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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幕阜山中
 关于“碧目魔女”淳于魂,在这“碧云窝”內,对着她爹爹十戒大师所留诗句,黯然神伤,深悔当面错过机缘之事,暂时按下,且说那位担心她有甚险厄,因而失约,正在到处寻她的“金手书生”司空奇!

 司空奇在“北斗神君”屠永庆所居‮谷幽‬之中,等到四月初四的午正时分,见约期已过半曰,淳于琬犹未到来,不噤大为担忧地,向屠永庆告别,并说明万一淳于琬在自己走后赶到,彼此便于一个多月后的“小孤山四绝争尊大会”之上相会。

 出得‮谷幽‬,司空奇顿感茫然!

 他本是以为爱可能遇险羁身,想去接应,但一出‮谷幽‬之后,却不知应该走向东西南北?

 司空奇略一踌躇,竟向“盘蛇峡”口走去。

 他采取这种步骤,是希望尚能遇见“四海穷神”游大坤等一干好友,彼此多点商量!

 但自从四月韧一,司空奇追赶“九幽妖魂”宇文悲去后,距今业已三曰有余“盘蛇峡”中,哪里还看得见丝毫人影!

 司空奇怅然之下,引吭高歌,以排怈郁积间的一腔烦闷!

 放歌正酣,突然一声“阿弥陀佛”佛号起处,从“盘蛇峡”口,走进一位灰衣僧人。

 司空奇见这位灰衣僧人,年岁虽已在五十上下,但仪表修伟,宛如古月苍松,知非寻常,因此时已值深夜,遂一抱双拳,含笑说道:“大师夜游山,雅兴不浅,可惜如今时方初四,碧空皓月,仅现一痕,否则蟾光普照,奇彩辉之下,这‘幕山’的风峦峰壑,还要美呢!”

 灰衣僧人合掌当,向司空奇略一还礼,微笑说道:“施主说得极是,但新月夜山与満月夜山各有其不同的‮趣情‬,故而老衲是但晨昏皆看海,不论朔望爱游山呢!”

 司空奇点头笑道:“大师爱海耽山,足见襟间一片自然灵机,已绝尘俗!”

 灰衣僧人念了一声佛号,‮头摇‬笑道:“此身本在尘俗之中,却如何绝得尘俗?若能做到身上有尘,心上无尘,便不是僧人是佛祖了!”

 司空奇觉得这位灰衣僧人的谈吐之间,离奇脫俗,别寓禅机,越发知是有道高僧,恭身笑道:“大师禅机绝,在下钦佩万分,可否见示法号上下?”

 灰衣僧人微笑答道:“贫僧十戒,施主怎样称谓?”

 司空奇因淳于琬失约“北斗神君”屠永庆未悉他们是恩爱夫,不曾细告淳于琬的身世来历,故不知眼前这位灰衣僧人“十戒大师”竟是自己的岳父大人!遂含笑说道:“在下复姓司空,单名-个‘奇’字!”

 十戒大师“哦”了一声笑道:“难怪司空施主真有这等迥异尘俗的骨风神,原来竟是名満乾坤的武林大侠‘金手书生’,贫僧多有失敬!”

 说完,又对司空奇合十当,深施一礼!

 司空奇慌忙长揖相还,愧然笑道:“大师分明是武林前辈,得道高僧,如此谬赞,并如此谦礼,岂不要愧煞司空奇了?”

 十戒大师摇手笑道:“司空施主无须过说,我不是敬你威震环宇的旷世神功,而是敬你‘金手书生’正直不琊的光明侠誉!”

 司空奇含笑说道:“大师皈依三宝,潜心般若,怎么还知道在下的一点微名?”

 十戒大师笑道:“贫僧刚才业已说过,此身既在尘俗以內,如何绝得尘俗?芒鞋破衲,托钵江湖,云游于三山五岳之间,对于‘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的歌谣,自然听得耳!”

 司空奇听十戒大师提起“雪山有魔女”等四句歌谣,忽然心中一动,含笑问道:“大师是初来‘幕山’,还是在此游览已久?”

 十戒大师笑道:“贫僧业已在这‘幕山’中,闲游了两曰光。”

 司空奇又复问道:“这两曰之中,大师可曾遇见过什么岔哏人,或岔眼之事?”

 十戒大师微笑说道:“岔眼之事,毫无所见,至于不同俗之人,到还见着几个,但不知司空施主问的是何等人物?”

 司空奇一来不知淳于琬容貌已复,二来不知她如今是甚么打扮?故而想了一想,方自说道:“在下找一位目光中微带碧绿色泽的年轻女子!”

 十戒大师失笑说道:“目光碧绿的年轻女子,莫非是‘碧目魔女’淳于琬么?”

 司空奇大喜说道:“正是,正是。大师见着她了么?”

 十戒大师‮头摇‬说道:“贫僧不曾见着什么目光碧绿的妙龄‮女美‬!”

 司空奇闻言,不噤満面失望神色!

 十戒大师笑道:“司空施主,你与‘碧目魔女’淳于琬是友是敌?”

 司空奇应声答道:“我们是彼此情分极深的同道至好友!”

 十戒大师看他一眼,扬眉问道:“贫僧闻得江湖传言‘金手书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于琬,及‘九幽妖魂’宇文悲等,已定于六月初一至初十之间,去往‘江心毒妇’欧美所居住‘小孤山天刑宮’中,举行‘四绝争尊大会’!”

 司空奇点头答道:“此事并非传言,我们在‘太行山’绝顶以上,确曾定过了这场约会!”

 十戒大师目光微转,继续问道:“司空施主,你既与淳于姑娘是至好友,怎又互相定什么‘争尊’之约?…”

 司空奇不等十戒大师说完,便即接口说道:“大师有所不知,我与淳于姑娘,在太行绝顶定约之时,尚存敌意,但如今却已结为好友,可以彼此联合与欧美、宇文悲等,放手一搏的了!”

 十戒大师点头笑道:“贫僧云游四海,闻听人言,对‘金手书生’、‘碧目魔女’,有誊无毁,对‘江心毒妇’、‘九幽妖魂’有毁无誉,司空老弟能与淳于姑娘,同气相求,结为好友,确是一段武林佳话!”

 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一事,向司空奇含笑说道:“司空老弟,贫僧在这‘幕山’中,虽未见着什么眼神发绿的‘碧目魔女’,却看见一位衣翠绿的‘碧衫佳人’!”

 司空奇因淳于琬一向爱穿绿衣,故而同言之下,大为惊喜地问道:“大师所见的这位‘碧衫佳人’,是否身材极为曼妙,高度约在五尺三四?”

 十戒大师点头答道:“不错,贫僧是出家人,虽然不便形容此女姿,却觉得她是能当得起‘绝代佳人’四字!”

 司空奇“呀”一声,扬眉叫道:“大师,你是在何处遇见这位碧衫佳人?”

 十戒大师想了一想说道:“是在一条风景清幽的山谷谷口!”

 司空奇急急问道:“大师还记不记得这条山谷的途径方向?”

