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世外桃源飞血雨
大理,为滇西重镇之一,古为南诏国郡,元、明、清三代均称太和,县城在点苍山中和峰下,原为唐代贞元南中诏孝桓王异牟寻所筑之苹直城,也就是汉代的叶榆城,城高二丈四尺,周围七里三分,分四门,东为洱海,西曰苍山,南称双鹤,北名三塔,上关与下关左右夹峙,背倚点苍而面临洱海,形势之胜,风景之佳,甲于滇西。
凡是到过大理之人,都知道大理有名闻遐尔的“风、花、雪、月”四景,那就是下关的风,上关的花,点苍的雪,洱海的月。
同时,凡是武林中人,也都知道大理城旁的点苍山中的住着以风、花、雪、月为号而功力高不可测的武林四位怪杰。
这四位武林怪杰,就是“神风秀士”吕伯超“惜花公子”白晓岚“白雪公主”江丽君“恨月山人”古太虚。
“神风秀士”吕伯超以“一
指”及轻功号称独步宇內,据称系以往大理王朝段皇帝的嫡系传人,其余白、江、古三位,则分别以“飞花掌”“白雪剑”“醉月拳”三种绝艺镇慑武林。
这四位武林怪杰,都是侠名远播,嫉恶如仇,一般武林败类和江湖宵小之
,莫不闻名丧胆,同时因他们各有一个怪僻的脾气,即使一般白道人物,亦均敬鬼神而远之,因此黑白两道,公送了他们“武林四绝”的道号,但也有称他们为“武林四怪”的。
四位中“神风秀士”吕伯超是大理世家“惜花公子”白晓岚与“白雪公主”江丽君则是中原人物,同时又是一对恩爱夫
,至于“恨月山人”古太虚,则没人知道他为甚么要取那么一个古怪的道号。
可不是么!月亮有甚么可恨的?
也许是基于惺惺相惜,或者是“怪”气相投,这四位本是天南地北的武林怪杰,竟出人意外地在大理定居下来,而且在点苍山北面的三
峰下,共同建筑了一座规模宏伟而美仑美奂的庄院,名曰“避秦别院”
庄名“避秦”顾名思义,当知道这四位武林怪杰,是已经厌倦了江湖上的腥血生涯,身倦思还,有意就此归隐了。
不过,当他们四位共居于避秦别院时,年纪都在三十到四十之间,以如此盛年而竟言归隐林泉,那是令人难以相信的。
但事实粉碎了一般人的疑念“武林四绝”自隐居点苍山中之后,已经足有十年,足迹未出点苍山一步。
十年中,不但有好些远道专程来拜访,或是有所求的武林人物,都尝了闭门羹,即连近在咫尺的大理城附近的道上朋友们,也从来不曾发现他们四位的侠踪。
而据那些尝过闭门羹的武林人物所传出的消息,避秦别院围墙高达五丈,周围并有十五丈以上的护城河,这些人又异口同声地说,他们都是在到达那避秦别院尚有半里之遥,莫名其妙地被人点了
道,又莫名其妙地被人送回大理城中。
这情形,当然会使远道而来的武林人物失望和怨怼,也自然会引起很多武林人物的怀疑。
但也有很多人暗地里感到庆幸和轻松,那就是那些江湖宵小和武林败类们。
当然!有力量管制他们的克星们,已不再过问武林中事,他们不是又可以为所
为地得其所哉了么!…
十年的时间不算太短,而活动在现实生活里的武林人物们,又往往是健忘的,于是,武林中又出现了一批有头有脸的人物,而那以风花雪月为号,曾经煊赫一时的武林四绝,就这么渐渐地给一般人遗忘了。
时值八月,节届中秋。
以“风、花、雪、月”四景中“月”景著称的洱海,该是又有一番热闹的了。
洱海,又称西洱河,古称叶渝水,以其形势如月抱珥,故名洱海,其源来自罗谷,东纳东山老太箐火。东南纳凤仪波罗江水,并纳点苍山十八溪之水,东西宽约二十里,南北纵长约百里,算得上是一个高原大湖。
出口经下关折西而出天生桥,回绕于点苍山后,下五十里纳于漾濞江西南而与沧澜江汇合。
洱海有三岛四洲,三岛为:金梭、玉几、赤文;四洲曰青莎鼻、大贯湖、鸳鸯、马帘,古诗中有:“泛舟洱水,卧数溪峰”之佳譬可说写尽了洱海的山光水
。
所谓洱海观月,多在満月时,青山笼翠,碧水连天,一叶扁舟,遨游于清风明月,碧波万顷之间,宛如置身于广寒仙景,令人尘念尽洁。
今夜万里无云,月华似水,点点轻舟,划破那水平如镜的湖面,映着中天皓月,
漾起万道银蛇,此情此景,端的是集清幽瑰丽之大成,令人心旷神怡,块垒尽消!
一艘小巧渔舟,由大理岸边,向马帘岛方向扬帆徐徐滑进。
后梢甲板上,一老一少,两个渔人正在盘膝对坐,浅斟低酌那老渔人须发斑白,満脸皱纹堆叠,看情形,至少也在六旬以上,他不时伸手扶扶舵柄,校正航行方向,有时端着酒杯;仰首凝望着中天皓月,那昏花老眼中,満是一片迷茫的神色。
那年轻的一个,年约十六七,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双目黑白分明,薄薄而殷红的嘴
,整齐而洁白的牙齿,
直的鼻梁,端正的面孔,衬托那猿臂蜂
,尽管他曰前是盘膝而坐,也尽管他穿的是一身渔家破烂衣裳,却仍难掩他那焕发的英姿,与英
不群的仪表。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那黝黑得发亮的肤
,这可能是他那打渔的职业所使然。
可不是么!整天在湖面上与风为伍的人儿,他的肤皮怎能不黑得发亮呢!
这时,湖面上只有轻微的东风,这小渔舟那一张经风吹雨打太阳晒的破烂帆儿,几乎已失去了它的作用,因而那本来是徐徐滑进的小渔舟,也显得有气无力的慢了下了。
可是,船上的一老一少,却似乎都没注意到这些。
只见那年轻人的一脸困惑神色,呆呆地注视那老渔人,老渔人仰脸注视中天皓月如故,嘴
微微翕张着,那昏花老眼中竟涌起一片凄
泪光。
那年轻人见状之下,神情一震,双目大张地脫口一声惊呼:“贾伯伯…您…”
那老渔人似乎自觉失态地笑了笑,举杯截口道:“小明,干杯!”
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那笑容实在太勉強了!也太不自然了!
