀似地,从两个不同的角度向来骑疾而去,眼看…

 马上坐的是“侠魂”武扬!

 一路狂奔,好不容易摸着了“七怒马”的子,进得城中,一缓辔级,正在溜览街景,说甚么也想不透会有人在这通街大道上向他施放冷箭。

 这阵箭努,却惊动了座下怒马,只见它猛坚前蹄,再认后蹄,连马带人手空腾起二丈有余。

 说时迟,那时决,一蓬湾箭,自马肚下换过。两旁的行人可道了殃.顿时传起一阵惨呼之声。

 武扬一扣辔。七怒马在空中一冲十丈,正好落在老者的膏药摊前。

 那门儿不用武扬挽缰,即己身一杆,转头向着来处。

 那几个灰衣大汉一个个面色如土,投下手中弩筒,拔腿就跑。

 武扬连连冷笑,却并未去加以追赶.他当然知道对方的来路,不过,自己的行踪如何被对方察知,他就想不透了!

 武扬正注目那几个灰衣大汉仓皇而逃之际,突地座下怒马一声狂嘶、后蹄猛掀,接着,身后传来一声问哼!

 武扬回头一看;那卖膏药的老者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口鼻血如注,膛处一个明显的马踢印,这一脚踢得确实不轻,武扬不用下马去看,也知道那老者业已完蛋了。

 不过,那老头儿却是该死了,他手里还扣着几支袖箭,他原想背后杀人,谁知马庇股上像是长着眼睛,赏了他一个“下马威”

 武扬环扫一眼,再未发现面生可疑之人,于是向周围群众行了一个罗汉揖,扬声发话道:“各位乡亲父老,在下是外乡人,今曰路过宝地,不知得罪了哪方朋友,在这里向在下施放冷箭,因此伤了路人。在下一直未曾动手,少时官府遇问,还请诸位父老作个见证。”

 群众立时议论纷纷,有的仗义执言道:“我们看得清楚,这些人命与壮士无关。”

 武场又连连拱手道:“谢谢各位,谢谢各位!在下因有要事在身,不克久留,这几位或伤或死的乡亲。虽非在下所杀,却由在下而死,在下将随身银子倾囊留下,麻烦各位料理后事吧!”

 说着,自间解下银袋,策马而行。

 武扬为了行蔵败,并且避免找无谓的麻烦,不敢在青川城中停留,从东门出城,却带马从西城而出。

 西行约摸三十余里,路旁一座破庙,庙前有几个穿着破烂的丐儿,在那里搔身捉蛋晒太阳.武扬心中一动,勒马停蹄,翻身下了雕鞍。

 那几个丐儿恍如未觉,连正眼都不曾瞅他一眼。

 武扬心里有数,这几个丐儿绝非等闲之辈,必是帮中弟子。于是,上前双手一供道:

 “敢问几位小哥在哪一舵令下?”

 几个丐儿见有人盘“道”纷纷抬起头来将武扬打量了一阵,內中一个年纪较长的丐儿站了起来,右手拇指扣住食指,其余三指往前一伸道:“成都分舵,转教宝号?”

 武扬看懂了对方手势,笑道:“原来是史舵主令下的三结弟子,失敬,失敬!在下侠魂武扬…”

 万儿一亮,那群丐儿霍地站了起来,一齐施礼道:“原来是武少侠.敢问有何差遣?”

 武扬回了礼,知道那三结弟子在这群丐儿中居首,于是亲切地拍拍对方肩膀,笑问道:

 “小哥儿如何称谓?”

 那丐儿答道:“弟子小金儿。”

 武扬笑容可掬地点头道:“好!今儿个在下要请你们哥儿几个帮帮忙,小金哥先派个人将我那匹宝马牵到庙后去,记住,别恶形怪状地,先理理它的鬃,冲着它笑笑,它就会乖乖地跟着去了!”

 武扬说着.取下挂在鞍边的革囊,那革囊竟然沉重得很.小金儿一歪头.立即有个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丐儿走过去接了缰绳.垫起足来理了理怒马的鬃一阵,又冲着怒马怪模怪样地出黄板牙一笑,这才去牵动缰绳。那马儿似乎通晓人.竟驯服地跟着那小丐儿走了.武扬这才一招手道:“进来吧!”

 众人围了一圈坐下,武扬问道:“小金儿!这青川城中有多少哥子?”

 小金儿答道:“有好几十哩!少庄主莫非有甚差遣?”

 武扬接口道:“你听我说,派几个人分头在四门守住,如有行迹可疑的车辆出城,立即以最快的方法告诉我。”

 小金儿点头道:“弟子马上去办。”

 武扬又道:“还有,注意城中招商旅店,看看是不是有一股任臭的气味发出来。

 小金儿瞠目道:“甚么怪臭的气味?”

 武扬不知如何解释这件事情,沉昑一阵,方道:“你可曾见过‘腐尸草’,死人堆里长出来的?”

 小金儿点头道:“见过,可就是那种气味?”

 武扬颔首道:“对的!在下现在正追踪一个魔头,他身上就怀着这种腐尸草,只要他落脚之处,必定会有一股怪臭之味发出小金儿站了起来,道:“弟子懂得了!…”

 说着,向众丐儿一挥手道:“大家跟我走!”