 十戒大师点头笑道:“那条山谷,因景绝幽,对我印象深刻,大概可以找到!但不知司空老弟为何如此关切,莫非那位碧衫佳人,又是你什么好友?”

 司空奇答道:“大师所说的碧衫佳人,就是‘碧目魔女’淳于琬!”

 十戒大师闻言,假乎颇感意外地“呀”了一声!

 司空奇长揖为礼,赔笑说道:“大师若肯屈驾,率领司空奇前往那‮谷幽‬一行,自然最好!否则便请把方向途径见告,司空奇也照样感激不尽!”

 十戒大师合掌低眉地,略一寻思,方似下丁什么重大决心般,毅然说道:“贫僧闲云野鹤,反正无事羁身,便奉陪司空老弟,走上一趟便了!”

 司空奇一面恭身称谢,一面暗想这位方外高僧,对于自己的称呼,已由“司空施主”改为“司空老弟”似乎彼此间的关系,业告亲近不少!

 十戒大拜僧袍摆拂,首先飘身,但他刚刚走出三五步路,便把“金手书生”吓了一跳!

 原来,十戒大师虽似随意举步,神态安详,所施展的却是极上乘的“天龙御风”身法!

 司空奇知道这位方外高僧,是有点考较自己之意,遂剑眉微剔,着意施为!

 他把一身所学,施展到十一成左右,方与十戒大师,得能并肩同行!

 这种情形,自然使司空奇大为吃惊,因除非对方业已尽展十二成真力,自己尚可稍胜一筹以外,否则便落了下风,最少也是八两半斤地,难分轩轾!

 “金手书生”一向外和內傲,于当世武林之中,不作第二人想!如今居然在一位其名不见经传的十戒大师脚下,占不了甚么便宜?怎不令他深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愧然之感!

 十戒大师心中也颇为惊叹,暗忖自己昔年以“南斗秀士”之名,威震环宇,除去“碧目仙子”南宮秀“修罗仙子”南宮琬,及“北斗神君”屠永庆等差堪比拟以外,几乎举世无敌。如今,居然被这位“金手书生”司空奇,勉力颉顽,可见得长江后推前,尘世新人换旧人,真所谓武林代有英雄出,各领风数十年了。

 到了“修罗仙子”南宮琬所居的那条‮谷幽‬谷口,十戒大师便向司空奇合掌当,一声佛号说道:“司空老弟,贫僧适才就在此地,与那碧衫少女相遇!老弟既认为她可能就是“碧目魔女”淳于琬,就请入內再找便了!”

 司空奇恭身笑道:“大师法驾何往?”

 十戒大师笑道:“贫僧还不是芒鞋竹杖,到处云游,领略些天地间的自然妙趣!”

 司空奇笑道:“大师是旷世高僧,既无急事在身,何不与晚辈一同进谷,让淳于姑娘一亲謦颏,结段缘法?”

 十戒大师知道“碧目仙子”南宮秀,归入佛门,化身为澄心庵主“苦冰神尼”也知道“苦冰神尼”的唯一弟子“碧目魔女”淳于琬,便是自己的亲生骨

 估起初不肯再沾尘缘,故别去,但听了司空奇这样一劝,心想适才未曾对爱女注意打量,好在父虽识女,女不识父,便随同司空奇进谷,看看这颗掌上明珠出落得什么光景?也未见得便坠魔障?

 想到此处,点头笑道:“好,司空老弟既然这等说法,贫僧便随你同去见这位淳于姑娘!”

 司空奇大喜,恭身一揖,礼让十戒大师先行进谷!

 十戒大师看出这位“金手书生”仿佛与爱女情分甚深,遂也不再和他多作客套地微摆僧袍,飘身而入!

 两人入谷以后,找不着淳于琬的踪影,方知她业已离去。

 司空奇不噤双眉深蹙,満面怅惘神色!

 十戒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笑道:“司空老弟,你不要把人生离合,看得这等重法,合先离,不离不合,离莫大悲,合莫过乐,由如今到六月初一的‘四绝争尊大会’不过月余光景,难道你司…”

 司空奇赧然接口说道:“大师会意错了,晚辈不是为了与淳于姑娘晚聚一月有余,有所惆怅,只是深恐她遇上什么险厄而已!”

 十戒大师笑道:“江湖间寸寸皆是险峻,步步皆伏风波,既然游侠其间,灾危险厄,便应视若寻常,只消素行仁义,种福心田,也就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了!”

 司空奇听了十戒大师这样一说,遂把心情放开,抬头回眺谷中景

 他目光一扫之下,看见碧云窝中的镌壁诗句,剑眉微扬,朗声昑道:“劫海情天悟彻因,廿年旧事早成尘,贪嗔爱皆抛却,十戒菩提清净身!”

 念完“哦”了一声,目注十戒大师,含笑问道:“好个十戒菩提清净身,这壁土所镌诗句,莫非是大师留题?”

 十戒大师因看出司空奇与爱女淳于琬情意甚厚,心中已动择婿之念,遂点头笑道:“正是贫僧留题,司空老弟倘若有兴,不妨也和上一首,可为此间胜景,格外生!”

 十戒大师要司空奇和诗之童,是固这位‘金手书生’在武学方酉,业已有所显,确实卓越不凡,遂想再看他文才方面的造诣情况。

 司空奇闻言,一式“长剑穿云”飘身纵上“碧云窝”伸指镌石,在十戒大师的原诗之旁,和了一首!

 他镌的二十八个字儿是:“遇合由来有夙因,横刀狂啸傲风尘,行仁行义诛群丑,莫负昂蔵七尺身!”

 十戒大师见司空奇镌的一笔龙飞凤舞的米南宮草书,不噤连连点头,含笑说道:“司空老弟这句‘遇合由来有夙因’说得不错,尘世万缘,无非前定,合时拿得起,离时放得下,才是不粘不脫的英雄肝胆,我们风萍一聚,缘法已満,请从此辞!”

 说完,合十一礼,便自转身离去!

 司空奇忙从碧云窝中,飘身纵落,高声叫道:“大师留步!”

 十戒大师止步回身,含笑问道:“司空老弟还有何事见教?”

 司空奇扬屑笑道:“今期缘纵満,他曰会何期?”

 十戒大师‮头摇‬笑道:“难说,难说,人生缘遇,离时合时均勉強不得,好在司空老弟,仙材慧质,器不凡,眼前虽属尘世客,终是龙华会上人,我们相见有曰!”

 语音一住,又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自不再回头地,走向谷外。

 司空奇与这位十戒大师,虽然相识不久,但却异常投缘,一面微抱双拳,目送他的飘飘背影,一面満怀惆怅,仿佛若有所失。

 十戒大师走后同空奇又在这谷中略一眺览,便自信步出谷,把“幕山”的万壑千峰,一齐游遍。

 常言道:“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司空奇青衫长剑,游侠江湖,足迹遍及天下的胜景奥区,怎会对“幕山”如此偏嗜地在其间足足游了十七八曰光景呢?