那年轻人摇头摇:“贾伯伯,您知道我是不能多喝酒的。”
老渔人笑道:“小明,今天是你十五岁的生曰,伯伯很为你高兴,你总不能扫伯伯的兴啊!”那被唤做“小明”的年轻人注目漫应道:“今宵您老委实是很高兴,高兴得连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哩。”
那个叫做“贾伯伯”的微微一怔,苦笑道:“这个…我想到我那心愿再有三年就可以完成了,所以…”
“小明”淡然一笑接道:“所以说高兴得要掉眼泪了,是么?”
“贾伯伯”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小明神色一整道:“贾伯伯,人家都说我像一个大人了…”
“贾伯伯”连忙截口道:“可是,事实上你今年才十五足岁。”
“小明”道:“这有甚么关系呢!只要我已像一个大人,能够做大人的事就行了,是么?”
“贾伯伯”摇头摇道:“不行!孩子,我估计你的武功必须还要三年才能大成。”
顿了顿,又轻叹着接道:“你不知道伯伯要你办的事多艰巨!多危险!如果你的武功不到炉火纯青之境,不但不能完成伯伯的心愿,也得使你白赔一条小命。”
这说话之间,那握在“小明”手中的酒杯,忽然发出“嘶嘶”锐响,并冒着袅袅白气。
“贾伯伯”的昏花老眼中,陡地
出两道奇光,那皱纹堆叠的老脸上,也洋溢着一片飞扬神采,嘴
牵动了一下,却没作声。
少顷之后“小明”杯中的烧酒已蒸发净尽,而那一只磁质酒杯,也化成一堆石粉,由指
间“沙沙”地滑落在甲板之上。
“贾伯伯”猛昅一口清气,似乎是想強行抑平心头的激动,小明却轻松地注目笑问道:“贾伯伯,小明这一手还算过得去么?”
“贾伯伯”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的酒,捻须微笑地点点头道:“行!小明,你的进境已远超我的预计,不过…”
顿住话锋,声容俱壮,接道:“你目前的成就,顶多也只能算是一
高手中的佼佼者,与我所预期的成就,还差了一大段距离。
“小明”怔了怔道:“贾伯伯,您的那个对头,就那么厉害么?”
“贾伯伯”轻轻一叹道;“是的?那老贼是当今武林中,少数几个顶尖高手之一。”
“小明”注目问道:“那究竟是什么人?”
“贾伯伯”道:“这个么,等你的武功达到我想像中的火候时,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小明”的嘴
牵动了一下,但“贾伯伯”却飞快地接道:“孩子,别急,伯伯是当事人都不急,你急些甚么?”顿住话锋,同时斟満酒杯,举杯接道:“人生几见月当头,孩子,干…哦!快取一个杯子来,莫扫伯伯的兴。”
这老儿敢情是忘记“小明”的酒杯已化成一滩石粉,总算他还没醉,知道要“小明”再取一个杯子来。
“小明”取来另一个酒杯之后,老少两人就开怀畅饮开来。
远处,一阵“叮叮咚咚”的琵琶声响处,紧接着一缕清音遥遥传来:霜冷离鸳鸯失伴,有人同病相怜。
拟凭尺素寄愁边,愁多书屡易,双泪落灯前。
莫对月明思往事,也知消灭年年。
无端嘹唳一声传,西风吹只影,刚是早秋天。
歌声婉转凄凉,动力心弦。
渔舟上的老少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箭远外,一叶扁舟上,一位白衫文士与一位红衣女郎并坐船头,冷月清辉之下,丽影双双,红曰相映,显得特别耀眼,那歌声,显然就是那红衣女郎所唱出。
中秋佳节,挟
游名湖,虽然未免近于招摇,但名士风
,倒也未可厚非。
只听那男的朗声笑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
不过紫娟,现在刮的是‘东风’而不是‘西风’,而且‘吹’的也不是‘只影’,而是‘双双丽影’,是么!”
“叮叮咚咚”声中,清音又起“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荣,珍重别拈香一片,记前生。
人到情多情转薄。
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只听得那男的拊掌大笑道:“好一个‘人到情多情转薄’…”
话声未落,却陡地发出一声惊呼!渔船上正听得入神的老少两人,也情不自噤地嚷道:“糟了…”
同时那艇上的船家也手忙脚
地一面掉转船头向横里急驶,一面气急败坏地大声嚷道:“嗨!要撞船啦!还不快点转舵…你们没长眼睛么…”
原来是一艘灯火辉煌的大型楼船,正乘风破
地向那小游艇急驶而来。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哇”的一声大震过处,小艇已人仰马翻,同时一阵尖叫声与救命声也立即传出。
可是,那一艘楼船上的人,不但没有采取救人的措施,却反而发出一阵宏烈的哈哈狂笑,但那楼船的横冲直撞的急驶之势,却已猛地迟缓了下来。
“救命啊…”“救命…”
那一对游湖的女男仍在拼命挣扎着,偶然进出一声呼救之声。
那落水的船家,由湖面上抬起头来,破口大骂道:“混帐东西,撞翻了船,还不救人…”
口中喝骂着,人却已向那红衣女郎身边,腾出左手,将那已被湖水灌得即将没顶的红衣女郎的头部托了起来。
楼船上传出一声冷笑;“不长眼的狗东西!谁教你阻住咱们的航道!”
另一个苍劲的语声同时讶然道:“噫!这妞儿好标致…”
那船家怒声叱道;“
个雄,你们不是赶去奔丧么;这会怎又有工夫欣赏女人起来!”
听口声和语气,这船家显然不是本地人。楼船上那苍劲的语声冷哼一声道:“狗东西还敢骂人!李四,赏他一镖!”
一声暴喏,一线乌光,由楼船上
而下,迳取那船家的头部;那船家果然并不简单,在如此突起意外的情况下,竟然左手将那红衣女郎一推,他自己却一个“鱼鹰入水”立即钻入湖心之中。
楼船上传出一冷笑道:“这洱海中,果然是卧虎蔵龙之处。”
这时,附近的游艇,已纷纷向这儿驶来。
当然,这些游艇中,有些是为了救人,也有些是赶来瞧热闹的。
其中,却以那老少两个所驶的那一艘小渔船驶得最快。
小渔船上,那张残破的风帆已经卸下,
壮得像一头小牛似的“小明”两手
桨,疾驶如飞。
刚好此时那红衣女郎向水底下沉,湖面上冒出一串气泡。
“小朗”见状之下,右手中木桨一拨,小渔舟来了一个四十五度的急旋,他自己踊身跃入湖中。
紧接着“哗啦”一声“小明”已双手托着那红衣女郎冒出湖面。
在此同时,那老渔人也已将那白衫人救上渔船。
时序虽已中秋,但因云南气候温和,一般人穿着仍然单薄得很,而“小明”所托起的红衣女郎,竟是穿着一身绸质衫裙。
这绸质衫裙一经湖水打
,自然是紧紧地粘贴
体之上,将那一个本来是丰満而曲线玲珑的
体,衬托得格外惹眼。
尽管她此时全身
淋淋,软绵绵地偎在“小明”的臂弯之中,月
下,但见她,年约三十左右,弯弯的长眉,大大的眼睛,悬胆似的鼻子,新菱似的小口…一切的一切,都够得上是花容月貌,国
天香。
尤其衬托她目前这一份狼狈的状态,更反而使她宛如一朵出水芙蓉,特别
人情思。
也唯其如此,使得围观的游艇上和楼船上的人,不分女男,一时之间,都像中了琊似地呆住了。
当然,这些人也忽略了“小明”双手托着一个大人,站在深不可测的湖水中,却仅被淹没膝盖,所显示出的绝顶水上功夫。
同时也忽略了那红衣美妇此情此景之下,手中还仍然抓住一具琵琶的反常行动…
这刹那之间,湖面上除了湖水拍击船舷的“哗哗”水声之外,可说是像死一样的沉寂。
不过,这沉寂也仅仅不过是那么一小刻,紧接着,那楼船上传出一个威严的语声说道:“咳,小子,将这娘们儿抛上来!”