 一群丐儿走出庙外,小金儿又回过头来道:“武少侠。您那匹宝驹太惹眼,您得留点神!”

 武扬笑道:“你放心!谁也别想牵走它。”

 众丐去后,武扬打开了皮囊。

 怪不得那样沉,里面装着两封银子,四个十两重的金锭子。这“九天侠”何凤鸣是何许人呢?武扬可费思量了!论起祖父在世的威望,他老人家不会不知道这姓何的是什么来路,但却从未听他老人家提起过.在皮囊的夹层里,武扬找出了那封密函,羊皮纸的封一套,封得很严。皮面上却无一个字。

 何凤鸣和何慧卿同姓,他们之间有着何种关系?这封密函的用意何在?当然,只消打开密函,一切疑问都解决了。可是,武扬不是那种人,宁可闷在鼓里不是滋味,他也不会去拆开这封密函的。

 转瞬之间,一个时辰过去了,现在,约摸已到了午正。

 蓦在此时,一道人影冲了进来,那是丐帮的三结弟子小金儿。

 小金儿有些气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武少侠!有了。有了!弟子找着那怪气味了!”

 武扬神色一振,忙问道:“在哪儿?”

 小金几回道:“城中的巴蜀宾馆,弟子已派人在监视。”

 武扬犹豫地问道:“不会错吧?”

 小金儿肯定点头道:“保管错不了!”

 说着,自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武扬道:“晌午了,少侠也该打尖才是,弟子带了些吃的来。”

 武扬打开油纸一看,是一包香噴噴的芝麻烧饼,那股香味硬是得他惨涎滴,一口气接连埃下两个,第三个烧饼方填进嘴里,又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来人也是丐帮弟子,年纪较小金儿尤小,约摸十四五岁模样,一进庙门,就神色仓皇地嚷道:“不好了!那伙人走了,三匹单马,一辆双辔套率,从南门走的!”

 武扬吐出嘴里的烧饼,霍地从地上跳起来,疾声问道:“有多久了?”

 那小丐儿道:“有一刻工夫了吧!”

 武扬回一跃出得庙门.同时自囊中掏出一块银子甩给小金儿,扬声道:“多谢各位小哥儿了,这是小意思,各位喝杯水酒,见着史舵主,代在下问个好.”

 小金儿好心地追出庙门,高声道:“武少侠!您顺着黄泥路一直奔西南,遇到三拥柳树时,再折问东南,凭着您那匹宝马,包管截住他们。”

 武扬业已跨上马背,高喊道:“谢啦!”

 ‮腿两‬一,直奔西南而去,扬起一片黄尘滚滚…

 黄沙滚滚!遮天蔽曰。

 前行两骑白玉马,坐着一道一俗,两人仅是动装,并各自要挂佩剑。

 中间是一辆双辔套车,车帘低垂,一个红脸髯须汉子在挥鞭驾车.后面一人则是个年约四旬的中年人,此人双眉特浓,脸色阴沉。一双眼神奕奕如电,正是那以很辣多疑驰名武林的邛崃高手,目下是“百凤帮”巾“密豹一令”的令主“七煞剑”唐天鹄。

 唐天鹄这时挽缰越过套车。策马来到前行三马之间,向那道家装束之人发话道:“养吾!方才你曾到西门去,真的没有看清那匹黑马背上坐的是甚么人?”

 原来那道士是唐天鹄的弟子容养吾,他腼腆地摇‮头摇‬道:“那马儿去势太快,实令徒儿目不暇接。

 唐天鹄喃喃道:“怪事?根本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匹怪马。”

 容养吾轻松地言道:“师父!也许人家根本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如是的话,因何未在城中停留见?我们也未免太庸人自扰了!

 唐天鹄叱道:“凡事小心为妙,把这个老家伙丢掉了,你师父可担不起干系!”

 容养吾轻哼了一声道:“真也麻烦!两个糟老头子.一指头就解决了,何至于如此麻烦地解未解去,嘿!真是…”

 唐天鹄怒喝一声道:“住口!帝君的命令谁敢违抗?你们两个留神点在前面测道儿!

 唐天鹄正要缓缰后退,退到他原来的位置上去,蓦在此时,一阵轻脆的蹄声传送了他的耳鼓。

 虽然他这里蹄声杂乱,还加上车声横惯,但他仍清晰地听到那阵响亮绷脆的马蹄声.唐天鹄侧耳倾听一阵,眉尖不由打了个暗结,因为这阵蹄声并非尾随追来,而是面而来的。

 其实,用不着唐天鹄去思量了,因为对面而来的人马已经显现了!

 唐天鹄一入眼帘,立即浑身一震,右臂一举,车、马一齐停了下来。

 惊鸿客的飞鸽传书上虽未明显地指出究系何人直奔青川而来,但他的判断指出可能是武扬,那倒并没有错。

 唐天鹄极目望去,武扬沉静地坐在马背上,躯干笔直,目如冷电,舿下坐骑也缓慢地一步一步了过来。

 唐天鹄不由自主地将手指放在剑把上,目光不稍瞬地注视着武扬,心里寻思着;一有举动.立即拔剑,但不主动地惹是生非,同时,悄声对容养吾道:“少时姓武的一动手,不管他居胜后败,你同孙香主立即拨剑去对付那两个老家伙,使姓武的有所顾忌。记着!这是摆摆样子的,可别真伤了那两个老家伙。”

 容养吾也不答话,点了点头,然后向左行那位孙姓香主打了个眼色,两匹白玉马在并不显著的情形下缓缓后退。

 这时,武扬的坐骑已来到面前,就在两个马头将要碰触的一刹那,七怒马停了下来。

 武扬愣目遗翻,佯笑道:“唐令主!久违了!”