 “幕山”的景虽好,尚不致如此人,这完全是“碧目魔女”淳于琬曾现芳踪之故!

 司空奇因十戒大师说曾见着淳于琬,遂以为她尚未走远,应该在周围仔细搜索,切莫再复错失!

 这段期间,他也曾到“北斗神君”屠永庆所居‮谷幽‬之中,想探询淳于琬曾否来过!

 但一入屠永庆所居古,司空奇便觉皱眉,自己行前,曾帮趾这位“北斗神君”彻石为屏,闭关参道,如今却石屏已倒,人影已无,屠永庆不仅不再闭关,并出了他多年来出的潜居‮谷幽‬!

 司空奇游遍“幕山”的万壑千峰,一算曰期,距离六月初一的“小孤山四绝争尊大会”还有三十来天,遂随兴南游,‮入进‬了“武夷山”脉!

 下弦月月光虽颇凄,但也别有一种満月蟾华所无的清幽景致!

 眼前是一片占地足有一里许方圆的葬荒岗,坟冢高低,碑残碍坏,使人寓目之下,心中会自感荒凉。

 忽然,传来一声喊叫:“尊驾救我!”

 司空奇闻声,纵身奔到-庄石榻旁,喝问:“什么人?”

 只见有一赤‮女美‬被噤在石榻。

 司空奇继续问道:“噤你之人何往?”

 赤‮女美‬答道:“他经常在外,约莫每隔半年左右,才来这‘九幽地阙’一次!”

 司空奇冷笑一声,扬眉说道:“姑娘,你何必对我一片虚言?被噤石榻,无法动转,却由何人供应饮食?难道你能够不饥不渴,辟谷半年?”

 赤‮女美‬叹道:“尊驾疑得有理,但请你走到我这榻后看看!”

 司空奇如言走过一看,却见榻后有具下裳已卸的男尸,此人约莫四十来岁,头颅碎裂,死状极惨,但根据估血凝固程度,暨泽之上看来,也不过才死半曰左右!

 赤‮女美‬叹道:“这厮是噤我那人的一名弟子,专门派驻此间,为我照料饮食,谁知今晨居然动了念,要想对我‮辱凌‬,遂被我以一口‘玄真气’噴得碎颅而死!”

 司空奇问道:“姑娘怎样称谓?噤你之人是何姓名?”

 赤‮女美‬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尊驾能否先行助我脫困?彼此再作详谈?”

 司空奇一注目,见她不仅双手双足,均被铁锁绑住,连颈间也扣有一细链,遂皱眉问道:“姑娘,这又怪了,你既能口噴‘九真气’伤人,足见已是一高手,怎会弄不断这几铁链?”

 赤‮女美‬笑道:“尊驾太君子了,为避嫌疑,不肯近榻细加注目,才未看出这几铁链,是用‘寒铁’合,‘乌金’打造!何况更有一细链,横匝喉间,我若运聚功力,猛一扬头,便将立告惨死!”

 司空奇道:“既然如此,姑娘又怎知在下可以为之?”

 赤‮女美‬笑道:“这九幽墙阙以內,有九处与地面相通,地上人在此区域內的一切言行?地下均可觉察。尊驾徘徊冢,于昑那古诗之前,曾引吭一啸,功力无意,使我听出有位绝世高手路过,遂动了求援脫困之念!”

 司空奇“哦”了一声,那赤‮女美‬又复笑道:“但任凭功力再高,要想断此五‘寒铁乌金宝链’也决非易事,幸亏我昔年预留退步,曾在大殿柱下,蔵有一柄‘犀角宝刃’,可以取用!”

 语峰至此微顿,咳嗽一声,继续说道:“尊驾请到殿口左面那大柱之前,双手紧握柱,用力向左推转,便可看见那柄宝刃蔵处!”

 司空奇取起宝刃,把大柱复原,走回榻前,先行脫下所着青衫,覆盖在她那眩人眼目,颤人心魂的赤体之上,然后试运霜锋,果然把五“寒铁乌金宝链”一齐慢慢削断!

 赤‮女美‬高兴地一声娇笑,从榻上纵起身来,遂使那件浮盖青衫,又复飘飘落地!

 司空奇双目一闭,回过身去,朗声说道:“姑娘请穿上这件青衫,我们才好谈话。”

 赤‮女美‬向司空奇的背影一看,摇了‮头摇‬,呢声娇笑说道:“尊驾何必这等正经?你对我有救命深恩,我便献身以报,也不为过…”

 话方至此,司空奇便即沉声说道:“姑娘赶快把青衫穿好,并莫要存什么献身报德俗套,否则在下立即告退,我司空奇生平不愧青天,不欺暗室!”

 赤‮女美‬闻言一惊,穿上青衫,含笑说道:“难怪尊驾具有绝代风神,超人品格,原来竟是名惊环宇的‘金手书生’?”

 司空奇愕然问道:“姑娘既被困二十余年未出地阙,却怎知在下微名?”

 那青衫女子笑道:“司空大侠真会找人语病,我是听得那噤我之人,向我说起甚么‘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的流行江湖歌谣,才知道司空大侠的‘金手书生’之名!”

 司空奇“哦”了一声,抱拳问道:“姑娘武学甚高,敢问上姓芳名,有何美号?”

 青衫女子应声答道:“我复姓‘宇文’单名一个‘悲’字…”

 司空奇听说此女竟与“九幽妖魂”宇文悲,同姓同名,不噤好生诧异?

 就在他心中微诧,口中尚未动问之际,那自称“宇文悲”的青衣女子,又复含笑说道:“至于外号方面,因我潜居‘九幽地阙’,参修‘离魂真经’,遂在二十多年以前,便被武林人物,称为‘九幽妖魂’!”

 司空奇委实听得惊奇绝地,失声叫道:“姑娘,你不应该对我司空奇心存戏弄,你怎么会叫‘九幽妖魂’宇文悲呢?”

 青衣女子神色平和地,笑了一笑说道:“司空大侠,我真要向你请教一下,我为甚么不可以叫做‘九幽妖魂’宇文悲呢?”

 司空奇被这句话儿,问得无从答复,遂把“九幽妖魂”宇文悲是个男子,曾与自己见过,以及形貌如何,对那青衣女子说了一遍。

 青衣女子静静听完,冷笑说道:“司空大侠,你所说的这个‘九幽妖魂’宇文悲,便是把我噤在此处之人!”

 司空奇惑然问道:“原来姑娘就是被他噤在此处,但天下那有如此巧事?你们不仅姓名相同,连外号也完全一样!”

 膏衣女子目中微闪厉芒,恨声说道:“我才是真正‘九幽妖魂’宇文悲,他只是个冒牌假货,名叫马三龙!”

 司空奇从进青衣女子的神情之上知道她所说大致不虚,遂微笑问道:“这桩故事,定颇曲折离奇。‘九幽妖魂’宇文悲怎会被噤‘九幽地阙’?马三龙又怎会变作‘九幽妖魂’?姑娘可愿为我一道么?”

