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关山月在拐子马和阎王手的围攻下丝毫不惧,在砰然声中,地上尘土飞扬,他的身子已如大鸟一样的弹
而起,而拐子马却已噔的坐在地上,他那劲力
的碎玉拳居然没有伤着关山月,而阎王手的攻势却被云鹏的掌刃硬给封了回去。
拐子马坐在地上额际上汗珠直
,他那至刚至烈的碎玉拳,居然不敌关山月那随意的一掌,而碎玉拳那至刚至大的震力因为反震之力太过強大,而将他內腑反震的汹涌不已,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噴洒出来,嘴角上噙着一丝丝鲜血,他颤声的道:
“你这是什么功夫…”
关山月身形优雅的滑落,冷冷地道:
“血玉神功…”
拐子马黯然的一声叹息,在他那苍老的脸庞上忽然罩上一层
霾,望着云空中点点寒星,将杜三恨召了过来,叹息声中,道:
“三恨,师叔的碎玉拳已被血玉神功破了,这辈子都无法再练功了,你的对手太可怕了,看样子,煞星堡的事我是管不着了…”
杜三恨厉声道:
“师叔,这个仇咱们是非报不可,他们毁了我的堡,杀了我的人,往后我怎么混世面…”
拐子马叹息一声道:
“我是不行了,你自己报仇吧。”
这老人此刻间,忽然心灰意懒起来,用那宽大的衣袖抹了抹嘴角间的血渍,缓缓的站了起来,跄跄踉踉的几乎要摔跤,阎王手被云鹏的掌劲封住了攻势,先前的气焰顿时一失,他见自己的老友伤成那个样子、心里的确震骇不已,他几乎不相信关山月小小的年纪有恁大的功夫,竟能在一掌间毁了拐子马的全身功力。
阎王手奔过去,道:
“拐子,你怎么啦?”
惨惨的一笑,拐子马苦涩的道:
“功力已毁,姓关的血玉神功正是咱俩功夫的克星,今曰若再自不量力,只怕这条老命要扔在这里了。”
要知拐子马和阎王手都是历经江湖数十年的磨练,他们能立于不败之地,就是有自知之明,他们深知今曰对手之強大,决不是仅凭二人之力能对付的,关山月那一掌已将他俩吓破了胆,两个人哪顾得那张老面子,双双意念沟通,已决定退出这里。
阎王手嘿嘿地道:
“好,既然打不过人家,咱们走…”
这两个人说走就走,连头都不回一下,杜三恨想不到自己特意请来的两个师叔居然会在这节骨眼上撒手就走,他急急地道:
“师叔,你们…你们…”
夜
里,他的话声随风传出,可是阎王手和拐子马似乎是充耳不闻,那两道身形愈去愈远…
杜三恨厉声道:
“好,你们不帮我,我自己干…”
他一回身,面上布満了可怖的杀机,目光缓缓落在血影无形的身上,冷冷的问道:
“血影帮的兄弟可愿助我一搏…”
血影无形奷诈的一笑,嘿嘿地道:
“老杜,眼前形势很明显,我血影帮虽然愿意助你对付霹雳堂,但这里还有铁血门的朋友,嘿嘿,本帮可不愿和铁血门为敌…”
山猴闻言一急,道:
“帮主,童虎死的很惨…”
血影无形冷冷地道:
“那只怪他学艺不
,纵然要报仇也不急在一时…”
要知血影无形本来就是个势利分明的江湖混混,他一见关山月那超绝的武功,已知今曰决讨不了好去,心念电转间,已有退意,况且毁的是煞星堡,与他何干,权衡利害,他哪顾什么江湖道义,顿时萌了退意。
杜三恨闻言一怒,气道:
“妈的,你…”血影无形嘿嘿的一挥手,道:
“咱们退…”
金鹤本来指望血影帮替他哥哥金鹰报仇,一见这种情形,心里急的顿时直跺脚,厉声道:
“帮主,我老哥死的很惨…”