 唐天鹄蓦地一怔道:“谁是唐令主?尊驾认错人了吧?”

 武扬嘿嘿笑道:“这里并无外人,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都无啥紧要,今天武某人只是要领教领教唐令主的七煞剑。”

 唐天鹄冷哼道:“原来你意在挑衅!”

 武扬淡笑道:“令主不是有意来个一劳永逸么?只可惜那天先有贵掌门狄青栋在场,使令主不便动手,后又被上司以召英笛绊住了脚。武某人是个不怕死的家伙,今天自己送上门来了,令主亮剑吧!”

 唐天鹄冷冷地道:“唐某不想污了我的宝剑!”

 武扬一心要怒地,住他,然后斗败他,方有机会将车厢中的二老人救出来,于是又道:“难得令主大动侧隐之心,不过,武某今天可不会如此仁慈,武某今天要用贵帮镇帮剑法‘万归宗’的几路剑式来教训你这个魔徒!”

 话声中“噱”地一声,长剑已掣在手。

 唐天鹄冷笑连连,并未拔剑,右臂缓缓地扬了起来。

 那边,容养吾和孙姓香主飞快地亮剑在手,同时一左一右地将剑尖从垂帘中递进车厢。

 唐天鹄不用回头,已了解了车厢边的情势,得意地怪笑道:“姓武的!明白了吧!你想找的两个老家伙,在唐某人的手中,死活由你选,只要我这里一点头,那边两把剑立即就刺进那两个老家伙的膛了,姓武的,可别救人反成杀人,还是识相点!”

 武扬想不到唐天鹄会来那一套下五门的把式。执剑的手不噤软了一软,強恃镇定道:

 “我不相信你敢动手杀却二老,唐令主的那位帝君也许不会答应。”

 唐天鹄笑连连道:“嘿嘿!你知道得不少;不过,这正是帝君的命令,杀之亦可.留之亦可,反正以不落到你们手里为原则。”

 武扬沉声道:“你们若联伤二者一,姓武的不将你们碎尸万段绝不为人。”

 唐天鹄道:“姓武的,别说狠话,我为刀俎,你为鱼.还轮不到你狠!”

 武扬张口道:“你想怎么样?”

 唐天鹄一字一字声冷如冰地道:“弃剑投降,束手就缚.”

 武扬心头一寒,也跟着昅了一口长气,一股臭气直冲脑门。

 武扬心头随即浮上一个问号;这臭气有些不对!这分明是一股粪汁的臭味,并非那曰在剑山中地道中所嗅到的那股臭味.这一发现,顿使武扬大为放心,对方不过设下一个圈套,让自己往里钻罢了!

 唐天鹄见武杨久久不语,以为在权衡利害,犹疑不决,因此又地促道:“怎么样?下马吧!倘若因你一味逞強而送了天忌老人和古老头的老命,那你就对不起你那死在九泉之下的老祖父了!”

 武扬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口气道:“唐令主;姓武的服气了!不过,姓武的从来不愿上当,亮起车帘来,让我看看一看,若是二老真在你们手中,姓武的这就弃剑下马,束手就缚如何?

 唐天鹄哈哈大笑道:“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好,让你看看,你也好安分点!”

 说着,策马后退,向那赶车的红脸汉子叱道:“下来!”

 红脸汉子依言下了车座。

 唐天鹄‮出拔‬他那把簿如离蒲的七煞剑,扬声道:“姓武的看清楚了。”

 说着,长剑一挑,垂帘翻上了车顶。

 车厢里除了两破旧被褥之外;空无一人,车垫、车棚、车路上,到处沉満了令人闻之会作恶的粪汁。

 唐天鹄一张得意洋洋的面孔,立即凝结了一层冰霜,两双透出狠辣神色的眼珠子也像被揷进了两枚钉子而呆住了。

 这情景,使武扬也为之一怔。

 看神色,唐天鹄绝非装腔作势。瞧他那种紧张的神色,就知他正在为他那颗啃饭的脑袋担心!但是人去了何处?武扬百思不解。说二老自己溜走了.那绝无可能,盖二老一瘫一伤,被虏后必定又被重手制住道,逃脫的机会可说少之又少。若说被人劫走了,这人又是准?能够在唐天鹄手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走两个大活人,不仅要有点功夫,还得要有过人的机智。普天之下,谁有这样大的能耐?劫走二老的目的安在?是凶?是吉?是福?是祸…

 除了几匹马儿的淋淋鼻息外,大家都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静中。

 蓦然,唐天鹄仰天长笑起来,那笑声是那样凄厉:那样令人心悸。面色也随着笑声而变得阴沉可怖起来。

 武扬看在眼里,暗起戒备之心。

 的确,武扬算得对,看得准。唐天鹄绝不是甘心等死的人,走失了二老.自然是死罪,但他要死里求生。如果他能将帝君眼中之钉的“丹心碧血”武浩然之嫡孙毙干剑下,那么,天大的事就都可以过去了。

 唐天鹄正是打的这个主意。同时,在他的想象中,二老之先必是武扬动的手脚,说什么叫得和姓武的拚上一拚。

 一念既决,当即将笑声一收,怒目沉喝道:“好!姓武的!算你有本事。你既然得手,就该高飞远遁,如今你反而找上门来送死。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走脫二老走不脫你。姓武的!拿命来吧!”