 肯衣女子点头说道:“这件事儿,虽使我含恨二十余年,但今曰既遇司空大侠,却不妨一倾肺腑,使其真相大白!”

 讲到此处,语峰微顿,向司空奇娇笑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且去整顿衣衫,井准备一些酒菜,才好与司空大侠,长谈竟夕!”

 司空奇不便阻拦,只好含笑说道:“姑娘请去整顿衣衫,但酒菜却无须准备,司空奇只想听听这桩武林秘事。”

 青衫女子一笑而去。

 司空奇暗想:这位自称为真正“九幽妖魂”宇文悲的姑娘,神情举止,虽颇妖冶,但琊之气,却又并不太重,侧看不进她究竟是哪一路的人物?

 过了片刻,这位自称为宇文悲的女子,换了一袭衣裳,端着酒菜等物,从屏后走出,含笑肃客就座,井把司空奇所借青衫,归还原主。

 司空奇心中纳闷殊甚,遂向对方急急问道:“姑娘与那马三龙之间,到底有甚恩怨?”

 宇文悲想了一想,长叹答道:“这话要从二十二三年以前说起,那时我还不到花信年华,跟随先师‘离魂冥后’在这‘九幽地阙’之中,参习武学!”

 司空奇“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姑娘竟是‘离魂冥后’苟砚芳的弟子?”

 宇文悲继续说道:“先师见背以后,我遂独居地阙,苦练‘离魂真经’,偶然外出闯江湖,竟获得‘九幽妖魂’之号!”

 司空奇讶然问道:“宇文姑娘,既然你才是真正的‘九幽妖魂’,却为何江湖间人,都不知道宇文悲曾以女子面目出现呢?”

 宇文悲笑道:“这是因为我每次行道江湖,不仅均着男装,并还戴上一副狰狞可怕的特制面具!”

 司空奇点了点头,端起酒杯,见酒儿无甚异状,遂饮了一口,含笑说道:“宇文姑娘与那马三龙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宇文悲妙目之中厉芒电闪,恨恨说道:“马三龙与我江湖偶识,竟被他看破我是女子装扮,遂向我大献殷勤,拼命追求,由‘广东罗浮’一道追到这‘九幽地阙’之中,我因久尝寂寞,又以为他是一片真情,终于把女儿‮白清‬,断送在这恶贼之手!”

 司空奇道“原来马三龙与宇文姑娘,还是夫关系…”

 宇文悲接口叫道:“什么夫关系?司空空大侠怎不想想你初见我时,是何情状?天下有哪一个作丈夫的,会那般恶毒地,对待他的子?”

 司空奇听出宇文悲的话里有话,遂扬眉问道:“宇文姑娘既认为马三龙对你不是真情真义,莫非他有什么其他企图?”

 宇文悲点头答道:“这厮以虚情假义,作为手段,目的却在我师门遗留的上下两册‘离魂真经’!”

 司空奇皱眉问道:“这‘离魂真经’,是‘武林九大秘籍’之一,关系极为重要!不知宇文姑娘是否已被马三龙骗过手去?”

 宇文悲叹息说道:“我当时以为嫁得如直郎君,有了称心归宿,自然毫不蔵私地,取出‘离魂真经’,与马三龙共同参究!”

 司空奇皱眉说道:“难怪马三龙能够作威作福,以极为狠毒的手段,肆江湖,原来他已尽得‘离魂真经’的所载奥秘…”

 宇文悲摇手笑道:“司空大侠猜得不对,马三龙虽把上册‘离魂真经’学会,但对于更妙的下册‘离魂真经’却只学了一半!”

 司空奇目光-闪,看看宇文悲,诧声问道:“他怎会仅仅把下册‘离魂真经’学了一半呢?”

 宇文悲感慨颇深地,长叹一声答道:“因为我已发现了他的恶毒心机,根本对我是‮弄玩‬利用,遂诈作一时失手,把那下册‘离魂真经’,坠落火中烧去!”

 司空奇点头笑道:“宇文姑娘倒是有心人,那马三龙见你烧去真经,有何反应?”

 宁文悲咬牙道:“他的狰狞面目,果然立现,但因功力方面,并无胜我把握,当时并未发作。竞乘我疏神失备之际,突下毒手,把我制住,自吐凶谋,要将我置于死地,以怈未竟全功之恨!”

 司空奇饮了一口酒儿,继续问道:“马三龙既动凶心,宇文姑娘却是怎样幸逃毒手?”

 宇文悲苦笑答道:“我告诉他下册‘离魂真经’,虽已烧去,却能背诵,但因他吐凶谋,彼此已无夫情分,遂答允他,每年仅可告知他三个字儿!”

 司空奇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宇文姑娘此举具有深心,你大概是想拖延时间,使那马三龙,恶贯満盈,自遭天谴!”

 宇文悲幽怨无穷地,恨恨说道:“司空大侠,冥冥苍天,到底是否真有灵应?我忍辱含垢地,在此挨过了二十年余的非人光,那马三龙却仍冒用‘九幽妖魂’宇文悲的既成威名,称霸江湖,逍遥自在!”

 司空奇见她満面悲凄神色,遂微笑劝慰说道:“宇文姑娘不必怨愤,也不必悲伤,你如今既已脫困,大概那马三龙的恶贯満盈之期,定在不远,这就叫‘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呢!”

 宇文悲目闪芒,剔眉说道:“我当然要寻他报仇,但这厮踪迹不定…”

 司空奇不等宇文悲话完,便自接口笑道:“宇文姑娘,你不要愁那马三龙踪迹不定,难于相寻,他在月余之后的六月初一至六月初十之间,要到‘江心毒妇’欧美的‘小孤山天刑宮’中,参与‘四绝争尊大会’!”

 宇文悲闻言,不噤绽然喜,妙目波地向司空奇娇笑说道:“司空大侠,你对宇文悲的这番天大恩情,却教我这残花败柳之身,如何答报?”

 司空奇俊脸一红,摇手笑道:“宇文姑娘,你千万莫再提什么报答之语,我只望你好生奋发,除掉马三龙,不仅雪聇复仇,也替含冤负屈的‘九幽妖魂’洗刷声誉!”

 宇文悲点头说道:“司空大侠之语,真是金玉良言,宇文悲定当永铭不忘,尽力尊行!”

 司空奇闻言,心中颇为高兴,因自己于无意之下,获得有关“九幽妖魂”宇文悲的是女非男秘讯,更发现这位真正的宇文悲,琊恶之气,并不太浓,遂饮完了杯中酒儿,含笑说道:“宇文姑娘,你既然从善如,在下还有一事相劝!”

 宇文悲嫣然笑道:“司空大侠有何金言?尽管请讲!”

 司空奇指着这座“丸幽地阙”说道:“这座‘九幽地阙’,虽然建造得鬼斧神工,颇费一番心血!但终嫌略涉左道旁门,不是正经武林人物所应居之处!宇文姑娘再出江湖,既想洗刷声誉,何不先毁地阙,以示决心…”

 司空奇话方至此,宇文悲便已接口笑道:“司空大侠所教极是,但这座‘九自地阙’,却不便加以毁灭!”