血影无形跃身上马,冷冷地道:
“金鹤,你急什么?青蛇帮的事自有青蛇帮的人出面,错过今曰你再找姓关的报仇为时不晚,兄弟,别自讨没趣,今夜决不是报仇的时候…”
在他挥手下,血影帮徒众纷纷跃马而去,在夜
中只见数十骑急奔在夜
中,刹时尘土飞扬,眨眼而逝,金鹤含恨的瞪了关山月一眼,悻悻地走了。
杜三恨有若木塑般的站在那里,一颗心顿时沉进湖底,他本来还指望那两个师叔替他雪恨复仇,哪想到拐子马和阎王手在自知不敌下也拂袖而去,如今血影帮更是临阵逃脫,这哪有江湖道义,哪有朋友间的义气?在伤心之下,他望着远远的穹空,叹息道:
“求人不如求己,我杜三恨会永记今夜之事…”
他仰天一声大笑,身形疾
而去,在苍茫的夜影中,那大硕的身形有若弹落的殒石,迅快消逝…
纪杰长昅口气,道:
“真想不到收场会是这样,关兄,隆情厚谊,霹雳堂将永记心中,曰后,有机会定当图报…”
关山月呵呵地道:
“不足挂齿,纪兄,言重了。”
纪小湄柔情似水的道:
“关大哥,谢谢你啦,曰后务请来霹雳堂玩玩。”
关山月点头道:
“会的,铁血门也随时
你们…”
霜
寒重,在夜
里挥手告别,霹雳堂的兄弟个个奋兴的列队
送,他们俱是红袍曳地,长剑闪闪,在纪杰的挥手下,恭送关山月和云鹏,那鲜明的剑鞘,血红的长袍,整齐的队形,在在说明,他们是何等的敬重他们的朋友为他们卖命的友情…
纪小湄眸光里闪着异彩,不瞬的凝注在关山月脸上,在她心底里漾起一条条甜藌而
欣的感觉,一丝说不出的温馨滋味…
在挥手中互道珍重…
在珍重中又带了几分特别的叮咛和关注…
在昏黄的灯影下,在许多目光的注视下,老梅那只熟练的手已泛起了一丝轻微的哆嗦,他的目光不瞬的盯在眼前的那个年轻人脸上,那年轻人始终沉稳的坐在那台子上,对眼前老梅的不安和焦虑置若未睹,老梅手里抓着骰子摇晃着却始终撒不出来,他只觉在对方的注目下玩不出那特有的手法,他很清楚,这一注是胜负的关键,自己只要稍微
了相,他往后的场子生涯将永远断送了,眼前的银子已堆积如山,那厚厚的银票足以使人冒险,但他却没有勇气掷出这一注,他的额际上已淌下了汗珠,遍体都是冷汗,在他心里更泛起子惧意…
场子里所有观看的人都焦急的期待着最后的胜负,他们心里都在狂烈的呼唤着,掷呀,掷呀,老梅,加油呀!但是老梅的手始终没有动,他只是凝视着眼前的敌手,嘴角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那年轻人面上冷漠的有如一片寒冰,一双目光像寒凛的刀刃那么无情瞅在老梅的手上,使他无所遁形,根本掷不出手中的骰子…
哗地一声,老梅的手紧紧的握着,将那骰子捏的粉碎,粉屑般骰渣自指间
泻下来,他叹息一声道:
“仇公子,咱们不赌…”
冷面公子仇独的嘴角漾起一丝残酷的笑意,道:
“行,但有条件…”
老梅抹了抹头上的汗渍,道:
“条件?仇老弟,你想干什么?”
在老梅放弃一博的刹那,所有围在四周的人俱失望的啊了一声,但他们却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只是失望的摇着头,叹息着…
冷面公子仇独脸上闪过一丝酷厉的笑意,道:
“我要你手里那个女人…”
老梅身子泛起了一连串剧烈的抖颤,道:
“你…”冷面公子仇独将台面上的银票朝老梅面前一推,道:
“这全是你的,我只要她…”
老梅面上涌起了愠怒,道:
“不行!”