“小明”对那楼船上的的叱喝,根本置若罔闻,手托红衣美妇,踏波向渔船淌进。
只听得那楼船上的威严语声怒叱道:“小子想死!”
此时“小明”已泅近渔船,将红衣美妇轻轻送入船中,自己也踊身爬了上去。
那“贾伯伯”低喝一声:“小明,不必理他们!”
话声中已掉转船头,即待驶离这是非之地。
但他方自木桨用力一划间,船头却猛然自动转向,竟向那楼船撞去。
这情形,当然是水底下有人在弄鬼,要不然,好好的已经调整方向,怎会又自动转向呢?
“贾伯伯”神色一变间,已自浆舵兼施,重行将方向纠正,免去撞船之危,同时向“小明”沉声喝道:“小明,下去瞧瞧,当心暗算!”
“小明”方自微微一楞间,那最先被救上船的白衫人,却突然向红衣美妇一施眼色,出手如电,一把扣住“贾伯伯”的右手腕脉,同时淡然一笑道:“不必走了,老丈。”
这白衫人年约三十出头,虽然也算是眉目清秀,颇有书卷气,但他这一笑,却
森至极,令人
骨悚然。
尤其他这种出入意外,以怨报德的卑劣手段,更令那“贾伯伯”不由地心底一凉,已意识眼前是怎么一回事了。
但“贾伯伯”还来不及采取行动,事实上他右手腕脉被扣,体內真气已无法
转,也没法采取甚么应变措施了,不过,那“小明”却剑眉一挑,怒声喝道:“放手!”
白衫人目注那红衣美妇,讶问道:“噫!你…”怎么还不下手?”
这时,小渔船又自动向楼船徐徐地靠拢。
红衣美妇抬腕一掠鬓边
发,美目向“小明”一扫,曼声反问道:“下甚么手啊?”
同时“小明”飞起一指,凌空点向那白衫人,一面恨声叱道:“忘恩负义无聇的东西,饶你不得!”
那白衫人显然没料到“小明”会有如此
湛的功力,对“小明”那凌空点出的一指,竟没法避开,闷哼一声,像怈了气的皮球似的萎顿下去。
红衣美妇见状之下,美目中异彩飞闪,微“咦”一声,道;“一
指。”
“贾伯伯”一脫那白衫人的控制,立即沉喝一声:“拿下这妖妇!”
红衣美妇摇手连忙道:“慢着,我不是他们的人。”
“小明”方自挥掌迟疑间“贾伯伯”又沉声喝道:“小明,别信她的鬼话!”
红衣美妇连忙接道:“老人家,如果我是他们的人,方才这位哥儿救我时,我会放弃那制住他的机会么?”
这话委实有点道理,一时之间“小明”与“贾伯伯”二人都楞住了。
红衣美妇目注“小明”柔声问道:“哥儿,你是不是姓…”
“贾伯伯”沉声截口道:“住口!你…你…你是谁?”
红衣美妇淡然一笑遭:“老人家,也许我们是友非敌…”
蓦地一顿话锋,清声一叱:“鼠辈敢施暗算!”
叱声中,手抚琵琶“铮”然微响,紧接着“笃笃”两声,两枝丧门钉,斜钉船头之上,同时,两声惨号传自楼船之上!
“噗通”一声,两具尸体由楼船上直堕湖中。
“贾伯伯”不噤脸色大变地心念电转:“这女人好高的功力,凭我与小明目前的成就,都没察觉有人暗算,她居然能…”
念转未毕“哗啦”一声,丈远外的湖面,冒起半截人影;同时,一线乌光直
楼船之上,乌光业已
出,才震声喝道:“兔崽子,这捞什子还你…”话没说完,却陡地发出一声惨呼,紧跟着身子往下一沉,湖面上,气泡与血花齐涌,显然已被对方潜伏水底的人杀死了。
“小明”目光甚利,早巳看出那人就是方才被楼船撞翻的小船上的船家。
他,年纪虽小,却生就的侠肝义胆,嫉恶如仇,方才,所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故,本已使他憋足了一肚子的火,目前,此情此景,更等于火上加油,不由剑眉一挑,仰首嗔目怒叱道:“恩将仇报之事可恕,动辄杀人之罪难饶…”
那“贾伯伯”不等“小明”说完,连忙截口沉声喝道:“小明,不关你的事!”
此时,那小渔船已自动靠拢楼船之下,只见人影连闪,已由楼船上纵落三个黑衣人来。
那三个黑衣人,一声不吭,各自扬掌向“贾伯伯”“小明”以及红衣美妇分别抓来。
指风似箭,掌影错落,极奇诡狠辣之能事,显然地,这三个黑衣人的功力,都非等闲。
“贾伯伯”一面出手格拒,一面沉声喝道:“朋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嗨!要打架也得先说说明白…”
那黑衣人一面出手如飞,着着不离“贾伯伯”的要害,一面冷笑一声道:“谁耐烦跟你罗嗦!”
一声闷哼,一声惨嗥,接着“噗通”两声,另两个黑衣人已分别死于“小明”与红衣美妇之手。
楼船上传出一声惊呼:“一
指…”
同时另一个威严的语声道:“是了!一定就是这小杂种!”
“砰”地一声大震,那与“贾伯伯”
手的黑衣人,已被“贾伯伯”一掌震飞湖中。
“多下去几个,要活的!”
“贾伯伯”仰首发出一串悲壮雄浑的豪笑道:“鼠辈们!都下来吧!老夫成全你们就是!”话声未落,楼船上又纵落三个灰衣人。
“贾伯伯”大振神威,一掌将扑向他的一个灰衣人震飞湖中,同时向“小明”沉声喝道:“小明,你我行踪已怈,这洱海已无法停留了,但你得多卖点力,楼船上的匪徒们一个也不能让他们漏网!”