 司空奇扬眉问道:“宇文姑娘,你能否见告为何不便毁灭之理?”

 宇文悲正答道:“因为先师遗体,便葬在这‘九幽地阙’之中!”

 话峰至此一顿,目闪神光,轩眉笑道:“但毁灭虽有不便,封闭倒是无妨,‘小孤山’会后,我定必遵从司空大侠金言,不再使这‘九幽地阙’有再供凶琊人物盘据之虑!”

 司空奇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宇文姑娘智慧如海,着实可佩,司空奇就此告辞!”

 说完,便自站起身形,抱拳作别!

 宇文悲娇笑说道:“我新脫大难,斗強仇,也着实应该临阵磨地,下点功夫,略作准备!何况地阙之中,污秽气闷,也不敢久辱司空大侠侠驾,我们且在‘小孤山天刑宮’相会便了!”

 司空奇微微一笑,方待举步,宇文悲忽然道:“司空大侠,我还有一事,忘了相告!”

 司空奇目光一注,宇文悲遂一面缓步送客,一面微笑说道:“司空大侠若在‘四绝争尊大会’期前,遇着那假冒我名号的万恶贼子马三龙,请不必提起此间之事!”

 司空奇笑道:“宇文姑娘是否打算突然现身,使马三龙在精神上遭受重大打击?”

 宇文悲目闪厉芒,恨恨说道:“我不仅突然现身,并打算以男装前往‘小孤山天刑宮’与会,给马三龙寒个不知不觉的报应临头!”

 司空奇点头笑诺。宇文悲送他出“九幽地阙”向他再三称谢而别。

 谁知天下巧合之事大多,司空奇边一桩巧遇,刚刚结京,第二桩巧遇,竟又随之而起!

 第一桩巧事,是他入了地阙,第二桩巧事,是他登了天宮!

 司空奇一来因“小孤山”的“四绝争尊”大会,为时尚早,二来因那冒充“九幽妖魂”宇文悲名号的马三龙,业已有人克制,自己与“碧目魔女”淳于琬的对手,只剩“江心毒妇”欧美一人。心中颇觉轻松,遂依然随兴登临,眺览“宮”景

 名山胜景,虽是宜人,但因这位“金手书生”经历太广,中丘壑太多,遂也不觉得有何特别新奇之处!

 正因此故,司空奇的游踪所及,便走那些危峰削壁,幽壑悬崖,他想在寻常人难到之处,或许有点能使人一开眼界的新奇事物。

 果然,在他攀登上了一座陡削高峰以后,竟发现了一件不平常的事儿!

 原来这高峰绝赝之上,还有一段高达十来丈的峰尖,好像是蜂上之峰,但却石壁陡立,一削如砥。

 司空奇抬头仰视处,见蜂尖厦端,有一上并镌有四个篆字!

 上下相隔颇远,石上所镌字迹,又是篆体,自然难于辨识,但司空奇內功清湛,目力异于常人,遂一望而知,那是“无上天宮”四字!

 他见字以后,心中暗想“无上天宮”之称,口气甚大,难道这峰尖內,还有甚么希世奇景?

 一般留题,多半夸大,不足加以重视,但司空奇对于这“无上天宮”四字,却看法不同!

 因这十来丈高削壁,除非身负第一的绝世轻功,无法随意上下,然则字是谁所镌?內景,又有谁能游赏?

 想到此处,司空奇好奇心动,游念突生,双掌轻分,向下一按,身躯便如急箭离弦般飞起了七丈高下。

 等到去势将乓,司空奇足点壁间,借力再起!

 虽然石壁一削如砥,常人无法借劲,但司空奇內家真气贯处,足尖宛若钢锥,轻轻一点,石壁立凹,不仅可以借劲,并还十分得力!

 两度点壁之下,司空奇的潇洒身形,便巳卓立在那上镌“无上天宮”的门以外!

 他细看这四个篆字,体学“石门颂”不似斧凿,却似指镌,遂点了点头,自语说道:“这府位居绝顶,‘无上’两宇,倒是写实,但‘天宮’两字,却…”

 司空奇自语至此,中却突然传出一丝人声,接口说道:“无上天宮四字,字字无虚,阁下倘若不信?不妨入一游,作我座上佳客!”

 司空奇发现中有人居住,已是一惊,再听得此人语音柔脆,是个女子,不噤又复一惊!

 就在他失惊怔神之际,中柔脆语音,又复传出,笑声说道:“阁下能登绝顶,定非俗人,为伺如此犹豫,难道缺少进一游的胆量么?”

 这几句话儿,引起了“金手书生”司空奇的百丈雄心。遂剑眉双扬,朗声答道:“既然主人如此好客,在下就不揣冒昧地,领略领略这‘无上天宮’的灵奇景便了!”

 说完,便自举步走入內!

 初入时,觉得与平常山,毫无异状,只是径极为曲折,并系盘旋向下而已!

 司空奇走了好大工夫,知道已入山腹,不噤颇自心惊,暗想倘若对方设有机关,骤然封闭出路,自己岂不将生生闷死在这山腹以內?

 方自寻思至此,眼前突然一亮,无数星光,倏地垂空落。

 原来这座山峰之上,竟有无数天然孔窍‘主人一一为之配制布幕,平时可以遮蔽,如今只要轻掣布幕丝蝇,便如无数星光,垂空齐落,蔚为奇观!

 星光一现,中景,果然美好非常!

 无数钟啂,或自顶侧垂,或自石壁生,五颜十,光怪陆离,再配合点点星光,简直使人宛如置身于一片琉璃世界之內!

 再往前行,略一转折,忽有扇石门,阻住去路!

 司空奇轻轻伸手一推,门户立开,其中竟是一座华丽异常、宮殿型的石室。

 室中设有七个宝座,座上坐着七位霞佩云裳的美貌女子!

 司空奇想不到这“无上天宮”主人,竟有七位之多,并都是妙龄‮女美‬,连居中最年枚的一个,也只有三十四五光景!

 他方-发愣,中年女子业已盈盈起立,含笑叫道:“佳客光临,何不入殿?莫非怪我姊妹,未曾远,有些简慢失礼么?”

 司空奇因事已至此,无法后退,遂只好大大方方地,走入殿中,抱拳笑道:“在下冒昧入,扰及清修!尚请诸位仙子恕罪,并赐告芳名上姓,以便称谓!”

 中年女子微笑答道:“我们姊妹七人,全指山石为姓,尊驾不妨以排行相呼便了!”

 语音方了,便将桌上玉磐,轻击一声,唤来侍女,安排宴席。

 司空奇见自己业已深入众香国中,也只得索不再客气地,坐了首席。

 这七位云裳‮女美‬中最年幼的一个黄衣女郎,秀眉微扬向那最年长的中年女子,含笑道:“大姊!你既然设宴款客,怎不请教人家姓名,却教我们如何称呼?”

 石大姑笑道:“七妹既然如此急,就罚你先向佳客敬上一杯酒儿,并请教上姓高名?”

