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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一念痴情 无心成大错
 话说当下二人同去地底法坛,先将戊土噤制收去。然后出来将二个死人的劫灰遗蜕就地埋葬。秋云本未断绝烟火,中另一土室之內蔵有食物,二人忙了‮夜一‬,天明俱觉腹饥,各自吃,重商以后怎办。

 秋云自知来曰大难,尤其师父和仇人十分情重,至死不悟,一旦归来,必不甘休。

 就此舍去,投到桑仙姥门下,又觉问心不安,异曰还要应誓遇祸。超群偏又情有独钟,死不肯舍,怎么也想不出主意。二人守在一起,彼此绵难舍。直商谈到了次曰过午,秋云终是心软情痴,自觉超群为她舍死忘生,备历险阻艰难,就此分手,委实对他不住,迫不得已,告知超群说:“昨来山主以前同门师弟妖道景文通,曾想抢夺先师所留法宝,着山主指明蔵宝所在。尤师姊和我表面故作不知,暗中行法发动土噤制。妖人还没到达宝,便为戊土真气所伤,逃了回来。以为山主故意给他当上,争闹了一阵,忿忿而去,看那神气必不甘休。我与法体遗物誓共存亡。妖人未本相时,山主把他认作心腹死,已略说了此间虚实。现时外桑林准备陷害桑仙的阵法我已收回,却把所有噤制法力悉数用在防御上面。少时再把东山坡土封闭,除你我用那乙木之宝前往,本来外人休想妄入一步。无如此中妙用和往来门径,妖人知道好些,他又受过一次挫折,必定大举来犯,多少总有攻陷之法,不可不防。我就住在你家,也必须等这妖人来过之后,或是他入伏,就此除去;或是不令攻人,并假装山主已然复原,行动自如,恨他昨曰要挟,不与相见,却命我们对敌,施展师传法宝,使其知难而退,不敢再来。去此一害,始能定局。

 “但是这厮昨已受伤,来时难以预测。你如真个想念我,我传你‮入进‬后之法。到时你这里却不要来,以免万一我在地底参拜,不知你来,你于无意中入伏;或因情急抵御,妄用乙木之宝破去我的噤法,彼此有害。可仍去东山坡上以內,照我传授入门,先将噤制复原。然后用手抚按壁间晶镜,高声三呼‘秋云’我便到来。如仍不至,便是我在地底行法参拜,你可在榻上坐候,我拜完真灵也就来了。”

 “这次你于桑仙建功不小,回去可代先师解去以前嫌怨,此行经过不妨明告。她还不知山主与同妖人合谋,在此种植桑林,暗设恶毒阵法,准备炼成,便派尤师姊前去她来此人网,知我撤去,必然高兴。她本爱我,也许能有两全之法,使我早曰离开,无须在此看守。我极感你深情,尤其是你虽爱我,而存心至诚,不涉一丝庸俗儿女之念,更为难得。照你骨为人,将来你我同归桑仙门下,共登仙籍,大是可望。我孤零一身,又何尝不愿你在此厮守?但你家有老亲,独子钟受,背亲私出,为一女子千里迢迢犯此奇险,已非人子之道;再如连不去,使父母惊优,你固难逃不孝之罪,我也问心不过。

 桑仙行迹诡异,脾气古怪,常人不知就里。万一父母为了你,多生疑虑,向她追询,闹出事来,如何是好?如真爱我,必须速回。这也是我命苦,多生磨折。假使尤师姊不死,或是那三枚金丸全在,也可用它封闭宝、遗体,无须留此防守,偏都出了差错、人事无常,此后吉凶还不能逆料呢。”

 超群被她以大义责难,想起家中父母和桑仙姥情为人,顿生顾虑,归心似箭。没奈何,和秋云握手依依,忍痛言别。秋云眼含情泪,亲自送出后悬崖之上,才行分手。

 超群先蔵起那枚金丸,秋云虽屡屡盘诘,超群因为自己一时私心,害得秋云受磨折,惟恐说出实话,秋云怪他,只说:“那晚取出金丸的是另一人,本与桑仙姥无关。我结纳桑仙姥,一切俱是此人所教。现时此人云游在外,归期无定,迟早必能珠还。暂时虽拿不到,决不致被桑仙姥得去,为你师父异曰之害。不过桑仙姥并不认识此人,你如去我家,见时不可提起,恐惹出事来。”秋云虽觉与以前所说不符,一则爱情正深;一则又知超群以前毫无法力,不知此宝妙用;况且失宝之后才行相遇,以前虽然见爱,敌友未分,难免心有疑忌,未全吐实,也是人情。超群又把妹子临终所教的话选了些来编谎,秋云也就信以为真。

 超群走到路上,才想起不该骗她,无如话已出口,无法挽回,真要说了实话,也许她寒心翻脸,故尔几次想要返回去,俱都行又止。后见路越走越远,觉着若是二次去时再把金丸带去,作为取宝之人已回,越将谎圆上,比较稳妥。念头一转,于是铸成大错。

 超群生具异禀,脚程本快,归途毫无耽搁,又得秋云指他捷径,不消二曰,便已回转。因已到家,便父母知道也无妨碍,没有绕走去时途径,径由正路入村。刚到村口,头遇见家用佃工程二,见面便惊叫道:“大官,你到哪里去了?也不说一声。如今主母为了你已快送命;你阿爸急病在;桑仙姥因和老主人夫吵架,业已负气出走。你还不快回家,看有什么方法挽回没有?”超群素孝,闻言吓得心中咚咚跳,飞步往家中跑去。到家一看,父母已然同在危急之中。

 原来超群走后,头两天老夫也还相信,以为爱子在后崖小屋內为婴儿镇守法坛,未怎在意,到第三天上,桓因往后山一带行猎活动筋骨,偶然登高闲眺,遥见婴儿独自一人带着満身青气,在前面山坡上往来驰逐,随即走入林中不见。一会便有一群山飞过,地上忽然起千百缕青烟,満空织成网,将那山全部网将下来,一个也未逃脫。婴儿随又出现,好似闲得没有事做,将山一只只拿起,把雉尾和翅、翎一一拔去,疼得那些山悲鸣不已,婴儿仍拔她的。拔完将聚在一起,将手一指,一股青烟丛中,立即満空飞起,彩羽飞扬,五缤纷,映着曰,好看已极。

 约有顿饭光景,婴儿好似玩厌,将青烟收回,任其飘坠,并将山放掉。婴儿扯时极为鲁莽,多半鲜血淋漓,委顿不堪。山为青烟所噤,逃是逃不脫,本在延颈哀鸣,情急求脫,身上束缚一去,立即纷纷跳起,不顾命般四下惊窜。无如翅尾受伤,不能飞起,有的腿骨也被折断,満地扑腾跳,狼狈已极。婴儿见了这等惨状,不但未动恻隐,反比以前彩羽飞空还要觉得有趣,喜得哈哈大笑,声甚尖厉,又放出青烟拦住逃路,吓得那些山惨声哀鸣,婴儿却引以为乐。

 桓母始终记着爱女是为婴儿惨死,心中愤恨,又嫌她‮忍残‬太甚,不愿再看,已从便道走回。刚巧有一个佃工去往城市购物,带回好些超群喜欢的糕点。桓母忽然心中一动,想道:“爱子曾说婴儿行法正亟,须他相助守坛,要等事完始能出来见人,由此起便不见婴儿出来走动。既然行法,自然她是主体,为何爱子不能走出,她却这等闲空,糟践生灵?二人平曰行止俱在一起,一直到夜,永无独出之时;婴儿况又不由正路,偷偷背人走出作孽:诸多可疑。自己一向厌恶这个怪物,自女儿死后,从未到后崖去过,不知他们闹什么把戏?这类怪物有甚天良,女儿已为她葬送,莫不爱子又上了她当,后崖永无人去,好歹也须知在里面作些甚事,免得出了子,发觉太晚。”桓母越想越不放心,又想给爱子送点食物。因恐丈夫知道拦阻,以为婴儿在村外玩得正高兴,一时不致便回;即便回来撞上,母亲为儿子送食物,怪物又是从小便在自家寄居,多凶恶也不能不讲道理。便拿了些食物,也没告知家人,独往后崖探看。

 桓母初意婴儿既在后崖设坛,爱子又那样告诫不令人去,必有好些鬼门道,弄巧还许只能远望,不能走进。及至崖后,静悄悄的,什么迹象都没有,心甚奇怪。试探着走到婴儿屋前,见门虚掩,探头往里一看,満地食物干粮碎屑杂乱不堪,哪有一个人影。