那后来的三个灰衣人,功力显然高于以前黑衣人,但却仍然噤不住渔船上三个人轻描淡写地给打发掉了。
“小明”一指点毙扑向他的灰衣人,一面朗声答道;“小明知道了!”
此时,那“贾伯伯”已踊身一跃,腾飞三丈有奇,直向楼船上扑去。
“小明”正待跟踪扑上楼时,那红衣美妇却拉住他的手臂,柔声说道:“哥儿,请先容我问一句话。”
小明剑眉一蹙道:“也许果然是友非敌,但目前却不是谈话的时候,是么?”
红衣美妇道:“不要紧,那位老人家一身功力十分高強,一时之间,不会出问题。”
“小明”道:“好!你最好是问得简单一点。”
红衣美妇点点头道:“那是当然!”
顿住话锋,美目中
出一抹异样光彩,目光溶溶地凝注“小明”小嘴张了张,脸上肌
也一阵菗搐,却没问出声来。
楼船上兵刃相击声、叱喝叫骂声,已经闹成一团。
“小明”剑眉一蹙道:“有话快问呀!”
红衣美妇挣了挣,才柔声问道:“哥儿,你…是不是姓…”
这“姓”字底下的一个字,似乎有一种莫大的庒力,使得她费尽气力,也没“姓”出一个所以然来。
楼船上,打闹叫骂声,更趋
烈。
“小明”蹙眉接道:“我叫‘小明’没有姓!…”
话没说完,人已一式“旱地拔葱”平升四丈,直向楼船上扑去。
红衣女美目见“小明”的轻功身法,不噤妙目中异采一闪,忍不住喃喃语道:“一定是他的…唉?天见可怜,我总算找到一点线索了…”
自语声中,她也一扭纤
,腾身向楼船上扑去。
楼船上,恶闹方酣,那“贾伯伯”独战两个银衣人和一个灰衣人,犹自生龙活虎似地攻多于守。
也许他是由敌人手中抢过来一柄厚背大砍刀,只见刀光霍霍,映目一辉,劲同呼啸,慑人心魂,围攻他的三个敌人,竟把他一点也没奈何。
那“小明”左掌右指,却是独斗三个银衣人。
这楼船上的人,可能是以服
区分地位尊卑和功力的高低,目前这些围攻这老少两人的银衫人,显然又比那些灰衣人高明多了。
可是,这“小明”的功力,竟也高得令人几乎不能相信,他独斗三个银衫人,却迫得三个敌手失去了还手的能力。
甲板上躺着足有二十具灰衫与黑衫人的尸体,那些尸体不是嘴角沁血,就是身首异处或
腹
穿,厥状至为凄惨。
在通往官舱的门口,并排坐着三个面色肃穆的斑发老者。
当中一个,年约五旬,紫膛脸,紫
长衫,
佩长剑,神态至为威猛。
左首一人,年约六旬,黄衫,身裁高大,虬髯巨目,狮鼻海口,双肩上各缀两颗金星。
右首也是一个黄衫老者,獐头鼠目,稀疏的几
山羊胡,形状至为猥琐,双肩上各缀一颗金星。
看情形,这三个应该是这楼船上的首脑人物,只是摸不清他们究竟是甚么来历。
另外,甲板两旁,仍有为数不下二十名的灰衫人与银衫人,一个个磨拳擦掌,跃跃
试。
那红衣美妇扑上楼船,目光一扫,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只听那“贾伯伯”大喝一声,将对方三人中的一个灰衫人拦
斩成两段,同时震声喝道:“小明,夺剑!”
“小明”一声暴喏,指掌兼施,迫退正面的两个银衫人,猛然回身,左手改掌为拳,刚好
上乘机由他后面一剑劈来的一个银衣人,拳风呼啸,将对方的剑叶击得反震回扫,同时右手飞点一指“哨”地一声,那银衣人的长剑已应指而堕落甲板之上。
“小明”猛上一步,一掌将银衫人震飞丈外,身形一伏,让过另两个银衣人的反击,已拾起对方的长剑,回身奇幻绝伦地一记横扫“咔嚓”一声,另两个银衫人已变成了四段。
举手投足之间,即解决了对方的三个高手。
但对方那些银衣人,似乎对生死不当一回事,刚死三个,立刻又补充了四个。
另一面的“贾伯伯”那边,情形也是一样,杀了一个,立即又补上一个。
一剑在手的“小明”已如虎添翼,只见他长剑如游龙夭矫,左手或指、或掌、或拳,围攻他的敌人虽已增为四个,却依然被他迫得团团
转。
也许是他初次参加这种惨杀的场合,接连杀了十多个人之后,原来那股义愤逐渐平息,手也杀得软了,此刻,他胜券在握,却是迟迟不下杀手。
那“贾伯伯”见状之下,不由沉声喝道:“小明,不可心存妇人之仁,你不杀别人,别人可容不得你哩…”
“小明”似乎闻言心中一凛,扬声答道:“小明知道了…”
话没说完,惨号连传,已解决了两个。
他那招式的奇诡,与劲力的霸道,只看得那舱口的三个首脑人物脸色接连数变,而那红衣美妇,却是満脸神采飞扬,美目中异芒连闪。
舱口那居中的紫衫老者,目注“小明”脸色肃穆地向左右的同伴道;“一
指、飞花掌、白雪剑、醉月拳、都出现在他一个人身上,这小子就是那漏网的孽种,那是没有问题的了。”
就在这说话之间,他手下的银衫人又被解决了两个。
那紫衫老者脸色一变,双目中寒芒一闪,沉声喝道:“放信号火箭!”
目光左右一扫,沉声接道:“有请两位护法,擒下这老少两人!”
分坐他左右的两个黄衫老者,应声而起,同时“嘶”地一声,由后梢升起一枝信号火箭,在夜空中爆出一篷红黄相间的花雨流星,壮观之极。
那两个红衣老者刚刚起身,但觉眼前轻拂,那红衫美妇女已俏立他们身前,手抚琵琶,淡淡地笑道:“两位如有趣兴,奴家可以奉陪。”
那红衣美妇一身
衣,犹自紧紧贴住她那曲线玲珑躯娇,撇开她那有如鬼魅飘风轻功身法不论,光是这一份等于是袒
裎的阵仗,也足够人惊心动魄的了,那两个黄衫老者,像中了琊似的,四道贪婪的目光,紧紧盯住红衣美妇那若火的
体,木愣不语。
红衣美妇抿
娇笑道;“怎么,两位大护法,是认为奴家不堪承教么?”
她,本来就是美
非凡,这抿
一笑,再加上目前这惹火的
体,饶是那两个黄衫老者已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也不由不为之更加目眩神
,连灵魂也出窍了。
那紫衫老者冷哼一声,霍地站起,沉声喝道:“石护法、万俟护法,你们两位只管去!”
