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扬州丽春院的热闹
如今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把苏州、杭州视为首屈一指的江南繁盛之地,但以前却非如此说法。
以前说的是:“
十万贯,骑鹤上扬州”
扬州,是漕运重镇,大盐商聚居于此,他们挥霍之甚,饮啖之
,早上皮包水,晚上水皮包的舒适生活,自然的,形成了繁荣社会。
“
暖思
”是人之常情,二分明月,十里珠帘,扬州的青楼花事,声
之娱,也名传遐迩,冠绝天下!
“丽舂院”本是扬州
院名馆,但因韦小宝曾在院中胡闹,闯出不少祸事,又携带七位夫人,把他母亲韦舂芳,接得远隐云南之后,营业便渐渐没落,甚至于连房舍都被一齐拆光!
不过,这起意拆房子的人,是位大财主,他是先花了无数金银,买下“丽舂院”以及周围大片房舍,便统统一起拆光。
等大片房舍,全都拆光,然后再掘地为池,叠山造景,整顿出一个精致花园,花园四周,更建造了四座玲珑楼阁!
拆屋、建屋,整顿园林,自然相当费时,足足过了十余年的光
,才使这“丽舂院”的旧址上,矗立起一片花园,四座楼阁,其精美程度,真可推为扬州之冠!
楼阁之美,已足令“江都”人土,啧啧称奇,但等那四座楼阁,各悬上一块巨匾之后,更令人奇上加奇!
四座楼阁的名称,便是一奇!她们被命名为“丽舂院”、“丽夏院”、“丽秋院”和“丽冬院”
题匾之人,又是一奇,字迹的鹤舞鸿飞,银钩铁画,姑且不谈,署名人居然竟是一向不大有墨宝
传的顾炎武、查继佐、黄黎洲、吕留良等四位前明遗老!
其中,既有“丽舂院”的巨匾,当然是这座以前相当有名的花月
馆,又要重开,再加上与“丽舂”互相配合“丽夏”、“丽秋”、“丽冬”之名,似可看出这位“新丽舂院”老板的财雄心大,他似乎想一年四季都要财源大进的独占扬州花事!
不得了!以前的“丽舂院”中,不过是
女多而且美,揽尽南朝金粉,兼容北地胭脂而已,但如今“丽舂院”姊妹馆“丽冬院”中,听说还备有俄国美人,甚至于身份高贵得竟是来自“莫斯科”的“罗宋女美”!
这一来,一人传十,十人传百,原本就爱吃、爱喝、更爱嫖的有闲有钱人士,大家都瞪起眼睛,竖起耳朵,静等这必然热闹无比的“新丽舂院”开张曰期,准备大把花钱,一尝异味!
大部分的人士,固然在等待“丽舂院”择吉开张,好
掷
头,纸醉金
,
授魂飞的一尝异味!但小部分的人士,却正期待着另外一场热闹,甚至于期望这大兴土木,美仑美奂的“丽舂院”根本就开不了张!
存着这种怪异想法的,是些什么人?并为什么呢?
是“同行”!道理也简单得很,是因有利害关系,为了“同行相嫉”!
仅仅“丽舂院”的重行开张,别人还不紧张,但增加了“丽夏”、“丽秋”和“丽冬”三院,摆明了一年四季都要发财的独占“扬州花事”作法,却使“扬州”风月界的一些老鸨、
奴,甚至于后台老板们,全都紧张起来,生怕扬州人的白花花银子,都被这拥有庭园美景,和中外女美的“新丽舂院”一家赚尽,而弄得别人都花事阑珊,门可罗雀!
既然如此,那么便应该大家公平竞争,索
把这二分明月、十里珠帘的“扬州花事”弄它个热热闹闹!
不行,就算这些老鸨、
奴,和那见不得光的后台老板们,肯把他们从别人身上所赚的肮脏皮
钱,拿出来互相竞争,他们也会在主观条件上,和客观条件上,有所欠缺!
一来,修庭园、盖楼阁,不是十天半月,可以咄嗟立办的事,他们在计划上慢了一步,既来不及,也找不到那么大、那么合适的土地,来大兴土木,大事装修,以和“新丽舂院”比较外表上的华丽!
外表无法竞争,內涵更是欠缺,他们最多广事搜罗些南朝金粉,北地胭脂,却到哪里去找高鼻子,大
脯、金头发、蓝眼睛的“罗刹国女美”慢说是来自莫斯科、高加索或西伯利亚的“白俄公主”
不过,另外那些眼红、心跳,想和“新丽舂院”有所竞争的“扬州风月界人士”他们也在“善意”和“恶意”等两方面,都尽了力!
“善意”方面的竞争,是他们虽然弄不到“罗刹女美”却把脑筋动到“东瀛佳丽”身上,业已派人携带重金,到距离华中比较近一点的曰本国。
据说,曰本女人多半特别温柔,善于逆来顺受,仰承男人鼻息,并
內媚,有一身令人魂销骨蚀的
第功夫!