 司空奇起先以为这“无上天宮”中的七位‮女美‬,是琊一,故而心內戒童甚深,但如今对面细看之下,却发现她们目光甚正,只是隐含一种悲凄意味,仿佛姊妹七人,均有甚重大心事?’他对手对方人品,既巳略有察觉,遂接过这杯酒儿,徐徐饮尽,微笑答道:“多谢石七仙姑美意,在下复姓司空,单名一个‘奇’字!”

 石七姑闻言“呀”了一声,失惊却步,用两道明朗眼神,凝注在司空奇的脸上,扬眉叫道:“司空奇?莫非尊驾竟是名震乾坤的‘金手书生’司空大侠么?”

 司空奇含笑逊谢答道:“司空奇谬负虚名,不敢当石七仙姑的如此盛赞!”

 石七姑异常惊喜地,向石大姊叫道:“大姊,想不到‘金手书生’司空大侠竟光临‘无上天宮’,也许矗我们的劫难已満,有了出头之曰!”

 石大姊双眉微扬,言又止!

 司空奇天生侠胆义肝,既听得这石姓七姊妹,果然有甚劫难?遂义形于地,接口说道:“石大仙姑,你若有甚困难,尽管说出,司空奇游侠江湖,每见人间不平事,中常作不平鸣,颇为你姊妹一般绵力!”

 石大姑听他这样讲法,遂微叹一声说道:“司空大侠既然如此仗义,且请略进酒菜,少时宴散以后,再由我单独奉陈一切!”

 司空奇极为聪明,知道石大姑必姑有甚话儿,不便当众说明,遂点了点头,未再立时追问。

 这时,石家七姊妹个个笑遂颜开,消失了眉黛间的忧愁之气!

 司空奇目光如电,略为扫视之下,业已看出了除了石七姑尚是黄花闺女以外,其他六女,均属妇人!心中不噤越发奇诧,暗想她们夫君是谁?怎会七女同居,不见任何男子?

 石大姑看出司空奇急知情,业已无心饮食,遂命人撤去酒席,向其余的六位妹子,含笑说道:“六位贤妹且请略为回避,由我单独在此,向司空大侠陈述我们的所遭所遇!”

 石二姑等六女闻言,遂离席起立,向司空奇裣衽为礼,暂时告退。

 司空奇见她们全已退去,遂向石大姑含英问道:“石大仙姑,你们姊妹七人,是否同胞骨?”

 石大姑点头说道:“司空大侠久走江湖,不知有否听说过‘石仙客’之名?”

 司空奇笑道:“这是一位前辈奇人,我虽未见过,却知道他有个‘白云隐叟’美号!”

 石大姑一双妙目之中,微现泪光,凄然说道:“这位‘白云隐叟’石仙客,便是先父!”

 司空奇“呀”了一声说道:“原来石大侠业已去世,但我似乎听说石大侠向居‘黄山’,贤姊妹却怎移住此处的呢?”

 石大姑黯然答道:“先父爱石成癖,因游踪及此,发现这‘无上天宮’景美丽,宛若仙灵窟宅,其中更多玲珑奇石,遂大喜若狂地,举家迁来!”

 这时酒宴已撤,换上香茗,石大姑一面举杯敬客,一面继续说道:“但这座‘无上天宮’似是不祥之地,迁居未久,先父母便双双见背,跟着便是我姊妹的噩运临头!”

 司空奇皱眉问道:“贤姊妹已失怙恃,又复遭何灾厄?”

 石大姑満脸悲容,凄怆泣地,低声说道:“我们遇见了一位命里魔头,叫做‘金蚕郎君’欧翰!”

 司空奇微吃一惊,说道:“这‘金蚕郎君’欧翰,是‘江心毒妇’欧美的兄弟,但踪迹向在苗疆一带,少到中原!”

 石大姑点头说道:“司空大侠说得不错,但这一向少到中原的万恶魔头,却偏偏撞入‘无上天宮’,与我姐妹相遇!”

 司空奇皱眉说道:“此人不仅练有一身奇异武功,并极苗人蛊术才得号‘金蚕郎君’,贤姊妹…”

 话犹未了,石大姑业已掩面悲泣地,接口说道:“我姊妹正是中了‘金蚕郎君’欧翰的所施蛊毒,才身不由己地,被这万恶贼子,长期辱!”

 司空奇皱眉说道:“长期辱?…”

 四宇方出,便觉得有些碍口地未曾再往下说!

 石大姑颇为聪明,已知司空奇想问的是什么话儿?遂凄然一叹说道:“司空大侠,我姊妹也懂得女孩儿家,应该把‮白清‬贞,看得比生命重要,既已被污,便应一死!但‘金蚕郎君’欧翰,心计歹毒无比,他竟想出了一条使我姊妹不得不忍受他长期‮辱凌‬之计!”

 司空奇愕然答道:“这‘金蚕郎君’欧翰,用的是什么计?”

 石大姑咬牙说道:“欧翰凶毒如虎,刁狡如狐,他使我们姊妹七人,全中蛊毒,却只对六人,加以辱,保留了七妹‮白清‬!”

 司空奇因是光风霄月的侠士襟,一时想不通“金蚕郎君”欧翰单单保留石七姑‮白清‬之举,是何用意?

 石大姑见了司空奇的讶然神色又复皱眉叹道:“司空大侠是正人君子,或许猜不透过等毒辣凶谋,欧翰俏对我姊妹七人,全加‮辱凌‬,我们早就一齐自尽,哪里还舍忍泪偷生,供他‮弄玩‬?”

 司空奇恍然说道:“我明白了,欧翰利用你们爱怜幼妹心情,特地保留了石七姑娘‮白清‬,作为使你们甘心认命的要扶手段?”

 石大姑珠泪如泉,点头说道:“司空大侠猜得不错,你看这‘金蚕郎君’欧翰的心计,毒是不毒?筒直万恶不赦,死有余辜!”

 司空奇俊目闪光,剑眉腾煞地恨声说道:“这恶贼太毒辣,但石大姑可曾想到,在欧翰对你们六人生出厌弃之时,也就是他毫无顾忌地,再复夺取石七姑娘贞之曰!”

 石大姑点头说道:“我姊妹早就见欧翰的狗肺狼心,却愁无奈他何,难脫魔掌,但祸福善,冥冥中终有威灵,居然鬼使神差地,在这‘无上天宮’之中,得见司空大侠侠驾!”

 司空奇扬眉说道:“石大姑请放心,司空奇对于此事,义不容辞,誓必搏杀‘金蚕郎君’欧翰,替你们姊妹,报仇雪恨!”

 石大姑闻言,感激得泪満面,向司空奇盈盈下拜。

 司空奇慌忙闪身避开,含笑说道:“锄強助弱,是武林人物义所当为,石大姑万莫多礼!但不知那‘金蚕郎君’耿翰,去了何处?看来他似乎不在这‘无上天宮’之內!”

 石大姑叹道:“欧翰被他姊姊‘江心毒妇’欧美,召去‘小孤山天刑宮’,协助举行‘四绝争尊大会’!”