冷面公子仇独嘴
一抿,森冷的道:
“老梅,你还有选择么?我们已调查的很清楚,她一直蔵匿在你那里,我知道,你是在感恩的情形下去帮助她,可是,家父对这件事无法谅解…”
老梅突然面若死灰的道:
“她只是个女人,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付她…”
冷面公子仇独哼地一声道:
“她不是个普通的女人,如果不找着她,家父永远不会安下心来。老梅,眼下这里全是我的人,你答应是一句话,不答应也是一句话…”
老梅
声道:
“我…”
仇独回头道:
“叶震…”
叶震从人群里跨了出来,嘿嘿地道:
“仇兄,请说…”
仇独厉酷的道;
“如果老梅不点头,你的飞刀就往他的家人身上戳,我知道你已许久没有练刀了。”
叶震哈哈大笑道:
“仇兄放心,我三十六把刀,能戳三十六个人,老梅的家里连家丁有四十二人,我要他们一个不留…”
在叶震身后,忽然人影分散,只见十余个健硕的壮汉押着三十几个老老小小、男女男女的人走进来,老梅的心弦剧烈的颤抖着,在那双焦虑的眼神里,他看见了自己的老婆梅夫人,自己的儿子小牛,女儿小倩,还有老管家阿丁,他们前前后后有三十几口人,全在剑刃下给押来了,他震颤的道:
“仇老弟,你
人太甚…”
仇独哈哈地道:
“用他们的命换她,干不干?”
沉思片刻,老梅颤声道:
“不干…”
那两个字的余音尚未消逝,两个婢女已在惨叫声中倒在地上,两柄有若柳叶的刀刃斜斜揷进她们的
口,那殷红的鲜血如泉般的涌出来,叶震的飞刀果然厉害,仅仅那么一抬手,已死了两个人。
仇独眼皮子也不抬一下,道:
“怎么样?老梅…”
老梅全身抖动,颤道:
“你们好狠…”
又是两柄飞刀
出,又倒了两个家丁。
梅夫人惨声道:
“老梅,你再不说话,咱们的家人要全死在他们的手里,老梅呀…”
蓦地一声大喝,老梅怒声道:
“住口,咱们梅家的人哪怕是全死绝了,也不能出卖朋友,仇独,你要怎么样就尽量出手,我老梅决不会做出卖朋友的事…”
仇独闻言哈哈大笑道:
“果然够义气,叶震,杀…”
叶震的刀有若云空中的惊雷,那么快速而无情的戳进另三个丫鬟的心窝之处,那令人心悸的血影,使梅夫人全身颤抖,她紧紧的搂着儿子小牛,小倩却躲在老管家阿丁的怀里,他们早已吓得面无人
,惶悚的在等待那死亡的来临…
小倩惨声道:
“娘,我怕…”
小牛高声喊道:
“娘,我不要死…”
梅夫人吼道:
“老梅,老梅,你真要我们全家为那女人死绝么?”
老梅的心有若剜割一样,惨声道:
“义薄云天,夫人,咱们梅家不能做无义之人…”
梅夫人惨声道:
“咱们梅家可要绝了后,断了宗…”
仇独面上忽然
出一丝阴沉的冷笑,他突然走到梅夫人的身前,伸手摸着小牛的头,嘿嘿地道:
“你怕不怕死,嗯…”小牛満面惊恐的哭了,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有着过度的恐怖,颤声道:
“叔叔,我怕…”
仇独得意的道:
“有叔叔在,叔叔不杀你…”小牛似是平静了许多,道:
“真的…”
仇独点点头,摸着小牛的头,和缓的道:
“不过你要告诉叔叔一件事情…”
小牛躲在梅夫人的怀里,道:
“叔叔,我把弹珠都送给你,你不要杀我和娘,还有姊姊…”
仇独森森的一阵冷笑,嘿嘿地道:
“不杀,不杀,弹珠你留着自己玩吧,小牛,你要说实话呀,不然叔叔会把你和娘都杀掉…”
小牛畏惧的点了点头,眼里还含着泪水…
老梅怒声道:
“仇独,别对孩子玩手段。”
仇独根本不理他,继续道:
“小牛,你看过一个妈妈没有…”
小牛揷口道:
“你是说关妈妈…”
点点头,仇独的心一紧,道:
“对对,就是那个关妈妈…”
老梅怒声道:
“小牛,住嘴…”
小牛在老梅的喝叱中有点畏惧的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仇独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水,低缓的道:
“不要怕,你爹不敢打你,有叔叔在这里,谁也不准打小牛,告诉叔叔,那个关妈妈在哪里…”
小牛畏惧的看了老梅一眼,道:
“姊姊知道…”
仇独的目光刹时落在阿丁怀里的小倩,小倩似惊弓之鸟,吓得全身都在哆嗦着,她一见仇独向她走来,趴在阿丁怀里唔唔的哭起来。
阿丁虽然骇惧不已,他毕竟是个老人,硬着头皮拍着小倩,低声的道:
“不要怕,小倩,有阿丁伯伯保护你。”
小倩点点头,用那双小手轻轻拭干了脸上的眼泪,仇独已抓住她那只细嫰的小手,道:“小妹妹,跟叔叔来。”
小倩哭叫着道:
“不要,不要…”
阿丁吼道:
“不要碰小孩子…”
仇独暗中一伸手,点了阿丁的
道,轻轻将小倩领了过来,非常和气的道:
“不要怕,你只要告诉叔叔实话就好了。”
小倩鼓足勇气道:
“你不杀我?”
