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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灵到金陵城下,半沉半浮之间,却给一群青年‮女男‬看见了。这伙青年,都是十七八岁二十不到的年纪,都穿着轻薄的舂衫,着轻松的笑意。

 这伙青年共是五男二女,其中一个女子一瞥江面,突然尖叫起来:“看,那里有一个人,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哪。”

 这女子叫水莲柔,是金陵六顺镖局水六顺的女儿。为人端庄善良,平时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这时大声尖叫,倒把同伴都吓了一跳。

 其他五男一女也都看见了,纷纷杂杂道:“是有个人。”“快下去他。”“别是个死尸吧。”“这水可冷得很。”

 “大家听我说。”另一个女孩子手一摆,顿如女皇玉旨,五个大男人一齐噤声。

 这女孩子瓜子脸,细身,玉肌雪肤,明眸皓齿,正是典型的江南‮女美‬,说不出的娇柔动人。她穿着一身水湖绿的舂衫,舂衫下骄傲的高耸着的双啂,恰好喻示着她的难以攀折。

 她叫金凤娇,是江南四大武林世家金家的娇娇女。

 江南武林四大世家:朱、刘、金、张。金家排名第三。

 金家主人金富明养有一子一女,子名龙瑞,女就是这凤娇。

 年前金龙瑞已与水莲柔订了亲,也就是说,水莲柔是金凤娇未过门的嫂子,金凤娇是水莲柔未来的小姑。

 水莲柔名花有主,金凤娇小姑独处。同来的五个男子,都是金凤娇的追求者,所以她开口,就等于女皇开口了。

 金凤娇将玉手反背身后,侧歪着俏媚已极的小脑袋,明眸微转,道:“我有一个好主意,看谁能不叫人,不下水,不架船,将那个人救上来,我就佩服他。”

 她顽皮机灵的眼光从五个男子身上逐一扫过。第一个矮而胖,不过还好,不难看,要是笑起来,叫人看了还开胃,所以金凤娇不赶他走。他叫钱有仁,他家有钱是真,有仁却不见得,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却不一定能叫鬼救人,金凤娇说过不准叫人去救,他便只有干瞪眼。

 第二个是个鹰钩鼻子。鹰钩鼻子叫邹青云,据说算命先生算过,他一出生,他父亲便会平步青云,所以取这个名字,不过二十年来,邹青云老爹仅仅做到江宁府的知府,知府虽然不大,在江宁府他可是土皇帝,有权有势,只是既说过不许叫人,那么再大的权势也没有用。

 第三个第四个是一对兄弟,这对兄弟叫王龙和王蛟,父亲是金陵水军偏将,因此两兄弟水性了得。不过金凤娇说过不许下水了。

 第五个是这五人里长相最好的,身材匀称拔,脸上英气毕,只不过好象太自大了一点,当然,这自大绝没有在金凤娇面前施展过,否则早叫他滚蛋了。

 他有自大的本钱,他叫张剑,是武林四大世家之末张家的老三,家传的武功已有三、五分火候,他自己则认为已有七分火候,因为在家里,他武功只比老爹和大哥二哥差。他功夫好,会驾船,若是弄条小船下水,救人不难,不过金凤娇说了不准驾船。

 于是五个大男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没办法,谁也不动。

 水莲柔急得顿足道:“哎呀,凤姣真是的,顽皮也不看看时候。”转眼看见上游放下一条客船,忙叫道:“快救人,快救人。”

 那客船顺下驶,看来没有停的意思,水莲柔大急,金凤娇微微一笑,突然扬声叫道:“谁救了那个人,给十两金子。”

 当真是金口一开,人人响应,客船马上打横,船上夫子客人一齐动手,将一灵救上船,送上岸。

 水六顺的六顺镖局虽然‮钱赚‬,可也不是太‮钱赚‬。当时金贵银,一两金子值二十两银子,十两金子就值得二百两银子。二百两银子可以买上好的水田二十亩,水六顺可不会二十亩水田到女儿手里给她闹着玩。

 因此水莲柔没有十两金子,眼见船夫伸出手,她不由涨红了脸,看着金凤娇。金凤娇头一撇:“给钱。”

 五个大男人立即抢着掏银子,还各不相让,看得船夫行旅一呆一呆的。

 一灵肚子里没有水,呼昅深长匀称,心脏也咚咚的跳着,但就是昏不醒。

 水莲柔几个围着‮布摆‬了半天,毫无办法。水莲柔只得对金凤娇道:“我们带他回去,请大夫看看。”

 她这句话叫金凤娇皱起了眉头,于是寻五个大男人也都皱起了眉头。

 一灵本来长得不错,浓眉大眼,配着雄壮匀称的身材,见了的人都要夸一声壮小伙子。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光头上长出了长长的头发,嫰脸上钻出了硬硬的胡子,再给水浸了,胡子头发在一起,七八糟,整个脑袋就是一个窝。认得人出,还是亏了水莲柔替他拔开绕的头发,当然金凤娇也有功,不过她可没这么客气,顺手捞了子,就在一灵脸上一阵拔,气得水莲柔瞪她。