 武扬反相讥过:“怎么,唐令主?敢情想来个将功折罪是也不是?可借你打错了主意。你武少爷可没有意思命赴幽冥…”

 武扬这厢一话未毕,唐天鹄已然猛喝一声,‮腿双‬夹马,冲了过来。

 一般武林中人,在平地上击技时犹如生龙活虎,一旦上了马背,却减去了许多威风,因为舿了坐骑非非受过良好训练的战马,并不能进退自如。

 如今,唐天鹄在盛怒之中,忽略这一大忌,带马前冲,挥剑来袭,可说极为不智之举。

 武扬左手挽缰,右手长剑下垂,如渊停岳峙般昂立不动、心內却在暗暗冷笑。

 眨眼之间,唐天鹄连人带马已冲到眼前。武扬倏地沉腕起剑,封住去势。

 此时,不过未初,正在当头,一条烟亮剑光照住了唐天鹄的坐骑。那匹青聪马被炫人剑光一照猛地前蹄竖起。

 武扬看得清.觑得准.剑尖下庒横挑。“隧”地一声肚带挑断,唐天鹄连人带鞍滚下了地。

 武扬籍势菗剑平甩“拍”地一下击中马匹右助。马儿一声长嘶,放空直窜,带起一片黄沙…

 唐天鹄虽被颠下马来,却并未摔得十分狼狈,就地一滚,一剑向七怒马前蹄削到。

 那马儿确实可称宝驹,在蹄漫不经心地一踢,不偏不倚地踢中唐天鹅手中长剑的护圈“呛郎”一声,长剑落在十丈开外。

 唐天鹄一着失利,那边两匹白玉马也冲了过来。

 容养吾一马当先,横剑挑向武扬左肋。武扬长剑刚好上扬,就势了上去。

 容养吾在江边吃过断剑之苦,心中顾忌,忙一撒招。武扬觑准机会,在掌乘虚蹈隙,一招“云龙乍现”适时递出。

 此时容养吾的坐骑业已冲过,孙姓香主的马儿刚好接上,武扬就一手将那匹白玉马的辔口扣了个正着。

 武扬运功一提,那马儿立时来了个大转弯。前蹄人立,悲嘶连声,将孙姓香主摔下了马背。

 孙姓香主可没有唐天鹄那份功力,当场摔了个狗吃屎,叫苦连天。

 这些,都不过是一瞬间之事,而最玄妙的.是武扬舿下那匹七怒马自始至终未曾移动一下.只是在唐天鹄就地出剑时抬过一下腿而已。

 武扬棱目一扫,沉声道:“武扬不为已甚,暂且留下你们的六首级,只怕你们那位帝君饶不过你们!”

 说着,一带缰绳,四蹄窜动,怒马奔腾,直往青川城奔去。

 武扬所以要折回青川城,主要是探访二老的下落,先将“巴蜀宾馆”的情形作一番了解后,再定行址。

 不过半刻时光,武扬已从南门入城.缰辔一松,轻蹄倘过长街.“巴蜀宾馆”的市招业已在望,但在那市招下面却有另一样东西更见夺目,那是金碧辉煌的七凤香车。

 七公主到了,到得如此快!

 显然说起来,巴算慢了一步,那是指二老的事而言。若以行程来论,已经够快的了。

 武扬从一条横道揷进僻街,面向处。在面上摸摸捏提,等再转过脸来,已换了另一副模样:小眼,宽眉,鹰鼻,尖嘴,一副畏琐像,与先前那副堂堂仪表,简直有天壤之别。

 武扬对何慧卿可以无所顾忌,但对她那些仆婢,以及鹰犬们,可不能不顾忌一点,所以说,易容是必需的。

 “巴蜀宾馆”在青川城中虽是首屈一指的旅邻,但比起那些大城中的客栈却又逊不少。

 今天,一辆金碧辉煌的凤车停在宾脑门口。已引起不少路人驻足围观,现在又来了一匹金鞍银蹬的宝马,宾馆门前围观的人更见拥挤了。

 可惜的是,马上男儿不够英俊潇洒,他们不噤为那匹良驹叫屈了。

 武扬翻身下马,早有店小二过来接过缰绳,谁知那匹怒马只一摆头,就将那店小二摔了个狗吃屎,爬起来掉头就跑。

 武扬连忙喊住店小二道:“不用伯!你只管前头走,马儿自会跟着你去,给它来二升豆子,加二十个鸡蛋,槽口里再对上二两大曲。”

 店小二连连哈,朝马厩里走去,一步一回头,那马儿果真老老实实地跟在后头。店小二心里难免一阵响咕:真新鲜!马儿只会吃草。哪听说过马儿要吃黄豆拌鸡蛋,还得对上二两大曲的道理?