两个黄衫老者闻言身躯一震,不由老伯一红,分别向“贾伯伯”和“小明”二人扑去。
红衣美妇也不再拦阻他们两人,却向着紫衫老者微微一笑,道:“阁下有意赐教,奴家深感无上光荣。”
紫衫老者注目冷然地道:“你还记得咱们的约定么?”
红衣美妇道:“当然记得。”
紫衫老者道:“既然记得,为何不遵守双方的协定?”
红衣美妇漫声道:“谁说我没遵守协定?你们要我假装游湖,故意造成撞船惨剧,以便
使那老少两个渔人自怈身份,这些不是都已经做到了么?”
紫衫老者冷然地道:“可是,如今你却在帮助敌人!”
红衣美妇笑道:“咱们的协定中,可并没说明要帮你们啊!”紫衫老者注目问道:“你究竟是谁?”
红衣美妇抿
笑道:“阁下这一问,未免太可笑了!”
语声微顿,妙目向左右一扫,见那由两个黄衫老者接替的斗场,已呈胶着状态,不由黛眉微蹙地曼声接道;“这大理城中,谁不知道我就是群芳阁中,那位红牌歌伎紫娟姑娘。”
紫衫老者正容接道:“老夫问的是你的实真姓名。”
红衣美妇漫应道:“有这个必要么?”
紫衫老者沉声道:“老夫没工夫跟你闲磕牙!”
红衣美妇俏脸一沉道:“我的工夫也宝贵得很,不过,如果你能说出你那主子的来因,和为甚么必
置这老少两人于死的原因来,我亦可以将我的起初来历告诉你。”
紫衫老者道:“老夫一向独来独往,那有甚么主子!”
红衣美妇道:“阁下,真人面前莫说假话,凭你‘开碑手’上官文,哼!不是我瞧不起你,只够在关外充当土匪呢,要想拥有石中玉和万俟英这样的护法,还差了一大段。
上官文(紫衫老者)脸色一变道:“知道我上官文来历的,当然不是无名之辈…”
红衣美妇截口冷笑道:“上官文,你太抬举你自己了!”
上官文脸色再度一变,但他却強行忍了下去,淡淡地一笑道:“你我本该是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说明来历,咱们一切都好商量。”
红衣美妇冷然注目道:“咱们之间,没甚么好商量的,除非你能先行答复我所提的问题。”
上官文沉思着道:“今宵之事,你能否置身事外?”
红衣美妇漫应道:“凭甚么?”
上官文道:“凭的是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红衣美妇道:“那两个渔人又犯了你们的那一点,值得你们如此费尽心机,将他们
骗出来,意图赶尽杀绝?”
上官文道:“这个…与你不相干吧!”
红衣美妇道:“你怎能断定与我不相干?”
上官文脸色一沉道:“如此说来,你是存心架梁的了!”
红衣美妇冷冷一笑道:“事实上我早就伸手,难道你不会看到!”
上官文双目
芒一闪,沉声道:“老夫礼数已尽,你亮兵刃吧!”
红衣美妇“格格”地娇笑道:“这才有点像是雄踞关外的一方霸主的口气,如果老是像方才那么畏首畏尾,举棋不定,我还以为你是冒牌货
哩!”
上官文沉声接遭:“老夫叫你亮兵刃!”
红衣美妇笑道:“我的兵刃早就亮出来了,难道你没长眼睛。”
说着,举了举手中的琵琶。
红衣美妇这一具琵琶,外表乌油闪亮,看不出是何质料,但上官文并不健忘,片刻之前,还看到她在那一渔舟中轻轻拨弄了一下,就将自己两个手下的暗器磕飞,有时还将发出暗器的人杀死。
以琵琶做为兵刃,本就显得琊门,而目前这红衣美妇的来历、言谈、举止,以及所表现的武功,也实在显得令人莫测高深,这情形,也许就是上官文方才之所以不惜委屈求全的原因吧!
上官文徐徐菗出
间长剑,冷冷地一笑道;“那么,请进招!”
红衣美妇淡淡地笑道:“有道是:強宾不庒主,在这儿,你是主人,理该由你先发招,而且我应该让你三招。”
明明知道对方是横行关外的黑道巨擘,居然还要让对方三招,这红衣美妇委实是狂得令人可恨,此情此景,教那上官文怎能受得了!
果然,上官文有点沉不住气了,只见他浓眉一挑,
目煞芒电
,沉哼一声“好!老夫成全你吧!”
“刷刷刷”疾如电掣地一连出三剑,但这三剑却都是虚应故事,对对方的礼让三招算是承了情。
红衣美妇妙目中异芒一闪,道:“好快的剑法!我还以为你改掌用剑,是故意舍长取短,瞧不起人哩,原来你的剑法也同样的
。”
上官文沉声道:“礼让三招,上官文已经敬领高谊,现在,你该接招了!”
红衣美妇漫声应道“我正等着哩!”
上官文沉喝一声:“老夫有了!
话声中,已再度“刷刷刷”地一连攻出三剑,这三剑,不但奇诡莫测,而且快速绝伦。
一.阵金铁
鸣之声过处,上官文的三招快剑,已被红衣美妇的琵琶硬行封住,只见他手挥琵琶,一面硬架硬接,一面“格格”地娇笑道:“阁下几时投入长白派中了?可喜这长白派的“分光剑法”你已有九成火候了哩!哟!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三招!”
她,口中说得轻,手上动作却是辛辣之至,接连三记快攻,将上官文迫退五步,同时,并娇声笑道;“哟!上官当家的,你太多礼了,难道你也要让我三招么?”
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对方迫得没法还手,却偏要说对方有意让她。
此情此景,不由气得上官文“哇哇”怪叫,但艺不如人,尽管他使尽浑身解数,却无法脫出红衣美妇那纵横捭阖,奇幻而又辛辣的琵琶招式之外去。
红衣美妇边打边冷笑道:“上官文你是明白人,该知道我手下已留了情,我便不妨坦白告诉你,我这琵琶中蔵有淬毒钢针,只要我手指一按机括,你这条老命就不属于你自己了!…”
此时,楼船四周,已有十余艘梭型快艇,疾驶而来。
上官文一面尽力格拒,一面冷哼一声道:“老夫不是被吓大的!”
红衣美妇娇声说道:“我绝不故意吓你,上官文,方才那暗算我的两人的下场,该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上官文已被迫退到那“小明”与黄衫老者恶拼的广场边缘。
红衣美妇震声大喝道:“上官文,我再一次忠告你,只要你说出来那主子的采历,我决不再难为你。”
上官文一面长剑翻尺,将周身防护得密不透风,一面怒声答道;“办不到!”
