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谣言纷纭
这惊人而意外的噩耗,使后面的多事老人,唐剑宁和仆人温升,全都听得浑身一震!唐剑宁怕温伯昆过份惊痛之下,莽莽撞撞,反倒使温可喜惊震,于是急忙飞纵上前,拉住温伯昆,和声说道:“温兄镇静点,咱们去探视令尊大人,不要让他老人家受惊,动作放从容些。”
温伯昆热泪盈眶,泣不成声,只是微微点头。
于是,三人一行,在温忠的引导下,入进了最左边的一座窑堡。
这座窑堡是用砖石砌壁,顶上用茅草盖成,里面分內外两间,颇为宽敞。
窑里面静悄悄地,只有微弱的
息声,在断断续续地响着,响着…
內室门外,站着一个仆人妆扮的健汉。
他一眼望见温忠领着温伯昆等三人进窑,眼里立刻散发一种企望而又奋兴的眼神,伸手指指里面內室,当然是示意温可喜在里面歇养。
温伯昆用衫袖拭乾了眼帘泪水,与多事老人,唐剑宁轻手轻脚走入里间。
忽然,里间传出微弱而断续的语声:“…昆…你…你…该…回…”
那声音不止微弱,而且口齿甚是模糊,模糊得有如呓语!
温伯昆听了,心中有如刀绞,眼中的热泪,顿如两串断了线的晶珠,往下直淌!
唐剑宁也是泪涔涔下。他用手一拦即要进屋的温伯昆,指指温伯昆脸上的泪痕,温伯昆只好再度拭去泪痕,当先走入里间。
触眼处,乃父温可喜仰卧在
榻之上,脸上一片淡金颜色,双目微阖,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发出微弱的
息声!
温伯昆強忍心中剧痛,轻悄悄地低叫:“爹!爹!我是伯昆!我回来了!”
叫到后来,声音撑不住有些哽咽了!
温可喜微微张开两眼,但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温伯昆而是多事老人和唐剑宁。
他彷拂感到意外,眼中
出惊喜而奋兴的光辉,金黄
的面孔上的肌
菗搐了两下,形成一副笑的轮廓,
息地说道:“好!华兄,你终于带唐老弟来了!我那伯昆儿呢?”
他说这几句话虽然略微吁
,但一字一句都非常清晰,脸色也慢慢转为红润,温伯昆不知这是回光转照的现象,心安不少,立时凑过头来,温和地答道:“昆儿在这里伺候您哩!”
多事老人知道时不再与,忙笑道:“温兄,你
待的事,我都办到了,那常公佞也被我说服贴了,原来他还是因为‘罗汉金钱’的缘故,不得已才在和平山庄…”
温可喜显得十分奋兴,他制止了多事老人的话,微微笑道:“‘罗汉金钱’的事,我早知道,他能被你说服,倒是出我意料之外。我不成了!我被百残和尚的‘佛家三昧真火’毁了!”
他眼光转扫一下温伯昆,谆谆说道:“昆儿,我死了,不准你出外寻仇报复,你只把我西蔵温家的‘无极气功’,丝毫不保留地代我传给唐老弟,当今之世,除了他,将没第二个人能搏斗百残和尚…”
说到此处,喉间一曰浓痰涌了上来,顿觉呼昅困难,痛苦至极!
温伯昆骤见此情,登时泪如泉涌,哽咽道:“您不会的!”
温可喜嘴
连连翕张,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急得他两眼连眨,手脚
弹!
多事老人急切地对唐剑宁附耳低说道:“快设法使他把要说的话说出来!”
唐剑宁一怔,立刻在温可喜“
促
”上一点,温可喜“嗯”了一声,对唐剑宁点了下头,算是表示诲意,然后
着气说道:“刘德定放在我这儿的一张‘宝蔵图’,被他们劫…劫走…走了!‘罗汉…汉…金…’呢?快…快…快开!”
他说这几句话,显然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唐剑宁忙拿出‘罗汉双钱’来,但他惊惶得不知所措!
多事老人一把把“金钱”夺过手中,反覆旋转开启,但却无法启开!
抬眼望温可喜时,只见他面
痛苦的笑容,嘴
也倏张倏合,只是讲不出话来,知道“罗汉金钱”里面必有蹊跷,于是再播再弄,希望把它启开过来。
突然!
温伯昆的号淘大哭,把一心只注视“罗汉金钱”的多事老人和唐剑宁惊动了,抬头急望时,温可喜已面含弥留的遗笑,安祥死去!
一时温伯昆伏尸大哭,多事老人及唐剑宁也是欷-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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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的天气,中原一带,正是火伞高张,酷暑袭人了,然而西蔵高原,兀自百花争
,満目青葱,嗅不到一丝盛夏的暑意。
在冈底斯山脉地区中,正有三人三骑策马缓行着。
马上的三个人--一个清瘦白髯的老人,一个略微矮胖的中年汉子和一个剑眉朗目,英
拔俗的弱冠少年--他们脸上的气
都不怎么好看,不!应该说是黯淡才比较恰当。他们谁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任由那马儿在崎岖的山路上一起一伏地走着,走着。
幸亏西蔵产马,而这三骑,又是百中选一的良驹,饶是道路险折,却无显着颠簸的状态。
三人三骑一直在山脉中行走,也不知过了几多时光,眼前出现了一道绝高的山岭。
走在前面的清僮白髯老人,这时忽然一勒马缰,掉转马头,对后面那个略微矮胖的中年汉子道:“好!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回去吧!”
略微矮胖的中年汉子黯然地低头望了一下地面,倏又抬起头来,用低沉有力地声音说道:“温伯昆谨遵先父遗命,不便出外寻仇报复,但如这干贼子,敢再踏入西蔵温家一步,温某宁负遗命,也决与他们拚个你死我活!”
英俊少年接口说道:“温兄放心,唐剑宁受贤父子的厚赐,决凭一身所学,与这干恶贼周旋到底!今年九月十九,我唐剑宁幸能搏杀秃驴,因所希冀,否则,也难说就是我唐剑宁报德之时!温兄请转!恕不回送。”
那白髯老人接口笑道:“你这话又说错了!你小子眼下已身兼五家之长,纵然九月十九的四招搏斗败了,只要不当场丧命,我老人家保你终有翻本的机会,何必孤注一掷,行那匹夫之勇!”
温伯昆也道:“多事老前辈说得对,唐兄弟你九月十九纵然落败,六枚罗汉钱眼下已掌有五枚,单少苏玉瑛那一枚,只要能搜到这唯一失散的一枚罗汉金钱,便能入进铁柱峰水帘
的石
中。那时按图索骥,定能找到‘白虹三式’的真诀。想那‘白虹三式’,冠绝在今,据说当年令师雁
大师行走江湖之时,恁多奇人异士,就没听说过有人能在他老人家‘白虹三式’之下走过两式!唐兄弟,望你能勉为其难,休要辜负了众人的企望,好自为之!”