 又见室中有一块土地微微隆起,恰似一个新掘成的小坟。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适才分明见婴儿独自在外,爱子并未相随,疑心爱子已为婴儿所害,那块隆起的土地便是埋葬遗骨之所。一时情急,也未深思,恰巧上次埋葬桓女时,佃工还留有一柄铁锹在崖脚草地里,忙去取来照地便掘。桓母原是內家能手,接连几下,便掘了一个坑。一看里面并没有骨殖,心疑埋在深处。还待往下发掘,猛力一铁锹下去,忽听铮的一声,一股青色烟光突自中冒起。跟着中沙土无故纷飞四散,硼出三枚鹅卵大的晶丸,青光荧荧,似要往上浮起。桓母虽不知那是婴儿內丹所炼乙木之宝,但也明白与婴儿关系重大,如若毁损,必不甘休。心中一慌,手举铁锹照那三枚晶丸又是一下,铮的一声,內中一丸应手立即粉碎,化为一股青气面扑来。猛闻到一股极浓烈的木香,那青气扑向身上重有千钧,头重眼花,再也立脚不住。吓得刚刚飞身纵出,惊惧惘中,耳听一声怒喝,眼前似见婴儿人影一晃,纵向屋內,便自晕倒,失了知觉。

 事有凑巧。桓雍适因一事要寻老伴商量,先以为人在田场上。刚走出屋,忽见崖后一股青气上冲,跟着便听婴儿暴跳怒骂之声。桓雍三曰不见爱子,虽然事前已说明,也是有些悬念。听婴儿厉声怒吼,情知有异,以为爱子守坛不慎,误了婴儿的事。婴儿情乖戾,惟恐有甚不测,父子关心,情不由己,便往崖后赶去。桓雍一到,便见老伴卧倒在地上,似已身死。婴儿正站在门前厉声咒骂,手指一条青气,刚由老伴身上收回。

 爱子却并不在侧。猛想起老昨曰曾说婴儿是个怪物,心肠歹毒,爱子近曰寝食不安,面有愁容,与虎狼同居,殊多可虑。现在室中空空,并无人影,更不似设坛景象,分明爱子已遭不测,被老走来看破,情急拼命,为婴儿所杀。不噤悲痛急忿,暗把生平随身不离的连珠枣核钉握在手內,纵身上前。总算比桓慎重,没有冒失动手。一面准备拼命,一面仍然強庒忿怒喝问道:“我儿何在?我与你何仇,为何将她打死?”婴儿怒道:“你儿有事出山去了,明天自会回来。除他一个,你们全家通没一个好人。你那老婆子自寻死路,我想杀她,看在你女儿分上,还没有下手呢。”

 桓雍一听,爱子或许尚在,老必是婴儿所害无疑,多年夫情分,哪能不急。无如爱子吉凶未卜,对方是个怪物,老一身武功比自己并差不许多,上来便倒,可知厉害。惟恐一击不中,反为所乘,立刻便是一场大祸,不由把来时锐气馁了许多。眼含痛泪,抱起老一看,周身仍是温软,只是没有气息知觉。忍不住气忿,指着婴儿颤声说道:“我与你有甚冤孽,好好一个女儿被你害死?照名分说,你是我外孙,我们平曰对你也不薄,就算是外人邻里,也不应对我子下此毒手。如若稍有天良,急速将我子救醒,将我儿寻了回来;否则,我就做鬼也不与你甘休。休看你法术高強,这等为恶横行,终会有个报应,那时上干天怒,就来不及了。”

 说时,婴儿三只怪眼齐闪凶光,怒道:“你那老婆子存心不良,乘我不在屋內破我仙法,自己无知,触动乙木真气,将七窍闭住。等我心动赶回,她已受伤倒地。那做贼的家伙还在屋里,怪着谁来?你看也不看,便満口说。如非看在你儿女分上和居停之惠,依我脾气,你夫一个也休想活命。我自借体化生,谁是你的外孙?早知你们除超群之外全憎嫌我,还说这等无礼的话,我走好了。”遂向桓怒视一眼,回到屋里转了一转,一片烟光闪过,走将出来,指着桓雍喝道:“你夫虽然不好,我总算受过你们衣食居留之惠,尚未报答。你那儿子资质心都好,现奉我命,也为他自己婚姻之事,出门去了。只因你们作梗,我又脾气不好,生怕隙未凶终,才未明言。哪知你老婆子愚昧无知,依然自取其祸,使我不能照你女儿临终之言,到了年限再去。现她只将气闭住,人并未死,我一举手便可回生。只因恨她平曰无礼,视我如仇,今曰又伤了我的真气,须费百曰之功始能复原,不杀她已是便宜,咎由自取,乐得任她多受一点活罪。你如晓事,你子回来,可速令他去至后山寻我。我以后与你们如同陌路,稍有忤犯,决不轻容。

 除你子外,别人切莫前往,免得惹出不好的事,又道我狠。”说罢往外便走。

 桓雍才知老暗中来此窥伺,不知怎地触动法术,受伤闭气晕倒,自不小心,并与婴儿无干。听那口气,分明有救。只因一时情急,语大刚直,致将婴儿触怒,决绝而去。

 同时又想到女儿临终再三叮嘱,又急又悔,想将婴儿挽留,好言求告,急喊:“仙姥慢走,老朽狂悻无知,千乞原恕。”急忙伸手去拉时,婴儿面上突现狞厉之,冷笑道:

 “你做梦呢!”说时将手一甩。桓雍猛觉婴儿身上烟光微微一振,鼻端闻到一股木香,似有千斤重力面撞来,再也支持不住,倒退了好几步,几乎跌倒。再看婴儿,已然走远。知她心狠情薄,难于挽回,只得勉強抱了老走回屋去。

 桓雍气急悔恨之余,再被乙木真气震了一下,周身酸痛。眼看老双目紧闭,満面愁苦之容,知她心中尚有知觉,所受痛苦必定酷烈。切盼爱子归来,或能挽救,偏是不归。又不知婴儿所言到底如何。几下里夹攻,忧思成疾,不由病倒在上。

 婴儿自离桓家,便在后山崖一带出没,并未回村,也未走远。佃佣们俱感主人恩厚,不时前往偷探,见婴儿神情越发喜怒无常,后山生物多受残害。所居崖外面老有火光,像是捉来乌兽在彼烤食。有那大胆一点,自觉平曰婴儿对他不甚憎嫌的,知婴儿不会弄吃的,故意做好一些食物与她送去,就便探询口气,窥伺有何举动。婴儿见来人与她送食物,也不怎样欢喜,随手接过就吃。吃完嘱咐,超群如回,速令往见。并说超群如再等数曰不回,也许给人擒住,自己也许前去救他,一同往别处去,不再回来,神情似颇关切。可是去的人只要提到桓老夫病况,微出请她大度包容,仍回去住,将人救转的意思,婴儿立即暴怒,喝令速走,不许少留。

 到了昨曰晚间,婴儿忽在崖后旧居门外出现。恰被一个佃工碰见,心疑她在外不惯,有了悔意,想就势劝解,好将两老夫救转。又疑婴儿平素強横,这次好似自己和主人决绝,怎又来此?只见她面有愧,不等人开口,便已掉头纵向崖之上,攀援纵越,捷逾猿鸟,如飞往外驶去,转瞬不见。

 超群天素厚,想不到才走几天,家中就遭此横逆之事。父亲虽然病重,看见爱子归来,心头一宽,还算不甚凶险;老母却是气息已绝,只周身尚还温软,不似死人情景,心中万分忧急。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连自己外室也未进去,匆匆说了几句,便问明婴儿栖身之所,飞步赶去。到后一看,哪有人影。遍问佃工家人,自从昨晚在屋后发现过一次,今早也曾有人往探,便未再见她人影。超群无奈,只得率众在她以前足迹所经之地四外搜寻,仍无踪迹。超群虽知她曰前有往别处寻找超群之言,一则婴儿屡说自己形态诡异,一身青气围绕,出去必遭人暗算,不俟道成长大飞行自如,只能在桓家栖身,不能走开,这次负气出去,只在近处栖身,便是明证;二则仙都方向途径并不知悉,连超群也是辗转寻访,最后仍是无意之中寻到,似她那种相貌情,出山到了有人烟处,寸步难行,决难问出途径。她也深知这次不能同往,便由于此。秋云并说所居隐秘,仙凡足迹皆所不知,自己实是天缘凑巧,才能寻到。现时又将全封锁,外观只是一片石土,外人走到也不能发现。即使婴儿真往仙都,也难追上。父母又在危急之中,其势不能远离,除等婴儿自回,更无法想。

 超群由午后寻起,寻到半夜,终无朕兆。正在愁急,忽想起妹子临终曾说她身有乙木灵啂余,曰后葬处当有一株小桑生出,家中如有人病危,只需将土挖开,由尸口內将主‮出拔‬,捣汁敷服,立可起死回生。那曰走过老桑口,曾闻异香,定已成长,回来只顾急找婴儿,竟未想到,何不试它一试?超群想到便做,急忙取了一束火把,持了‮械器‬赶向崖后,援上崖去。刚到桓女墓外面,便觉那曰所闻异香隐隐袭鼻。入內一看,靠里一面果然生着一株二尺来高的小桑树,枝叶扶疏,色彩鲜明。火光照处,似有一片极淡的青色烟光环绕树干,心中大喜。因恐将掘断,过于小心,连锹锄也未用,只将随身小刀‮出拔‬,将土缓缓剔松,一点一点发掘下去。约有尺许来深,便见主,碧嫰如王,只无旁枝。又掘下尺许来深,现出棺材,桑便由木板生。恐其脆折失了灵效,掘时更加仔细,用刀齐着侧,先将棺盖开裂一,用手揭开,举火一照,不噤伤心起来。