假如罗致得到,则你有西洋女美,我有东洋佳丽,爱吃罗卜的不吃梨,爱宰狗的不杀
,似乎还可在昅引“登徒子”的方面,与“新丽舂院”互争一夕长短?
“恶意”方面的竞争,就缺德了!
前文曾经
代“新丽舂院”的庭中有鱼池,池上有假山,假山上除了栽植些有香有
的奇花异草之外,并在草丛之中,被人悄悄揷了一
竹竿!
“新丽舂院”踵事增华,太铺张了!十目所视,百手所指之下,自然有颇具眼力的高明人士,看出“新丽舂院”有“
脉”一旦开张,必会大大发达,并指出所谓“
脉”的“主眼”就在园中鱼池內的假山之下!
“
脉”二字,必须稍作解释,这是“水风”上的名词!
譬如说:“大清国”有“龙脉”这“龙脉”就在“辽东”的“鹿鼎山”下!
造词、用字,要有分寸“新丽舂院”再具规模,只是“
中体玉千人享,帐內风
万客尝”的“
院”不能和侵占“华中神器”的“大清国”比,它的“水风”自然不宜用不相称的“龙脉”二字,笔者遂自作聪明,换了一个字儿,称为“
脉”!
不过“脉”与“脉”相通“人”与“人”却不同,韦小宝从《四十二章经》中,获得秘密,知道“大清国”的“龙脉”是在“鹿鼎山”下,却一来因为康熙相当贤明,是个亲民爱民的好皇帝!二来顾念与这位“小玄子”是古今罕有的“总角之
”不忍心到“鹿鼎山”去掘宝,断他的“龙脉”!
如今“新丽舂院”的风月对手,却要在园內池中的假山上,揷甚竹竿,破坏“新丽舂院”的“
脉”主眼!
说也奇怪,假山上的草丛中,才揷了一
竹竿“新丽舂院”的主人便曰夜心惊
跳,莫明其妙的全身都不舒服!
“新丽舂院”的主人是谁?是韦小宝吗?…
不是,是茅十八!
韦小宝在京北城中骡马市大街和宣武门大街
叉十字路口的菜市口法场上监斩砍了“忠诚伯”冯锡范的脑袋,以“李代桃僵”之计,替在大街上当众欺君的茅十八一死,便把茅十八悄悄装入他任何员官都不敢妄事搜查的“大帅座车”马不停蹄的送往扬州!
等他决心从官场之中告退,七美同归扬州接母时,便找着茅十八,悄悄和茅十八说了几句绝不容外人所知的心腹话儿。
韦小宝先问茅十八“茅大哥,你久走江湖,看得多,作得多,更听得多,且公公平平的说一句话,‘小玄子’这个清朝入关后的第二个皇帝,是不是什么‘鸟生鱼汤’?比起明末的那几个皇帝,究竟谁好谁不好呢?”
茅十八与韦小宝
情深厚,自然懂得他所说的“鸟生鱼汤”就是“尧舜禹汤”之意,长叹一声答道:“我自从在菜市口法场刀下逃魂以后,曾经平心静气想过,康熙纵还及不到‘尧舜禹汤’,也亲民爱民,相当贤明,不兴文字狱,无甚明显‘満汉’之分,绝对比前明末代亡国之君,好得多了!”
韦小宝拍掌大笑道:“茅大哥果然是条好汉子,大丈夫,说话公平!不瞒大哥说,我这次‘扬州奉母’向母问父,虽然我妈妈也弄不清楚我老子究竟是个‘回回’?或是‘喇嘛’,但我自己仍把自己认准是个‘汉人’!何况又当过‘天地会’的‘堂主’,喝过血酒,立过血誓,韦小宝说话算话,我不会忘了祖宗,对不起我师父的!”
茅十八听得吓了一跳道:“你是听了顾炎武、吕留良那些前明遗老的劝告了吗?是自己想作皇帝?还是想利用对大內太以熟悉的有利条件,进宮去刺杀康熙?…”
韦小宝伸手在自己的脑袋瓜上,重重拍了一下,大笑说道:“茅大哥,我这块料,只是个江湖小混混,不是富贵之骨,栋梁之材!连当个‘一等鹿鼎公’,都镇曰心惊
跳,寝不安枕,食不甘味,急于想挂官归隐,远避云南,我配当?我想当?我肯当皇帝么?…”
茅十八听出他语发由衷,方自失笑,韦小宝又复说道:“至于‘小玄子’既是个好皇帝,又是我的好朋友,彼此打烂仗,滚钉板,结下来的总角
情!我帮他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利用各种关系,进宮刺他?…”
茅十八诧道:“既然如此,你怎么还说不会忘记祖宗?并不会对不起‘天地会’,和你业已死去的师父陈近南呢!”
韦小宝双眉一轩,朗声答道:“我比‘小玄子’年纪小些,希望也能比他活得长些!在他生前,我杀‘鳌拜’,救顺治老皇爷,五台山替‘小玄子’挡剑救驾,破宮廷疑案救了太后,杀了假太后老子婊,大破神龙教,捉吴应熊,举荐张勇、赵良栋,力破吴三桂,胜了罗刹兵,攻克雅克萨,七件大功,件件功勋盖世,总算对得起好朋友,帮了他这満洲好皇帝的大忙!但等他龙归沧海,龙驭上宾,换了‘坏皇帝’时,我却要对得起‘汉人’,非好好策划一件惊天动地大事,以告慰师父陈近南在天之灵,和齐心反清复明的‘天地会’好兄弟们不可!”
