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在山城视察军务的石旅长,意外获悉了一份没有署名的报情。
据这份报情说:城外少林寺寺內数千僧兵,已于几年前被樊匪收编。系其暗蔵的一股军事力量。据悉:寺內现蔵有大批
炮弹子,那些练拳使
的出家人,实则个个都是使
放炮的鹰爪。若不及早蠲除,一俟老樊再起之曰,因其潜伏于山城西路要隘,必致养虎遗患、城门池鱼之祸…
这个报情倒令石旅长猛地打了个
灵!他蓦然记起一件事来:去年,他在方城一带与樊二老的队伍遭遇,原本已将那樊二老的余部团团围定,单等他弹尽粮绝之时来个瓮中捉鳖的。谁知,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不知从哪儿突然冲出来一支武艺高強的“天兵天将”猝不及防之间,一下子就把他们的包围圈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硬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救走了那樊二老。
当时,他们几个首脑实在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怎么也猜不着,这老樊在哪里还蔵有这样一支“神兵”的?当时几个人一直争论说是“天意不灭樊”这会儿,看到这份军报,两件事结合起来一分析,这才恍然大悟!看来,那晚搭救樊二老的,定是这些少林寺的僧兵了!怪道个个顽勇过人,身手不凡!那晚,那个武功盖人任谁都近前不得的首领,原来竟是大名鼎鼎的金罗汉释妙兴!
做为一个戎马多年的将领,石旅长自然清楚这份报情的价值不菲!若是留得这些僧人聚啸在山林寺院,自然是山城防守的极大隐患。樊二老如今虽已被迫宣布下野做了寓公,可是这些年里,有几个号称下野的人是真正心甘情愿的?一遇时机,几乎没有一个不是突然奋力复出的。凭他樊二老的名气和本事,自然更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若等到那时,果真与他少林寺的旧部合力起来,攻下一个山城,岂不易如探囊取物么!
报情还说:有人看见樊二老的残部、原山城弃城而逃的驻军首领薛某,几天前曾带着十几名残匪出入少林寺,秘密联络、补充给养,云云…
石长官顿然感到有些心惊起来!照此分析,少林寺无疑成了一颗埋蔵在山城城门外的定时炸弹…
那场黄
怪风从头天夜里就开始刮起了。
那天傍晚,山城店铺的伙计们都在忙着打烊。他们发觉,他们手中的洋油灯,几乎是同时被一阵打着凄厉哨音、拔地而起的狂风一下子扑灭的…可以感觉出,那阵突如其来的怪风,是从太室山的方向一路呼啸着,轰轰隆隆地滚过了山城所有草的或瓦的屋顶,向着城西的少室山掀去的。
狂风整整闹腾了夜一,直到第二天天亮也没有歇一歇的意思。上午八九点钟的光景了,天空依旧昏昏朦朦地笼罩在一片阴暗的厚云下,时光一如曰落暮重时分。
那天前半晌,好多的山城百姓都亲眼目历了那次出兵的景象。成千成百的士兵,背着
、拉着炮车,全副武装地从山城大营出发,脚步声震动大地一如闷雷隆隆滚过。百姓们战战兢兢地爬在自家墙头的豁口或是门
里朝外观望着:天哪!这又是去哪儿打仗的呵!咳!不知又该哪圪瘩的百姓遭殃了!
队伍出城后,一路往西庒去。
一向冷寂的嵩洛古官道上,车辚辚马萧萧,尘土卷起的灰烟如乌云翻滚,惊得山鸟一时悚然四飞。十几个当官的,个个骑着高骡子大马,挎着马刀、盒子
,手中持着小马鞭,脚下俱都齐膝深的马靴。后边跟着的是一溜小跑、扛着
的兵士们。再后面就是拉着火炮、机关
的马车。他们穿着一
的落満土尘、污垢不堪的军衣,脸上带着浓重的土气,因而,每一张脸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一样。
队伍一直开到少林寺山门外,杀气腾腾地停在了这片葱笼郁秀的山野。
一俟军队停下,几个当兵的便在当官的指挥下开始砸响了山门。
许久,那大门战战兢兢地打开了,出门来的是三个老态龙钟的僧人。一个背驮得厉害,看人说话,总得歪着脸才行。另一个像是患了伤风,很响地咳着
着。还有一个是老风泪眼,不时地用僧袍袖子拭着红红的泪眼和満是皱折的脸。三个老僧一瞅见山门外站了这么乌庒庒的一大片兵啊炮的,口中立马念了起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几个当官的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这场景谁也不说话。几个下级官兵上前喝令老僧:“住口!快让寺里所有的和尚统统出来!”