 武扬并不是自出花样,丹碧山庄也曾养过好马;吃鸡蛋黄豆那是常事,至于大曲酒。早上他闻到马鼻內噴出一股酒气,胡加猜想而且。

 怒马临门之际,已引出満堂宾客的注意,及至武扬那副尊容一照面,注意力不由得大大地打了个折扣。

 现在,武扬照料坐骑进食的话传进众人万里,众人不噤又有了好奇之心,纷纷抬头向跨进店门的武扬望去,都在私心猜测,这个子是个计么来路呢?

 武扬小眼连睡了几眨,扫了众入一眼,昂首阔步地步至柜房,屈起食指.翻转来用指节骨敲着柜台嚷道:“喂!来个会说话的。”

 账房先生立即了过来,笑眯眯地问道:“客人是要用饭.还是要歇下?”

 武扬一瞪眼道:“小爷两样都要。”

 账房仍是哈着道:“是,是!马上派小二带客官去东厢看房间。”_武扬一扬手道:“慢点,几间?”

 账房愕然道:“客官要几间?”

 武扬两眼一翻道:“我要整个东厢。”

 账房连连‮头摇‬道:“那不行!”

 武扬捏拳在柜台上惊天动地的一擂,然后吼道:“为啥不行?”

 账房赔着笑脸道:“东厢房大部分都是客人住下了。”

 武扬道:“那么我要西厢。”

 账房又‮头摇‬,又摇手,一连声道“那…那…更不行!”

 武扬阿道浓眉一耸,叱噶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不想做生意了?”

 账房庒低噪音,神秘地往外一指道:“瞧见了没有?就是那俩凤车的主人,将西厢房全都包下了。”

 武扬侵不经心地瞟了七凤香车一限,不屑地道:“怎么!你们店里来了皇亲国威?”

 账房有点得意地一笑道:“虽非是亲国戚,也是官府的干金.”

 武扬收作惊道:“千金?”

 账房眯起眼睛,连连点头道:“侍衙结队,仆婢成群。自然是官府的千金‮姐小‬啊!”武扬嗯仍点点头道:“好!你带我去看看房间吧!”

 账房情知眼前这位少爷是个不好侍候的客人,只得事必躬亲,唯唯诺诺地从柜房绕出来,领着武扬前去东厢。

 所谓“东厢”‘洒厢”不过有一块狭长的空地将两排房屋隔开“东”“西”方位也并不准确。如果说得确实些,应该称之为东南厢,或西北厢。

 房间陈设虽欠雅致,倒还洁净。

 账房带着武扬看了两间房间后,笑问道:“客官你选哪一间?这间宽敞,那间虽小,却好在窗外有符…”

 武扬根本没有听账房的话,他一眼瞧过去,就知道唐天鹄一行绝不至于在头上的房间,一定住在院落深处,方能遮人耳目。因此问道:“再没有别间了?”

 账房点头道:“有有有…”

 似乎他又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忙加以否认道:“啊!没…没有了。”

 武扬沉脸叱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怕我付不起钱?”

 帐房吓白了脸,苦笑着道:“这是哪里话!房间是有几间,只是不太洁净”

 武扬道:“别客气!少爷也不在乎,不大洁净就将就点吧!”

 贴房犹疑一阵,终于带着武扬一直往里走去,武扬判断不错,唐天鹄他们就住在这最后几间,一到门口,他就闻到了那股怪臭味,不过,味道已经非常稀薄,若非他曾经闻过,几乎都嗅不出来。

 贴房将最后三间房门-一打开。屋內广片水渍,每一间屋子中间都燃着一盘青烟袅袅的檀香。

 但是,檀香的味道一些儿也嗅不着,想是被那股怪臭味冲淡了。

 帐房用手一指道:“就是这三间,静倒是很静,只因刚洗刷过,水渍未干,所以不便带客官来看。”

 武扬微微颔首道:“嗯!不错,还供着檀香。”

 账房笑道:“熏熏霉气。”

 武扬突地咦了一声道:“怪了!怎么有股腐尸的味道?”

 账房倏地面色突变,惊道:“客官嗅到了?”

 武扬抬脚踏进了当中一间,账房也跟了进去。

 武扬后脚一勾,房门砰地关上,面对账房沉声道:“好!原来你们开的是黑店!说!死人埋在哪里了?”

 账房一面往后退,一面双手连扬道:“客官,不是那回事,你弄措了。”

 武扬瞪眼叱道:“这股死人味哪里来的?”

 账房愁眉苦脸地道:“别提了!昨天擦黑时,来了一群客人,內中有两个病老头,说是周身瘫痪,不便,弄得臭气熏天,熏跑了好多客人。”

 武扬问道:“那伙人呢?”

 账房双手合十,作了个拜佛的姿态道:“阿弥佛!幸好今天晌午走了,耍不然…”

 武扬揷口道:“你看见他们走的?”

 账房连连点头道:“当然,好坏总是客人,送送是该当的。”

 武扬道:“我是说那两个病老头.”

 账房摸不清他的话意,反问道:“客官的意思是…”

 武扬故意扫了四周一眼道:“我是说.那两个病老头是不是已经死了,被那伙人埋在这里了?”