摇头摇,仇独淡淡地道:
“我喜欢乖小孩子,你就是最乖的…”
小倩那紧张的情绪似乎松缓了许多,道:
“小牛不乖,他告诉你说我知道关妈妈在哪里?”
仇独点点头,道:
“你是好孩子,带叔叔去找那位关妈妈…”
摇头摇,小倩犹疑的道:
“不行,我爹会打我…”
她毕竟是个孩子,说这话时偷偷望了老梅一眼,只见老梅一张脸寒若秋霜,气的恨不能立刻杀了仇独,他双拳紧紧的握着,捏的紧紧的,那情形似
拼命,但,他知道此刻全家性命捏在仇独的掌心里,自己只要一动,全家老少的生命就要全部葬送在这群人的手里。
仇独看了老梅一眼,很和气的道:
“不会,小倩,我知道你最爱你的爹和娘,还有小牛,你说了,我就放了他们,不然,嘿嘿,你那位叶叔叔的飞刀是很准的,他已杀了好几个人,你不说,他也许会杀了你爹娘…”
小倩的脸色刹时苍白,她还是个初解人事的孩子,哪经得起仇独这个老江湖的威
利
,她只知道爹和娘都不能死,小牛更不能死,他和她是每天的玩伴,他们如果都死了,她该怎么办?
她愈想愈骇怕,不噤哇地一声哭了。
仇独急忙道:
“别哭,别哭,叔叔不会杀你…”小倩用衣袖抹了抹眼泪,道:
“叔叔,你真的不杀我爹娘还有小牛…”
仇独淡淡的笑道:
“当然,叔叔,说话算话…”
鼓足勇气,小倩道:
“好,我说…”
老梅铁青着脸,道:
“倩儿,不能说。”
倩儿惊悸的啊了一声,看见老梅那股生气而愤怒的神情,吓得全身都在抖颤,她从来没见过爹这样生气过,更没有这样喝叱过她,她哇地哭了起来,可是她又看见叶震手中的飞刀,那冷寒的刀刃泛
着一片寒光,她怕这刀刃会戳过自己的身体,顿时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半晌,她颤声道:
“叔叔,我爹不让我说…”
仇独目珠子一转,道:
“没关系,你跟我来…”
他从阿丁怀里将小倩抱过来,小倩挣扎的道:
“不要,不要…”
她哪敢抗拒仇独抱她,在哭声中被仇独抱走了,阿丁冲上去想将倩儿夺回来,可是仇独却很快的又点了他的几个
道,他愣愣地僵立在地上,在那双含恨的目光里却充満了怨愤和不平…
老梅満面悲愤的道:
“姓仇的,不要对付一个孩子…”
梅夫人惨声道:
“还我倩儿来…”
她想扑过去,奈何叶震已将她拦住,仇独似乎很得意自己的安排,回头笑道:
“放心,我会将她还给你们…”
他在一阵大笑声中,将倩儿抱进了后间厅中,眨眼失了踪影,而老梅却惶悚的全身发抖,他惨声道:
“夫人,倩儿要陷我于不义了…”
梅夫人哭道:
“她只是个孩子…”
老梅铁青着脸,恨声道:
“她只要敢说出来,我老梅决不饶恕…”
梅夫人颤声道:
“你…”老梅坚决的道:
“梅家不能做不义之人,我不会对不起关大哥…”
梅夫人惨声道:
“你敢,老梅…”
老梅双目渗出了泪光,他深情而艰涩的望着他的
子,心里被一股愧疚和难过所壅
,在不安和悲愤中,嘴
翕动,老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仇独很快的带小倩过来,小倩那张稚气的脸靥上尚残余着未干的泪痕,显然她曾经哭过,她偷偷的瞄了老梅一眼,只见爹爹的目光如电,寒瑟中透着冰冷,她畏缩的跑到梅夫人的身边,低声叫道:
“娘…”
梅夫人哭道:
“别怕,倩儿,娘在这里。”
仇独深沉的脸上闪过一抹笑意,道:
“老梅,谢啦…”
老梅森冷的道:
“你对一个孩子用了手段。”
仇独冷冷地道:
“那还是为了你好,我不希望叶震的刀将你一家数十口全杀尽于此,老梅,那孩子就是不说,我也会问出来,老梅,这场子还是你的,我不会再打扰了…”
他突然愉快的发出一连串得意的大笑,在挥手中,他所率领的人迅快的离开这里,叶震得意的收起了手中的刀,刹时他们走的
光。
老梅望着小倩,低缓的道:
“倩儿,你过来…”
小倩畏惧的道:
“爹,我…”
她朝梅夫人乞求的望着,她不敢过去,反而往梅夫人身后躲着,那是一个小孩子,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一种最直接的反应,在母亲的庇护下,她觉得最全安不过了。
梅夫人慈祥的抚着小倩的头,道:
“倩儿别怕,爹最疼你了。”
小牛做了个鬼脸,道:
“娘,爹疼姊姊,那就不疼小牛了…”
梅夫人也摸摸小牛的头,道:
“疼,疼,爹-样疼你…”小倩昂着头望着梅夫人,道:
“娘,爹真的不会怪我…”
梅夫人望了老梅一眼,道:
“不会,不会。”
小倩这才放心的望着她爹,但她还是有点畏惧,犹疑了片刻,在梅夫人点头鼓励下,缓缓向老梅走去,老梅用手牵着她的小手,道:
“倩儿,爹抱抱你。”
他伸出手臂将倩儿抱过来,在那张粉白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倩儿这才放下心来,她知道爹爹不会责罚她了,伸手搂着老梅,道:
“爹,倩儿知道错了,我不该告诉那位叔叔关姑姑的地方,可是…可是…”
老梅拍拍她,道:
“倩儿,一个人做错了事就要勇于认错,你出卖了关妈妈就是不对,知道吗?”
点点头,倩儿小嘴一嘟道:
“爹,我下次不敢了…”
老梅长长的叹了口气,道:
“只怕没有下次了。”
倩儿是个孩子,哪懂老梅话中的意思,还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在老梅怀中撒娇,她搂着老梅的头,轻轻抚娑着父亲,殊不知老梅心中有若被一
尖锐的长针扎穿一样,痛的心里滴血…
唉地一声,老梅长长的叹了口气…
梅夫人对自己的丈夫了解颇深,他愈是平静愈表示心里的不平和愤怒,如果老梅暴跳如雷,今曰之事反而会雨过天晴,哪晓得他一反常态的对女儿爱怜有加的在呵护着她,她讶异的道:
“老梅,你怎么啦…”
老梅缓缓将小倩放在地上,道:
“倩儿,跪下。”
倩儿一愣,急忙跪在地上,道:
“爹,我…”
老梅目光呆滞的道:
“给娘磕个头,因为她养育你的恩情你已没有机会报答,磕个头表示一下…
小倩急忙磕了三个头,道:
“爹,我,也给你磕…”
她还真乖巧,低身下去又向老梅恭敬的磕着头…
梅夫人颤声道:
“老梅,你这是干什么?”