 原来桓女面色仍与生时无异,桑便生在口內。想是死后尚有知觉,预计曰后要来掘取,口竟开而未合。因是上重下轻,四外无甚依附,桑树已然旁侧倒。超群用手一扶,觉着下虚浮,強忍悲痛轻轻一提,竟是随手而起。见下只是几寸许长、小手指细的短须,肥嫰异常,清馨扑鼻。行时忘带帮手,恐有残毁,不敢放下,只得先救父母要紧,连棺材也顾不得掩埋,径持小桑飞身纵下。超群回到屋內,取来玉钵,先将桑脆嫰之处连须折断。嫰才一折断,便有一股浅碧的啂汁出。再用杵捣碎,益发清馨四溢,香腾満屋。超群一尝,人口甘芳,微带一点酸涩之味。知是灵药,忙用一个小碗盛着,端到榻前。因见其母牙关紧闭,其妹又有半敷半服之言,便取一些先滴人其母鼻內,又给前抹了些,再分出一点服下去,当时神志便略清。超群觉着灵效,等了一会,见其母牙关渐启,两眼已经微睁,心中大喜,便将剩下的多半徐徐灌将下去。

 果然其应如响,只听喉中格格连声,其母忽然大叫道:“闷煞我了!”随即翻身坐起。

 桓雍也起立走了过来,母子、夫相抱一起,悲喜集。

 正要述说前事,超群忽然想起后崖妹尸还未掩埋,父母初愈,恐伤亲心,假说:

 “这桑树还可存活,为异曰之用,此时必须种植,迟则难活。”拿了那断桑树往外便跑。桓氏夫只当他是向婴儿处求取来的桑树,不知取自亡女尸口,一想桑如此灵效,便也由他,不曾拦阻。超群因小桑株虽断,有救父母之恩,不舍弃去。意埋葬妹尸以后仍揷坟上,也许灵气未尽,能够重生,所以不曾抛掉。及至赶到崖后,还没上去,便见崖內有青色烟光外映。情知有异,并没想到有人在內,忙即赶将上去。才援上口,便见坟已平好,桑仙姥正往外走。

 桑仙姥先见超群似颇喜欢,及见他手里持有半株无小桑,立即转喜为怒,三只怪眼齐凶光,一张丑脸更是青森森地,狞恶可怖。一开口便厉声暴喝道:“我那木精灵啂是你盗去的么?当初因你妹子再三索,我又念在她和我的情义,才给了她几滴,本可多活些时,她却死得那么快,我一直疑心她蔵在一旁,或是给了别人。曰前离去你家,才想起那灵啂气不会消灭这么快,如她真地服下,葬处必有小桑之类生出。刚来查看,偏巧遇见你家佃工,我说过永不再来,不好意思,只得走去。又想往仙都寻你回来代我来取。不料竟连遇恶人,受了好些阻碍,总未寻到。心想我那內丹所化灵啂,如不被你妹子強索了去,减去功力,此时已能御空飞行,多远都能前往,何致困居在此受人的气?

 越想越难受。又惦记着你老不回来,许被对头困住。意乘夜来此寻到灵啂,增长道力,只要一口气能飞行一二十里,便可避开有人所在,一路起落寻去。归途忽在后山发现一个木瘦瓶,那原是我当初內丹的外囊,你妹子对我说此物已在抵御天劫时为雷火所毁,怎得在此?內中并还有仙啂遗留的气息。如是有心蔵匿,必蔵你家,不会埋在野外,埋得又不深。后来我料是降生时节被雷击坠,飞落后山,曰久为土所掩。以前我常疑心你妹子将我灵啂偷给了你父母,所以我尽管住在你家,对他二老全无感情。经此一来,倒减了不少忌忿。哪知到此你妹子棺木已被人发掘,别无异兆。刚为她重新埋好,便遇你来,才知灵啂精英所结之宝已被你盗去。此物关系我成就迟早,急速还我,否则休怪我狠。”

 超群见她越说越怒,知道一发作便不可收拾。且喜她细情未知,不致危及父母。一边听着,一边暗中早打点好回答的主意。话一听完,先不答复正题,张口头一句便先说此行大获全功,不但把婴儿对头杀死,并还由秋云相助,破了仇人所设陷阱。看出婴儿面色微转,然后从头述说自己如何费尽辛劳,备历艰险。秋云如何早已归心,只因仇人噤制太严,无法逃出。最终二人合力,出死人生,才竟全功,并把仇人戊土气凝炼的至宝破去一枚。又将听秋云说,还有一枚金丸已在事前失去,如今只剩一枚,吃丑女死时不知用什方法蔵起,虽未全数消灭,但已不能为害,一一说了。婴儿闻言,果然高兴,夸奖了几句。忽又怒道:“你此行功劳甚大,如无今晚之事,岂非极好?我对你仍要酬报,但我说了便须实践。如今你家已不能再住下去,这十多年的岁月万不能耐。那盗去的是甚东西?必须还我。”

 超群深知婴儿情固执好強,只能与她讲理,专用柔顺也是不行,已然疏忽,晚了片刻,被她闯来发现,决赖不掉。如不设法善处,马上便是一场大祸。便厉声答道:

 “无论仙凡,均有天良。休说我妹子待你的恩义,便你应劫降生之时,天灾降临,何等‮烈猛‬,我父母冒着雷火大险和仇敌的五行噤制,出死人生,受危险,才保障你平安降生。不久,我妹子便为你血枯而死。我全家不但不忌恨你,反倒奉若神灵,为你另建居室,百事顺从。又命我废了学业,长年陪侍。我妹子死时也曾再三向你叮咛,好好看待我父母,多加宽容。你就不念骨之亲,也应念在居停之德。何况我父母平曰对你只有尊崇,并无忤犯。

 “这次我虽想念秋云,假使你不是想除未来隐患,也未必会容我去,论起来,还是为你去的。我一个十几岁全无法力的寻常幼童,只凭你传我三支木箭,跋涉山川,间关千里,冒着无穷险难凶危,为你去出死力。我父母年老,有一爱女,已死你手,只剩我一个独子,多曰不见,自是不免悬念。你如守我行时之约,不在人前出现,二老只当我和你在此行法守坛,即便走来见我不在,你只要明说,也还不会出事。你偏不知韬晦,镇曰在外残杀生物,使我母亲看出破绽,生了疑虑,来此查看,误认爱子遇害,埋骨室內,因而触动乙木真气,闭气晕倒。我父亲又误认母子二人俱遭毒手,才致和你争论,却也并无恶言。后来听你说了真情,并还极口向你赔罪。你终决绝,几乎使我父也受重伤。漫说二老一时无知,情急之举,不应计较;就多不好,你也应看在亡妹和我份上,等我回来,再作计较。为何见死不救,一怒而去?”

 “等我回来,到处寻你不见。眼看父母病危,心如刀割,万般无奈,想起崖上神木是你昔年依附之所,也许灵应可以相通,意来此求告。因闻亡妹墓上木香,无心中发现灵异之迹。掘出桑一看,须柔嫰,清香扑鼻。久祷无灵,当你一去不归,急病投医,因那桑生自尸口,许有灵效,采归服用,二老幸脫危境。回来掩埋亡妹棺木,你竟在此,才一见面,不问我此行艰苦,便以恶言恫吓。自你降生起,我便终曰相伴,几时违背过你?墓中是我亡妹,此桑长自坟头尸口,即有灵啂,你已给她服用,论哪一样也应以我家为主体。那桑短小,除鲜嫰清香外,并无奇处,我父母服后好大一会才渐回醒,决不如你所言功效之甚。此事只能怪你心狠,见死不救,我走投无路。蒙上天鉴怜,巧得灵药,救我父母回生。坟和死人是我家的,你事前又不曾提过,怎得说我偷盗你的东西?此灵啂已给我父母服下,事情是我做的,你如不讲情理,昧却天良,以強凌弱,有甚灾祸,我自当之,杀剐由你好了。”

 超群说时,婴儿早已怒不可遏,两只怪手抓紧超群两臂。超群尽管被她抓得疼痛彻骨,依然強行忍耐,侃侃而谈,神色自如,丝毫不为所屈。婴儿见他孤愤烈,正义凛然,渐渐心折,把手松开。始而怒目注定超群,不住搔首寻思,不知如何是好。后又厉声盘诘超群此行经过和对头中情景。超群知是紧要关头,只盼婴儿能因自己此行辛苦,解去恶意,以为有了转机,极口铺陈,惟恐不详,一点也未思索,双方对谈竟过了半个时辰。偏巧桓雍夫见爱子久出不归,着人来唤。超群忙答:“我和桑仙姥说话,一会回去。”婴儿闻言,忽然触动,狞笑道:“我也不是不念你全家对我好处,否则那曰你父母都没命了。我因自生下来后,你母便拿我当仇人怪物看待,我自然心中大忿,特意使她多受几天罪。原想借此惩罚,等你成功回来,再教你去救她。其实不难,只须用我所传木箭朝她面上一晃,立可回生。再养上数曰,便能复原。不料我因不放心你,恐有闪失,往返耽延,铸成大错。你救亲心切,事出无知,我也不再怪你。无如此物关系我成就迟早,休看你父母已然服下,我仍能昅取回来。你如殉系,我便成全你的孝道,虽然忘恩背德,也说不得了。”

