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莱茵行
天气真好!
纯白色的云静静地停在淡蓝色的天空,清晨的太阳也伸展着它温暖的光芒,柔和的洒在刚睡醒的莱茵河上。
城市被莱茵河柔柔的抱围着,彷佛情人臂弯里的
情,在每一次甜腻的拥抱下,无法自己。
在这样的好天气里,沿着莱茵河而行,是谁都忍不住有个愉快的好心情。
叶亦深驾着借来的车,放开了电动控制的车顶,任由这个美丽的天气无拘无束的覆盖着他。
上了高速公路,一路可以大踩油门,因为人在德国,就可以放肆一下,尽情的享受德国四通八达、品质完美的公路交通网,和莱茵河多采多姿的旑丽风光。
当然,还有叶亦深所驾驶的这一款奔驰汽车最新出厂的双门轿跑车。
德国的高速公路制作品质无懈可击,车子的速度也是高人一等。
在这条高速公路上,通常大多数的德国人都了解:“千万不要占用高速公路的內车道!”可能,当时你正用二百公里的时速在享受驾驭的乐趣,而后面,却有一辆或好几辆时速可以超过二百五十公里的超级跑车,正因为你慢呑呑的车速,而感到不耐烦呢!
德国的车,制造工艺
良,世界知名,但也有人说意大利或是英国的车比较好。这种事情见仁见智,很难有真正的定论。
不过,叶亦深对车子却没有成见,只要是有特色的车,他一向不拒绝。
他这次到德国来,主要原因是为了参加他的一个长辈儿子的毕业典礼。
他考虑了一下,从法兰克福到科隆,坐机飞或许更快速、更有效率,但是坐机飞的享受,绝对比不上驾驶一辆足足有五千九百八十七CC,十二汽缸,奔驰最新款的双门轿跑车,在德国的高速公路上以时速两百五十公里奔驰来得过瘾。
他也想过,德国的火车系统——联邦铁路,是欧洲最先进也是最昂贵的交通工具,乘坐联邦铁路也是来德国的人经常采用的旅行方式。
但坐在空调的火车厢里又怎么比得上开着敞篷车、吹着莱茵河的凉风的那一份悠闲和惬意呢。
叶亦深本就是个嗜车成狂的人,三种方式相比之下,坐机飞或火车无疑成了一种活罪,而且这辆车的
能,也绝非一般车能望其项背的,所以叶亦深很快的决定以驾车来完成这次的德国之行。
借给他车子的这个人叫做路泰克?厄塔克南,是个十足的车疯子。
他住在法兰克福的林普格大道上,离莱茵河的支流美因河,只有几公里的距离。
到他这里之前,叶亦深早就先做好了游河计划了。
他的车库就像是一个小型的汽车展览会场,里头整整有五十辆车。包括了保时捷最早的一款九一一到最新的一款九一一,世界上改装后最大马力的保时捷九一一,还有其它许许多多的车,全是独具特色的极品车,但是,所有的车都是德国车。
当叶亦深问他:“为什么不试试看意大利车或是英国车呢?”
他的回答是:“他们哪里懂得汽车!”
叶亦深不愿和他争辩,其实,英国做超级跑车的知名车厂,像是柯士顿?马田;豪华轿车的劳斯?莱斯;意大利的法拉利、林宝坚尼,都不会比奔驰或是保时捷来得逊
。
只是他知道有许多德国人都有这种要命的自大狂和民族优越感!你也可以说他们非常自信,非常爱国,反正,这种难以沟通的民族意识,不是一般常理可以说得清的。
何况路泰克?厄塔克南的祖先曾是希特勒秘密察警
队部里的一名大员,大曰耳曼民族主义经过这么多年,还是
生在他的观念里。
话说回来,叶亦深心里很明白,要不是自己曾经对他有过大恩,而且是他极为佩服的对象,不然,别说是“借开”他的车了,就连碰都别想碰一下。
每次奔驰的顶级新车一出炉,他就会买一辆,这次也不例外,而且这次他还邀请了叶亦深,一齐分享。
叶亦深本来并不是很好意思开口向这朋友借车,但当他说要去参加毕业典礼时,那朋友却坚持要叶亦深开这一辆车,并希望叶亦深能将试驾的情况告诉他。
这种事又没什么坏处,所以,叶亦深也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开这么好的车,又能让这么自大骄傲的人佩服,加上从法兰克福到科隆,可以说是顺着莱茵河而走的,还有今天这么好的天气,不用说都知道他很愉快了。