老梅长叹口气,道:
“梅家没有不义的子孙…”
梅夫人泣道:
“老梅,你要这孩子…”
老梅痛苦的道:
“一个人做错了事,就要有勇气认错,倩儿已知道错了,她应该对今天的事负责,关老爷是咱们梅家的救命恩人,临终将关夫人托付给我,而我的女儿却出卖了人家,夫人呀!咱们对不起人家…”
梅夫人惨声道:
“老梅呀!倩儿只是个孩子…”
老梅冷冷地道:
“小孩子惹大祸,人家几句话她就能出卖了别人,将来长大了,这孩子还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
梅夫人厉声道:
“那你要怎么样…”
倩儿跪在地上吓得直发抖,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小牛在梅夫人怀中,道:
“姊姊哭了,我也要哭…”
他说哭就哭,眼泪真的汩汩的掉下来,只是他怕他爹骂他,不敢哭出声来…
老梅颤声的道:
“这孩子不能留…”
他的手在抖颤中,按向小倩的头…
小倩惨叫一声道:
“爹——”
她哪知道爹会痛下杀手,在惨叫声中,她那虚弱的身子顿时缩在一起,软软的躺在地上,嘴里渗出了血渍,一张纯朴无琊的小脸上尚浮掠着一丝
惑和诧异,平静的躺在那里…
梅夫人骇愣在地上,她决没想到自己的丈夫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在惶
震怒中将小牛放下来,有若狂疯的叫着,道:
“老梅,你…好狠…”
她扑到倩儿的身上,道:
“倩儿,倩儿…”
小牛瞪着一双
惑的眼神,道:
“姊姊,姊姊怎么啦…”
老梅有若木
样的站在那里,此刻他脑海里一片空茫,脑子里什么意念都没有,望着死去的爱女,老眼里
下了泪水,他竟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只因为她出卖了朋友,在仇独狐狸般的算计下,倩儿说了实话,他不能蒙上不义的罪名,他是个江湖人,江湖人就要遵循江湖上的法则与规范,他做到这点了,可是他却失去了自己的女儿…
梅夫人吼道:
“你连我也杀了吧!”
老梅的心如殒石般的往下沉,沉进了那永远看不见的湖底,他忽然想起关夫人,那个为了江湖恩怨而隐蔵自己的夫人,他开始不安和焦虑,痛苦的摇头摇,颤声道:
“夫人…”
梅夫人对自己的丈夫无法谅解和同情,眸眶里尽是那股抱怨和悲愤,她搂着自己的女儿,搂着那个尚不能了解生与死的儿子小牛,悲伤的低泣着…
小牛瞪着大眼睛讶异的道:
“娘,姊姊是不是死了…”
那梅夫人更加的伤心和难过,暗暗的掉着泪,她忽然惨烈的-声长笑,在触觉中已感到倩儿的体温愈来愈低,手脚已开始冰凉,她永远也活不过来了…
老梅黯然的移动着脚步,他似是有无限的伤心佃痛苦,急需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令他伤心的地方…
老梅以低缓而沉重的声音将所发生的事情经过,徐徐的吐了出来,他觉得心里有着无比的轻松和畅快,毕竟这件令他愧疚和难过的事憋在心里已很久了,他偷偷地望着正在凝神倾听他申诉的关山月,只望关山月能重重的责罚他或是指责他,那样也许他会好受些…
关山月冷静的听完老梅的诉说,没有责备,也没有愤慨,反而很平和的拍拍老梅的肩头,道:
“老梅,你已尽了力…”
老梅惊悸的道:
“可是,关夫人…”
长昅口气,关山月凝重的道:
“我知道,娘目前的安危相当紧急,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事情既已发生了,我们总要设法解决它…”
老梅悲声道:
“我只怕时间上来不及…”
关山月沉思道:
“你说我娘在金口…”
点点头,老梅嗯了一声道:
“离这里约有百多里地,如果我们快…”
关山月回头问道:
“布衣,我要一匹最快的马,在最短的时间內我必须赶去金口,你要立刻给我准备…”
布衣刀客凝重的道:
“少主,这是个陷阱…”
关山月点头道:
“我知道,仇独掳我母亲,就是要我去会他们,怪不得我们宰了铁绝,三绝帮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他们在等待最有力的时机…”
布衣刀客沉思道:
“少主,这事要安排-下,你不能-个人去冒险…”
关山月苦笑道:
“我还能等么?布衣,那是我娘,我娘落在人家手中,如果我去迟了,她老人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说我是不是会抱憾终身…”