 司空奇诧然说道:“他独自首往‘小孤山’,却怎么放心把你们姐妹留在这‘无上天宮’之內?”

 石大姑‮头摇‬叹道:“苗人蛊术,介乎毒物与琊术之间,欧翰在这‘无上天宮’的唯一出口之处,有所布置,只要我们姐妹七人,一出门,他身上的蛊毒元神,便有感应!”

 司空奇皱眉问道:“有感应又便如何?等他由‘小孤山天刑宮’匆匆赶回,你们岂不早巳鸿飞冥冥,去寻找良医,疗治盅毒了么?”

 石大姑苦笑答道:“司空大使有所不知,欧翰囊中有面‘元命牌’,牌上用金针钉着七团血,他只消把金针一拨,我姊妹便被‘金蚕吃心’,身遭惨死!”

 司空奇骇然问道:“这样说来,我下手诛除‘金蚕郎君’欧翰时,一定尚有许多顾忌!”

 石大姑点头说道:“司空大侠请记住两件事儿…”

 司空奇不等她话完,便自急急说道:“石大姑娘,我对苗人盅毒之技,完全外行,你要讲得详尽一些,免得到时出了差错,悔恨莫及!”

 石大姑微笑说道:“这两件事儿,说来并不复杂,第一件是怎样救我?第二件是怎样杀他?”

 司空奇“哦”了一声问道:“关于拯救你们姊妹,或须遵守一定步骤?但关于诛杀‘金蚕郎君’欧翰,难道也要…”

 石大姑不等司空奇把话说完,便自接口笑道:“司空大侠,我已说过这‘蛊毒’一技,介乎‮物药‬与琊术之间,故而倘若不明就里,便把欧翰剁成泥,仍会留有许多隐患!”

 司空奇双眉微蹙,饮了半杯香茗,静听石大姑说明怎样救人,又怎样诛恶之道。

 石大姑如今心情愉快,眉黛间愁尽除,面含微笑,缓缓说道:“司空大侠,那‘金蚕郎君’欧翰的左肋以下,佩有一具心形金色小囊,囊中所贮之物,便是对我姊妹生死悠关的‘元命牌’!请司空大侠于下手诛除欧翰前,先行设法,把这具心形金色小囊夺过!”

 司空奇点头笑道:“夺囊不难,但夺过后又便如何?”

 石大姑道:“司空大侠千万不要‮开解‬囊口,更千万不要拨起囊中那面‘元命牌’上所钉金针,最好用本身‘纯真火’化去此囊或是立即把它投入熊熊烈火之內!”

 司空奇目注石大姑,含笑问道:“这样一来,你们姊妹便可脫离控制了么?”

 石大姑笑道:“‘元命牌’一化,琊术立消,只剩下‘金蚕郎君’的‮物药‬之力,我姊妹便可自加疗治,脫离苦海,重睹生天的了!”

 司空奇俊目闪光,微笑说道:“此事我已记下,不致有误,但不知诛除‘金蚕郎君’欧翰时,是要采取甚么特殊手段?”

 石大姑笑道:“这种手段说难虽不甚难,说易也不甚易!就是欧翰练有元神,司空大侠在下手时,必须先戮元神,才使他无法倚仗琊术,有所侥幸!”

 司空奇笑道:“欧翰所练元神,是蔵于丹田‘泥丸’?还是蔵于脑后的‘玉枕’?”

 石大姑想了一想答道:“这是他的最大机密,自然不肯轻易怈密,根据我曰常观察,‘金蚕郎君’欧翰似乎对脑后防护特严,连他所戴儒巾,均系用‘天蚕丝’所织,能避一般暗器!”

 司空奇点头笑道:“欧翰既有如此措置,则他所炼‘蚕毒元神’,定是蔵于后脑‘玉枕’的部位!”

 石大姑道:“司空大侠,那欧翰太狡猾,或许他是故意惑人耳目,也说不定?”

 司空奇扬眉笑道:“既然如此,我在下手之时,对他‘泥丸’、‘玉枕’等两处蔵神要,同加猛攻,欧翰便绝无侥幸的了!”

 石大姑听得心中宽慰,微笑说道:“只要‘蛊毒元神’一除,欧翰便与常人无异。但司空大侠对于他随身所豢的两种毒虫,也应特别注意!”

 司空奇问道:“欧翰身边,豢有甚么毒虫?”

 石大姑答道:“除了一条‘金蚕’是他本命元神以外,欧翰身边并豢有一条‘金脚蓑衣’,及一只‘金线蛤蟆’,均系苗疆特产的奇毒之物!”

 司空奇冷笑说道:“欧翰以‘金蚕蛊’、‘金脚蓑衣’、‘金线蛤蟆’毒虫行凶,我则以‘金手神功’得誉,正好‘以金制金’,斗他一斗!”

 石大姑笑道:“司空大侠是当代第一英雄,绝艺神功,并世无两,自然不会惧怕什么小小毒虫。你只要注意‘金脚蓑衣’是毒在爪尖,‘金线蛤蟆’是毒在噴汁便可!”

 司空奇点头一笑,石大姑又自怀中取出一粒黄的卵形珠儿,向他含笑递过。

 司空奇接在手中,嗅出珠上雄黄气味甚重,遂目注石大姑问道:“石大姑娘,这是罕世难觅的‘雄宝珠’,你莫非送给我么?”

 石大姑微笑说道:“这粒‘雄宝珠’是我家传之物,功能祛毒驱琊,但对我姊妹无甚用处,故而特地赠送司空大侠,或许去使在参与‘小孤山大会’之时,略收卫道降魔助益!”

 司空奇本不想收,但心中一转,觉得“小孤山天刑宮”中的这场“四绝争尊大会”除了明面的武功相搏之外,恐怕还有不少勾心斗角的暗较心机,身边多了这粒“雄宝珠”或许会发生极大作用?

 想到此处,遂不加推辞,把这粒“雄宝珠”揣入怀中,向石大姑轩眉笑道:“这粒‘雄宝珠’既是石大姑娘的传家之物,司空奇怎敢占用?且算我暂时借用,等‘小孤山’大会了结以后,立即奉还贤姊妹便了!”

 石大姑也不相強,点了点头,微笑说道:“司空大侠,我还有一句话儿,想要问你!”

 司空奇发现石大姑的目光之中,有点异样神色,不噤剑眉略蹙,一面心头猜测,一面含笑说道:“石大姑有甚话儿,尽管请讲!”

 石大姑目注司空奇,先是言又止,终于低声问道:“司空大侠,威名虽已震世,风华却是少年,不知你有没有互许终身的江湖侠侣?”

 司空奇恍然大悟,慌忙点头答道:“我与‘碧目魔女’淳于琬情投意合,已定深盟,石大姑娘问此用甚?”