在他刚上高速公路时,奔驰六百的
能的确让他不得不称赞,随叫随到的马力似乎永远不会枯竭,源源不绝的力道在油门收放间爆现,他可以让车子和他自己无拘无束地狂野飞驰。
这种感觉就好象自己可以追得过风,可以追得过一切。
速度満足了支配
、驾驭
和冒险
,他愉快极了。
不过,愉快归愉快,高速公路上的路况却渐渐差了下来。
过了波恩不久,叶亦深就发觉高速公路上的车子愈来愈多,令他不得不将车速降到了每小时一百公里。
再十分钟之后,他更觉得车辆多得不得了,每辆车都是紧紧挨着,一辆接着一辆,车速表一路往下走。
没有办法,他只得跟着其它车辆降低车速,缓缓的前进。
过一会儿,车速降低至不到三十公里,简直比慢速公路还要慢。
这真是不象话!他简直不能相信他现在置身于德国的高速公路之上!这种情形倒像是在大都市里的上班时间,
增的轿车数量使得街道无法负载庞大的车流量而在每一个晨昏出现“开车如
爬”的奇景。
他很着急,但是车阵并没有因为他的着急而变快,反而在几分钟后完全停了下来。
此时叶亦深坐在车中,就像是坐在热锅上一样。
在车子完全停下来之后,叶亦深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这么大、这么宽的一条高速公路也会完全瘫痪!可见这种情形在全世界都一样。
没多久,他便看见许多警车一辆接一辆的从路肩上呼啸而过,头顶上也有两、三架直升机,以极低的高度飞掠过去。因为敞开着车篷,叶亦深抬起头来,便可以看见低飞的直升机,所以,他也清楚的发现,这些直升机上的警员,全都穿着防弹背心,并配备着重型武器。
这全然是一副镇庒暴
的态势!
叶亦深心里隐隐觉得不大对劲:前面可能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即便他是神通广大的叶大侠,他也无计可施。
又等了十来分钟,过去的警车愈来愈多,叶亦深虽然没有细算,但总有二、三十部了吧!交通显然没有因为庞大的警力而呈现好转的现象,车阵仍是呈完全停滞的状态。
叶亦深叹了一会儿气:没有辨法!只有拿出毕业典礼的观礼帖,确认一下正确观礼的时间,看看是否赶得及在典礼开始前到达。
叶亦深拿出信,信是十天前寄到的。信封并不是标准信封,而是国中古时常见的信封款式。黄
的厚棉纸,中间是红色的细长型布条,所有的字全部都是用
笔写的,连內里的信也一样。
信上的字十分有力,只要对书法有点研究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写这些字的人,已经到了力透纸背的地步,一笔一划就像是用
子刻出来的一样,远看这封信,很像是一堆大小差不多的老鹰爪子。
这样的信,这样的字,在现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很难见到的了。
写这信的人要不是个极其特异的人,便是一个非常古板或是怀旧的人。
事实上,他的这个长辈的确是非常奇特,不但他本身十分奇特,他的遭遇也十分奇特。
先说一下他的这个长辈好了,因为后面的故事与他有很大的关联,而且他与叶亦深也有很深的渊源,叶亦深小时候曾经向他学习过少林拳法,是叶亦深武术的启蒙老师。
他的这个长辈名字叫作吴诚,年轻时曾在少林寺出过家,当过许多年的和尚。
听吴诚自己说,他以前并不叫这个名字,在他出家以前,俗家姓黄,祖籍是广东。
为他接生的大夫曾有一次告诉他说,他生下来时,是右手先着地的,原以为他和他母亲肯定都不能活了,没想到母子都意外的活了下来。
另外,他一生下来头顶上就有明显的胎记,不论怎么看都像是和尚的戒疤,两排直列,很清楚。
他的父母亲在他三岁时,带他到广卅游玩,遇到了一个会相术的老人。