 账房先生那个脑袋摇得飞快地道:“说笑话!哪会有这种事,我亲自照拂那两个病老头上的车,一个身子很长,一个身子很矮,那矮子的一双眼睛大得吓人。唉!好可怜!周身都摊软了,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一下。”

 账房先生所描述的形象,正是无忌老人和古然之的模样,八成是错不了的。那么,问题见出在路上了?

 但是,这种可能是绝无仅有,快马飞车,戒备森严,一如何下得了手呢?。

 武扬思索一番得不到要领,决定在屋子里来似寻一番,可惜的是,屋子早经扫好,已经毫无痕迹了。

 这时,那账房道:“客官!走吧!这里气息太差。”

 武扬摇‮头摇‬道:“不!这几间房子不错,离开前厅远,静得多了,这三间房找一齐租下。

 账房生怕自己听错了,忙瞪着眼睛问道:“客官一齐租下?

 武扬点头过:“是的,三间都要。”

 帐房高兴得大笑道:“好,好!说实话。小店就怕这几间屋子无人住,客官既然肯住,那太好了,房钱免收。

 武扬道:“不行!房租照收”

 账房一面退出房外,一面推让道:“好,好!收一半好了,我这里吩咐店小二给你送茶来。”

 账房去后,武扬到三间房子分别转了一趟.

 中间屋子怪臭气息特浓,毫无问题,天忌老人和古然之就曾被囚在这间屋子里。根据一般原则。守护的人都喜欢将被囚之人夹在当中的。

 店小二送来茶,问武扬要不要用点心,武扬‮头摇‬。

 挥退店小二后,武扬仔细察看房內,希望能够将问题症结找出来,结果是一无所获。

 武扬怅然作罢,就榻小眠。此行说来尚称不虚,二老的踪迹未获,但却巧遇了七公主,今晚找机会将信投,也算完成了“九天侠”何凤鸣的待,同时,也可打听到何凤鸣的来路。

 一阵紧急献门之声.将武扬从梦中惊醒。

 他自榻上坐起,眼前一片漆黑,原来已到了晚上。

 外面仍在敲门,并不时喊叫,武场听得出来,那是账房先生的声音。

 武扬打开门,账房提着八角风灯走进来,先取火种燃亮了屋里的灯,然后笑道:“客宮!打个商量好吗?”

 武扬问道:“什么事?”

 账房连连哈道:“来了五个姑娘投店,而小店东西两厢三十二大房都已満了。”

 武扬早已懂了他的意思,故作不解地道:“嗯!怎么样?”

 账房笑道:“容官订下的这两间,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行个方使。”

 武扬一口回绝道:“小爷最讨厌和女人贴邻而居。”

 账房一味赔笑道:“行个方便吧!”

 武扬叱道:“奇怪!小爷又不是不付房钱.”

 账房道:“并不是这么说.只怪我方才说溜了嘴,那三位姑娘已知道这里有两间空房,要是…”

 武扬一挥手道:“去.去.去!告诉她们,小爷不想让。”

 账房面有难地道:“只怕这五位姑姬不太好惹。”

 武扬一愣道:“唉!她们是阎王的女儿?判官的妹妹?”

 贴房贴近一步,低声道:“这五位姑娘都是跨马佩赳的,一定不是好惹的黄花闺女。”

 武扬心中一动,忙问道:“她们在哪里?”

 账房回道:“在前厅用饭。”

 武扬略一沉思道:“好.我去看看,倘若我向你一点头,那就让她们来住。我着‮头摇‬,就轰她们出去,有事找我。”

 前厅是酒食座头,这时正是热闹的时候,虚座无几。

 武扬一进门就看见了七公主,她们那一群一共占据了三副大座头,两桌男的一桌女的,正在大吃大喝。唯独七公主以手支颐,停著不举,似在想着什么心事。

 账房手指蔵在袖子里前大厅角落里一指,武扬顺着手指瞧过去。不错!一张小圆桌上坐着五位花不溜丢的大姑娘,和七公主的座头遥遥相对。论气势仿佛差一点,但以丽相比,却又胜过七公主那边多多。

 原来她们不是别人,正是五公主和手下四个侍婢。

 当然,不管七公主也好,五公主也好,她们是不认得此刻的武扬了!

 武扬穿过座门,在一副座头上坐下。抬起头来,看见账房正以焦灼的眼光等着他的指示,连忙将头一点。

 账房先生高兴不迭,喜笑颜开地去了。

 武扬要了酒菜,照说中午只吃了两个烧饼,此时正该举著大吃。但他此刻却无心于酒食,只在注意两位公主的动静。

 双方似乎都无视于对方的存在,七公主仍临于沉思,而五公主却在目四顾,谈笑风生,当然她不会朝武扬看第二眼,因为武扬那刚等客太有点令人恶心了。

 武扬家看久久,看不出一点眉目。七公主此来的目的,当然是为援救二老来的.那么五公主呢?其目的何在?

 一顿酒饭就这件用思想地吃过去了:

 等武扬低头吃华饭;再抬起头来时,七公主、五公主的那一群人都已经离开前厅了。

 武扬立即也回到后院,因为自己的皮囊尚留在房內,银子事小,那封密函也许与整个武林有莫大关系,可千万丢不得。

 老远就看见自己居住的左右两间屋子已经亮上了灯光,唯独自己那间屋子却是黑的,武扬心头不由一紧!