 石大姑闻言,双目中的希冀眼神,立即变成了失望神色,长叹一声,黯然说道:“人生缘遇,委实无法強求!司空大侠倘若尚无红妆密友,我七妹的终身,岂非…”

 司空奇见石大姑的伤感神色,心中好生不忍地,接口说道:“石大姑请放心,司空奇视石七姑娘如同胞小妹一般,并负责在少年英侠之中,替她寻觅一个理想归宿!”

 石大姑感激地颤声说道:“多谢司空大侠,七妹终身,有你照料,我姊妹纵死九泉,也含笑瞑目了!”

 司空奇闻言,知道石大姑等六女,因‮白清‬已为“金蚕郎君”欧翰所玷,均怀自尽之念,遂微一寻思,扬眉说道:“石大姑娘,司空奇既愿意为你们搏杀‘金蚕郎君’欧翰,也愿意负责为令妹石七姑娘,选择佳婿,使有良好归宿,便却有一项附带要求,务须石大姑娘等…”

 石大姑不等司空奇话完,便自接口笑道:“司空大侠说哪里话来,我姊妹受你如此深恩,理应报答!慢说有甚要求,就算赴汤蹈火之令,我姊妹也誓死不辞!”

 司空奇正说道:“女子守身全贞,虽是大节,但像你姊妹这等为‘蛊毒’所制,却非过在本身!何况忍辱偷生,扶持弱妹,苦心孤诣,更复弥足钦佩!故而司空奇虽愿替你们诛除好人,却绝不许你们有甚世俗拙见!”

 石大姑垂泪如雨地,哽咽说道:“司空大侠金言美意,我…我姊妹记下就是!”司空奇目光如电地,朗声叫道:“石大姑娘记住,你们姊妹从此秘清修,功成后游侠济世,才是对我司空奇的最好报答!否则,休怪我对令妹的终身大事,便不再管了!”

 石大姑悚然一惊,赶紧唯唯称是!

 司空奇因她姊妹,身世堪怜,为了使石大姑等安心释虑起见,遂含笑说道:“石大姑娘,我们既已把话说明,你且将石七姑娘请来,我要与她对天一拜,结为异姓兄妹!”

 石大姑闻言大喜,遂命人把六位妹子,一齐请出,说明与司空奇商谈经过,并命石七姑改了称呼,拜见兄长!

 司空奇含笑还礼,石大姑又复笑道:“我姊妹六人,遁世苦修,无须名号,但七妹既蒙司空奇大侠提携,将来在江湖中,总有一番事业!故而不便再以排行为称,就请司空大侠,赐给你这结盟小妹一个名儿如何?”

 司空奇微一沉昑,目注石七姑,轩眉笑道:“贤妹就叫石中…珍吧!”

 他本意是想替石七姑命名“石中贞”但话巳说到口边,突然发觉“贞”宇可能对他六位姊妹刺太大,遂临时动念,改为“珍”字!

 石七姑欣然称谢,司空奇遂又复向她含笑说道:“珍妹如今尚有‘蛊毒’在身,不能随意离开这‘无上天宮’,且等愚兄前往‘小孤山’,参与‘四绝争尊大会’,搏杀‘金蚕郎君’欧翰,消除顾忌以后,再来带你游侠江湖,多加历练吧!”

 石中珍螓首微点,娇笑说道:“大哥来时,务必把我嫂子带来,我姊妹都久仰‘碧目魔女’淳于琬的鼎鼎大名,颇想见见她呢!”

 司空奇点头笑诺,遂向石大姑等姊妹七人告别。

 石大姑率同六位妹子,送到口,却不敢出半步,生恐触犯了“全蚕郎君”欧翰的蛊毒噤忌!

 司空奇离开“无上天宮”心中感慨颇多,暗想自己在这“宮山”中,奇遇真不少,既曾游过天宮,又曾游过地阙,委实…

 他独自感慨,念方至此,忽听前路林中,有人朗声作歌唱道:“上则为天宮,下则为地狱,其间浑噩叹人生,念无穷足…”

 司空奇因这人所作歌声中的“天宮”、“地狱”之语,恰与自己所述结合,遂一时兴起,也自接口唱道:“卫道热肝肠,降魔飞血,为人端应拯人群,何惜干金骨?”

 他的歌声方住,林中响起了一阵苍老洪亮的笑声,发话叫道:“这位‘有志拯人群,不惜干金骨’的朋友,可愿请进林来,与我老头子饮一杯么?”

 司空奇虽觉此人叫自己入林,而不出相见,似乎有些倚老卖老,但仍不甚介意,笑声答道:“老人家既加宠召,在下不敢不应命!”

 一面说话,一面便自走进林去。

 这是一片竹林,但非寻常杂竹,全是泽纯碧,均有十来丈高的撑天翠竹!

 林中有块小小旷地,旷地上有块‮大巨‬干坦青石。

 青石之上,坐着一位黄衣老叟,正在独自饮酒,石旁并置有一双木拐。

 司空奇目光一注,便看出这黄衣老叟不仅貌相清癯,并清癯之中,蕴有一种奇纵逸气!

 他对人家的感觉如此,人家也觉得他风神高朗,英姿,恍疑阗苑仙容!

 司空奇抱拳笑道:“老人家…”

 黄衣老叟一面伸手让坐,一面含笑接口说道:“老弟且坐同饮,无须这份谦光,老夫因腿脚不便,才请老弟进来,不曾出林接。”

 司空奇闻言,目光微注,方看出黄衣老叟虽然坐在石上,但长衫下摆所覆之处,却空飘飘地,仿佛左腿已失!

 由于对方在竹林之中,及仅有一腿的特殊形象,司空奇忽然想起一位前辈高人,遂又欠身笑道:“在下冒昧请教一声,老人家可是昔年以‘神医神针’双绝技,名震环宇的‘绿竹先生’华仁老前辈么?”

 黄衣叟眼中神光一闪,扬眉笑道:“老弟真好眼力,我隐居在这‘宮山’內,已有二十余年,未出江湖,你怎会一眼便识进我的来历?”

 司空奇微笑答道:“华老人家的英名侠誊,望重江湖,在下因曾听先师提及,故而一亲道范,便识侠驾!”

 华仁闻言,含笑问道:“老弟的尊师是谁?”

 司空奇肃立恭身答道:“先师功候早成,业已飞身天阙,他老人家法号‘上灵下虚’!”

 “绿竹先生”华仁听得大吃一惊,目注司空奇问道:“老弟的尊师既是灵虚真人,莫非你就是号称‘武林第一手’的‘金手书生’司空奇么?”

 司空奇点头笑道:“在下正是司空奇,但‘武林第一手’之说,却绝不敢当!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这一点微薄功行,还差得远呢!”

 “绿竹先生”华仁替他斟了一杯酒,举杯说道:“常言道:‘満瓶不动半瓶摇’,司空老弟业已名満江湖,仍能如此谦抑,委实难得,也足见高明,华仁要敬你一杯!”

 司空奇含笑称谢,饮完酒儿,华仁竟又替他斟了一杯,微笑说道:“司空老弟请饮,我还要敬你一杯!”

 司空奇‮头摇‬笑道:“华老人家,你已敬过我一杯,这第二杯又有什么名目?”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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