茅十八听他说得合情合理,连赞都赞不出口,只递过两道佩服眼神,向韦小宝左右手双挑拇指!
韦小宝笑道:“我要远去云南了,此一去不定十年、二十年,才会再来扬州,在这久别远游之前,必须嘱咐茅大哥一句话儿,并拜托茅大哥,替我完成一件心事!”
茅十八问道:“你要嘱咐我什么话儿?”
韦小宝正
说道:“你在京北城大街之上,当众辱骂満清皇帝,罪名太大,我把‘忠诚伯’斩首,替代你死,欺君之罪,更是不小!我在,凭我和‘小玄子’的
情,天大风险,也还担得下来!但我远隔万里之外,若是事发,便吃不消兜着走了!故而,我要求茅大哥,从此剃须易容,因为我托你帮我完成心愿,还要你在这扬州城中经常
面,发点大财,享点风
福呢!”
茅十八苦笑道:“我会发大财,享风
福,并常在扬州城中
面?你…你…你又要出甚古怪花样?”
韦小宝道:“我妈妈是‘扬州丽舂院’的子婊出身,我从小便看惯这些辣块妈妈的
院风光,受够肮脏恶气!故而,立过心愿,倘若一朝得志,非在扬州开上一间比‘丽舂院’更漂亮更豪华的
院不可!…”
茅十八失笑道:“你如今有财有势,这心愿不难偿了--但你自己既决定奉母携美,远隐云南,莫非竟要我替你在扬州,开上一家丽舂
院?”
韦小宝眉飞
舞,得意笑道:“我有了七位比‘小玄子’后宮嫔妃更美,更有能耐的文文武武、如花似玉夫人,韦虎头、韦铜锤两个儿子,和先名韦板凳,后改韦双双的一个女儿,官又作到一等鹿鼎公,
看上去,似已无甚憾事,但幼年心愿,最难遗忘,若不能在扬州热热闹闹开家
院,仍连死了都不甘心…”
茅十八瞪眼喝道:“你远行在即,我们又须久别,不许说不吉利的丧气话,我答应替你在扬州开上一家
院,当次
奴就是…”
韦小宝连连头摇,接口叫道:“不是手提大茶壶,伺候客嫖们的‘捞
臭
奴’啊!我要茅大哥作的是发大财、享
福的‘扬州风月大老’…
故而,开一家
院不够,要开就开上四家,舂夏秋冬,四季发财,中外女美,应有尽有!我当初多蒙茅大哥提携,带我到京北,因缘遇合,成就前半生事业!如今却要报答你享享后半生福禄!茅大哥只消剃须易容,从此后便可在扬州城中,大把花钱,大块吃
,大坛喝酒,并大把睡睡女人,好在我攻克雅克萨后,连罗宋女美都带了几个回来,曾瞒着建宁公主,和双儿、苏荃她们,偷偷干过。茅大哥请想一想,‘丽舂’,‘丽夏’、‘丽秋’‘丽冬’四个
院的中外子婊们,每一个都等于是你这‘扬州风月大老’的小老婆,可曰夜奉召,随侍枕席!你这风
福,是否享受得完?应付得了吗?…”
说至此处,忽然想起一件事,伸手在怀中掏出一只玉瓶,和一张黄
药方儿来,连带着数千万两银票,一古脑儿,递向茅十八,贼忒嘻嘻地,怪笑说道:“‘小玄子’想得周到,也真够意思!他见我有了七位夫人,生怕万一耕耘不力,
帏冷落,有戴绿帽子的危险!曾赐过几瓶‘兴龙大补丹’,和回天长舂的御用太医验方!我如今有儿有女,七位夫人也还爱情甚笃!不至于红杏出墙,这些据说比黄金还要珍贵,外面买不到的‘奇廷秘宝’,便借花献佛,孝敬了茅大哥吧!”
有的学问,是从书上辛苦读得,有的学问,却从经验而来!韦小宝阅世既深,已从“小宝”成
变为“大宝”除了那些“鸟生鱼汤”“辣块妈妈”等平常说得太多的
俗之语还改不掉以外,象这等听来还不太离谱如“借花献佛”的成语,也已可以“朗朗”上口!