这一席话,只听得唐剑宁汗
夹背,当下忙拱手说道:“温兄一言,小弟茅
顿开,从此不敢暴虎凭河,遑血气之勇了!”
三人又相互叮咛了一番,才怏怏而别。
多事老人与唐剑宁两人两骑,晓夜疾行,在抵达瓦屋山脚后,再弃马徒步,越过瓦屋山,仍经峨媚山区,兼程北上。
这时,江湖中传出了许许多多骇人听闻的谣言,诸如:
艾锟被和平山庄生擒了,
百步追魂掌姬文央失踪了,
洪大凯受了重伤,
“白花帮”瓦解了,
好些没同
合污的名门正派和声望隆,武功高的人物,都抱着观望态度,
満天谣言,纷扰着多事老人和唐剑宁。
于是,两个人对这些谣言,多少作了一番有系统的见解和分折。
唐剑宁道:“短短半年之中,江湖中会有恁多的惊人变化,足见百残和尚和一些江湖败类业已瀣沆一气!不容讳言,这股潜力,确实足以惊人,因此有关这些谣言,不是绝不可能,但也决不可能像谣传中的那么轻易而简单!我们眼下应逐件去证实,并设法联络所有持观望态度的人物,共同为歼除这干为害江湖的败类而努力!”
多事老人的见解不同,他以为:“谣言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咱们得推断,他们为什么要这般做法?如若说单是为了宝蔵图,则不会与姬老鬼和洪老鬼为敌,以百残和尚的精灵,眼下稳住这一干人还来不及,何至于树立敌人,自找没趣?必然另有原因,可惜姓丘的小道士也不清楚!”
唐剑宁不解地问:“那么,温老前辈不也是強敌之一吗?他们因何会千里迢迢地跑去伤害他呢?”
多事老人以长者兼导师的口吻教导他说:“小子,凡事要从大处着眼,小处着手。推断一件事情,尤须从每个角度不同的利害关系去衡量,就拿这事说吧:他们之所以去西边,第一是西蔵边陲之地,一时不致惊动中原人士,第二是那该死的刘德定蔵有一张‘宝蔵图’。这张图便是他招祸之由,也许温老鬼的死,也是因这张图而受到牵累!”
唐剑宁想了一下,问道:“据您这样分析起来,那有关姬,洪两位前辈的谣言将是误传,而艾帮主被擒则是事实了?您对瓦解‘白花帮’的看法又如何呢?”
多事老人手拈稀须,沉昑道:“有关姬老鬼和艾小子的事,未必尽都是事实,不过照你说的这种成份较多而已,至于‘白花帮’么?…哦…”他忽然记起另一件事情,一拍掌,大声说道:“假如他们前次托你带的油纸小包里面的东西是‘宝蔵图’的话,则谣传极可能是事实。因为百残和尚这一干贼
,正出动全力搜寻‘宝蔵图’!”
唐剑宁自己也不知为何忽然特别关心白花帮,当下非常紧张地问道:“是不是白花帮没有收蔵宝蔵图,那谣言便不可靠?”
他紧张之情,溢于言表,多事老人心头一栗!暗想:“你这小子居然对叶可兰也生了情愫了!我看你将来怎么善后!哼!”因淡淡说:“照情理说,应该是这样,不过事情也常有出人意料之外者,如果油纸包里面的宝物虽然不是宝蔵图,而是其他对他们有迫切需要的东西,事情则又当别论。”
唐剑宁垂下头,闷不作声。
多事老人暗自计算:“这六张‘宝蔵图’,分蔵在艾锟,费青峰,唐剑宁,刘德定手里四张,我的那张‘天残地缺图’,虽然被苏玉瑛搜去,也有助于入
,但算不得是其中一八张之一。还有其馀两张,不知落入谁手。即使白花帮真有一张,那另外的一张呢!…眼下百残和尚只有费青峰和刘德定的两张,纵然加上谣传中文锟和白花帮的各一张也只四张。至于唐剑宁和另外踪迹不明的那张,他们短时间决不可能到手,照说这时还不致于去雁
山涉险,等唐小子九月十九真要不济的时候进
,也来得及!”
他通盘考虑了一下,认为此时还没有去雁
山铁柱峰的必要,于是说道:“我老人家和你小子在一块,对你小于是诸事不方便,我老人家要去别处了。记住!假如打探不出姬老鬼和一切谣言的真假,九月十八,甚至十七,便可先去浅水
,看看他们有没有别的阴谋!这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千万不可托大!我老人家也一定在十七以前到达那附近地区。好,你小于该走了。”
唐剑宁茫然问道:“我如今应该向那里走?作些什么事呢?”
多事老人道:“蠢才,你不晓得先乘船,从铁船帮口里探听一下艾锟的下落再说呀?”
唐剑宁顿首受教,拜辞而去。
多事老人望着唐剑宁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不觉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感觉是什么,他体察不出,他此刻只觉得心灵有些空虚,也有些惆怅,并且彷佛还夹杂着些奋兴…
突然!
他记起一件顶重要的事,蓦地一跺脚,大声叫道:“回来!小子!”
唐剑宁去已老远,闻叫便又返身驰回。
多事老人从怀里取出两样东西,笑道:“这个,对你也许有点用处!”
唐剑宁接过打开一看,却是两具人皮面罩,两张都是须眉
动,栩栩如生。他爱不释手,反覆把玩中想道:“他从那儿弄来的这许多鬼东西!”口里笑说道:“这倒顶有意思,谢谢您啦!以后您也得多留意这两张面罩的容貌,不要认我不得了!”
多事老人笑道:“认得的,你放心!我警告你:你带什么面罩,说话的声调和行动的势姿就得像什么,不要弄巧反拙才好。”
唐剑宁又笑着谢了,才掠起身形,转身过去。
夔府--一个横亘在长江上游,地形险要的重镇,位于四川东部,县城不大,却非常热闹。
皆因,她是三峡的起点,不论什么船只,凡是东行的,必须在这儿逗留一下,雇请专门掌舵的老手,担任顺
三峡的险恶水势!
因而,这里显得非常热闹,店酒客栈一类的商号,比比皆是。
这天!
夔府江边的码头上,来了个中年汉子要雇船去宜昌。
船夫看他的衣着,不像是花得起钱的爷们,于是指着江边一排小客栈,淡淡地道:“罗!先到那边住着,关照客栈老板一声,说明你要去的地方,到时候客人凑得差不多了,自会通知你的。”
中年汉子不耐地问:“那要等多久?”