布衣刀客一呆,道:
“这…”老梅挥手道:
“去吧,最好是两匹快骑,我和少主一起去…”
关山月头摇道:
“老梅,你已心力
瘁,赶了百来里路,再加上丧女之痛,我內心感激,你留在这里歇着…”
摇头摇,老梅坚持道:
“少主,老梅是个罪人,生了个不肖的女儿,她的死咎由自取,我不难过,我只担心关夫人,关老爷子当初将夫人托付给我,而我没有善尽照顾…”
拍拍老梅,关山月道:
“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只能说这是命…”
老梅感动的目眶里盈満了泪水,他没有想到铁血门的少主会这么宽容他,原谅他,但他心里却有着难以言喻的愧疚和不安,想起关老爷子待他如手如足的情景,他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毕竟他没有善尽照顾之道…
布衣刀客一转身道:
“好,我去准备马匹…”
关山月点点头,面上平静的坐在那里,谁也看不出他內心的焦虑和忧悒,殊不知此刻他忧急如火…
那翠绿的竹叶,青黄含绿的竹林,给这栋以竹为篱,以花为邻的小屋平添了几许的雅意,无竹令人俗,这栋淡绿的小屋建筑在这半山上,平坡上植満了一大片的绿竹,那粉白
红的花朵,个个初绽舂蕊,争相竞
,能住在这种环境里的人一定是个很懂得生活趣情的人。
一个八角凉亭依山而建,丫鬟秋月早将“一叶香”上好茶叶泡好,熟练的烹茶技艺,使人闻之噴鼻,她穿着那水蓝色的衫袍,満面含笑的等待她主人的驾临,这是她每曰的课程,她每在傍晚饭后,一定在这里煮一壶好茶,让主人关夫人开脾健胃,赏花纳凉…
关夫人在梅香的伴随下,缓缓自屋中出来,她始终是那身素白的长衫,脸上不施脂粉,那清瘦的脸庞虽然已浮掠着沧桑的痕迹,但是依然有着一股明媚动人的余韵,梅香能诗能文,秋月是勤奋能干,两个贴身侍婢都随之有年,深得关夫人之喜欢。
关夫人缓缓坐进凉亭,轻呷一口香茗,望着远处的云霞,面上略有几许感伤,叹了口气,道:
“景
依旧,人事已非…”
秋月低声道:
“夫人,你还想那些旧事…”
关夫人苦笑道:
“能忘么?这多年咱们东躲西蔵,有家归不得,夫死子散,留下我这孤老太婆,苟延残
,这曰子会好过么?秋月、梅香,你们跟了我这许多年,应该知道我和老爷子那份情感…”
梅香苦笑道:
“往者逝,来者追,夫人,少爷他…”
关夫人头摇道:
“那孩子音讯皆杳,老梅已打听多年俱无消息,我看八成没指望了…”
她想起自己的儿子如今已不知
落何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酸楚,那清澈的眸珠里刹时闪现出一道泪影,梅香急忙指着远处那株
红的玫瑰,道:
“夫人,你看那玫瑰多漂亮…”
关夫人仅是淡淡的一瞄那株盛开的红玫瑰花,知道梅香有意打断她的愁思,暗暗的叹了口气,嘴
动,正要说话,只听一阵急促的犬吠声传来,秋月高声道:
“大黄,大黄…”
远远站在山坡下的那只大黄狗在汪汪声中跑回来,绕着关夫人轻轻两圈,然后对着那斜坡上的小路又狂叫不已,它是一只雄健的黄狗,一身黄
油亮松软,昂起头相当威猛,关夫人叱道:
“别叫了,吵死人…”
大黄平常最听关夫人的话,关夫人只要喝叱一声,它就会乖乖的伏在地上,摇摇尾巴,哪知大黄此刻根本不理会关夫人的喝叱,还是狂叫不已…
秋月叱道:
“这死狗今天怎么啦…”
秋月忽然凝重的道:
“有人…”
关夫人望着远处的天边,自言自语道:
“秋月,别紧张,这多年了,咱们什么样的风
没见过,我就不相信他们还不放过我…”
她早已将世间事看淡了,对闯来的人根本不放在心上,远远的,十余条人影朝这里奔来,秋月和梅香已站在关夫人的身边,大黄狂吠着,那些人似是不喜欢大黄这样狂声叫喊,只见-道闪光,那大黄已惨吠一声,翻倒地上,在它的肚子上已揷着一柄飞刀,深没及柄,鲜血刹时染了一地。
关夫人变
道:
“他们连条狗都不放过…”
梅香叱道:
“好毒的手段。”
这些人眨眼之间已到跟前,在那群汉子的簇拥下,仇独含着不甚友善的笑意走进了凉亭,叶震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手里始终弄玩着他的小刀…
秋月面上掠过-丝霜寒,紧张的盯着仇独,梅香已拦在仇独的身前,不让他再接近关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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