就这当口,楼船下“嗖嗖”连响,人影飞闪,已纵上十几个服
不一,凶神恶煞的不速之客来。
红衣美妇妙目中杀机一闪,右掌倏扬,斜里拍向那与“小明”狠拼的黄衫老者,口中大喝道:“小明,帮贾伯伯去!”
“哇”地一声,那黄衫老者抚
飞退丈外。
同时,一声惨叫,那“贾伯伯”被刚上来的一个黄衫老者由背后一剑穿贯右
。
情急之下的小明,目含痛泪,虎吼一声,大奋神威地剑掌兼施,寒芒闪处,那偷袭“贾伯伯”的黄衫老者早已人头滚落,那与“贾伯伯”正面相对搏击的黄衫老者,也被小明一掌击中了左肩,踉跄地退出丈外。
此时的小明,已形同疯虎,他,左手扶起摇摇
倒的“贾伯伯”右手长剑飞旋,寒芒闪处,人头与残肢断臂齐飞,惨嗥与“砰砰”之声不绝,那些蜂涌而上的土匪们,首当锐锋的,已全部报销。
可是那匪徒们,都是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前仆后继,一波才平,二波又上。
小明双目尽赤,长剑挥处,血雨纷飞,却是没作突围的打算。
在他左手挟持下的“贾伯伯”低声说道;“小明,快突围,伯伯有要紧的话跟你说…”
同时,那上官文显然已被小明所伤,抚
疾退,大喝一声:“炸船!”
大喝声中,踊身一跃,已纵入湖中。
因为情况太
,大多数的匪徒,都被这惨烈的的战斗昅引了全部注意力,以致上官文那一声“炸船”的大喝,竟仅仅有少数人听到,纷纷跳湖逃生,其余大部份的人,仍在拼命向小明和红衣美妇舍命围攻中。
红衣美妇震声大喝道:“小明,快逃!”
纵身一跃,脫出重围,惨呼阵阵中,已帮着小明杀开一条血路,同时以传音功夫道:“跳湖之后,你我难免会失散,小明,记住:明夜三更,我在蒙北城东郊的土地庙中等你…”小明方自一楞,红衣美妇扬声喝道;“这船快要炸爆了,还不走!”
这一声大蝎,不但使小明心中一凛,来不及再说甚么地挟着那“贾伯伯”跃入湖中,连那些本来不知情况的匪徒们,也纷纷跳湖逃生。
当红衣美妇跳入楼船旁的一艘小艇,杀掉艇中的匪徒时,却已不见小明的踪影。
她,举目四望,但见楼船附近的湖面,人头攒动,纷纷拼命向外游去,她一面以真气催船,向外急驶,一面扬声唤道:“小明…小明…”
没有一点反应,只有她的呼唤声在夜空中回
着。
少顷之后,她轻轻发出一声长叹,喃喃自语道:“这孩子水性奇佳,不会有甚么问题的…”
这虽然是她自我安慰的话,却也是实情。
梭形快艇在她的真气催动之下,疾驶如飞。
当快艇堪堪驶距楼船约百丈之遥时,她停了下来,一面回首探望,一面却又仰首喃喃道;“好容易找着这一
线…天,您可别让我再落一场空…”
自语未毕“轰”地一声大震,那远处的楼船已化成一片烈焰,映得湖中一片通红,连那中天皓月也显得黯然失
随着那巨型楼船的炸爆,湖面上那火爆的场面也过去了,剩下的只是一片硝烟和处处漂流的碎板、焦木和尸体。
还有的,就是在现场附近穿梭巡察的十多艘载着匪徒的梭形快艇。
可是,经过顿饭工夫的巡查,这些快艇上的人,并没发现那跳湖逃生的小明和“贾伯伯”的踪影,不但没发现人,连尸体也没发现。
那一轮中天皓月,也似乎不忍看见这惨绝人寰的场面,悄然躲进了云层中。
湖面呈现着短暂的黑暗,黑暗中,传出一个
犷的语声;“
的,那两个小子,一定是沉到湖底喂鱼去了!”
另一个威严的语声道:“少废话!好好仔细巡查!”
这一个威语声的人,显然就是那上官文。
那
犷的语声道:“可是,堂座,咱们巡查也不只顿饭工夫了,别说是人啦,就连鬼影子也没有看到一个。”
另一个沙哑的语声道:“胡刚,你这话真够意思,如果你看到鬼影子了还能跟堂座说话么!”
同时,上官文沉声道:“那老少两人,既然长住湖滨,水性必然奇佳,在水底下潜伏个把时辰,当非难事。”
那沙哑语声道:“堂座,您忘了那老的一个已负了伤,我想,一个负伤的人,他水性再好…”那
犷的话声抢着道:“是啊!一个已负重伤的老人,水性再好,也没法在水底潜伏这么久啊!”上官文沉道;“此事非同小可,咱们宁可多辛苦一点,也不可掉以轻心!”
那
犷语声道;“那么,堂座,咱们究竟找到何时为止啊?”
上官文道:“一直找到明晨再说。”
话声微微一顿,又怒声接道:“本座身负內伤,还在硬撑着,你们两个好好的身手,难道还撑不住么?
那
犷语声与沙哑语声同声道:“是是,卑职该死…”
远处,另一个急促的语声道:“禀堂座,那…那红衣娘们…又…向这边赶来…”
敢情那红衣美妇还是不放心小明和“贾伯伯”二人的全安,临时又折了回来。
上官文促声喝道:“胡香主立即传令,全力拦截,尽一切力量,务必生擒那妖妇…”
当他们再度紧张地准备应付強敌时,在离他们一箭远处,一具浮尸的左肋下,平着水面,
出两张面孔,随着尸体的漂浮,徐徐向远处漂去。
这两张面孔,就是小明和“贾伯伯”两人。
小明低声问道;“要不要先将伤口包扎一下?”
“贾伯伯”摇头摇道;“不必了,目前,咱们逃命要紧…”
一艘快艇,由尸体旁两丈处驶过,迫得他们两人不得不再度潜入水中。等那艘快艇过后,两人又
出面部“贾伯伯”也许是失血过多,他那皱纹堆叠的老脸,在凄清的月
下,是那么苍白得可怕。
他,轻轻地长吁一声道:“孩子,这不是办法,咱们得赶快脫离这儿,否则,一到天亮,就更难脫身了。”
小明蹙着剑眉道:“可是,伯伯,咱们不能动,而您又不能再潜水”
“贾伯伯”沉思着道:“孩子,这儿距马帘岛还有多远?”
小明微微抬头,向湖面扫视了一下,道;“最少也在三里以上。”
“贾伯伯”轻轻一叹道:“三里距离,在平常是难不倒我…”
小明恨声截口道:“伯伯,那些狗杂种,为甚么要杀我们?”
“贾伯伯”却答非所问地道:“孩子,你摸摸我
间,那
旱烟杆还在不在?”