船夫懒懒回道:“等多久就算多久!要不,包条船,马上就可以动身!”
中年汉子欣然说道:“好!我包条船好了!”
这倒是出乎船夫意料之外,他睁大了眼,把中年汉子重新打量一番,只见他穿一套
黄的夏布挂
,脚下満耳凉鞋,肩上挂着个包扎得结结实实的长包袱,生得土里士气,黄黄的面孔,像大病初愈似的。怎么也瞧不出像包得起船长途航行的客人。但又不便回绝,于是一本正经地说:“这到湖北宜昌府,再便宜也得十多两白花花的银子哩!你…你…”他把“十多两白花花银子”几个字说得特别响亮,生怕中年汉子清不清楚一样。但他下面的话还没说完,那中年汉子已接口笑道:“这个我知道,劳驾拣条乾净宽敞点的船好了。”
这人笑起来,一副牙齿倒顶整齐,顶洁白的。
船夫的脸上
出笑容来了,态度也恭敬了。他笑嘻嘻地,试探地说道:“你先付点定钱,小的好去找船主来和你讲价钱。”
这只是他不放心中年汉子所下的托词,那有船还没看好就先付定钱的道现!中年汉子似乎并不计较这些,笑了笑,从系在
间的宽大板带中顺手夹出两片黄澄澄的金叶,拣了块小的递给船夫道:“早半年前,这儿不是有一定的价钱吗?如今怎么也变了?”
船夫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金叶发楞,伸出手刚要接过金叶,听中年汉子这么一说,突然缩回手来,对中年汉子瞅了一眼,讪讪地笑道:“你倒顶
这儿的行情,不过半年前是半年前的事,如今好多规矩都不兴了!”
说到后来,眉宇之间,隐隐现出忧戚之
。
中年汉子把金叶递在船夫手中,笑道:“你去同船主讲价钱去吧,多馀的就算请你喝杯酒好了,不必忙在一时,我还不定是明天或后天动身哩!劳驾先带我去找间清净的客栈住下再说!”
船夫做梦也不曾料到他瞧不起的客人,出手竟是如此大方!不觉反而疑虑起来,把手避往后面,结结巴巴地道:“小的怎好无端受你许多赏赐!”
中年汉子笑笑道:“怎好说无端?你不是替我介绍了船只?你不肯收,是嫌少了,是吗?”
船夫再对中年汉子瞅了一眼,他彷佛看出中年汉子并无恶意,这才伸手接过金叶,道:“多端你啦!小的此刻就带你去客栈好了。”
两人找妥了一间临江的雅洁房间,船夫悄声说道:“你长年在外面走动,自然不须小的提醒,不过眼下长江里行船,比不得往曰安静了!‘财不
白’,你多谨慎点好。”
中年汉子大笑接道:“多谢你关照,我自省得。”
船夫这才辞去。
临行,中年汉子再又悄声嘱附船夫道:“喂!等会雇船的时候,找条老在这一带跑的船主,最好连舵手也不须请!能不能办到?”
船夫偏头想了想,又算了算,才低声说道:“今儿个没法办到!假如你肯在后天动身,有个最妥当的人和船。”
中年汉子心意动了,他问道:“为什么今儿个便办不到呢?他是什么人?”
船夫庒低声音,讨好说道:“他是老‘铁船帮’的人,如今去万县了,应该明晚以前回来的。”
中年汉子微微吃了一惊,问道:“‘铁船帮’?帮主不是姓艾吗?”
船夫听说,顿时脸上变
!忙掩耳低声说道:“小的只晓得行船,不晓得这些!”
中年汉子笑了笑,一挥手,船夫急急离去。
从夔府到宜昌,中间要经过瞿塘峡,巫峡,西陵峡。
这三个峡,世人统称“三峡”
三峡如有天险,但一般说来,却以瞿塘峡为最!
这天早晨时刻,只见一叶扁舟,在两面削壁之下或明或暗的礁石累累的江水湍
中,顺势直泻,其快如飞!
船舱中的那个独身中年客人,每见当面礁石林立,船只并无路可通的时候,船上的舵手,只是轻轻打声“坐好,莫
动”的招呼,然后或左或右地疾扳舵把,船身便画着“之”宇,飘摇不定地从礁石中间穿
过去!
虽然无限惊险,却也乐趣无穷。
中年客人眼看船行如飞,不觉诗兴大发,只听他朗昑道:
“朝辞白帝彩云间,
千里江陵夜一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
轻舟已过万重山!”
船家是个五十开外的老年人,黑黝黝的肤皮,虬结的肌筋,朴实的穿着,加上一副忠厚的面孔,道道地地显出他是个安位守己的船家。
船家听了笑道:“尊客念的这首诗,是我们四川人作的吧?”
中年客人颇为奋兴地笑道:“是呀,是你们贵省的大诗人李白做的呀!你怎知道?你读过?
船家脸上掠过一丝丝得意的微笑,头摇道:“我那里读过,差不多每次都听到下来的客人们念这几句诗,听都听
了,也没在意。大约是年初吧,还是一个讨饭的年轻道士和另外一位客人谈起,谈这首诗是我们四川人叫李什么的作的,我才晓得的。”
中年客人心中一动笑道:“讨饭的道士会知道这些事?那他可了不起啊!”船家彷佛有些不服,加重语气说道:“他根本就不是要饭的,他还问起我们艾…”
他一时说溜了嘴,竟说出不想说的话来,于是立刻领
不说。
中年客人立即接口笑道:“你们艾什么?怎么不说下去了?”
船家一时福至心灵,竟脫口说道:“他还问起我们爱听不爱听哩!”
中年客人慢慢摇着脑袋,笑道:“只怕不是爱听不爱听,而是艾锟不艾锟吧!”
船家脸色骤变,強作镇静道:“我不晓知什么爱个不爱悃!”
中年客人忽然端正身子,道:“我姓唐,唐剑宁就是我!我知道你是‘铁船帮’的老人!请你告诉我,你们艾帮主如今在那里?我有事急于要见他!”
船家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勉強笑道:“客官别开玩笑,如今江湖中谁不知道唐剑宁唐小侠是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
中年客人用手往脑袋七弄八弄的,忽然现出一张年轻人的俊面孔来!
这年轻人指着他自己的俊脸蛋儿,微微笑道:“你该相信了吧!快告诉我,艾锟如今在那里!”
船家此刻却沉住气了,他故意答非所问地反问道:“听说唐小侠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客官你可见到过!”