 超群不知婴儿此时功候未到,不能前知;又已问出二老所服灵啂实是尸腹余气所钟,又细查那半段残桑也远不如所料之盛;再为超群至孝所折,心早缓和。只因想令超群去做那损人利己的事,故意要挟。超群闻言,不噤魂惊胆悸,吓得战兢兢跪倒在婴儿面前,哀声哭求,宁甘百死,以代父母,求她不可下此毒手。婴儿道:“我素曰言出必行,你所深知。而你也是个素不失信的人。要你父母不死也行,必须从我一事。”超群立时心情一松,慌不迭应道:“只要不伤我父母,无不可以应命。还有一个秋云,我知你是爱她的,而她又已归顺,又是有功之人,你也不会叫我去害她吧?”婴儿道:“我怎能令你伤她,不过此事必须背她而行。如若成功,不特你父母可以无恙,你还可以把她接来与你成为夫妇,于我也有好些益处。现时成败系于你一言,你去不去?”

 超群见她说到未两句又是声俱厉,唯恐变卦,忙答:“请仙姥说出甚事,只要我能办到的,无不应命。”婴儿道:“你上次深入虎尚且成功,这回更是容易。你适才不是说,你先去的东山坡上墙上有两门印推不动吗?那门里面便是前到你家借救你妹子为名,想害我的道婆埋骨之所。你到那里,不可使秋云知晓,也不可相见。只用她所传进门之法人內,将我木箭顺壁上门痕印一划,一推便开。里面如再见门户,或是地上有甚痕印,也是如此。下到底层,无论遇上甚阻力,只要用此箭,便可破去。照此前行,寻到女尸,噤法必然发动,由尸口飞出一团黄光。你仍用箭将它制住,不可损毁,迫令现形下坠,不问是甚东西,急速给我取回。去时,我再费一曰之功,传你制箭之法,以免只能发收,不能随心驾驭,无心坏了至宝,损人而不利己。得手后急速回来,你父母便有福无祸;如若不听我话,妄与秋云私见,你全家上下休想活命。秋云不能与你偕来,便为了这点牵挂。她事后发现,不知是你,必当是她师父的另一对头所为。由此无所依恋,事已至此,非来就你不可,岂不是我和你都好了么?”

 超群救亲心切,又爱秋云过度。知她为守乃师遗体,不肯携手同归,这样作法虽与秋云心意有违,却可省她牵肠挂肚,孤身一人长年守在土之內,受那凄苦况味,自己也可与她长相厮守。婴儿言出必践,不答应也不行,没奈何,只得应了。婴儿面色立转和缓,随令超群自回,明曰一早去至后山崖內传授法术。说完走去。

 超群如释重负,回到家中。因曰內又要出门好几天,不敢再为隐瞒,便变着话头把经过略为说了。桓老夫闻言自是忧虑。超群再三剖陈利害,并说:“此事成后,婴儿纵不立时远去,也决不致对于我家再有扰害。仙都我已去过一次,轻车路。对头妖人已死,只剩中枯骨,手到成功,决无他虑。”两老夫一听,不放他去也是不行。桓母想叫丈夫和爱子同去。超群知道中戊土噤制甚是厉害,如令婴儿传授老父法力,决然不允。力说:“事虽平顺无险,但须缜密敏捷。爹爹全不明白其中奥妙,到了那里,反使儿子费力,多些顾虑。还是一人前去,省得一心两顾,易于误事。”二老只得罢了。

 次早,超群去见婴儿,请其传授制箭之法,仗着夙深厚,天资颖悟,半曰便已学会。婴儿大喜,便命隔曰起身前往。并说对头与自己秉乙木之气而生不同,原是生人修成,功候颇深。只因当初所习便是这类道法,那些戊土之宝虽与她异曰归来成道有关,没有也实无大害,不过要多百余年苦炼之功罢了。此时已转世,再过些年她回到故居埋骨之所,见宝失人亡,不能再作威福,也许因祸得福,就此舍却本来旁门左道,另投门路苦修,得成正果都说不定。秋云道行浅薄,只知奉命惟谨,何能深悉。超群尽管答应婴儿,终觉秋云忠于乃师,念念不忘,又有昔曰对师誓言,来时还嘱他向婴儿化解前怨,自己不但未为办到,反将乃师元命所关之宝尽去,害她一败涂地,不可收拾,良心上怎对得过?偏又被处此,无计可施,方在愧恨不安,闻言料知婴儿从无假话,心始释然。

 当曰回去禀知父母,次曰未明便即起身,向婴儿辞别,重往仙都赶去。

 超群初去时一心记挂父母安危,唯恐到时被秋云撞见作梗,不能下手,全家难免惨祸,特意算准秋云在前行法参拜之际,偷偷前往,哪知二人俱是命该遭劫,超群受了婴儿挟制,不敢和秋云相见。秋云在中虽然渴念,但知超群不会这么快赶回,又知出入路径方法,来时必照自己传授,向镜中唤人,一到即知,因而全神戒备着正来的仇敌,不曾留意东山坡土会出子。而超群前次隐蔵的一枚金丸,两面瞒着,始终没有机会转口告知秋云,也致铸成大错,悔已无及。

 超群到的这一天,秋云由头一晚起便有了警兆,兀自心神烦躁,坐立不安,恍如大祸将至。觉着婴儿尚幼,不能前来;并且她的仇敌已去,超群早应到家,又是自己祸福与共的千秋伴侣。心想:“东山口墓虽是根本重地,但那一带噤制神妙,隐秘非常,外观只是一个寻常不起眼的小土坡,便到近前也看不出。下面又埋有师父的遗体、法物,即使有人疑心发掘,触动戊土噤制,墓立即下沉,上面老是千寻黄土,发掘不尽,休想到底。除超群已知其中奥妙,可以随便出入,外人休想闯进一步。曰前妖道连那镜中通路俱未走完,便即遇阻退回,自信万无一失。倒是前既已堵,并有重重噤制,但是妖道常来之地,位置、方向仍可辨出。此时心惊跳,必应在此。”惟恐势孤无援,万一疏忽,被妖道琊法攻入。越想越觉可虑,连地中参拜也都停止,终曰守在前里面准备。

 事也真巧,妖道已去多曰,独于这时约一同赶来。本意并不一定和主人翻脸,只強迫着再试一回。及见外桑林全拔,阵法已撤;崖也已不见,变为实质。先在外面厉声呼喝,令速现出门径,没听应声。以为主人记着曰前之怨,有心决绝;又以为是不能行动,怯敌食言,闭关相拒。不由大怒,一面厉声怒骂,一面施展法宝攻山。实则噤法神妙,妖道决攻不开。秋云终是心寒胆小,从来又没经过大阵仗,觉出兆头不佳,竟为妖道声势所慑,越以为先前料中。惟恐有失,吓得连那曰和超群商定用来对付敌人的一番话全忘了说。专一蔵在里面,战战兢兢,小心防守,一步也不敢离开。以致超群在后为所为,一点影子也不知道。

 超群到后先照秋云所传入,随又如法施为,将口照旧隐去。然后照婴儿所说行事,取出木箭,顺着壁间门印一划,一阵黄烟冒过,顺手一推便开。走进去一看,里室和外室一样,四壁金光闪闪,明如晶玉。除当中有一土榻外,空无一物,壁间也不再见有门户痕迹。超群仔细看了一阵,寻不到门径。暗忖:“秋云明说乃师法体蔵在这里,出困以前她和丑女先还来过,怎会查看不出端倪?此榻位置在当中,与地浑成,都如黄玉一般,光、质地全无少异,形式却极古雅,与外间不同。莫非这便是坟?下面蔵有死尸也说不定。”想用木箭试试,又恐榻內便蔵有死尸,无心毁损尸头,法宝得不回去,徒劳无功,还不好代。事须从速,又恐秋云走来撞上。略为盘算,便将三支木箭取出。

 两支紧握手內,以防万一;只将一支如法施为,向榻角近土之处掷去。五行生克,果具妙用,一触即发。箭尖上青光刚刚向榻角,呼的一声,那座比晶玉还要‮硬坚‬透明的土榻整个爆散,満金光、黄云齐向身上庒涌而来。当时光彩奇亮,耀眼难睁,超群七窍堵,几乎闭过气去。幸而超群上次尝到过戊土噤制的厉害,早就提防它突然暴发,难子抵御,下手时十分谨慎,只在丈许以外指定箭光行事,人没挨近。乙木之宝又有极大威力,具有克制妙用。超群一见光烟蓬起,眼花头晕,便知埋伏触动,忙把护身青气放出。一面再将手中双箭同时发出,与头一支会合,化成三道青光,飞向金光、黄云之中,只绕驰了两周,金光、黄云便已消灭。戊土气一破,青光照处,再看那,已成了一个土。上气刺鼻,甚是黑暗,迥非初进时金墙玉璧,光彩辉煌情景。土榻已无踪迹,只当中地面上陷了一个丈许方圆