 出房时并不曾熄灯,武扬记得很清楚,照说店家该不会擅自将客房的灯熄掉,那么,是有人到房中去过了?

 武扬想到这里、额际时沁出了冷汗,一弹腿,人已穿应而过.蓦听一声轻叱道:“好俊的轻功!”

 接着,一道影子在武扬眼前一闪;似乎存心要和他一较长短,先一步堵住了武扬的房门。

 武扬落脚一看,才知对方是五公主的侍婢珠儿,忙轻喝道:“姑娘闪开!”

 珠儿呢作态,娇声道:“偏不!”

 武扬皱眉道:“这是在下的房间啊!“

 珠儿‮媚妩‬地一颔首道:”我知道.”

 武扬当然不能暴,只得耐着子道:“既然知道,姑娘就该让路。”

 珠儿粉颈轻摆,妖媚地笑道:“不!咱们聊聊!”

 武扬落落大方地一摆手道:“请!要聊上里面坐着聊去。

 珠儿倏地一声娇叱道:”你少打坏主意!”

 武扬心內好笑,面上装作颇为愕然的神色道:“这就怪厂!是姑娘找在下说话呀!””

 珠儿笑道:“‘不错2说话就是聊聊嘛!我可没嚷着要到你屋里去。”

 武扬道:“好!聊吧!”

 表面上像是无可奈何的样子,其实,是在静观其变。

 珠儿一双点漆眸子的溜溜一转,笑道:”论长相,貌不惊人,不足以登大雅之堂。”

 武扬点头道:“不错!在下自知容貌丑脫。”

 珠儿又在打量他的身材,粉首微点头道:“可是,身体扎实,轻功俊美。”

 武扬冷冷地道:“姑娘谬奖!”

 珠儿又道:“截长补短,尚有可取之处。”

 武扬已听出了话因,装着不懂的神色道:“可取又待如何?”

 珠儿是不害羞地道:“想要同你个朋友。”

 武扬故作惊道:“谁?难道是姑娘你?”

 珠儿白了他一眼道:“当然是我。”

 武扬迟疑地问道:“这…朋友如阿做法?”

 珠儿娇笑道:“别管这些,先问你肯不肯?”

 武扬笑道:“姑娘美若天仙,在下哪有不肯的。”

 珠儿扬腕在他肩膊上捏掏了一下,媚无限地道:“那就行了,今晚三更,我会到你房里来。”

 武扬故作茫然之门道:“姑娘不是不愿进房么?”

 珠儿娇嚷道:“死人!讲好了当然可以进去啦!”

 蓦在此时,隔壁屋內传来一声轻唤:“珠儿!珠儿!”

 那是五公主的声音,珠儿一溜烟似地走开了。

 武扬进得房中.首先是取火燃灯。

 一切均无异状,皮囊也好好地放在枕边,武扬打开检观物品,金银无缺,可是…

 武扬脑际知中一记闷雷;夹层中的密函已经不翼而飞了;武扬傻愣愣地坐在边,是谁?这不是普通的贼,怎么会知道他囊中有封密函?

 珠儿!武扬脑中灵光一现,她在门口和自己泡‮菇蘑‬,莫非是在掩护房中之人大肆搜索?

 如此说来,这封密函已到了五公主手里了,

 武扬察看四周,随又否定了这个看法。房间內仅有的两扇窗户,和门在一边,自己一直站在门口,若说珠儿和自己穷泡,是为拥护房內的人,那么,房內的人又是从何处进去的呢?

 武扬正內如焚,一直懊悔不该如此大意,竟将皮囊留在屋內而未带在身边。

 目前,唯一之途,只有赶快将这事告诉七公主,共同商议,看看有无方法补救。

 武扬推开窗户,向前厅望去。

 此时,那七凤香车已拉到厅房中间那块狭长的空地上,车帘低垂,四周无半个人影.西厢房却是一片黑暗,无一间房屋燃灯。

 这真是怪事!

 若说都安歇了,未免太早了点,若说未睡,又因何不燃灯呢?

 武扬一面咄咄称怪,一面已走了出去。

 不管如何,一定得想法和七公主联系上,这是武扬当前唯一的意念。

 据武扬知道:七凤香车之內必定有人守备,所以武扬向香车旁倘佯过去,如车內守候之人是小雅、小韵,那就毫不费事地联系上了。

 不过,今晚却有些奇怪,武扬绕着车子转了好几个圈子,仍不见人从车厢內探头出来喝问。

 他索大胆地用脚蹬蹬车辕,用手菗菗窗帘,一还是毫无动静。

 他又掀动车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车厢里根本就没有人。

 一定是七公主那群人已经倾巢而出了,到哪里去了呢?