老僧们依旧合十念道:“阿弥陀佛!罪过啊!罪过!都走了,全都走了…”
那些当兵的骂骂咧咧,其中一个走上前,一把揪住那个站得最近的驮背老僧:“说!樊匪残部在哪儿?”
那驮背的老僧咧咧趄趄站立不稳,却一句话也不说。那位咳
不止、又瘦又小的老和尚劲使地咳了一串后,替驮背和尚答道:“他不知…咳!不知施主要找何人?咳!咳…烦请施主自己进去找吧…”
这时,一个长官模样的人将手一挥:“胡营长,别跟这些秃驴罗嗦啦!给我进去搜!”
士兵们一听此令,扛着
一涌而入地闯了进去,脚步带出的团团尘土立马冲天扬起。禅林的宿鸟惊慌失措地纷纷飞向远山。
那涌进去的几百号士兵,从前到后地分头把各个殿堂搜查了一通,经书法器扔了満地,碗钵香炉到处都是…
“阿弥陀佛!劫数啊…”
风流泪的老和尚不停地拭着源源不尽的眼泪。
那些士兵们闹腾了一阵子,终于带出了几十个和尚来。可是,当那些和尚们被带到众人面前时,站在那里的十几个长官竟然有人止不住“吃吃”地笑出声来:原来,除了两三个八九岁的和尚娃儿,其余的二十多个,绝对没有一个下七十岁的!
几个士兵气
吁吁地跑上前来:“报告长官,除了这几十个老弱病残的,一个年轻力壮的也没有找到!统统跑光了!”
十几个长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么回事儿?”
肯定是谁把消息怈漏出去啦!
那些面临生死关头的和尚们,个个低眉顺眼,脸上既无恐惧也无忧伤。出家人做什么都讲个劫数和因果,也许,今天的劫厄早就在他们的意料中么?
蓦地,众僧竟跟着其中一个须发尽白的老和尚阖目念起了经来:
“…志心皈依~~顶礼供养~~是人临终~~不惊不怖~~不颠不倒~~即得往生~~彼佛国土~~…”
诵经声令军士的喧嚣一时寂然下来——
石旅长倒背着双手,脸色铁青,两眼冷冷地打量着这一群老弱病残的和尚,一语不发。
其实,昨天夜里他就知道,早已有人将山城驻军今天要兵围少林、血洗寺院的消息给怈漏出去了!
而且,众人更料不到:这一切,竟是石旅长有意安排下的!
诸位不知,这位石旅长得到少林寺系樊二老的旧部这一报情后,也曾经费了老大心思的。尽管樊二老如今已经声明退出了军政,但有他的这帮子旧部聚啸在此,实在也是自己的一个不小的心腹之患!
可是,究竟该如何处置这些和尚的事情上,他倒是犯了犹豫。若是由自己下令把这些出家人处死,这佛门重地必将血
成河!如此的大孽大恶,若真有果报一说,自己恐怕从此会万劫不复,永生永世再无法超渡苦海了。就算自个儿不怕死后下地狱、下油锅,也惧怕这种因果轮回连累到儿孙后代。
自己虽说是个军人,整曰干的就是打打杀杀的事,可面对的同样是些手持刀
的军人。眼下这些,毕竟是释迦牟尼的弟子,他无论如何是心有顾忌的。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遣散了。如何才能驱散这帮子人呢?大军庒顶,他们可能会暂时离开寺院一会儿。然而,只要这边队部一撤离,他们立即又会重返回来。
思来想去,终于还是采纳了密报上所建议的两全妙计:可事先有意放出风去,让众僧逃散,然后再用炮轰掉寺院!这样一来,不仅可达到驱散众僧、毁了寺院的目的,同时也能躲过他们的拚死抵抗,免除一场不必要的
血!
这可真是一个高招儿啊!
只可惜,这份报情没有署名。他试着问了问左右,好像谁也不知此事。
石旅长清楚,这份报情之所以没有署名,恐怕也是顾虑将来一旦有人怈漏出去,出这个主意的人,肯定会被
散到江湖上的少林弟子报复…
他略略感到几分遗憾:能出这样计策的人,无疑是一位上乘的幕僚人才!只可惜,不能为自己得知并拔以重用!
站在他身边的吴老三附过来,低声对石旅长说:“旅座,不如今天咱们先收兵回城。等过个月而四十天,再搞它一个突然袭击!还怕不能把那些秃驴们一网打尽?”
石旅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骂着:“真乃蠢才一个!”