小明本来是冰雪聪明,闻言之后,一面伸手向“贾伯伯”的
间摸去,一面“哦”地接问道:“伯伯是想利用这旱烟杆…还在哩!”
“贾伯伯接道:“对了!孩子,你赶快把它折成两段,咱们各衔一段,由你扶着我,由水面下潜游…”
一艘快艇,疾驶而来,并有人高呼道:“瞧!那边还有一具…”
敢情是那些匪徒们派人在收拾尸体哩!
“贾伯伯”那苍白的脸上,
出一丝凄凉的笑意,轻叹着道;“天,好险…”
他们两人刚刚沉入水中,那快艇已驶到,那一具曾经一度做为他们两人避难所的浮尸,也立即被捞走了。
少顷之后,湖面上冒起两
长约三寸的竹杆,藉着湖水微波的掩护,迅疾地向马帘岛方向移动着。
那冒出水面的竹杆,长度既只有三寸许,体积又小,黑夜中,纵然没有微波的掩护,也难以被人发现。
所以,这老少两人,这会总算是全安了。
又是顿饭工夫,这劫后余生的老少两人,已入进马帘岛边的一片芦苇丛中。
身负重伤,又在湖水中泡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贾伯伯”一则伤及內脏,再则失血过多,更加在湖水中的那一段时间,不得不強行振作,以冀能脫出重围,在一股求生的本能所化的神奇力量的支持之下,当时虽然脸色出奇的苍白,但表面上的精神,却一直都很好,也由于此种情形,少不更事的小明,还以为他的贾伯伯,伤势并不怎么严重哩!
如今,已算是暂时脫出了敌人的魔掌,那股支持他勉強求生,以及对小明未了的责任所汇成的精神力量也随之消失。
当小明双手托着他放在芦苇丛中的地面时,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显然是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一向与“贾伯伯”相依为命的小明,目见此情,不由慌得失去了主意,也噤不住几乎要痛哭失声。
是啊!一个才十五岁的大孩子,不论他的武功有多高,总还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如今,骤然遭受这意外的变故,怎能使他不惊慌失措哩!”
但他內心之中尽管既悲痛,又惊惶,而理智却并未崩溃,他知道此时此地,可决不能发出声音来,因为当他一路潜游中,曾发现至少有三艘梭型快艇已先他一步,到达了这马帘岛上。
万分悲痛中,他贴着“贾伯伯”的耳朵,庒低嗓音,咽声叫道:“伯伯…伯伯…贾伯伯…”
“贾伯伯”勉強睁开失神的眼睛,以微弱而含糊不清的语声道:“孩子,我…我好恨!”
小明一见他的贾伯伯已能说话,不由心中一宽地低声问道:“伯伯,您现在好过一点了么?”
“贾伯伯”凄凉一笑道:“孩子,伯伯已经不行了…”
一阵急
,呕出一大口鲜血。
小明刚刚放松的心弦,不由立即为之一紧,急得他热泪双
,噎声道:“伯伯…您不能…您”
“贾伯伯”凄然一笑道:“孩子,别哭,人,总是要死的…”
小明咽声说道:“不!伯伯,您…您不能死…”
“贾伯伯”道:“孩子,伯伯也不想死,可是,如今…伯伯却不能不含恨以终,孩子,方才你自己曾经说过,你已经是大人了,伯伯死后,你可得好好照护自己…”
小明紧握着“贾伯伯”的手掌,只是咽声连呼着;“伯伯,伯伯…”
“贾伯伯”的语声,越来越低弱了:“孩子,别打岔,就着伯伯还有一口气在,让伯伯跟你多说几句话。”
小明眼含痛泪,点了点头。
“贾伯伯”平静却是微弱地接道:“咱们那茅屋中,你不能再回去了,伯伯断气之后,你必须立即乘夜离开这儿,改装易容,前往湖南长沙的三英镖局,找那总镖头林大年,就说是宋超然的侄子,他一定会收留你的…”
小明截口问道:“伯伯,那么我也是姓宋的了?”
“贾伯伯”道:“是的!你就暂时姓宋吧!”
“暂时?”
“不错!三年之后,等你武功大成时,你就知道一切详情了。”
“伯伯,您如果真的…真的…那么,三年之后我去向谁问那些详情呢?”
“贾伯伯”道:“伯伯为了防患未然,早已准备好了一份详细说明,用油布包好,也早蔵在咱们茅屋…”
倏顿话锋,张开微阖的双目,声气也略为提高,显得无比庄严地说道:“小明,如果你是我的好侄儿,必须在我死前,接受我一个要求!”
小明含泪点头道:“小明答应,您说吧!”
“贾伯伯”仍然是庄严地道:“三年之內,也就是说,你的武功没大成之前,不许你去找那我留给你的东西!”
小明咽声道:“伯伯,小明知道,您必然有必须要如此吩咐的原因,小明决不违背您的吩咐!”
“贾伯伯”慰然一笑道:“好!这才是好孩子!”
微微一顿,又注目接道:“那油布包埋在咱们茅屋后面那湖神庙中的神座下面。”
小明木然地点了点头道:“小明记下了。”
“贾伯伯”那失神的双目已徐徐阉上,口中微弱而断断续续地道:“伯伯衣袋中,有三两碎银…那装烟丝的荷包里有半袋明珠,和…和一块玉佩,那玉佩关系你…的身世,绝不可遗失…
如果盘
不够时,不妨卖掉一粒明珠…”
语声越来越低落,最后一句,几乎已难以分辨,显然,这老人已入进弥留阶段了。
小明忍不住热泪双
,咽声颤呼道:“伯伯…伯伯…”
“贾伯伯”的眼睑牵动了一下,但他已没力量再张开了,只是口中进出断断续续的微弱语音:“人心…险…诈…江湖到…处是…危险…可怜…的孩子,你…你…要…特…别…小…”
那“小心”的“心”字尚未说出,头部一偏,已经断了气了。
此时的小明,本该放声痛哭才能发怈內心的悲愤,但他却紧咬钢牙,強行忍住了,不但没哭,而且抬腕擦干脸上的泪痕,以一种低沉而庄严的语声喃喃默祷着:“伯伯,您好好安息吧!小明一定会完成您未了心愿的。”
他默然沉思了半晌,才动手搜出老人衣袋中的碎银,并解下装烟丝的荷包,小心地揣入自己怀中,然后,托起老人的尸体,走出芦苇,向岛上走去。
在离岸边不远的一株大树下,用那只夺自敌人手中的长剑,挖了一个土坑,将他的贾伯伯埋好,又搬来一块较为平整的大石头,默运玄功,以手掌削平表面,沉思着以金刚指力写上“贾伯伯之墓,小明敬立”九个大字。
他,虽然已知道这位贾伯伯的实真姓名叫宋超然,但他却心中明白,此时此地,还是以用贾伯伯这名称较为妥当。
立好墓碑之后,他向着他贾伯伯的新坟跪了下去,哀哀默祷道:“伯伯,小明要走了,三年之后,小明再来看您,希望您在天之灵,默佑小明,完成您未了的心愿…”
他,本是強忍着満腔悲愤,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但他強煞也不过还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大孩子,眼看着相依为命,生龙活虎似的贾伯伯,如今已长眠地下,剩下自己孤伶伶的一个人,即将走向那不可知的江湖中…
兴念及此,不噤悲从中来,忍不住两行热泪,滚滚而落。
这刹那之间,他想到了很多的事情:自他有记忆以来,即跟这位“贾伯伯”生活一起“贾伯伯”对他,身兼严父、慈母和师尊的三重身份。
多年来,嘘寒问暖,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夙兴夜寐,教导并督促他读书、练武。
自他稍懂人事以来,即实真地感到,尽管这位慈祥的老人,平常待人接物之间,是那么和蔼可亲,表面上是那么乐观而玩世不恭,但他却深深体会到,老人的內心深处,却蕴蔵着严重的隐忧他,真的如老人所言,是一个由路边捡回来的拾得儿么?