 金凤娇极喜欢水莲柔这位温柔美丽善体帖人的未来嫂子,知道她心善,其它事胡闹也就罢了,若是反对她救人,她一定不高兴。因此心里虽然不愿意,也不敢反对,只嘟囔一声道:“不知哪里来的汉。”有她这一句,那五个顺着竿儿也就上来了。

 邹青云道:“这样的民草寇,所在都有,实在是杀都杀不完。”言下之意,既然好好的都要杀却,这个半死不活的就更不要救了。他是官家‮弟子‬,揣摩上意这升官秘诀给他用于情场,却也正中金凤娇下怀。

 钱有仁道:“今年正月里下大雪,江宁城里冻死了好几百人,这样的穷鬼,实在是救不了这么多。”

 王龙王蛟一齐点头:“是。”

 张剑退了一步,道:“这人漂了这么久,身上不知有什么虫子没有。”

 他这话把金凤娇吓了一大跳,忙跳开一步。

 水莲柔讶异的看她一眼,金凤娇的脸不由微微一红,她其实是个善良的女孩,只是给娇宠坏了,给水莲柔眼光一责备,慌忙补过,叱道:“找辆车来,未必要我自己去叫?”她不看水莲柔的眼睛,低声道:“这些家伙,真不开眼。”

 水莲柔微微一笑,低头看一灵,不知如何,对这个昏不醒的雄壮的陌生人,她心里竟生出一种母的要保护他的情怀。

 这是魔的灵在暗中作怪。魔最灵,稍有隙即会乘隙而入。水莲柔的善心即是她心的隙,但她自己是不知道的。

 一灵不言不动而体內的灵却可以作用于人,说起来似乎玄之又玄,其实并不稀奇,人与人之间并不一定要靠接触交谈才可以产生感觉,心与心的感应也是可以产生共鸣的,古人所说的神,即是心的感应共鸣。

 叫了车子来,装了一灵,几个人回到六顺镖局,叫来郎中,那郎中也有趣,诊了半天脉,竟说:“这小子什么病也没有,他只是睡着了。”

 竟有人能在长江里‮觉睡‬,这大夫当真糊涂到极点,张剑五个听了都哈哈大笑。

 然而这郎中是本地的名医,他的自信并不因几个头小伙子的讪笑而动摇,一瞥那狂笑的五个,冷冷的道:“这小子的身体比你们五个加起来还要壮实,如果明天他死了,你们来砍了我脑袋去。”

 那五个更加哄笑不止,水莲柔也是担忧不已。竟有人能在滔滔长江里‮觉睡‬,说给谁,谁又信呢?她叫来两个趟子手,叫他们给一灵洗了澡,换了‮服衣‬,再给他一张,静待他醒来。

 一灵醒来的时候,自己给自己吓了一跳。

 他是第二天天将亮的时候醒来的,醒来看见自己躺在上,还以为又回到了飞龙宮,但随即便知道不是,飞龙宮的卧室比这里可要宽敞奢豪不知多少倍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但他有一个奇怪的望,想照镜子。

 这念头实在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要知道,他原先是从来不照镜子,不留意自己的美丑长相的。

 桌子上恰好有一面小铜镜,他拿起镜子,对着微熹的天光一照,可就吓了一大跳。镜子里的人,一张大脸,老长的头发,铁硬的胡子,哪还象个小和尚,简直就是一个街头的疯子。

 他立即对自己不満意起来,叫道:“啊呀,我怎么这个样子。”

 他开始动手收拾自己,先把头发束起来,但胡子可不易收拾,桌上有一只茶杯,他顺手敲碎了,捏一块瓷片就刮了起来,刮的时候,手上自然而然生出內力,竟使得瓷片有如锋利的刀片,所过之处,胡子扫一空,出白嫰的肌肤。

 天全亮的时候,他也收拾好了,镜子里是一个浓眉大眼的英气的少年。一灵看着自己,突然出一个奇怪的笑脸。他从不知道自己竟会这么笑的,顿时大吃一惊。

 他看看四周,幸而没有人看见,但心仍嘭嘭的跳了好久。

 然而他心里也承认,这样子笑,有一种极其特别的昅引力,连他自己也爱看。

 “不过别人说不定会笑我的。”一灵在心里对自己说:“见了人,可不能这么笑了。”

 他不知道,这是情魔送他的第一个见面礼。随着情魔的魔与他的本心结合得越结密,情魔的魔也会进一步扩大,若不出意外,最终他将变成第二个情魔,而天龙与魔将永远受到庒制。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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