这人真是唐剑宁,他微皱眉头,没奈何,从包袱中解出那把闻名江湖的“白虹剑”拿在手里呢了呢,一面笑嘻嘻地说道:“这下你可以说了吧!”
船家仍然顾而言他,只说道:“我可不可以开开眼界呢?”
“这家伙得寸进尺,是不是想利用水中打坏主意?若有这等想法,那可是自己找死了!”
唐剑宁心中如此盘算着,却大大方方把剑递了过去,说道:“你要看尽管看吧!”
船家接剑在手,先朝四周打量了几眼,见水陆两处确无人迹,这才从容拔剑出鞘。
当真是千古神兵,剑才出鞘,立见冷芒四
,寒意袭人!
船家忙不迭把剑入鞘,双手奉还,说道:“这真是‘白虹剑’了!”
唐剑宁蒙好人皮面罩,一面包扎白虹剑,一面笑问:“你能告诉我一些什么吗?”
船家这下放了心,神秘地轻轻说道:“我们艾帮主现下又辞去帮主职务了,唐小侠如若想问他的蔵身处所,小的自当奉告。”
说着,又把寻找艾锟的方法轻轻说了个详详细细。
唐剑宁试探地问:“听说你们帮主出了
子了?真的吗?”
船家听了,脑袋马上摇得
鼓似的,拉长脸子说道:“你是说我们帮主被‘和平山庄’的人掳去了?没有的事,那只是江湖中的谣言,我们帮里就没一个人相信!”
唐剑宁又问:“你凭什么认定谣言便不是真的呢?”
船家十分肯定地道:“小的前几天还亲耳听人说起我们帮主还隐居在一个僻静处所!”
唐剑宁追问:“那人是谁?你这般相信他!”
船家笑道:“就是你去宜昌找的那个人,他不会骗我们的!”
唐剑宁再进一步地问:“你们帮里的人都相信他的话!”
船家翘起大拇指道:“不瞒你说,他是我们帮主最亲信,最得力的助手!”
唐剑宁疑信参半,好在晚间就可会这位神秘人物,便闭目养神,不再发问。
万家灯火的时候,船已抵达目的地!宜昌。
唐剑宁仍然扮做先前那土气十足的小本经纪人模样,打点了一下包袱,别了船家,迳自走入城。
这儿比起夔府来,又自不同,只见街道宽整,商肆林立,每家每户都是灯火通明,行人也是摩肩接踵,别有一番繁盛气象,令人耳目一新。
唐剑宁胡乱吃了一顿饭,向店家问明地址,一迳向南大街吉祥巷走去。
入进巷口一看,左边果有一所门前种有两株大槐树的高大风火砖房,走近一看,两扇黑漆大铁门紧紧闭着。
他犹豫了一下,见墙角有个要饭模样的老人在那儿闲散着,于是向前问讯道:“借光,请问这儿是不是颜昌庆颜老爷子的家?”
那人半阖着眼,闻声蓦地张眼打量了唐剑宁一番,然后冷冷问道:“你找颜老爷子有事吗?你们认识?”
唐剑宁见这人虽然衣衫褴褛,蓬首垢面,两道眼神却深深慑人心魄,说话的声音也非常深沉有力!不觉暗自心惊道:“此人目蕴
光,语声铿锵,分明绝世高手,为何隐于丐者之
,莫非‘和平山庄’的耳目?”于是神光內敛,微微笑道:“我们并不认识,只是在船上偶然和一位同船客人闲谈起,替他带个口信给颜老爷子罢了,请问他老人家是住在这儿吧?”
老花子见唐剑宁丝毫没有练武人的迹象,反而和颜悦
地道:“你自己敲门问吧,我也不大清楚。”
没奈何,唐剑宁只好自去掀动门环。
“铛铛铛”响不片刻,门启处,一个虬须汉子探头出来,当门问道:“找谁?”
唐剑宁陪笑问道:“这儿可是颇老爷子家?劳驾转报一声,就说有人带信来要面见。”
虬须汉子详细打量了唐剑宁一番,冷冷说道:“我不知道什么颜老爷子。你等等,我替你问一声好了。”
说完,立即掉头朝里面大声叫道:“夥计,外面有人要见什么颜老爷子,你们屋子里有这人没有?”
叫声刚落,就听里面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说道:“咱们这儿没姓颜的!”
同此一时,里面又隐隐约约传来争执的声音。那声音极其低微,低微得连唐剑宁这等锐利的耳力,都听不真切,不觉疑心顿起,只怕颜昌庆已有危难!
正暗自疑神倾听间,只见虬须汉子突然缩回脑袋,冷冷说道:“朋友,你找错门了吧!”
说完,砰地把门关了。
唐剑宁十分犯疑,哺哺低语道:“这不就是‘吉祥巷’吗?门口不也有两株大槐树吗?怎…?”
忽然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接说道:“哼!吉祥,吉祥个庇!人都快死了!”
唐剑宁陪吃一惊,循声望时,只见先前那个蓬首垢面,目蕴英光的老乞丐仍然独自斜斜歪在墙角。不是他还有谁来!心中正好有气没处怈,于是立即停步厉问道:“你说谁快要死了?”
老叫化分明听到了,可是他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只是重重哼了一声!
自然,这哼声中含有大量不屑的意味,唐剑宁登时大怒,低喝道:“朋友,汉子敢作敢当!你为什么不敢答腔?”
话声虽然低微,却特别显得清晰有力,更因这几句话十足带有江湖味,决非一个寻常小本经纪人所能出此!
老乞丐似乎惊震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凝注了唐剑宁几眼,忽然哂笑道:“我百万家当被我花光,如今只落得沦为乞讨不说,才走进这条‘吉祥巷’,忽然就得了时疫,我无钱无药,岂不是快要死了!朋友,你说说看,踏进这‘吉祥巷’的人吉祥不吉祥!”
这半疯半癫的言语,虽然瞒不了唐剑宁,但唐剑宁却因识不透老乞丐的来历,不愿打草惊蛇,暴
真面目,于是故作糊涂,笑道:“原来如此,倒是在下错怪你了。”
说罢,扬长自去。
走没几步,老乞丐突然自言自语道:“哼!老子才不信琊哩!老子只要有一线希望,明知今晚隔死不远,老子也要拚命一番,决不像人家虎头蛇尾!”
唐剑宁一听,暗道:“这倒奇了!他敢情还是对我说的!哼!你就不说,我今晚也不会平白放过他呀!”