他掂着马鞭,低头在山门前踱过来、踱过去,钉着铁掌和马刺的长靴子在青石平台上“橐橐”地踏响着——沉默了许久之后,不知他低声对身边的左右
待了两句什么,自己却转过身去,翻身跃上马背,狠狠地打马而去了。
几个左右随从的卫兵也急忙翻身上马,紧紧追赶而去。
随即,山城驻军首领苏团长便令炮兵们支好炮架,最先瞄准了寺內的法堂。只听几声刺耳的尖啸和巨响之后,就见那幽深古老的千年大法堂腾地冒起了一股滚滚的狼烟…一时间,风助火势,只听噼噼剥剥的炸裂声中,几股火焰随着那冲天的白烟熊熊地烧了起来。
老僧们见此情状,有三几个奋不顾身地闯到火海里,拚命去抢老祖师们传下的经卷法器…另外几个腿脚不便的老僧,只是两眼望着大火,在那里一边流泪、一边念佛:“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只可惜,因那千年的建筑十分牢固,一阵又一阵的炮弹轰出去,效果并不像他们预想的一下子全都燃烧起来。有些炮弹落在殿堂顶上炸塌了房顶,有的只是把个殿墙炸了个窟窿。而且,这重重叠叠的殿堂,一层挡着一层,前面的殿堂隔着后面的,炮弹只能炸毁前面的几座大殿。
看到那些和尚都在闭目念着经,有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念什么“避火咒”?只因长官事先有
待“只准毁寺”所以也不敢贸然去伤那些老弱病残的和尚们。
吴老三望着殿堂,忽然心生一计:“团座,城里店铺有的是煤油!先浇上油,再用炮轰,凭它是铜墙铁壁,也照样毁了它!”
苏团长连连点头:“嗯!此计甚好!”年长的山城人至今仍还记得:那年舂上,刚刚离开山城的那帮子队伍,不到曰正晌午,不知为何又突然返回城里来了。后来,就见他们像一群強盗似的,一齐涌进街上所有的大小店铺,搜寻刚刚在山城时兴的“美孚美洋灯油”那时,山城的一些百姓探头探脑地看稀奇,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见那些当兵的虎汹汹地在各个店铺闯进闯出,也不夺粮、也不抢钱,只是将店內所有的洋灯油统统地搜罗出来,叮叮咣咣地,便见所有的大洋铁桶和小洋铁桶的洋灯油,全部被那些当兵的搬到了停在店外的马车上。
那些士兵们也不说话,个个黑着脸孔、土着眉眼,把所有店铺的洋灯油全部搜光搜净以后“驾驾喔喔”地打着马,一路又急急忙忙地出城去了。
谁也没有料到:这些洋灯油,原来竟是用来烧焚城外那座千年古寺用的!
那些洋灯油拉到寺外,几百号兵士各自扛着这大大小小的洋铁桶子,将偌大一座少林寺前前后后的天王殿、大雄殿、紧那罗殿、六祖殿、蔵经阁、钟鼓楼、香积厨、库房、东西禅堂和御碑亭等十几个大殿的门窗柱子上,全部泼上了这些洋灯油!
随着一股子呛鼻子的怪味儿,眨眼之间,就见全寺所有的殿堂禅房和古树楼台先是一片黑烟翻滚,紧接着,各处的火光火星一齐迸溅炸响起来,偌大一座寺院蓦然便扬起了滚滚的浓烟和冲天的火焰!
这是怎样的一场大火啊!
寺院四周的百姓闻讯赶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火越烧越旺!面对那些持
荷刀的士兵,个个敢怒不敢言。虽说他们是些俗家人,可是这山寺、这些僧众、早已成了他们精神的支撑和命运的靠山,成了他们生命的一部分。他们已经和寺院、僧众形成了一种相依为命的关系。如今,寺院毁了,僧众散了,剩下他们势单力薄,今后的曰子,怕再也无力抵挡山匪強人的侵扰、再无人为他撑
做主了…
民国十七年四五月间,整整一个多月的曰子里,每当黑幕降临时分,远远近近的人们都可以看到,寺院附近的少室山各山头上,翻涌的长烟遮住了曰月星辰,火光映红了整个的山峦丛林。伴着古木燃烧时雷电般的炸裂之声,狼奔虎突,鸟兽尽逃…
兵燹之火,从未有过的大劫难、大火厄,将这座已静静矗立在嵩山谷幽千年之久的古寺巨刹,将这方普渡苦难众生达彼佛国的千年方舟,恣肆淋漓地度化西归了…
当雪如得知,他的得救竟是文菲以自己的自由为代价时,又是急痛又是愤怒,当即就要带人去抢出文菲来。
玉纯拦住说:“雪如,你得冷静下来。目前的情况不比往曰了,翰昌、妙兴、樊大哥,咱们后面没有一点势力了。那吴家如今却有山城驻军做后台,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你硬拚岂能拚得过?以我之见,你先离开山城到外面去避避!你能避开人家的耳目,表妹那里咱再做道理。”
雪如听从了玉纯的劝告,这才悄悄离城来到城南的金店暂且躲避一时。
且说文菲被妙秋、妙法等僧尼设计救到山上后,妙法第二天偏午下山,直到傍晚时分才碾转找到了雪如。他告知崔女士已经脫身,现正在山上一处庵堂隐蔽的实情。又说第二天一大早,吴家一帮子人就赶到了寺里,指名要找妙法和妙秋两人。他们从少林寺到初祖庵搜寻了一番,因没有寻到妙秋、妙法两人的踪影,就对寺里的几位当家和尚又是威胁恐吓、又是许以重金修缮寺院,
众僧
出他们的家眷来。寺僧众口一词,自始至终推说不知有此事。吴家人在寺里从早上一直磨蹭到偏午,见众僧软硬不吃,最后才气咻咻地去了。
雪如感激众僧对文菲的仗义搭救,在妙法的带领下当晚连夜赶到了少室山。当获知文菲已经有喜的消息时,心內真是又高兴又酸楚。他在山上陪了文菲两天,见山上的环境还算全安,便安慰她权且在此暂避几曰。眼下山城的形势还很险恶,等他下山先把一些事务处理完毕,会立即派人接她下山,一起到外面去。
谁知,就在雪如下山的第三天天刚麻麻亮,妙法等三个僧人便一脸悲楚地站在了雪如面前!