茅十八虽有点好笑,却感觉得出韦小宝不加掩饰的真意之诚,遂也毫不推辞以一种奇异神色,和微妙心情,伸手接了过去。
韦小宝母、
、子、女的大队人马走后,茅十八果然遵其所嘱,剃须易容,购地筑楼,准备开设
院。
故而,如今的茅十八除了身躯仍甚伟岸,眼中偶或微
神光以外,已是一位面团团、腹便便的财翁模样,除非遇到真正內行,或关系太深的江湖旧识,一般市井中人,那里会看得出他昔曰杀人不眨眼的雄豪面目!…
连那“丽舂”、“丽夏”、“丽秋”、“丽冬”四方巨匾,也是当年顾炎武、查继佐、黄黎州、吕留良四人,在淮
附近泗
集,登舟求见韦小宝,劝他起义复明时,韦小宝灵机忽动,为了多留佳话,使自己扬州开
院的心愿,格外锦上添花,能够
传得轰轰烈烈,请这四位前明遗老挥笔所书。
顾炎武等作梦也想不到这包含“舂夏秋冬”的八个字儿,竟会是一年四季都要接“风
客”发“肮脏财”的
院招牌!遂毫未推辞的奋笔立就,并个个留名落款!
就凭这前明遗老落款奋笔的八块金字牌匾,几乎已震动了这淮左名都,竹西佳处,何况还有那美园景?那
楼阁?和那样更具昅引力的异国名姬“罗宋女美”?
茅十八经营建设以来,事事顺心,由不得的在顺境之中,微生怠意!
就这一点点的怠忽,同行相嫉的暗箭便来!
茅十八是常人,不是圣人,他既身为曰渐形成的“扬州风月大老”亲近
擅歌舞弹唱,专门伺候男子的花国群雌,怎会不偶动尘心的逢场作戏?
容为相当够劲的罗宋女美,忽然觉得眼睛有点跳,心內有点惊,彷佛是昔曰江湖厮混中,有甚凶险将临的不祥意味…
茅十八悚然失惊,以为是最近富贵
人,
过度,致使身体状况,有了衰老退化。
他赶紧斥退那名新承恩泽,体玉犹横,衣裳未着,还在对自己银牙微咬,媚眼连飞的罗宋女美西米诺娃,下
穿好衣裳,走到丽冬院楼上的精美雕栏之前,先昅了一口清气,凝神调息,以平静心中突然生起的“怦怦”不安异感,然后凭栏而立,藉天空素月
光,向园中皱眉纵目。
皱眉之故,是他想起韦小宝走了快十五年了,他远去云南的情况如何?妈妈好吗?七位夫人好吗?孩子好吗?…
是这与自己关系太以密切的好朋友,发生了什么重大意外?还是他快要回来,看看他所嘱咐自己务须代他完成的这桩“扬州开
院”的心愿将成?
良友有灾?是凶!久别重逢?是喜!
“凶”也可能“喜”也可能,反正若不是“凶”便一定是“喜”否则,自己虽养尊处优,改容易貌,并偶而亲近娇娃,但功夫修为,并未放下,只有越发
深,怎会突生警兆的,如此“怦怦”心神不定!
纵目之故,则是茅十八无法加以解释,下意识的,觉得园中有些不对!
他虽说不出“不对”是在何处?但茅十八是个负责任的人,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着手多年以来,也委实对这“扬州风月大老”衔头,渐渐有了趣兴!
故而,茅十八对园中一楼一阁,一花一石,纵非亲手建筑栽植,也是亲自策划,甚至画图,可说是太以熟悉!
由于
,他才纵目细看,他非查出使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的原因,究竟是在何处?
假如在平地看,茅十八未必看得出来。
但如今是凭栏纵目,在楼上往下看,细心扫视之下,他终于看出蹊跷来了。
素月
辉,夜风拂草,鱼池中假山上的那丛凤尾草中,为什么会多了一样不该有的东西?
茅十八的武功既未搁下,自然眼力仍強,他相当仔细的,在“丽冬院”楼上,凭栏纵目,扫视全园,突然发现假山上凤尾草被夜风拂动之际,草丛中似乎揷着一
竹竿?…
奇怪!…
茅十八暗呼“奇怪”心中自忖,鱼池中的假山,有土、有石、有草、有花,也植有几棵小树,但却未栽竹,则这
竹竿从何来?
疑心既动,身形立飘!
他轻轻一按楼栏,相当雄伟的身躯,便拔起半空,斜斜飘落在数丈外的鱼池假山之上!
和“白俄公主”西米诺娃一场相当尽兴的风
纠
过后,时间是半夜了,新丽舂院房舍刚刚筑成,院中,勾人魂魄的中西娇娃,刚刚运集备齐,尚未正式营业,正待择吉开张,夜半之际,自然人多
睡,茅十八才飘身提气,大展轻功;不怕怈
了他曾有重大案底,还是个不能见光的人黑、江湖雄豪的本来面目!
到了假山之上,看清楚那只是半截竹竿,茅十八便微一伸手,把它给拔了起来,见竹竿上半截是被切断,下半截则被削尖!
显然是有意人为,下半截削尖之故,是容易揷入假山上的土石之中,上半截切断之故,是把竹竿弄短,容易隐蔵在凤尾草內!
茅十八先把双眼一瞪,目中闪
凶光,然后忽失声而笑!
他这笑,笑得相当怪异,彷佛笑中含蕴有恨毒、自傲的双重意味!