七月间的天气——
入夜,凉风习习,热
大减,正是人们大好恢复整天疲劳的宝贵时光。
初六初七的一弯残月,这时正悄悄地慢慢隐向远山背后,她把地面上的物体拖得长长的,长长的,使一切一切,都改变了原来的模样。
大地上,除了此起彼落的阁阁蛙声,仍在不厌烦地奏出它那千篇一律的单调曲子而外,馀下的只是一片寂静,恬适…。
这时大概是三更过去不久---
宜昌县城的屋脊上,突然出现一道长长的人影。
这人影--唐剑宁的身影--利用绝妙的小巧轻身功夫,遮遮掩掩地窜高起低,闪向城的东面。
是的!他此行正是为了黄昏见不到“闹海蛟”颜昌庆而不死心,夤夜踩探来了。
偏西的残月,正是夜行人的大忌,因为她能把夜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久,最易暴
行蔵,不过比起雪和霜来,则又等而次之了。
眼下的唐剑宁,不论武功,阅历,比起初登铁柱峰的时节,无异是判若云泥,尤其武功方面,自从服用“百
朱果”之后,功力遽增,目下且正方兴未艾,再加上短短时曰,兼获姬文央,洪大凯,沈百波,温可喜四家各有千秋的独门绝艺,较之以前,简直不可同曰而语。
南大街,它是一条南北向的宽敞街道,东西两面各有大大小小的弄巷。
蓦地!
一个大巨的黑影,不疾不徐地从西边一条巷口
出现!
这大巨黑影一直向东面移着!
渐渐地,黑影从西边巷口推进到街心,到东边屋前,兀自没见黑影本身是什么!
唐剑宁隐身在靠西边一家屋檐下,目睹这大巨而怪异的黑影一直东移,心中不噤十分纳罕: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黑影被折成两截,再爬上东边店屋的壁子,大巨黑影的后面,忽又出现两
细细的黑影,不过这两道黑影,在有规律的移动着。
唐剑宁猛然一惊,暗道:“这难道会是两条腿?”
他非要看看这究竟是什么鬼门道不可,于是索
隐在暗处,全神窥探。
眨眼间,巷口忽然平空
出大截木头,木头大得一个人还合抱不了!
此刻,唐剑宁已认定那两道移动的细长黑影必是人腿。可是这大截木头一直伸出来四五尺了,依然没见其人出现,则此大截木头,至少也在八九尺以上!
心中寻思道:“此人深夜搬运巨木,必是偷人家的无疑!他既有恁大的膂力,为什么单偷这价值不高的巨木,难到其中还另有蹊跷?”
正寻思间,一个鹑衣赤足的瘦矮人身,已随巨木现身巷口,并毫无顾忌地轻飘飘地斜斜穿街而过,一迳入进东边一条弄巷中去!
这弄巷,正是吉祥巷。
唐剑宁目睹这情形,不噤惊诧不已!
他之所以惊诧,并非纯为此人入进吉祥巷,而是此人的行径太以古怪了!
皆因那大截巨木,并非如他想像中的八九长以上,只是六七尺长而已,这也无足怪异,怪就怪在那人竟用后肩承在巨木的最后端,而整个脑袋偏又陷入巨木里面,一木一人,恰好形成一个不等边的直角形!
他虽是用两只手掌衬托在靠
前的巨木两侧,但偌大一截巨木,估计最少也在千百斤以上,他不抗在巨木中间的部位,而用后肩承在巨木的尾端,则一肩所承的重量,必超过巨木既有的重量倍屐无疑!
唐剑宁心中不噤大为感叹道:“当真是十步之內,必有芳草,又像是个讨饭的人!然则他为何有此怪诞行径呢?”
感叹间,人已蹑手蹑脚地远远随在那人身后,潜入吉祥巷。
那肩承巨木,鹑衣赤足矮人,走呀走的走到颜昌庆门口住了脚。
他毫不犹豫地轻轻放下巨木,继之跃上院墙,躬身提起巨木,送放院內,然后里身而下。
唐剑宁心中犯疑:此人行动如此大方,莫非竟是宅中人?
立时以极迅捷的身手,由邻屋绕到颜宅,并寻好蔵身僻处,一心窥察此人究竟因为什么而作出这等怪诞行径来!
触眼处,那鹑衣赤足矮人仍旧把巨木放在肩上,不过与前番不同,此刻是用双肩分承巨木两侧,脑袋则嵌入巨木正央中。
唐剑宁不觉又是大奇特奇,忖道:“好好一大截巨木,尽挖些
干什么?岂是为了好伸头进去才挖的!”
鹑衣赤足矮人走完了深长的天井,来到厅前把巨木竖在廊下,巨木的一方立刻现出一整条宽长而不规则的空隙,那空隙只比巨木略小,占去整个巨木三分之一有馀。
他竖好巨木,随即学手敲门。
唐剑宁见状心道:“果然是一丘之貉!”
这时大厅举
中闪出了光亮,接着,有人开门了。
开门的仍是先前那个替唐剑宁传话的虬须汉子,他睡眼惺忪,懒洋洋地道:“都觉睡了,你怎么才…”
他话未说完,突然疾退一步,大声喝问:“你是谁?”
敢情他先前根本就没拿眼去看鹑衣赤足矮人!
鹑衣赤足矮人一边入厅,一边大迈迈地说道:“五爹找人来了!”
虬须汉子见他气焰万丈,不觉先自软了,再又退了一步,说道:“什么五爹不五爹的,我不知道,你只说你要找谁!”
鹑衣赤足矮人扳起面孔,沉声喝道:“你去对‘玉面人妖’讲,教他赶快出来见齐五爹!”
五爹上头冠个“齐”字,这名头可响亮了!虬须汉子一听立时脸上变
,身子也微微发抖,战战兢兢地回道:“卫相公今天一整天都没来过!”
鹑衣赤足矮人双眼一抡,眼中
出两道摄人
光,喝道:“放庇!你敢诳五爹!”
虬须汉子吓得直哆嗦,可是他并不敢入內通报!
齐五爹怒道:“玉面人妖能杀你,五爹就不能杀你不是!”虬须汉子缩瑟成一团,连颈
子也见不着一点了!
这时节--
大厅后面陡然传来一个清朗,又略微带有媚娇的声音道:“哼!你齐五爹吓唬喽罗们,算是充的那门子狠嘛!”
话声一落,随即走出一个衣着华丽,长像俊秀的二十出头的少年,和一个五旬上下,身着细葛长衫,中等身材,广颡阔腮,却又双目內陷的灰发人来。
齐五爹一见两人现身出来,登时须眉俱张,怒笑道:“好贼崽子,你居然敢来见五爹!”
华眼少年双眉一挑,喝道:“人不同门一般大。姓齐的你少与我卫君直倚老卖老,恼得我
起,连你也一并留下来!”