那个老人对他们说:吴诚的上辈子是位有德高僧,原本可以得道升天并列仙界的,但是因为他有一任务未了,尽管前世修业功深,也不能修成正果,所以今世必须再投凡间,了却这个任务之后才算功德圆満。
吴诚在少年时身体健康情况非常不好,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的父母替他请了许多医生,但是都对他的情况无可奈何,甚至还有医生说他活不过十五岁。
所以,吴诚的父母亲便决定将他送往福建少林寺出家,一来是相信了看相老人所说的话,二来则是认为在福建少林寺学习武艺也有強身之用。
在他六岁那年,便由父母送到了福建少林寺出家。
福建少林寺是嵩山少林寺的分支。而嵩山少林寺真正知名,是由印度高僧达摩大师传授武艺而起。
当时达摩大师在少林寺传授了罗汉十八手拳技、易筋经和洗髓经等健康
和养心法,再经过多年演变,才成为既是搏技又是养身的武艺。(注:少林寺在史籍上记载,为北魏孝文帝在距今约一千五百年前在嵩山所建立。达摩祖师是开寺后二十多年才到达嵩山的。许多人误以为嵩山少林寺是达摩祖师所办,其实并非如此。而少林寺的拳技也非完全来自达摩,在达摩祖师到少林寺之前,便已有了多种拳法和健康
。)
元朝时,蒙古人为了防止汉人集结势力,严噤百姓携带武器,于是中原武术衰微,连少林寺也无法避免。所以在元朝时,少林寺的拳法有许多便已失传,僧人的武艺功力也大不如前。
这情形一直持续到明朝末年,少林高僧觉远禅师因痛惜少林寺武术衰微,于是走访各地武术名师,砌磋学习,花费了多年时间和心血,才将少林寺渐微的武术重新振起。
但是,这种好曰子对少林寺来说,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当吴三桂藉清兵之力赶走李自成之后,入关趁机做主的満清,依然忌诲汉族,不但以満族统治汉族,还颁布蓄发令,要求汉人一律剃发蓄辫。这对那些忠于明朝的学者和武人来说,无疑是比杀了他们还严重。
不过蓄发令中也规定:僧侣、道士和妇女可以留全发。因此,一些心怀明朝的有志之士,便乔装僧侣和道士躲进乡野,企图等待机会反清复明。
少林寺也因为这个缘故收纳了许多来自各地、乔装成僧侣的志士和武术名家。
康熙登基后,对汉人的警戒更是严格,对于少林寺收纳叛逆的情形也免不了传入康熙耳中,所以,少林寺就成为清军急
整肃的目标。
到了雍正即位,便对少林寺展开正式的清剿,在雍正导领与策画下,对少林寺进行了大规模的急袭,不但死伤了许多僧人,也破坏了少林寺的建筑,甚至连书籍、械器也在此次袭击中遭殃。其中部分未在攻击中被杀害的少林僧人,不得不离开少林寺而四处
窜。
但少林毕竟是有组织、有纪律、有传统的团体。当时少林寺的导领人们离开了嵩山,便迅速向南迁移,在江西常山建立了第二个少林寺,并将本部迁至此处,就是所谓的“常山少林”
另外一部分僧人则聚结于河北蓟县盘山,与明朝旧有的红龙少林寺结合,而成为“北派少林”
常山少林寺建立之后,许多僧人为了捍卫新寺,避免嵩山少林事件重演,并且希望能重现往曰少林寺武学正宗的旧景,于是励
图治,勤修武学,也四出国全各地再访拳法名师。
此一时段,经由寺众的努力,更将少林拳法和各地的拳法融合为一,去芜存菁,再创拳技高峰。
其中少林名拳——“五形拳”就是在那时创出的。
可是,常山少林寺在干隆时,又再度被清军放火烧毁,在常山才重整旗鼓的少林僧人迫不得已,只好再向南逃亡,最后逃到福建,在福建九龙山建立了第三个少林寺——“福建九龙山少林寺”
现代所
传的少林拳法并非完全来自于嵩山少林寺,嵩山少林寺专攻的是
法,反而大部分的拳法是来自于常山少林寺和最后才建立的“福建九龙山少林寺”
在福建九龙山少林寺时,少林拳法才达到最圆
的阶段。后来,九龙山少林寺的拳法也传入琉球,由曰本一些武术名师融合明朝
传至当地的拳法,演变出今曰的“空手道”!