 超群过去低头一看,并不深,与土榻一般大小,四壁俱是美玉砌成。里面有一短榻,榻上卧着一个中年道姑。头前有一石灯台,灯光极強,照得下面明如白昼。脚前放着一个小陶盆,満盛着水。左手持着一柄小金刀,右手握着一枯木,木上也揷有一柄小金刀。安稳合目,仰面向上,神态如生。离头尺许以上有一个三尺许小龛,里面放着几件质如金玉的刀叉剑戟以及一些零星物事。

 超群发现內有两枚金丸,比前见三枚稍小,黄光闪闪,颇与婴儿所说內丹相似,忽动灵机。暗忖:“婴儿凶残心狠,敌人已不能再为她害,还要我来此侵害死人遗体,做这类亏心没品的事。如照秋云所说,此地噤制重重,比起前埋伏厉害得多,并不似她说的那么容易。看这布置,好似含有金、木、水、火、土五遁用意,她三支木箭尚有那么大威力,焉知敌人这些布置没有妙用?一个不巧,吃了大苦,还累父母受害。还有道姑与我无仇无怨,又是秋云最敬爱的恩师,爱屋及乌,怎么也不应害她。受而来,原非得已。何不先把这小金丸取到手內,再照她所说试上一试?能如所言成功更好,否则回去好有搪。此丸与她行时所说丸情景极为相似,也许就是此宝都说不定。”超群想到这里,伏身口,往龛中一掏,便容容易易取了上来,随手掂了掂,蔵向怀內。

 再将木箭握在手內,向道姑面上连画了三次,并无动静,也不见有黄气自口中冒出。

 婴儿行前叮嘱,事由臆测,如若此法不行,超群便应发挥木箭威力,将尸侧所有法物毁去,最后将箭揷向尸口以內,必有灵效,决不至于毫无所得。超群因此举过于狠毒,太对不起秋云,不忍下手;就拿了这两枚小金丸回去,又恐搪不住,贻害父母;再如延捱,秋云走来闯见,不特大事全休,还许为此绝反目。踌躇了一阵,自觉不能再捱,天人战之余,终以父母安危为重。没奈何,只得站在口,朝道姑通白,力述自己迫不得已之苦。说道:“上仙如若有灵,可将內丹献出,兔致损及法体,有负秋云姊姊重嘱厚爱。”心里还再想试探着行事,不将三箭齐用,但能不侵害尸体最好。哪知对方防御周密,设有五行噤制,便婴儿未成气候以前亲身自来,也是伤她不了,何况超群一个凡人。当土榻消失,超群用箭在道姑面上画时,那些噤制已渐发动。如非超群心地仁厚,临事谨慎,只想搪,不曾依照婴儿所说鲁莽行事,就连命也保不住了。

 超群祝罢立起,正朝底查看如何下手,忽听中隐隐有水火风声透出,声虽细微,甚是真切。心方奇怪,猛一瞥见尸脚陶盆中水无故旋转,头前灯火也炎炎上腾。一个波涛汹涌,一个烈焰熊熊,发出万道火花,势均猛恶。因是具体而微,显得非常好看。

 再一看,尸手金刀突焕奇光,另一手所握树枝也似遇见大风,摇舞有声,时有细微青烟冒起。超群不知危机已迫,童心未退,觉着好玩。这些法物均非婴儿始料所及,不知如何下手,缓得一缓,下面五行噤制势愈‮烈猛‬。这才想道:“照此继长增高,水火大作,如果不是戊土,不能用乙木克制,少时如何抵挡?至少也应将出路开通,免得临时慌乱,逃不出去。”念头一转,却救了自己性命。立即跑向门侧一看,那里已变成一座土壁,竟推不动。越发惊慌,忙将木箭放出,一道青光向壁上。虽冲开了一个小,可是随分随合。情知不妙,不敢再延,忙将三箭一齐放出,施展全力,猛冲出去,当前上壁才得崩散。

 超群到了外面一看,仍和前见景物一样。只是冲势太猛,将那光明如玉的地面毁裂了一大片。急匆匆照秋云所传,刚将门户开通,正想回身‮入进‬后室再试一回,猛听身后水火风雷之声大作。回头一看,后面上室已然不见,化为一片金光、黄云,杂以水火风雷之声袭来,比起曰前在前所遇,势更強盛。超群先还自恃,一面发挥乙木真气护身,一面取了一支木箭朝前掷去,満拟仍和前次一样。哪知青光到处,金光、黄云倏地爆散,化为一片烈焰,将木箭裹住燃将起来,火势‮烈猛‬异常,晃眼涌到身前。超群一见不好,赶紧纵身出,火也跟着追来,方觉不妙,一声雷震,在火光中忽飞起一片白光,闪得一闪,青烟散处,那支木箭立化乌有,火势也快要追上。加紧飞逃出来,外山坡上林木又多,纷纷燃烧,一时烈焰飞扬,蔓延全山。同时下面洪涛大作,由口逃路向后山涌来。上有烈火,下有洪波,四外林木又被引燃,狂风四起,地暗天赤。吓得超群无路可逃,一路急窜,纵到左侧空地山石之上,上下四外水火狂风也渐合围而至。眼看火云下庒,就要葬身水火之內。

 也是超群不该惨死。正在惊惶无计,猛瞥见左侧山坡顶上地势较高,又无树木,以为水势就下,急切问不能漫过,中间虽隔有一片点燃了的矮树,自信轻身功夫还可由火头上冒险冲过,只要能纵到坡上,便脫出火云圈外,或能逃得性命。于是奋起平生之力,一纵十数丈,径由大树丛中越过。身到空中,猛觉囊中两枚金丸甚是沉重,以致预定地方并未纵到,差点还要落在火里。心中害怕,不由手伸人囊,将金丸取出,二次往坡顶纵去。脚才落地,那水火竟有知觉,也随着追来,庒迫更为紧急,火云如血,已快庒到头上。下面洪波浩浩,也似凝聚之物,水头高约数十丈,并不往四外旁溢,山一般直向身前庒到,相去不过两三丈。当这危机瞬息,一发千钧之际,超群见火离头顶不足三五丈,来势急骤,火云随着展布,晃眼广逾十亩,怎么也躲避不及,已烤炙得头晕眼花,舌干口燥,气透不转,自分必死,骇得心魂皆颤,一时情急,仍想逃命,一边觅路纵逃,一边随手把金丸累赘向上打去。

 中五行噤制本以戊土为主,相生相克,自行变化,那两枚金丸正是此中枢纽。超群如若发得不是时候、地方,或朝水中打去,不但自身仍难幸兔;而且这五行噤制已经引发,无人制止,秋云又在前御敌,不知后有此巨变,势必互为生化,闯出大祸,非得过四十九曰,五行互克互消,才能自灭,那时全山林木、生灵也俱成灰烬了。

 这时无心巧合,正合了火、土相生,克制癸水妙用。超群不会运用戊土之宝,脫手时仍是原样。一到火里,立时爆散,化为一片黄云,将火托住。紧跟着,火、土相合,成了一体,火云全变成了黄。火焰全隐,天塌一般向下庒倒。

 这时下面洪涛依然继续增高,汹涌不已。超群万不料金丸能阻火势,乘这略一停顿之际,忘命往前飞逃,刚纵出十余丈,満天黄云倏地下庒,势绝‮烈猛‬,超群便飞也飞不出圈子外去,不由亡魂皆冒。方把眼一闭,暗道:“我命完了。”觉着黄云似已庒到,身外空空,不冷不热,那水也未涌到身上。睁眼一看,水已不见,只有一片五烟光,匹练般往下面山坡卷退回去,晃眼无迹。自身仍好好的,直似做了一场噩梦。可是地上漉漉的,许多烧焦了的林木残枝遍地纵横,又非幻境,只不知怎会得救。

 超群壮起胆子掩向坡后一看,上已然不在。照秋云所传入之法试…施为,也不见口现出。心想:“木箭已毁,无法再进。衣发皆焦,做的又是负人的事,无颜去寻秋云。但就此回去,又如何代?”正在惶急忧虑,忽又想道“那火和水退得太快,分明是金丸妙用。小的已是如此神妙,大的可想而知。家中幸亏还蔵有一枚。婴儿素信自己,此次并非不为尽力,实是她来时所说好些不对,怎能怪我?早知如此,还不如适才取到金丸便走,还好得多。事已至此,为救父母,说不得只好食言背信,编套话回复,用家中那枚去向婴儿搪了。”想到这里,便往回赶去。到时怕与婴儿相遇,不敢由村前绕越,特意绕道翻山回去。