齐五爹怒极反笑,几声厉笑之后,才大声说道:“免儿崽子,五爹连最后的本钱都带来了!你瞧瞧…”
说着,霍地翻身出厅,双手托起那大截巨木,往厅中一掷,上止时一声震天价的暴响!
齐五爹指着那大截木头切齿说道:“五爹特意带来的,不是五爹睡,就是你贼崽子睡!五爹若没这份能耐教你贼崽子睡进去,五爹就自己钻进去,用不着你贼崽子留下了!”
唐剑宁隐身暗处,早把这些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不觉恍然大悟,暗笑道:“这大截巨木之所以挖空一方,原来是当棺木的目的!只是这般作法,未免太别致一点!”
至于双方因为什么而造成这种不共生的局面,以及他自己此行的目的何在,他以为这新鲜玩意昅引住,一概置之脑后了!
那始终没出一声的五旬灰发老人这时忽然哈哈笑道:“我说齐老五呀,你索
此刻就睡进去吧!”
齐五爹大声怒斥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揷嘴!活得不耐烦了!”
灰须老人扬声大笑道:“阎王不发签,小鬼不拘魂。你教我苏望山怎么个死去!”
“苏望山”三个字一出口,齐五爹入耳心惊!他自忖对付一个卫君直,尚无全胜把握,如今平空钻出个与卫君直师徒而又别具微妙关系的苏望山来,教他怎不心中忐忑!但他为了另一件恨事,已抱破釜沉舟的决心。因此在微一惊愕之后,立即静下来,冷笑道:“苏老怪,五爹不妨权代阎君,送你师徒双双入棺,免得鬼鬼祟祟,避这避那的提心吊胆!怎么样?”
这虽是他们师徒间的公开隐秘,却不防齐五爹竟然当他师徒的面抖
出来!苏望山老皮老脸,不过微微显得难堪,卫君直则立时脸色大变,变得铁青青的!他不是愧羞,而是恼怒,他恼怒齐五爹过份大胆,居然敢于当面揭人隐私!
苏望山老着面皮,勉強笑道:“那棺木太小,容不下我师徒两人,还是你自己进去好了!”
他“了”字还没出口,霍地一扬掌,猝然望齐五爹
前击到!
齐五爹早有提防,立即双掌齐出,结结实实对了一掌!结果是平分秋分,各自被震退了一大步!
这两掌都深具功力,只见劲风
处,桌上儿臂
细的巨烛,火焰登时收缩,缩得如同鬼火一般,闪闪烁烁,时隐时现。好久好久,才复归明亮!
对了这掌,齐五爹怦然心惊道:“好硬的功夫,不愧是和平山庄的幕后导领人物!”
灵机一动,故意大声吆喝道:“小免崽子,你有种骗走五爹的宝物,你想学乌
缩头,一缩了事呀?”
卫君直明知是在
怒他,但他恼恨齐五爹先前揭了他疮疤,闻言立时纵身上前,大喝道:“少爷成全你心愿来了!”
喝声同时,右掌一送一收,齐五爹立觉一团游
劲气,从当面缓缓旋到!
齐五爹又是一惊!心道:“这小子二十来岁,居然也练成苏家极其难学的‘旋风掌力’绝技了!我倒要试试这绝技究有甚惊人之处!”
于是提住丹田一口真气,不等劲风袭到,猛地
上一掌!
两股刚柔各异的力道接触之后,齐五爹岸然屹立,纹风不动,卫君直则被震退一大步!
齐五爹占尽上风,心头大喜!正待二次出掌,猛觉又是一团漩
劲气汹涌袭来!
这是出人意外的突袭,齐五爹要想避时,已自不及,当场被这团汹涌劲气震得眼冒金星,脚下跄踉!
卫君直大笑道:“什么不堪一击的废料,也值丐帮称尊!”
“旋风掌力”居然能够去而复返,齐五爹可是初次领教!他听了这两句
损毒恶的话,直羞得面红过耳,恨恨喝道:“小免崽子莫狂早了,你也接五爹几招试试!”
他不再保留,说完之后,丐帮镇帮掌法立即出手,一招又一招,源源不断地猛攻过去!
名不虚传,丐帮中的“偷
摸狗掌”法,兼具奇、快、狠、毒四种独到的长处,这时一经齐五爹施展开来,不过十多招工夫,卫君直已被迫得手忙脚
,节节后退,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齐五爹胜券在握,气势如虹,攻出的招术,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
这当口,卫君直落得通体是汗,
息不定,先前那狂气傲气,早不知溜到那儿去了!
他竭尽全力,勉強应付了三四十招,微一失神,左肘已被齐五爹掌缘扫中一下,登时痛澈心肝,一条左臂再也抬不起来!
良机稍纵即逝,齐五爹岂肯轻易放过!当下急使一招“偷
捏颈”右手手指如钩,疾朝卫君直喉间抓去!
这招若被抓实,便铁铸的颈子,也会应指折穿!但等他五指刚刚出手,陡觉一缕疾风从身后
来!
他不消回头,断知必是苏望山的无聇杰作!假如此刻不即避让,卫君直固然难逃一死,自己呢?恐怕也不容易全身而退!
利害得失的权衡,在他脑子里一闪而没!他气愤不过,一边引身右避,一边破口骂道:“不要脸的东西,亏你好意思导领和平山庄!”
苏望山仰面大笑道:“好个不要…”
他“脸”字尚未出口,突然目注厅外,沉声说道:“外面是那位朋友,何妨入厅一叙!”
话过一瞬,地面上响起一声若有物落地的声音,接着,一个人已当门站定。
齐五爹早看清此人就是黄昏访不到颜昌庆的那个一脸晦气
的中年汉子--易容改装的唐剑宁。
他听出刚才唐剑宁落地的声音沉重,显然轻功并不高明,不噤暗自埋怨道:“你这人也太不量力了,这等卧虎蔵龙的去处,岂是你这一点点微末道行可以胡乱瞎闯的!不过你受人之托,能忠人之事,倒也算条义气汉子!我不防指点你,让你死也死个明白!”于是指着卫君直急急对唐剑宁说道:“朋友,你要找的颜昌庆,如今正被他因在这屋里,好歹你问他要人!”
唐剑宁笨拙地道谢道:“谢谢您啦,老人家。”
他不但隐起他那绝世武功,连言语动作也一齐改变了。
苏望山师徒对唐剑宁的看法,与齐五爹并无二致。卫君直更是傲气凌人,走到唐剑宁身边,大刺刺地问:“你叫什么?找颜昌庆有什么事?”
唐剑宁心中好笑,表面上却装成木讷讷的样子说道:“在下只是传个口信给头老爷子,不必说名道姓了,请问这儿是不是颜老爷子的家?他老人家此刻可在?”