为甚么平常老人不让他单独进城?甚至于在岛上也不让他随便走动?而每次入湖打鱼或进城时,为甚么总要他将帽子戴得低低的,只准
出半张脸在外面?
今宵,那些歹徒们,为甚么一定要杀他们两人?
为甚么那红衣美妇帮着他?而且,还一再地注视他,追问他“是不是姓…”那“姓”字底下的字,又为甚么迟迟不敢问出来?
为甚么…
为甚么…
为甚么…
一连串的疑问,使得他的心中,有如
着一团
丝,越理越
。
远处,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和女男笑谑声,随风送来:“坐下来歇一会儿吧!”
是男人的语声,接着,一个媚娇的女人声音“格格”地媚笑道:“方才…那么凶得像…像一只老虎,这会也会感到累了。”
男的暖昧地笑道:“谁教你那么惹火!”
女的接道:“说正经的,方才那湖上的一切,你都看到了,要不是奴家帮你弄到这一份轻松而全安的差使,这会,恐怕你早已给宰掉喂鱼了哩!”
男的道:“是啊!这该算是救命之恩…”
女的截口笑道:“既然知道这是救命之恩,还不快点磕头拜谢!”
男的笑道:“理当磕头,也理当拜谢,男子汉、大丈夫,如果不在红粉佳人跟前多磕几次头,岂不是辜负了这大好膝盖!”
敢情他真的是要磕头了,只听得那女的“噗哧”一声矫笑道;“死相!…别做戏了,咱们还得到处走走,万一那两个真的摸了上来,咱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哩?”
那男的嘻嘻笑道:“娘子令,敢不懔遵!”
一阵杂沓的的脚步声,已越来越近。
那一对女男的对话声,早就打断了小明的思路。
尽管他因年纪太轻,对方那前面几句话,听得不知所以,但后面那几句,却已表明了正是奉命来此岛上,守候他的敌人。
刹时之间,他噤不住热血沸腾,心头杀机骤涌。
但他继而一想:“杀这两个狗女男自是不难,但却难免引来另一批強敌,阻碍我的逃亡,小不忍则
大谋。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目前,还是避开他们为妙…”
心念电转间,人已一式“海燕掠波”平贴着芦苇丛,纵落湖边。
他,年纪虽小,却不仅武功出众,而且,轻功也出奇的高超,以目前来说由上而下的轻轻一掠,十几丈距离,竟如浮光掠影似地一闪而过。
此情此景,别说是那一对狗女男还有一段距离,不能看到,纵然就在附近,也必然会认为方才那浮光掠影的一闪,是自己眼花哩!
小明飞掠湖边之后,就势一滚,已滚入湖水中,只留一个头部在水面,目光一扫,只见左侧约半里外的岸边,正有一艘梭型快艇在随波颠簸着。
他,心念一转:“这倒好,就借这艘快艇一用吧…”
岸上,一声惊“咦”打断了他的思忖:“咦!这儿怎么忽然冒出了一座坟墓来?”
这是方才那女人的语声。
那男的想必是他仔细地看了一下墓碑上的字迹,似乎打了一个寒噤道:“啊!好险!如果如果早来一会儿,这吃饭的家伙可保不住了哩!”
那女的经男的提醒之后,想必也是看了一下墓碑上的字迹,似乎忍不住倒菗一口冷气说道:“这小鬼,好
湛的金刚指力!”
男的道;“要不然,咱们动员了那么的人,怎会抓不住他们!”
女的似乎沉思着道;“老的死了,小的好像刚走,咱们是否该发出信号?”
男的道;“再等一下才发信号,目前,那小子才走不久,万一将他引来,岂不是自找麻烦。
女的娇笑道:“是啊!晚一点发信号,也没人知道你我是为了贪生怕死,故意迟发的啊!”男的道:“别说得那么难听行不行…”
小明暗中怒呸一声:“好一对无聇的狗女男!”
身形一沉,立即向半里外那一艘梭型快艇潜游过去。
他,自幼生长在湖滨,水性之佳,以及在水中动作灵活,跟水中的鱼类比起来,也决不逊
。
半里潜游,在他说来,那实在是太不算一回事了。
当他悄然游达那艘梭形快艇边时,艇中还有一个劲装大汉,正在打盹。
他,左手攀着船舷,右手飞起一指,即待向那劲装大汉点去,但他星目一转间,陡地收回即将点中对方的指力,纵上小艇,以长剑点着对方的前
,沉声喝道:“喂!醒醒!”
那劲装大汉蓦然惊醒,睡眼惺忪中,但觉眼前寒芒刺眼,冷气侵肌,不由机伶伶地一颤。
小明不等对方开口,冷然低喝道:“噤声!立刻开船,送我去凤仪!”
那劲装大汉结结巴巴地道:“小爷…您…”
小明沉声截口道:“小爷就是你们要找的小明,你如果自信不比方才被杀的那些人強,就乖乖地听我的尸那劲装大汉脸色如土,哀声苦求道:“小爷,目前,这湖中…
到处都有人巡逻…”
小明寒声叱道:“千军万马,小爷都杀出来了,几般巡逻艇,算得了甚么!再说,你横直都是死,为何不听我的,以便死里求生!”
说着,一紧手上长剑,剑尖已穿透对方的衣衫!
那劲装大汉连连点首道:“好!我听您的,但小爷脫围之后,可不能再杀我。”
小明一收宝剑道:“那是当然!”
说着,他已在舱中坐下,沉声喝道:“开船,越快越好!沿途有人查询时,你要编一些动听的理由混过去,脫险之后,我不但不杀你,还送你一粒明珠,足够你下半辈子的生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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