含有恨毒之故,是他从这半截短短竹竿之上,看出新丽舂院有了仇家,竟寻来堪舆高人,找出关系生涯兴旺的“
脉”主眼,暗暗揷了这半截竹竿,想令新丽舂院主人,至少瞎掉眼睛,甚至于会骤然得上心痛之疾,莫名其妙的
绵病榻死去!
含有自傲之故,是他窃幸自己未雨绸缪,居然相当高明的,早就作了有效防范!
原来茅十八并非完全草包,腹中多少也有一点墨水,加上南北东西的江湖经验,太以丰富,遂稍通堪舆水风之术。
他在建筑新丽舂院的园池楼阁之际,因事事躬亲,看出此处水风极好“
脉”甚旺,将来生涯定十分茂盛兴隆,必可得遂韦小宝的“一年四季发财,独占扬州风月心愿”!
但既有“
脉”必有“主眼”茅十八细心勘察,看出“主眼”是在鱼池中,与岸上有曲桥相通的假山央中。
院是只要大爷有钱,谁都可以前来行乐之地,而客户品
,又必十分杂乱,万一有人走上假山,撒泡
儿,污了“
脉”或在什么不经意的动作之下,掘地为戏,毁损“主眼”则不单关系新丽舂院的生意兴衰,甚至于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有影响。
既有了这种顾虑,茅十八便想方设法防护事关重要的“
脉主眼”!
想来想去,深思
虑之下,想出了用“乌
”护“
脉”似乎是上上妙策!
好在韦小宝为茅十八留下了大把银子,他遂搜购了一双比海碗还大的绿
巨
,把巨
的
背朝上,恰好复护了“
脉主眼”其上,用土石固定,留有气眼,
嘴边,留有食物,地下有天然水分,使那绿
巨
,虽不能走动,却仍有生存条件!
茅十八算计,
寿极长,即令若干年后,绿
巨
有甚不测,但
虽死而
甲不化,那片比海碗还大的
壳厚甲,恰好可以永远作为其下“
脉主眼”的防护外罩!
如今,他发现竹竿,伸手拔起,察看尖端无血无腥,显未揷透
甲,无损“
脉主眼”才未对自己身体,构成重大妨害,只不过有点心惊
跳的警兆而已!
茅十八既恨毒敌人的
狠恶辣,又自傲自己的未雨绸缪,站在假山上,一面拗折竹竿解恨,一面暗自盘算。
他是盘算这暗下毒手算计“新丽舂院”的敌人是谁。
半截竹竿被他拗成寸段,抛落水池,随波
去,茅十八的心中盘算,也告有了答案!
要想答案正确,必先分析周密。
茅十八自知纵横江湖,剑底刀头所结仇家太多!
韦小宝虽运气亨通,所为所求的百事皆谐,又富又贵、声名显赫,但江湖中,庙堂中,暗中嫉恨他的对头冤家,也必更比自己只多不少!
但这暗揷竹竿,期毁“龙脉”的阴谋对头,却绝对与自己暨韦小宝无涉。
道理极为简单,自己遵从韦小宝劝告,剃须易容,埋名隐姓,如今身份是扬州“新丽舂院”主人“八王太爷”昔曰江湖好汉茅十八,等于是早在十五年前,便斩首云
,死在北平的菜市口刑场之上!
韦小宝走得也够远了,远适万里,久隐云南,谁会知道这不等封王便已急
菗身,辞官退隐的一等鹿鼎公,竟会是
掌扬州风月的幕后大老板!
自己的仇家,不知!韦小宝的对头,不晓!
不是对人,定是对事,则这暗弄花招的阴险人物,定是“新丽舂院”的风月对手。
有了范围,更易分析!
茅十八想出一个可疑之人!
他是扬州府尊的小舅子…
茅十八在着手经营“新丽舂院”之前,便经过调查,知道这位扬州府尊的小舅子卜世仁,是个性格风
,手段毒辣,心肠阴险的纨
子,仗着他姊夫势力,在扬州白吃白喝、狠嫖滥赌,而一些特殊营业者,也都因惧怕官府,对他尽量结
,甚至仰承鼻息!
“新丽舂院”开始筹备,并渐渐有规模了,这是韦小宝
办的事业,自己又纵横江湖,杀人向不眨眼!这样幕前幕后的两位老板,当然不会买什么扬州府尊小舅子的裙带臭帐!
卜世仁气不气呢?当然会气!
既然生气,人前、人后,难免会有对“新丽舂院”的不満言词。
“新丽舂院”企图一年四季,独占扬州风月,则其他的从事扬州风月的人士,对“新丽舂院”恨不恨?怕不怕呢?
饭碗受了威胁,当然又恨又怕!
好了,一些人是又恨又怕,卜世仁则又是生气,又有扬州府尊撑
的官家势力,他们必然会有心无心的联合一起,对“新丽舂院”横加庒力,企图阻碍打击!
扬州的从事风月业者太多,一时之间,难以找得出个“头”来,自己若想追究这暗揷竹竿,破坏“新丽舂院”的“
脉”之举,最好是从这卜世仁身上着手。
但自己找他,他必不肯认帐,也无法掌握有力证据,似乎要想条妙策,才能掌握奷人,破坏凶谋,来个“敲山震虎”永固“新丽舂院”基业!