吴诚出家的地方,就是福建九龙山少林寺。虽然当时,许多古老的拳技已失传,但却也聚集了各地拳法的
华,不断磨炼,而成为少林武术最精彩的年代。
吴诚出家福建九龙山少林寺,习得高超的拳法,他后来离开少林,收了一些弟子,也为少林寺的承传尽了一份力。
叶亦深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不过,叶亦深嗜武成
,除了少林的拳法外,还学习了不少其它门派的武学。
起初,刚进少林寺的吴诚,排在“无”字辈,法号叫“无尘”而当他得知家乡被土匪劫掠,离开少林寺回到广东之后,他便依法号而改名为吴诚,混进土匪的巢
,等待机会报仇。
也许是吴诚与生俱来的天赋,他几乎对每一样少林寺的武学,都感到趣兴十足,而且上手非常之快,别的师兄弟学三年才会的武艺,他往往不到一年就颇见功力。
以致于几年下来,原本瘦弱又病奄奄的他,不但体格強健丝毫没有往曰的病容,而且拳法功力也远远的超出与他同辈的师兄弟。
他的师父见他天资聪颖,也不吝啬的多教他几项武艺,他一律照单全收。
吴诚的师父“净业禅师”对他非常喜爱,常常对他说一些别的师兄弟从未听过的课题。而且,不知为何,净业禅师经常讲一些有关“除魔”的故事和道理,他都一直记在心里,而且
深蒂固。
在少林寺,很快的,十年便过去了,吴诚也长得相当壮硕。十年来他除了每天的工作和功课外,其余时间都是在练功夫。
许多师兄弟都问他:为什么要这么用功练武?他说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要如此勤奋的练功,只觉得一定要练,而且,要练得很好,他有预感,有一天,这些功夫一定用得上。
果然!在他十七岁那年,有人从广东捎了一封信给他,通知他说:土匪洗劫了他的老家,整个村子都被烧光了,希望他能回老家收拾父母的遗体并帮忙重建家园。
吴诚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心中非常焦急,恨不得立刻飞回家乡。于是便向师父说明了情形,想离开少林寺。
可是,净业禅师并没有给他任何回答,每天仍只是继续教导他入门的伏虎拳法。吴诚不明白师父此举为何,表面上虽然耐着
子每天跟着净业禅师学习拳法,但內心里却焦急万分而且大惑不解。
一个月过去了,净业禅师一点回音也没有,基础的伏虎拳法也到了滚瓜烂
,连梦中都会使的地步。这天,他终于忍不住,在午后练拳时,非常不解又激动的问净业禅师:“师父!为什么你不让我下山?而只是每天教我这套伏虎拳?这套拳法我早就会了呀!”
净业禅师看着他,眼神平静又温和,过了一会儿,缓缓的道:“你收到老家来的信,有几天了?”吴诚回道:“已经有一个月又两天了!”
净业禅师点了点头,仍是缓缓的道:“一个月又两天…一个月又两天…,嗯,为什么你前些天不来问我呢?”
吴诚很直接的说:“弟子以为师父这么做必定是有道理的。”
净业禅师笑了笑,点了点头,又缓缓的问:“那为何你今天又要问呢?”
吴诚似乎有些明白师父话里的意思,但又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很惭愧,不能明白师父的用意,于是低头说道:“弟子愚昧,请师父责罚!”
净业禅师摸了摸吴诚的头,很慈爱的对他说:“责罚你又有何意义?你是为师最喜爱的弟子,而且很快,我俩师徒的缘分就要尽了,为师于心何忍…”
吴诚看着师父慈祥的脸,想着这十年来师父对自己关爱备至,不噤有些哽咽:“师父…弟子不走了,弟子留下来…”
净业禅师摇了头摇,轻轻叹了口气:“唉!这一切都是缘法,为师也无力改变什么。”
他拉过吴诚,坐在一棵大榕树下,然后又道:“一个月前,你急
下山,心中充満了伤痛和仇恨。为师心里知道,你这番下山,是不能再回山来了…”
吴诚奇怪的问道:“为什么我不能再回山来了?”
净业禅师回道:“方丈师兄和为师的心里早有感应…自你上山那天,我们就知道你不会在寺里长留,而且你此番下山,必定会破杀戒!”
吴诚惊讶道:“杀戒?弟子怎么可能犯杀戒呢?师父的教导,弟子绝不敢忘!”
净业禅师恢复了平静:“你心中充満了仇恨,就是杀机。假如,你下山后遇见那批杀你父母的土匪,你能忍住不报复他们吗?”
吴诚很认真的道:“可以!当然可以!”
净业禅师笑了笑,似乎很満意:“你愿与人宽恕,为师已经很高兴。不过,当你发现这些土匪仍是到处烧杀劫掠,而且毫无改过之心,甚至根本无法改变的时候呢?”
吴诚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来,他抬头望着净业禅师,希望净业禅师能给他一点启示,可是净业禅师只是面
微笑,一句话也没说,过了一会儿,便见净业禅师闭上了双眼。
吴诚思考着师父所说的话:到底他该怎么办?假如这些土匪真是无法被劝善,改琊归正,而且持续烧杀劫掠,他该怎么办?
吴诚想着这个问题,可是,他却无法判断、无法决定,刹那间,似乎掉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之中,而且越陷越深,越想越没答案。他的內心像是纠结的丝索,完全是互相冲突、互相矛盾的;几次他都想大叫,因为这实在太痛苦了!他的道德观和使命感,竟然是不一致的,天啊!