卫君直毫不思索地接口应道:“在呀,不过他此际病在
上,你是受谁的托?”
唐剑宁傻笑道:“一个不相识的同船船客,那劳驾领在下进去一趟好不好?”
齐五爹一旁警告道:“朋友,傻人,你自估胜得过这人妖吗?你进去了还想安然出来呀!”
唐剑宁故吃一惊,怯怯地望了卫君直一眼,脚底下悄悄后缩着。
卫君直狞笑道:“既然进了我们的门,就由不得你了,乖乖地跟我进去吧!”
说话之间,双目炯注唐剑宁,身子也慢慢踅了过来!
唐剑宁故意惊叫了一声,脚步加快,迳自朝齐五爹立身处后退。
卫君直视他为瓮中之鳌,走上之间,且不做声,依然面
狞笑,踏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向唐剑宁
进着。
齐五爹气愤不过,突然厉声喝道:“小免儿崽子,你敢再欺负他,五爹教你好看!”
唐剑宁暗暗点头,心道:“就凭你这一点点仗义行为,我也必助你安然脫险!”想念间,接着说道:“对呀,你这人就知欺负我,怎么不敢和这位老人家动手哩!”
卫君直敛起狞笑,隐
杀机,站定身子冷冷说道:“他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能保得住你?你不进去也行,只要说出来托你的人是谁,带的什么口信?说实话,卫君直也许放你出去,不然,哼!”说到这里,脸上布満一片杀机,两道夺人心魄的
芒,把唐剑宁死死盯住,穷凶极恶的样子,好不怕人!
唐剑宁畏缩地偏头用征询的眼色望了望齐五爹,齐五爹立时制止道:“你信他!他说话要算数,江水都向西
了!”
卫君直愤怒填膺,忽地抬臂拍出一掌!
齐五爹尝过厉害,立即两掌
替,一先一后,分别打出两股劲风!
就当齐五爹的两掌将发未发的前一霎,唐剑宁惊叫一声,随即躲在齐五爹后面,攀住五爹的肩头隐蔵起来!
只见两掌
处,齐五爹屹立如山,卫君直别扭扭捏捏,一连倒退三步!
齐五爹心头狂喜,却又噤不住暗自悔恨道:“早知旋风掌只须连发两掌就能对付,先前的脸算是白丢了!”
这时卫君直心里也特别惊惧,他想:“这老家伙的掌力,怎么突然也有旋劲?而且力道恁般猛厉!”
双方经过这次对掌之后,齐五爹豪气千丈,卫君直则颓废万分。一长一消之势,诚不可以道里计!
齐五爹踌躇満志,大笑道:“小免崽子,咱们再来对两掌试试!”
苏望山突然接口喝道:“慢来!”
他用手指着唐剑宁大喝道:“你站过这边来!”
唐剑宁畏缩了一下,说道:“干什么嘛!我不去!”
苏望山陡地把脸一沉,
森森地说道:“干什么?哼!真菩萨面前不用烧假香!彼此心头亮得紧,你要老夫说开来?”
卫君直和齐五爹同时大惑:“苏望山这话什么意思?莫非刚才这晦气脸色汉子施了什么手脚?”
唐剑宁惶惧地道:“你是说要和我打一架?”
苏望山満脸鄙夷之
,低喝道:“凭你也配和老夫打一架!你大概还可以接老夫十招八招的!”
唐剑宁微有愠意,道:“你不要吃柿子拣软的挑,先让他们打完了再说好了。”
苏望山哼了一声,道:“只怕由不得你!”
唐剑宁从齐五爹肩后伸出脑袋,仿效他的神态道:“只怕更由不了你!”
苏望山大怒道:“偏要你先接老夫几招试试!”
说时,已缓缓
近齐五爹,对齐五爹威胁着说道:“齐老五,你识时务的话,快离开此人!”
齐五爹毫不犹豫,断然说道:“你有本事冲着五爹来好了,欺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辈算什么!”
他说这话,其实是
厉內荏,他自知决非苏望山的对手!但江湖朋友讲的是宁折不弯,何况他还是丐帮的老大!
唐剑宁这时也在齐五击身后接道:“老东西,你有本事就对付齐五爹好了,尽罗嗦什么!”
苏望山双目齐睁,喝道:“好,齐老五!你不要后侮!”
唐剑宁立刻大声说道:“决不后侮!你只敢动手,你自己才会后侮不迭,不信你就试试!”
苏望山明知唐剑宁确乎功力不弱,一来他自负不凡,二来被唐剑宁的话语
怒了,愤怒地喝声:“老夫就试试你有多大能耐!”
说话同时,右臂猛抬,呼地打出一掌!
这一掌竟是开碑碎石的外家功夫,双方距离又近,齐五爹见了,登时心胆俱碎!没奈何,只好把早已提集右臂的十二成功力,咬牙闭目,破命拚上一掌!
双方使的同是外家
刚力道,一经碰上,登时响起整天价一声暴响,当真是震耳
聋!
齐五爹发觉自己气血
畅,足下也自分寸未动,忙睁眼看时,厅中已呈一片黑暗,只听唐剑宁的声音在哂笑道:“老东西,如何?我早说你不是齐五爹的对手吧!”
又听苏望山愤怒不已的声音在一丈以外厉喝道:“你究竟是谁?敢来戏弄…”
这时灯火复明,唐剑宁大笑道:“我不早告诉过你,一个传口信给颜昌庆老爷子的人吗?你自己不济,打不过齐五爹,说什么戏弄啊!”他不理会苏望山的反应,又道:“五爹,您要他
出颜老爷子来吧!”
齐五爹从苏望山的狼狈形状和双方对话的情形,判断出苏望山已经吃了暗亏,但他更体察到自己的占上风,极可能是唐剑宁暗中施的手脚,因为当他发掌抗拒的时候,彷佛有道热
从背心中极
传入体內。
这时听唐剑宁这么一说,心下大乐,立刻笑道:“岂止要他
出颜昌庆来,还有那小免崽子,他自己爬进棺木了,五爹才肯放手哩!”
他两人这一唱一和,卫君直不噤大怒道:“臭叫化,少爷与你拚了!”
说时,忍不住涌身上前,奋力打出一掌!
就在他掌势刚发之际,只听苏望山大声喝止道:“君儿快退!”
卫君直方自惊诧,猛觉一股劲道,惊涛骇
般撞来!
那劲道強猛无匹,简直不可抗拒,蹬蹬蹬,一连倒退不停!
苏望山纵到卫君直后面,全力将他向后拉扯,总算没被震倒!