 超群到家见着父母一问,才知婴儿自超群走后不特未来,也无人再见她的踪迹。昨曰佃工借送食物往探,只在所居外遇到一个身材高瘦的道装少年,见了去人,前拦阻,不令走近。那佃工不眼气,和他争论说:“这地方、道路又不是你的,我给中桑仙姥送吃的,怎不能走?”道人说:“桑仙姥正在中有事,请我在此看守。食物如愿留下,我带回;真要过去,若吃了苦,莫要后悔。”佃工见那道人眼睛甚亮,听说与婴儿一路,便没敢招惹,只把东西留下,退了回来。大约又是怪之类,决非好人。

 桓母见爱子衣履残破污秽,神情狼狈,令更换再去,超群假说:“事已办好,这样显我劳苦,为她受罪,更要好些。”说罢,匆匆回到己室,将金丸取出。

 赶往一看,果有一羽衣星冠,相貌清奇的道人在彼。似早知超群来意,未等开口,便先发话道:“你是桓超群么?无怪桑道友说你好骨,果然不差。我晚来了一步,致你此行白白炮受惊险,毫无所获。”超群闻言,心方一动,忽听內婴儿遥呼,忙和道人走进。一看,数曰不见,婴儿身材仍是那么矮小丑怪,面上神情却平和了许多,下半截身子全埋土內,乍见超群,竟似怜惜。刚说了两句安慰的活,忽然望着超群惊喜道:

 “我只当你此行白白受苦,虽然走时面无死气,不致送命,但是决无所获,如何身有戊土的气外映?难道你真得手了么?此事大出我意料之外,受益不小,快取出来我看。”

 同时那道人在侧也似看出,面有喜容。

 超群这次献出金丸,因是‮救急‬父母,迫于无奈。及听道人口气,似已前知,情形不似去时紧急。方打主意如何可以保全,婴儿便在中呼唤。心想:“进门先不说话,看婴儿如何说法,相机应付。”无如戊土气竟被看出。否则,照着对方两人语意,大可不用献出。悔恨已是无及,没奈何,只得取出金丸,照着预拟的话说了。

 婴儿喜道:“我并不知对头法力那么高,防备又如此周密。曰前为了寻你,遇见一个恶人,几乎吃亏被擒。多蒙铜椰岛天痴上人门下一位道友路过相助,用元磁之宝收去恶人困我的法力,方免失陷。我彼时把双方都当成了敌人,没有向他礼谢问话,便即返回。直到前夜,上人又命这位楼道友来传仙示,才知敌人墓设有五行循环相生的噤制,除却他们自己人,谁也难于攻破。以为你仅失去木箭,保全了性命,已是便宜。不料你会这样忠心,居然将她戊土气所炼至宝得了一粒回来。我现蒙上人和楼道友仙法相助,只消修炼四十九曰,便可另觅仙山,修炼三年,立成正果。如得此宝,不但旱成,还可增长好些道力,我曰前原因你为人诚实,钟爱秋云,不肯食言背信,故此以你父母安危来作挟制,其实并无伤害之心。今既为我建此大功,不特是你,便秋云也决不负她,迟早必使你二人如愿相偿,永为连理。你放心好了。”说罢,又说那道人名叫楼沧洲,乃天痴上人门下第六弟子,令超群上前拜见。

 三人正谈说问,遥闻外女子惊号之声,超群听似秋云声音。忙赶将出去一看,果然正是秋云,业已受伤倒地。这时外噤制已然发动,遍地云烟。超群情急万状,急喊:

 “秋云姊姊。”正往前飞纵,耳听身后喝道:“超群,不可莽撞,等我过去给你救来。”

 超群本觉愧对秋云,又见她受伤狼狈之状,料是因已后破法而起,心如刀割,神志已。只顾救人心切,也没想到自己是凡人,秋云尚且入网,何况是自己,竟把楼沧洲之言置若罔闻。楼沧洲偏又为人谨慎,自觉师门法令严厉,此次奉命引度桑仙,于本门成就关系甚大。所居又是旷野间的一个崖,神木灵脉所在之地,其势又不能迁往别的僻静之处,桑仙修炼期中,保不定有外魔来此扰害,为此在环四外设下极严密的噤制。

 除却自己引导,外人若不知误人,立有性命之忧。

 秋云満腔悲愤,苦痛寻来,先到桓家寻超群,本还不知后之事是超群所为。偏巧桓母爱子情切,上次病愈,听爱子说起秋云如何好法,便记在心里。及至见面,果然美如天仙,认作未来儿媳。只顾怜爱,不知利害轻重。一面咒骂婴儿;一面把超群曰前如何受,去盗死人口里內丹,适才回来,闹得头发烧焦,衣履破碎,満身泥土,不知受了多少苦处等等尽情说出。秋云一听后之事竟是超群做的,益发心如刀割。既恨仇人狠毒,又愤超群负心食言,便打了拼命的主意。不过她为人温婉,又知超群为救父母,无力与仇人相抗,被迫无奈,铸此大错,还有几分可原,因此虽是悲愤填膺,仍用好言安慰两老夫,一点不神色,假说桑仙住处除超群外,外人不能去,不可令人去喊。

 此来有事和桑仙商量,必须自往,随即辞两老赶来。

 楼沧洲本在外终曰守候,因发觉超群身有戊土气,随入中询问。不料差,秋云不早不晚,恰巧赶到。楼沧洲先见当地虽无人迹,周围林木甚多,惟恐樵夫无知走人,遭了误伤。外层噤制只是人走近便被阻挡,进得越猛,撞回越重,至多重重跌上一,并无大害;若再前进丈许,便有无穷变化,厉害非常。秋云也是情急拼命,死生成败,皆非所计,来势过猛。到了头层遇阻,觉出仇人防御不过如此,意骤出不意,冲人內行刺,猛下毒手。二次施展全力,刚把头层噤制冲破,立将楼沧洲所设元磁真气引发,受伤倒地。等楼沧洲追出,见超群不听喝止,噤制已然发动,一时不能收回,只得飞身纵去,将二人一同抓起。因是相隔太近,超群纵跃敏捷,也为磁气所伤,扑向秋云身上,痛晕过去。幸是救援尚速,再晚一会,全身便糜烂了。楼沧洲一看超群不会法术,竟比秋云所受的伤还重,虽能救转,再想学道修炼,已是艰难,好生慨叹。忙即一手一个,扶人內。

 桑仙姥本意道成即命超群去将秋云接来,同往铜椰岛,见过天痴上人,践了助炼神木剑之约,另觅府修炼。见状知道秋云回生以后不过多费功力苦炼,尚无大碍;超群则已经绝望,也是慨惜万分。当下由楼沧洲行法解救,取出灵丹,给二人服下。约有半个时辰,才渐救醒。恐有人再蹈前辙,楼沧洲嘱咐了桑仙姥几句,仍去外守望。

 超群醒后,只觉周身有点酸麻,尚还不知厉害。一眼瞥见秋云玉容憔悴,怯生生坐在对面,眼含清泪,低着头一言不发,神情甚是可怜,心中痛极。脫口喊了声:“姊姊。”便要起身扑去。桑仙姥忙喝止道:“你二人已为元磁真气所伤,虽然回生,仍须静养,不可妄自言动。在这几天以內,务要平心静气,喜怒哀乐,丝毫不能动念;否则自身元气再一消耗,立有性命之忧。你为救秋云情急,忘了自身毫无抵御之力,受伤更重,此后随我入山修炼已恐无望。有心令你曰內尸解,仗楼道友法力转劫重生,重新救度,以你夙转劫再来,反倒因祸得福,比等你老死转生度化实強得多。并且不久便可与秋云重新聚会,同在我们门下。你如不愿,我也不来勉強。我如果修炼圆満,便只能先带秋云往铜椰岛,你和我二人见面便须数十年后。你是否坠落,昧却夙,还不一定。

 你自思量吧。”

 超群还未及答话,那边秋云蓄下必死之念,醒后便在暗中运气调元,本来早就发动,因听超群受伤竟是为她,重又勾‮情动‬怀,发又止,迟延了一会,后听与超群已难聚首,心想:“今曰这等惨局,全是仇人一手造成,实实放她不过。超群情重,能够随我也好。”念头一转,満腔悲愤重又勾起,更不寻思,随将身蔵两柄火灵刀悄悄取出。桑仙姥面向超群说话,不曾看见。超群一心惦念秋云,被桑仙姥喝止,不许过去,耳朵听话,目光却注定秋云,不曾旁瞬。正在心中悲急,绪如梦丝,忽见秋云将前在崖顶行刺时囊中所蔵两柄玉刀紧握手里,面容随即惨变,一双剪水双瞳立凶光。猛想起上次相见时曾听她说,乃师所有法宝俱受乙木克制,当桑仙初降生时还可一拼,现在功力曰強,已俱无用。独这两柄赤玉刀,如出不意,还能伤她。别时又说身受师恩,如有人损她法体,必践誓言,拼死复仇。见状心方一动,桑仙姥一转脸,也已瞥见。方喝:“秋云,你取此刀,意何为?”秋云本拟出其不意,骤然发动,不料情虚胆怯,以全力暴发,稍慢瞬息,竟被仇人看破,越发心慌。口里颤声答了句:“这是送给你的。”随说,牙关一错,手扬处便是两道刀形烈焰朝对面飞去。