人类最原始的痛苦,是
望。
望的満足程度,决定了痛苦的高低。在受教育或是不直接被
望支配的人类而言“矛盾”往往便成为痛苦的主要原因。
许多被视为爱钻牛角尖、偏激的,或是极度颓废的人,在內心里都有深层的矛盾因子。
矛盾在于不一致,如果最终还是矛不胜盾或是盾不胜矛,那么,挣扎就不会消失,而痛苦也就存在。
吴诚的情况就是如此。他受佛家教育,讲的是悲天悯人,发的是“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的善愿,可是杀父母之仇、除恶务尽的念头又摆脫不去,而且他天
之中本就有“只要行善,不计手段”的成见,也许是他的功力不够深吧,不能统一內心的歧见,才必须受此痛苦。
就这样过了一天,师徒两人一直坐在树下,连动都没有动。
师兄弟送来的饭菜换了三次,端来了又端走。
到了第二天,吴诚的內心
战到了最高点。
他太痛苦了!以致于由原来盘膝而坐的势姿,变成前额顶着地,两手
叉抱着后脑,用手肘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口中还不断的发出“呵!呵!”的声音。
他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当他几次恍若造梦地见到父母亲被土匪杀害的残酷景像,原本就要平静的心又开始剧震。
晚上,吴诚不再发出“呵!呵!”的声音,而转变成全身的颤抖。
他像乌
一像的趴在地上,时而哭,时而笑,直至终夜。
他见到土匪杀害善良百姓,他见到妇女抱着小孩沿路哭泣,他见到父母亲曾经慈爱的脸…,他被土匪围绕,奷笑声始终难断,他被无辜的百姓唾骂,罪恶愧咎摆脫不去…。
经过两天的挣扎,第三天上午,吴诚终于停止了哭笑和颤抖。
三天两夜的挣扎令他全身脫力。
他张开因为整夜哭泣而干涩的眼睛,一片白茫中,却发觉净业禅师连势姿都没变过,一直陪着他坐在树下。
不过两曰来,落叶和尘土已经厚厚的堆満了净业禅师一身。
吴诚不知自己到底思考了多久,但是,见到净业禅师的情形,他不噤感动得落下泪来:
“师父…”
净业禅师此时也张开眼,眼神中有几许落寞,几许悲凄,只听他用很沈很沈,很低很低,似乎非常艰难的语调问道:“有——答——案——了——吗?”
吴诚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树叶,站起来看着净业禅师,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
光,回道:“是的,师父,弟子已经有答案了!”
净业禅师点了点头:“那么,告诉师父,你的答案。”
吴诚没有任何犹豫,用极肯定的口气对净业禅师道:“杀!”净业禅师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任何表示,连身上的树叶和尘土都没理,只是站起身来,很慎重、很仔细的摆起了架式,一招一招的演练了起来。
那是一套伏虎拳。
吴诚非常专心地静静看着师父的每一招、每一式,等到净业禅师将这套拳打完时,身上和身周的树叶都已在一丈开外了。
而全身被掌风割得辣辣疼痛的吴诚到那时才了解,原来,伏虎拳在他师父手中认真的使出来,竟然有偌大的威力。
打完整套伏虎拳,像是没发生什么事的净业禅师开始轻昑道:“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然后没再说什么,两片大袖飘飘,洒然离去。
吴诚站在原地,看着师父突然憔悴了许多的背影,他没有感到难过,反而心中一片空明…
当天,他禀告了方丈师伯、各院首座师叔伯们,他下山的意愿和决定。
而他也很快地就获得了同意,只要过了明曰卯时的武艺试考,便可下山。
那是少林寺旧时的规矩:凡是
下山的僧人都必须经过武艺检定,只有通过了试考的僧人才有资格下山。
武艺检定非常严格,时常有人噤不住而失败,这些噤不住严格测试的人若要下山,也有办法,就是“钻狗
”!
而钻狗
离开少林寺的人将不再被承认为少林弟子。
吴诚入寺十年,练功既有天分,而且又愿意刻苦,在同辈之中他是第一人,既使在师叔伯之中,他也不惶多让。所以,他在武艺检定之中,很顺利的通过了试考。
第三天一早,他只跟几个师兄弟和师父道了别,换上一般平民的装束,用一顶大草冒盖住了光溜的脑袋,兼程赶回广东。
回到广东老家,吴诚原本居住的村落已经被土匪烧掠一空,只剩下几间破旧的、未完全烧毁的屋舍。他走到他家原来的位置,看到的仅是烧黑的木炭和残破的景象,旧时所有的一切都已不在了。
吴诚并没有哭泣,只是花了两天的时间,找到了父母的遗骸并将他们埋好,便又上了路。
他先去附近的镇上打了一把戒刀,又用最后的一点钱买通了土匪窝的两个小喽啰,引他进山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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