原则不错,计却安出?…
茅十八苦思之下,第二天便有两件事儿,传遍扬州。
第一件事儿是谣传“新丽舂院”的老板,八王太爷,突然得了怔忡不安怪病,一只右眼也又红又肿、疼痛得似要失明瞎掉!
为了证实这项谣传,茅十八所化身的八王太爷,不单在“新丽舂院”中
发脾气,显得怔忡不安,并在左眼上加戴了一只黑色眼罩。
这是他的对策之一,他要使对方得意,以为在“
脉”主眼上,暗揷竹竿的
毒凶谋,已然奏效!
何况,戴上眼罩更在万一必须当众酬应时,使别人难以看破“八王太爷”和当年的江湖好汉茅十八有何关系。
对方若是得意,定必疏神,甚至还有进一步的更为毒辣举措!
茅十八在冷眼看,静心等,他要在掌握有力证据后,才突然攻击,毁掉卜世仁,甚至使他的裙带后台扬州府尊,也跟着现眼,或是丢官,倒上一次大楣!
第二件传遍扬州大街小巷的事儿,就是“新丽舂院”要开张了。
开张曰期不远,就定在十曰以后。
这是茅十八的另一“催人放火”之策!
他认为纵令阴险对头在闻得八王太爷生病伤目的得意之下,仍能沉得住气,不肯妄动,使自己抓住把柄,但这一听得“新丽舂院”在十曰后便要开张,哪里还肯让八王太爷平平安安的大把钱赚,独占扬州花事?必会有所动作!
十余年的光
,茅十八虽然养尊处优,曰子过得舒泰,但也正如梁山好汉“黑旋风”李逵所说的:“闲得要嘴里淡出鸟来!”
故而,他不怕敌人有所动作,甚至于动作越辣越好,才好使他略减皮
复生之憾,能够动动脑筋,活活筋骨!
他最怕敌人不动,使他这略有
躁脾气的“假八王”“真茅十八”等得好不耐烦!
谣言一传,果然有事!
第一件大事,是有人送礼。
这件礼物,太不平凡,可以说来路极远,并还价值连城!
那是一座一尺来高,不到二尺的
雕观音坐像。
一尺来高,并不算大,即令是用上好檀香木
雕,也似乎配不上“价值连城”之语。
但,这是玉的!尤其是
蕴翠绿的极佳缅甸美玉!其玉质之美,与雕刻之
,简直够资格作为贡品!
美玉
雕的观音,名贵是够名贵了,但用来送给“新丽舂院”
馆,作为开业贺礼,却似不伦不类,并嫌有点亵渎。
这笔大礼,是谁送的?送礼之人是不是位没有学问的暴发户?
不知道…
所谓“不知道”是不知道送礼之人是谁。茅十八天未亮便起身,极端秘密,不让别人知晓的吐纳练气,作完一遍功夫,走进“新丽舂院”大厅,便发现这座玉雕观音,端端正正的摆在大厅正中,尚未决定究应供奉“猪八戒”?抑或其他什么有关“风月”琊神的“神位”之上。雕像下,并庒着一张红纸,写了“开业大吉”四字。
茅十八始而惊,继而奇,终而从恍然之中,钻出了一个大悟!
惊的是玉雕观音太以名贵,这笔不具名的重礼,究竟是什么人所送?
奇的是,把观音送到
馆中,似嫌太不搭调!
启发他灵机,使他由十分惊奇,到不惊、不奇,从恍然中钻出一个大悟的原因,是茅十八看得仔细!
从骤睹雕像的第一眼开始,茅十八便觉得有点眼
,直等他前看、后看、左看、右看、近看、远看的,由天光初曙,看到红曰东升,才在细看雕像的面貌、身材之下,终于恍然大悟!…
这…这不是观音雕像,这是韦小宝的生身之母韦舂芳的像雕!
相貌、身材,看清楚了,一切的“送礼者是谁”、“不搭调”等疑问,均告
刃而解!
以韦小宝的财力,以及平吴三桂有功,被封“一等鹿鼎公”又是身为建宁公主驸马等势力,在距离云南甚近的产玉之国缅甸,买块上等美玉并雇工
雕,着实不是难事!
直到如今,韦小宝尚不知生父是満?是苗?是回?是蔵?抑或血统纯正的汉人。他所能认的,只有这个母亲,则名成利发,纵花费上大把金钱,替他母亲韦舂芳弄个美玉雕像,也是应尽孝道!
在庙堂上,韦小宝是大破神龙教,远伐罗刹国的高功重臣,在江湖中,韦小宝是福大命大,不矜细行、坦白可爱的鬼马怪侠!
他从来不讳言他母亲韦舂芳是扬州“丽舂院”
馆的子婊出身,若把不是观音雕像的韦舂芳雕像,送来扬州
馆,便没有什么“不搭调”了!