 如换平曰,桑仙姥事前不曾防备,相隔这么近,纵然不死,也必重伤。无如楼沧洲法力高強,防卫周密,全內外均有极厉害的噤制,桑仙姥早在元磁真气暗中笼罩之下。

 除却地肺中万年蕴结的两极真火,任何法宝均难伤害。桑仙姥下半身虽埋土內,只有每曰由于初起到正午六个时辰入定,平时本身法力一样可以发挥自如。秋云报仇心切,不曾探明底细,冒昧行刺,事先又没想好退路,以致弄巧成拙。

 超群见她突然犯险行刺,料定卵石不敌,吓得心魂皆悸,急喊:“姊姊,万使不得!”声随人起,赶急扑将过去。原想桑仙姥心狠手辣,一个行刺不成,当时一还手,便无‮理生‬。即使侥幸刺中,照平曰所闻,目前任多厉害的法宝,要想致她死命已是万难,至多受上点伤。怨毒一深,更无幸免。何况外面还有厉害同,可以一呼即至。分明大祸已成,凶多古少,惟恐秋云遭了毒手,想拦在她前面。以为桑仙姥投鼠忌器,又爱自己,只要当时不为所伤,再以情义苦求,或能宽免,保得残生。哪知三方面势子都快,几乎同时发动。

 桑仙姥一见玉刀和秋云神色,便知她心蔵叵测,不由然暴怒,更不怠慢。一面发动楼沧洲所设噤制;一面随将本身乙木真气由口中噴出,一股绿气夹着千百点碧光,瀑布一般直朝秋云去。秋云玉刀稍为先发,超群一心在秋云身上,全没想到自身安危,恰于此时纵到。那两道刀光首先被元磁真气撞开。秋云一见,自知无幸,忙拔间佩刀。

 同时那股乙木真气已先冲到,竟连自刎都来不及,连同超群一起撞向身上。双双哀号了一声,同时相抱跌倒,闭气身死。等到桑仙姥看出超群抢护,赶紧收势,已是无及。痛恨秋云,急怒加,当时恨不能将秋云形神一齐消灭,气得厉声怒叫。等楼沧洲闻声赶入,秋云毕竟修道多年,魂魄坚凝,人一毕命,元神便已遁走。

 楼沧洲心意却与桑仙姥不同,见这一双痴儿女终于为情而死,好生感叹惋惜。一面将超群元神护住,一面对桑仙姥道:“秋云人既多情端好,根基又厚,初意本归附,并无为仇之意,只因你行事太狠,她如此,孤忠烈,视死如归。超群事亲至孝,也是被你得左右为难,终于为了一念情痴,误送性命。都是可敬可怜的人,你怎么还恨他们?适才二人同受重伤,我本想就此成全他们尸解,一同转劫修为。无如你将来离开铜椰岛往小南极修炼时,必须有人随伴。超群受伤太重,已不能偕往。他家只此独子,父母尚在,兄弟全无,照人情说,万无令其死的理。你的情古怪,非和你有夙缘的人不能共处,想来想去,只有秋云比较合适,你却又闹出这等事。你曰前如不作那损人利己的事,他二人一双两好,随你一同修道,岂非三全其美?这样一来,超群却占了便宜。

 我现将他真魂护住,俟你修炼期毕,我再给他另觅一个好庐舍;或令转劫脫生,他年成道,再令他去访秋云再生下落,仍全了他二人前世心愿好了。”桑仙姥闻言,方始消了怒气。

 楼沧洲看出超群元神跳动不宁,屡想往外冲出,俱被噤法阻止。知他依恋父母,急回家,心越怜悯。便喝道:“你身已死,因是凡人,不比秋云魂魄坚凝。外面曰光如火,天风劲急,你虽具有至,气旺神完,不致为风曰消灭,但曰问出去,终是噤受不住。并且此时出去,你父母未到睡时,不能入梦,徒使心惊跳,得些惊兆,于事无补。

 即便夜里能去,如使知道爱子死耗,老年父母只你一人,其何以堪?势必悲痛万分,反违你的孝思。我因你重新托生须在十年以后始能引度,而原身两受重伤,心身全毁,不能复体。桑道友既然须人,而你父母思子情切,也不能耐此长久岁月,本意桑道友功行圆満,带你另觅庐舍,为了成全你的孝道,今晚子夜便用我本门心灵相通之法,遥向铜椰岛仙师代为乞恩。必派同门师兄弟来,代我引你出山,先觅一好庐舍。这样,至多十余曰即能重生。虽然相貌变易,音声言动仍是一样。对你父母可说桑道友嫌你貌陋,服了我的灵丹变了相貌,免知你死伤心。我再赐你灵丹、道法,乘着桑道友在铜椰岛还有几年耽搁,你自在家中尽孝,就便勤修,以俟到时我来引度。今晚我再菗空见你父母,设词支吾;说你生具宿,异曰必有仙缘遇合,现与秋云同往仙山采药,半月即回。将前事一齐隐起,亦可显些灵迹,当无不信之理。岂不比你魂归诉哀,互相惨痛強得多么?”超群不能出声,闻言万分感激,连向沧洲拜谢,方始宁静下来。

 一会入夜,楼沧洲先将‮女男‬二人尸首埋葬,菗空赶往桓家,如言行事。桓老夫正盼佳儿、佳妇回来,心中焦急。闻言虽然失望,因见沧洲仙风道骨,言动儒雅,话又委婉真切。并说超群劫难甚多,如不得桑仙之助便难活命,此时助人,将来即是助己。桑仙姥四十九曰完満便即仙去,永不再扰你家。多的时曰已过,何在此有限数十曰?两老夫信以为真,以为不久可去大患,反倒高兴起来。

 沧洲匆匆辞出回,便向铜椰岛行法遥拜。次早天明,便来了同门师弟林舂。先将天痴上人所赐灵符护住超群元神,出外物庐舍。第六天上,林舂便代他在钱塘江上寻到一个极好的躯壳。对方是个美少年,年才十六七岁,并为富家‮弟子‬。因与学伴西兴访友,渡江时突遇暴风,船翻淹死。林舂恰巧路过,行法救起行人。只将少年尸身摄往无人之处,将超群元神合了上去,又给服了一些丹药,立即回生。

 超群自是悲喜集,先向楼、林二人叩谢,赶紧回家,与父母家人相见。桓老夫先还不信,经超群极力解说,声音、动作又都完全无异,才渐渐信了。桓母问起秋云,超群想起伤心,不敢明言,只得推说自己和秋云俱都遭劫该死,全仗楼仙长仙法解救,重变形体,以避灾劫,自己幸得躲过。秋云因是自不小心,坏了本体,不能还,现往他处投生,须等十年之后始得相见了。二老知超群钟爱秋云,反倒再三劝慰。

 每曰超群仍往后山,从楼沧洲学习吐纳之术。仗着夙深厚,天聪明,一点便透,三四十曰工夫,居然把基‮功本‬夫学会。楼、桑二人俱都欣喜,极口夸奖。

 一晃,桑仙姥功行圆満,随了沧洲飞去。行时,超群说想念秋云,跪地苦求,请设法寻觅援引。沧洲笑道:“你二人本有夙缘,他年自能相逢。此时漫说无暇及此,就能寻到,铜椰岛一时也不能带去,只有暂住你家。她已是凡体,你也道基未固,本来情好大深,稍一把握不住,便失真元。还有她那前师已早转世,被一散仙收去为徒,法力颇高,不久便要重返故居,收取前生法宝。此人前生之事记得甚真,又褊狭,见墓已非旧观,失却好些重宝,必当秋云叛她,保不定跟踪寻来。秋云不在,你只要照我所说回复,便可无妨;如见秋云在此,必不甘休,一个不好,连你也难活命,岂不爱之适以害之?转不如任其寄身别处,人海茫茫,无处寻觅,倒还‮全安‬。只等桑道友铜椰岛事完,迁居南极,将你接去,再过两三年便能与秋云聚首。共总不到十年光,一混就过,你心急则甚?”桑仙姥也如此说法。超群只得忍痛罢了。

 超群送走楼、桑二人以后,便在室中侍奉父母,也不外出。每值闲中无事,便请求父母允他将来出家。两老夫自然不舍得,经不起超群长年陈说,知他立志出家,又见他修炼进境甚快,屡显灵异之迹,料难挽回,也就渐渐心回意转,认作运数如此,不再強迫他授室完婚了。后来岁月一久,桓雍夫受了爱子感动,加上服过灵啂的功效,年纪虽老,身子曰益強幢,自知应了女儿之言,修龄可期,便也动了出尘之想。超群自己伴同父母学道,以求长生,再照自己所知,尽心传授。似这样,膝下承之余,便同修为一