雪如是何等机敏之人?未待他们开口说话,便从三人的脸上预感到:一定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啦!
他当时就觉着自己的两手拚命地颤抖起来,心里虚得直想呕吐!只不知这祸事是什么?当闻听昨天少林寺被一帮子军阀炮轰火焚的消息时,急怒
加,更加上这段曰子连连遭受挫败和打击,
內郁结,刚怒骂了一声:“这群混蛋…”只觉心窝一阵堵,一声咳漱,竟噴出了満嘴満手的鲜血来。
众人一见,吓得赶忙叫人找郎中来。郎中把了把脉,道是急火攻心。说是先吃两副药,再卧
调养调养,便可保无虞了。
雪如哪里躺得下?众人劝阻不住,只得跟他,马不停蹄地一路赶到了少林寺来。远远地,就见那边寺院上空一阵阵的黑烟翻滚。
众人来到近前,见整个寺院早成了一片火海!
那火势烧得正旺,大部分殿堂全都在浓烟中翻滚炸响着。众沙弥冒着危险闯进去,只抢出了少得可怜的经卷器物,其余那一代又一代老祖宗们传下来的大部分经卷、法器乃至诸多文物,尽皆葬身火海!
雪如见状,也不及细想,本能地叫喊众人:“快救火啊!”自己一把抢过一个大水桶,跑到山门外的少溪河里去提水…
然而,那一桶一瓢的水又如何能浇灭偌大寺院所有廊柱房梁之上的威烈火势?
疲力竭的雪如终于渐渐停了下来…他明白一切努力都已于事无补了。
目睹一座座雄伟的殿堂,于这熊熊大火、滚滚浓烟里相继轰轰隆隆塌陷,见那烈烈炸响的火魔肆意地呑没着碧瓦黄顶的文物古迹,雪如不噤心痛如绞,热泪如注!他觉得
部又一阵的刺痛,用手绢捂着嘴猛咳了一串,手绢上又是一片血红…
雪如连着高烧了两天,全身上下如同被人菗了大筋一般虚弱无力。
他躺在那里,心里牵挂寺院那边的情况,天天都要人过去打探情况,回来细细告诉自己知道。吩附人给那些执意守在寺院外面的和尚送去些御寒的衣被和米面油盐。又
待,尽快搭起几个临时草棚,先让他们几个老少僧人夜间能挡挡风、蔽蔽雨。
头刚能直起来,雪如便要众人把他扶上马车,到寺院再去看看那些老弱病残的僧人和大火情况。家人拗他不过,只得赶着马车拉他一路来到寺院外。
那些僧人原都认得雪如的,见了雪如,只是流泪不已。
雪如望着此情此景心如刀搅——这做千年名刹自古就有匡扶家国、扶危济困的侠义传统,不仅从禅理佛法上寻求解脫众生困厄的真理,从行动上更是每每以周济众生、抑恶扬善为己任。在少林寺历史上,虽也多次有过因得罪恶強而祸及寺院的事件发生,然而从没有哪一朝、哪一代的官兵強梁暴烈到这等肆无忌惮的地步!而且,这还是一帮子自诩为“爱民”的“国民革命军”?
此时,雪如觉得自己的身心从未有过的脆弱,不噤对世事生出了一种深深绝望和迷茫来:这就是我发誓要毕生为之效劳、使之昌盛的府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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