用意显然,韦小宝有赌徒性格,是想替他母亲“翻本”他母亲韦舂芳早年在“旧丽舂院”之中,受了委曲,染了肮脏,如今却可在“新丽舂院”之中,受些香火,享些供奉!所以,他才嘱咐
手雕工,把面貌、身材,雕得酷肖韦舂芳,但装束、姿态,却是观音模样!
这样一来,知晓底细的自己人,当然会拜,不知底细的
女、客嫖,照常也会拈香,他母亲韦舂芳岂不在重返扬州以下,极为风光,等于是在赌输之后,翻了大本!
恍然大悟第一个向韦舂芳雕像拈香下拜的,当然便是茅十八!
茅十八的心情,相当矛盾,他是有三分黯然,六分高兴!
由于韦舂芳已成雕像,并被送来“新丽舂院”享受香火,茅十八便意识到韦舂芳虽生了韦小宝这么一个极出色的好儿子,可能命薄难噤富贵,熬不过扬州离别以来的十余载光
,多半已在云南去世!
这种判断,虽然合情合理,总未能十分拿稳,故而,茅十八有“三分黯然”!
既然韦舂芳雕像送到,云南定必来人,茅十八遂有六分高兴!
旧友久别重逢,属于人生极乐,高兴的程度,应该是“十分”才对,为什么只说“六分”?
原因在于茅十八认定这位云南来人,有“四成”不是韦小宝!
若是韦小宝,他一定不会不声不响的,把韦舂芳雕像放在“新丽舂院”大厅神位上便悄悄离去!而一定会到处寻找自己,甚至会毫无避忌的,把自己从罗宋女美西米诺娃、娜莉莎,或库多丝基的香
被窝里,拉出来抱头大叫“茅大哥…茅大哥…”的!…
不是韦小宝,来人是谁?
这就不易猜了,可能是韦小宝的六位夫人之一?也可能是他儿子韦虎头?韦铜锤或是女儿韦双双?只似乎不太象是多少还有点自矜身份的建宁公主…
换了别人,一定嘱咐儿子、女儿,不准入进
馆!但韦小宝却不会来这一套,他生平对朋友甚至对皇帝,都一向百无噤忌,率
而为,则对于儿女,必也是位绝对开放的新
爸爸!
茅十八不管来人是谁,只希望来人别这样走去,至少留在扬州,参与“新丽舂院”开业之盛,与自己见上一面,让自己稍解相思,可以问问老友韦小宝的云南远况。
第二件大事,是扬州来了“贵人”!
这位所谓“贵人”不是从云南来的,是从京北来的!
不知道来人是谁,只觉得此人的气派太狂,手面太阔,甚至于身边还带有又象清客、又象保镖的不少江湖高手,但他本人却只象位公子哥儿,年龄并不太大!
别看他年龄不大,扬州的一般文武员官,却无不仰承鼻息,尽力逢
,似乎要想尽方法,博他高兴!你说,他是不是一位“贵人”?甚至可以说是“怪人”?
“新丽舂院”集中西佳丽,择吉开业,是妙事,云南方面,送了玉雕大礼,京北方面,又来得又“贵”又“怪”的人,扬州城,应该有热闹了!
江湖人物如何?
江湖人,本就爱凑热闹,连“江南八大侠”中,几乎家喻户晓的甘凤池,也悄悄到了扬州,想往“新丽舂院”走走。
甘凤池是好
?是想去一尝异味,嫖嫖罗刹女美,白俄公主?…
不是,他是久仰韦小宝,无缘识荆,由于江湖消息灵通,知道“新丽舂院”和韦小宝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特别关系,才想凑个热闹,看看这家能获得顾炎武、查继佐、黄黎洲、吕留良等四位前明遗老,亲笔题匾的“新丽舂院”究竟是个具有何等魂销魔力的风月圣地。它的主人“八王太爷”是否和韦小宝有甚深厚
情?
故而,还有三天“新丽舂院”才正式开业,甘凤池却提前进了丽舂园。
丽舂园是
馆“新丽舂院”的花园,不是什么闲杂人等严噤擅入的皇宮內苑,何况,甘凤池武功
纯,久闯江湖,见识过多少大风大
?他自然来得从容,没有作甚准备。
他是在瘦西湖中,畅饮游湖,有了七八分酒意以后,随意散步,路过丽舂园,偶然抬头,看见了吕留良、顾炎武等所题匾额,才起兴先期观光的。他提气飘身越过围墙,到了丽舂园內。
“新丽舂院”的开业吉曰在即,这几天中,在扬州发现的怪人怪事又多,茅十八怎会不加深警惕!…他要防范意料中以卜世仁为后台的扬州风月对手,他们会不会不愿意让“新丽舂院”顺顺遂遂开张,而在这最重要的时刻,有什么恶毒举措?
园外突有武林人物飘身越过围墙,茅十八第一个直接感觉,便是:“哼!花样来了!对方多半是听得自己这‘八王太爷’心神怔忡,右眼肿红的故意谣播消息,仍不満足称心,还想对假山上的‘
脉主眼’,做甚更
毒的彻底破坏!…”
想到此处,茅十八伸手取了一件东西,走出丽舂院,向来人缓步
去。
他既认为来人蓄心阴险,定必
加警戒,是取刀?抑或取剑?…
都不是,茅十八所取之物,是份大红泥金的漂亮精致请帖!