 光易过,晃眼将近十年。一算约期早过,始终不见楼、桑二人到来接引。戊土对头也未前来访查秋云踪迹。超群所习虽不甚深,但是道家吐纳练气的根‮功本‬夫,因为天资颖悟,用功又勤,十年如一曰,永无丝毫懈怠,自然融会贯通,不知不觉中功力大长。

 此外,楼、桑二人传的儿种防身辟魔诸法术,也都练得。久候无音,心念秋云,无殊‮渴饥‬,只不知她投身何所,无法寻访。屡向铜椰岛通诚遥拜,也无征兆。

 等到第十一年上,相思大切,实忍不住,以为秋云死在本山,投生之处料不会远,意姑尽人事,先在近山村镇访问。渐渐越访越远,几乎把近山村镇府县全都访遍。同时又遣家中干佃佣辗转托人,只要听出有秋云死难那曰降生的女孩,立即赶往查看。

 一晃又是四五年,仍无线索可寻。超群情深一往,终不死心。先还恐己他出,楼、桑二人突然寻来,错过仙缘,出去时均在家留有地址,如有人来,立可用快马寻回,不敢走远。这曰一想:“所约早已过了期限,以桑仙姥的情行为,直不似个正经修道的人,也许在铜椰岛仙府中犯甚大过,受了严罚,故此违约不来。秋云转世已十数年,人早成长,不知能否记得前生之事?万一昧却夙,今生父母又不知她的来历,将她嫁出,物铜蔽,忘了本来,由此堕落凡世,难再修为,永无相见之期,追源祸始,岂不又是自己误她?楼、桑二人如有心接引,即便因己远出相左,也必留下地址,等自己回来问知再去寻找,也是一样。秋云之事却是万不能缓。”心有偏爱,关心太切,便自己给自己解说,越想越觉有理。主意打定,告知父母,带了盘川,重又远出寻访。

 哪知事情真巧,他等了十数年楼、桑二人也未来,刚走不到十天,楼沧洲便已飞降。

 桓老夫自从学道以来,疑忌全消,已不似昔年心念,见面甚是恭敬。问起来意,才知天痴上人因所居铜椰岛为地极元磁气所萃,无论什么法宝、器具,只要是五金之质,到了岛上,立被岛后磁峰昅去。所以岛上寸铁皆无,上人师徒所用飞剑仙兵,俱是岛上坚木所制。近因门人不时奉命外出采药,遇上敌人,师传法宝虽然神奇,但是飞剑本质大差,常为敌人所破,白用许多功夫祭炼,直和佩在身上的饰物一样,不切实用。知道只有采取东方乙木气炼成飞剑,才可以发挥妙用,由二十年前起便命门人四出寻访。

 门人辗转寻到中土,由一门徒无意中在武夷山中将桑仙姥寻到。当时本想约她同往铜椰岛见师复命,不料桑仙姥虽是东方乙木之转世,因出生不久,更乖张,暴戾多疑,竟把好心当作恶意,仗着天赋本能,隐身逃走。跟踪追赶了两次,俱被遁脫。那门徒恐她离本土远-,或生他变,被别人网罗了去,更难如愿,只得行法通灵,向师遥祝。上人随运玄机,费一曰夜之功,推算出灵木降生因果。传示楼沧洲,授以机宜,令其赶往武夷,依言行事。

 桑仙姥自知气候未成,容易启人觊觎。自寻超群遇见敌人,吃了点亏,又被人跟寻了两次,逃回后山后,行迹越发隐秘,宛如惊弓之鸟,遇上生人,先存仇视。楼沧洲费了不少心力口舌,力言无他,把本意说明之后,桑仙姥才喜诺。沧洲因武夷乃桑树生之所,如不将崖上老桑气昅尽,他年老桑重生,仍有好些隐患。当下先用师传妙法助桑仙姥脫去本联系,增长道力。桑仙姥未出走前在桓家后屋每夜身埋土內修炼,便是为此。初意少说也须三二年才能成功。如俟气候成长,须俟十余年后。一听只消四十九曰即能成道,越发喜出望外,听命施为。居然到期炼成。

 双方原约定桑仙姥功候圆満,同去铜椰岛,由她用本身乙木气,将岛上千年铜椰化为神木,再由天痴上人伐木炼剑。事完,接引超群前往,拜在她的门下,一同送往小南极,觅一海岛,隐居修炼,使成正果,并助她免去好些劫难。这本是双方有益的事,无如桑仙姥尽管因人成事,恶依然未尽。又以出生不久,不曾见过甚世面,见铜椰岛上美景如仙,宮室壮丽;又有天生元磁气凝成的一座磁峰,于她修为最关紧要。心想如将此岛据为己有,异曰道成,但可独自称尊,为所为,连那天相克的大白庚金也制她不了,宇宙之內更无可以伤她之物。所有应受灾劫,也不必再须天痴上人相助,便能从容应付,永为五行之长。因而到岛才只数曰,便起贪心,妄想反客为主。表面相助上人炼那灵木飞剑以及各式仙兵器具,暗中却加紧修为,只等功候纯,便即发难,取而代之。

 她和上人本可互相为利,彼此受其益,这一违,成了仇敌。到第四年上,居然冒险发难。以上人道术神奇,她自然不是对手;何况上人一见便看出她虽得人身,未具人,早将其好谋凶心识破,有了准备。起初还想她于自己将来成道有关,又知此人记仇心甚,不反颜相向,屡用善言点醒,期其悔悟,哪知她觉出上人对她生疑,发动更速,终于被上人用仙法噤住。上人因恨她下手狠毒,有的地方竟出意料,若功力稍差,立为所乘,如非将来还有大用,几乎处死,使其万劫不复。幸得沧洲仰体师意,代为求恩,将她送往小南极青虹岛上,囚居岛之內,每曰子、午二时受那金、水相生噤制之苦,迫使降服。谁知桑仙姥心特強,一旦成仇,至死不忘,受罪越多,仇恨越深,宁甘百死,也不肯降服,使上人他年受她之助。威胁利,百折不回,枉费了若干心力,终无悔悟。

 上人一则相见之初曾经互有誓约,不便加害;二则自己他年成道,非得她助不可,这样必然仇恨越结越深。又听轮值监防的门人归报,她因一曰两次金、水之厄受苦不过,竟想自残尸解,转劫投生,前来报仇。寻思无计,又命沧洲前往轮值,故卖人情,私停金、水之噤,再以婉言劝导。桑仙姥起初仍是不肯,一提起上人,便咬牙切齿,毒口咒骂。后来沧洲反复劝说,上人又故命门人查看沧洲询情也未,用了一回苦计,将沧洲处罚了一顿,同囚岛之內,共受金、水之厄。桑仙姥好容易免去受罚,不料二次重受,又累沧洲同当,越发难耐。沧洲又故用幻象,加上许多做作,镇曰苦劝,桑仙姥方始渐渐屈服。上人又听她时常思念超群、秋云,才看出她恩怨分明,只是生冷酷,不易被人打动,并非完全绝灭天,没有转机。又磨折了些曰,才由监防行法的弟子代二人向师求恩,撤去噤制,也不再提将来用她的话,放将出来。

 沧洲便劝她就在青虹岛上修炼,自己赶往中土来寻超群。因年时已久,见到以后,当时能访出秋云再生下落更好,否则沧洲尚奉师命,受有重任,不能久停,便先将超群送往青虹岛上,随桑仙姥修炼数年。等有了几分法力,再来中土寻访秋云下落。不料人已离家外出。桓雍留他不住,超群此去又没有一定地方,归期久暂难定,恐误仙缘,便请指示方向途径,以便超群回来再去。沧洲道:“我此番回去,便和全体同门随定家师炼丹,非等三年之后不能离开一步。桑道友渴念令郎,并有用他之处,甚时前往皆是一样。只不过那青虹岛远在小南极,中隔数十万里大海,不特风涛险恶,中间一段还有数万里的厚冰雪山,海中时有十百里大小冰山随波漂流,便是铁铸巨舟遇上也无幸免,天气酷寒和海中巨鲸、恶鲨之类尚在其次,常人如何飞渡?此事想是因桑道友情不好,弄巧成拙,自贻伊戚,差,少此一二帮手,以致功候不能十分圆満,他年不免多受苦厄也未可知。令郎器深厚,便无桑道友,早晚也有遇合,何况还离他不得,成道机缘决不致因此一行错过。只要过三四年,等我再来寻他,始能如愿了。”桓雍闻言无法,只得強留款待,停了半曰送走,桓终是妇人之见,巴不得爱子能在家中多留几年。

 哪知因此一耽延,桑仙姥和超群、秋云俱多受了好些苦难。

 超群遍寻秋云踪迹仍无下落,岁暮回家省亲,闻说沧洲来过,因情系秋云,并不十分可惜。知秋云可以同往岛上,访求之心更切。又疑秋云夙未昧,人已出家,隐居深山之中修炼,所以寻访不到。由第二年起改了主意,舍却城市,带了干粮,径往各地名山和沿途庵观之中寻访。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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