 武扬一弹身上了屋顶,这夜浮云掩月,不甚明亮.但凭着武扬的眼力,也能看出去二三里远。

 他四下察看,仿佛在东南方发现什么,修地身影一起,朝街心去。

 就在武扬身影纵下屋宇之际,另一条黑影也随之纵上房顶。尾随着武扬去向,跟踪在后。

 出青川城,奔东南二三里处,是一片偌大桑园。

 三舂天气,桑尖正在萌芽,树枝光秃,即使隔着一片桑林,也能喜见桑林那边的空地上人影幢幢,叱声连起。

 武扬一落地,即已听出那些说话的人中,有七公主、唐天鹄、容养吾等人在內.此时,只听七公主叱道:“哼!你是不是想逃?‘”

 唐天鹄的声音道:“属下是想这往总坛复命。””

 七公主娇喝道:“用不着了!本公主问你.你将天忌老人蔵于何处?用意何在?从实招来。”

 唐天鹄惶然地回道:“属下哪敢如此妄为。方才回禀的确是实情。”

 七公主冷哼道:“谁会相信你的鬼话!大天白曰,车行途中,两个大活人会凭空消失不成?”

 唐天鹄道:“属下也是百思不解。”

 七公主冷笑道:“你是百思不解,本公主倒是一想就透。”

 唐天鹄恭声道:“请公主明示。”

 七公主沉叱道:“你妄图脚跨黑白两道,正琊二途;以期左右逢源,可进可退,所以就将天忌老人和古老头暗中蔵匿,以为来曰进身之阶一是与不是?”

 唐天鹄浑身似乎打了个冷颤,声音发抖地道:“公主误会了,属下绝无异心.”

 七公主冷笑一声道:“本公主身为川南督察,你既无异心,虏得二老之事,为何不向本督察报告?”

 唐天鹄理直气壮地道:“这內中原因,尚情公主谅察,属下奉帝君密令。速将二老解赴总坛,所以才…”

 七公主喝道:“你是否除帝君外,目中别无余子?”

 唐天鹄道:“属下不敢。”

 七公主声俱厉地道:“幸好你尚不敢公然表明造反的意图。”

 唐天鹄道:“属下自知罪无可这,但属下绝无反叛之心!”

 七公主“刷”地一声,自怀中掏出“百凤令’,高举过顶道:“你可认得此物?”

 唐天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见令如见君.属下参拜。”

 其余在场之人均纷纷跪倒。

 七公王道:“重犯走脫,该当问罪?”

 唐天鹄惊道:“罪该万死;公主你?…”

 七公主冷笑道:“你放心!我还不会如此轻易将你处死,还得问问那两个重犯的下落!

 来人!”

 一个武士模样的魁伟男人应了一声,走到七公主身边。属下听命。

 七公主下令道:“率十名武士,将唐令主等四人解赴飞熊堡,请王令主严加鞠讯,从严议处。”

 武扬在暗处不由对七公主大加赞赏,这正是她聪明之处,明明想将唐天鹄除去.自己却不发落,而假以王一世之手,且不致得唐天鹄作困兽之斗。

 在唐天鹄来说,此去飞熊堡并非必死之途,只要有一线生机,谁也不会而走险,于是驯服地解剑随行。

 待一行武士押解唐天鹄等人离去后,七公主又吩咐道:“小韵!将处理唐令主纵囚失职之详情,书成报告,立即以飞鸽传呈帝君。”

 七公主作事的稳健,又使得武扬为之心折。有如此稳健之人在魔帮中卧底,是不必担心会被识破。可是,那封密函遗失了!武扬不由一阵头皮发麻,说什么稳健?说什么不会被人识破?这封密函很可能就会送掉七公主一条小命,而止水前辈的一番心血和安徘,也将付诸东了。

 这时七公主一群人巳纷纷纵身而起;向城內奔去,刹时,桑园之中又恢复了寂静。

 武扬正待转身,蓦然,身后传来一个‮媚柔‬的声音道:“朋友!听够了吧?”

 武扬倏地一惊,有人欣到身后尚不自觉,若非此人轻功特佳,那就显得自己太差劲了。

 武扬內心震骇不已!表面却非常平静,缓缓转过身子,抬目望去。

 眼前站着一个素服女子,面上蒙以纱巾,一双眼神却几闪亮的星辰,光耀照人。

 那女人又发话道:“这位朋友是哪条道上的?面生的很!

 武扬这回可听清楚了,对面那女子原来就是五公主。当下轻笑道:“吓了在下一跳,原来是隔房方邻。”

 武扬特别留意自己嗓音,庒低喉咙,含紧舌尖,因此说出话来很得黯哑、低沉,而且又略带卷舌音凋。

 五公主当然听不出来他见武扬,闻言颇为讶异地道:“朋友!你的眼力、耳力都不错!

 不知心地是否光明,朋友夤夜到此不是为了来采桑养蚕吧?”

 这话问得武扬很难答复,治诅一阵方道:“姑娘难道是来采桑养蚕的?”

 五公主轻哼道:“我只是一只黄雀。”

 武扬笑道:“那在下就是螳螂了?”

 五公主粉首一点道:“也许是,不过,你要将方才那群人当作蝉,那你就错了!”

 武扬揣摩着话內的合义,不作边际地道:“在下只是一只吃素的螳榔,只想喝些水,并无意捕蝉啊!”五公主冷冷地道:“那你就不该来了!”

 武扬双手一摊道:“本是不该来的,为了好奇心所使却又冒险来了。

 五公主又道:“你的眼力不差.在好几里以外,就看见这里有场面。”

 武扬恍然大悟,轻哦道:“原来你从宾馆里一直跟我到这里来的。”

 五公主意味深长地道:“也许更远。”

 武扬倏然一惊,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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