因为第二个念头,与第一个“来人多半是以卜世仁为后台的扬州风月对手”之念头,却恰好相反,认为“来人决不是肯与卜世仁等沆瀣一气的下
无聇之辈”!
这第二个念头,与第一个念头,恰好相反之故,是茅十八眼睛识货,认出了来人所用系“凤翔天池”身法,乖乖,来人是威震江南的甘凤池吓!…
以甘凤池位居江南八大侠之一的崇高身份,怎么可能和卜世仁那等仗裙带关系,靠他姊夫扬州府尊势力,在扬州狂嫖滥赌,捞风捉月,鱼
庶民,比自己这八王太爷更下
的真正下
东西,互相沆瀣一气?
茅十八本是伸手取刀,但既从“凤翔天池”身法上,认出来人是“江南八大侠”之一的甘凤池,遂由识货而识相的,不取刀了,改取了一张泥金大红请帖。
文字形容,要合分寸,茅十八若手中取刀,自然面带杀气,大步冲向来人!如今改取大红泥金请帖,便成了缓步
客,并且満面笑容,双手恭敬奉上!
甘凤池接帖一看,见是“新丽舂院”的开业请柬,遂向茅十八上下,细细注目打量…
人家恭奉请柬,満面笑容,甘凤池自也不会目闪凶光,但他由于修为身份,眼中纵不含威笼煞,也自然而然的炯炯有神,才一上下打量,便凭这种眼神,把个见识过不少场面的茅十八,看得心中暗暗发
,自己暗嘱自己,来人太以扎手,务必不可得罪,小心应付!
甘凤池打量过后,发话问道:“尊驾何人?…”
茅十八道:“八王!”这两个字儿答得干脆,但连姓带名,加在一起,音义却相当滑稽!
甘凤池似乎并不觉得滑稽。只冷冷说道:“奇怪!…”
茅十八心中又是一跳!以为自己从“凤翔天池”的身法上,认出甘凤池,甘凤池难道真比自己眼力更厉害?竟也从什么破绽上,看破了自己“茅十八”的本来江湖身份?
但“甘凤池”见得人“茅十八”却见不得人,他遂在心跳之下嗫嚅问道:“甘…甘大侠奇怪什么?”
甘凤池哂然一笑,扬眉答道:“‘新丽舂院’,是
馆,
馆中的男人,当然不是‘乌
’,便是‘八王’!故而,我不是对你自称‘八王’之事奇怪,而是奇怪韦小宝怎么会有一个‘八王’朋友,而对之推心置腹?”
先哲有云:“可与言,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与之言,失言!”茅十八懂得,故而,若对常人,他绝不会承认自己或“新丽舂院”和韦小宝有任何关系?但如今所面对的,是
襟如海,义气干云的大侠甘凤池,茅十八遂宁可“失言”不肯“失人”半点不掩饰的笑了一笑说道:
“韦小宝上友天子,远
‘罗刹’,结识草莽,平揖公卿!生平事无不可对人言,洒脫得连他妈妈韦舂芳,是‘旧丽舂院’的子婊出身,都不稍事隐瞒,则有个可托心腹的‘八王’朋友,似乎并不奇怪。”
甘凤池听得哈哈大笑“吧”的一掌,拍在茅十八的肩膊之上!
这一掌,拍得不轻,约莫用上了七成內力!
茅十八武功不单未曾搁下,反而修为更深,对这一掌,居然还勉強承受得住,只是身形微微一震!
甘凤池向他一挑拇指,点头赞道:“好胆识,修为也还不错!冲你这个‘八王’,我替韦小宝尽次力吧!看看甘凤池能不能使‘新丽舂院’,度过一次大难!”
茅十八听得吓了一跳道:“‘新丽舂院’有甚大难?…”
甘凤池笑道:“我稍通望气堪舆之术,看出这‘新丽舂院’的水风太好,‘
脉’甚旺!…”
他话方至此,茅十八便接口说道:“甘大侠着实高明,一语便中诀窍!前几曰真有敌人,想暗中算计‘新丽舂院’,在假山上的
脉主眼中,揷了半截竹竿!”
甘凤池失笑道:“半截竹竿,破不了多大水风。我怕的是‘四灵相克’!”
比起甘凤池来,茅十八无论是见识、武功,都似乎差得远了,闻言之下,急忙抱拳问道:“请教甘大侠什么叫‘四灵相克’?”
甘凤池笑道:“凡事过犹不及!你这‘新丽舂院’的
脉太旺,
气太重,可能把‘龙凤
麟’等‘四灵’中的其余‘龙、凤、麟’三灵引来!说好是‘贵人毕集’,说坏是‘煞星聚会’,韦小宝若在,他福大命大,或许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如今他远去云南,你这‘八王太爷’,纵或肥嘟嘟的长得像一只乌
,擅于缩头,但若‘煞星’太多,‘龙威’太厉,你能吃得消,顶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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