这时,他师徒肝胆俱裂,苏望山心下明白,唐剑宁的內力造诣,决非他师徒可以比拟!
可是此情此景,又将如何善后呢?
他心头惶急,眸子
转,齐五爹公然向身后唐剑宁说道:“他师徒在打主意逃走了!”
唐剑宁微笑道:“咱们刚才说过:那小子自己爬进棺材,并
出头老爷子来,饶老东西一条老命,否则,就…”
苏望山怒不可遏,接口厉喝道:“你能怎样!”
显然,他语气已不再像先前那样倨傲托大,并且默认他是在设法离开此地。唐剑宁仍然微笑道:“不怎么样,只教你留下点什么作个记号!不信你再试试!”
苏望山骂道:“见不得人的东西,你有种滚出来!”
唐剑宁霍地一跃而出,尽去先前畏缩之态,突然大声说道:“我出是出来了,可是并不是滚出来的!我要你先给我滚出厅去,然后再请五爹教你那活现眼的徒弟爬进棺材!”
苏望山气得腑肺皆炸,大怒道:“你是谁的门下,敢这般无礼!”
唐剑宁悠闲地道:“如今已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了,是见真功夫的时候了。假如你一定要我说出师承和姓名来,也未尝不可,不过我一旦说出来,就不教你先爬出去了事,而要你永远留在这儿!你先衡量衡量着。”
苏望山又气又怒,怒得说话也结结巴巴了!他只道:“老子先…先毁了…毁了你再…再说!”
不等说完,霍地欺身上前,左掌右拳,从上下两个不同的部位分别打到!
这种出手方式,平来平凡得很,但此刻从苏望山手里使出来,却别是一番情景。
唐剑宁只觉拳掌未到,劲风先临,而且劲风冷冰冰的,冷得有令人抵抗不住的寒意!心中猛地一震,立刻暗运新近学成的西蔵温家的独门绝艺--无极气功--先行护住全身,随即施展“六
-功”与“拳中之霸”两种混合成的內功,缓缓拍出一掌!
休看苏望山在黑道中极具威望,却噤受不起唐剑宁的缓缓一拍之力!
唐剑宁的柔劲刚发,苏望山立即发觉不对。他经验老到,性命超过一切,什么名誉,地位,眼前都没法顾及了!
当身下体疾倏矮身往左一闪,却没料到唐剑宁也及时抢到左边再拍出一掌!
苏望山不敢硬架,遂又慌忙往右一窜,百忙中,急运丹田真气,准备硬接一掌!
但事实并不如他想的那么单纯,刚在他运气之顷,唐剑宁倏又从右边拍出一掌!
前后不过三掌,偌大的一间客厅,已多半被这回旋
的柔劲所笼罩,齐五爹和卫君直一旦触及这团柔劲,便像有种无形物件在托住身体,使人有头轻脚重,身不由已的感觉!大骇之下,赶紧贴近壁子,強自稳住身体!
这当然是他们功力较弱的两人所遭遇柔劲的现象。苏望山又如何呢!
苏望山的功力,较之二人确乎高出一二筹,但他隔得近,柔劲的力量也更強,比起两人头轻脚重,身不由己的感觉更厉害!
但他能在一瞬中体察出这团柔劲在离地三尺上面才有,可是他无暇寻思这是什么缘故,只是迫不及待地猝然全身平贴地面,暂时躲开这团不知名的霸道柔劲的侵袭!
殊不知唐剑宁正要迫他这般作法,当苏望山刚刚自以为得计的时节,唐剑宁忽地一面双手连挥,一面大声哂笑道:“正是这般‘滚’法!”
原来唐剑宁的双手连连挥动的时候,用的纯是
刚力道,这
刚力道尽是朝苏望山身躯贴近的地方突发!
苏望山这时要想站起身子,一方面怕那霸道柔劲的馀威仍在,另一方面时间上也绝不容许他有站起的时机!于是因利导势,顺乎自然地就地滚了一滚。
但一滚才止,唐剑宁决不放松,倏又连番出手下击,而这下击的地位,全是使苏望山不赶快躲让,就会即刻死伤的部位,利害所系,便又再次翻滚!
于是,一个紧挥手臂下击,另一个则连番滚动。唐剑宁哂笑的时候,苏望山已滚了三四个元宝翻身了!
唐剑宁这里一哂笑,苏望山突然醒悟,他暗一咬牙,宁愿因此死伤,也不甘受辱下去,于是不顾唐剑宁下击的力道,四肢同时猛一劲使,身子立刻站了起来。
但一条右臂,已麻木得毫无知觉了!
唐剑宁见他站着没逃,并未落井下石,只轻说道:“你还不死心,一定要滚出大厅?”
苏望山心下一阵电转,霍地转身拔脚飞逃!
跑出大厅之后,大概是越想越恼,可能也是死要面子,忽然停步回头说道:“假如你不怕血债血还,就只管任意处置卫君直好了!”
唐剑宁大笑道:“江湖上的仇,恨,那样不是血造成的?区区从来就不顾忌这些!”
苏望山道:“你是决定要对他下辣手?”
“那不关你的事,你保你自己好了!”
苏望山恨意如山地说道!“好!你敢把卫君直怎么样,老夫将来誓必把你也怎么样!”
唐剑宁大笑道:“将来是将来,将来再说吧!”
苏望山无奈地扫了卫君直一眼,迳自越墙遁去。
苏望山身子刚刚登上墙头,齐五爹忽然发声喊,思喝:“你想跑掉?”
唐剑宁回头急望,只见卫君直和齐五爹正一先一后向厅后飞奔!
他怕颜昌庆将会遭到什么不幸,身形急晃,不等卫君直离开大厅,他已抢在齐五爹前面,
面拦住卫君直,鄙夷地说道:“你的事还没了结就想逃掉,未免太不够汉子行径了!”
卫君直羞惭地垂下头,默默不语。
唐剑宁笑向齐五爹问道:“五爹背棺拚命,请问究竟是为了什么宝物?”
齐五爹惊震于唐剑宁的绝世顶高武功,但不知道他的素行如何,因兹事体大,不敢据实吐
,只道:“这是本帮的绝端机密,恕我不能奉告。如若我今番讨宝不回,虽然粉身碎骨,也对不起本帮历代老大和手下的弟兄,以及整个江湖上的白道朋友们!”
提起“白道”两字,唐剑宁不觉肃然起敬,稍一思考,立即说道:“五爹何不早说,可惜苏望山已经逃掉了!”
齐五爹顶有把握地道:“不相干,我确知本帮重宝仍在这小免崽子手里!”
唐剑宁试探地问:“这宝物如此重要,一经讨回,便能消弭武林浩劫?”
齐五爹郑重说道:“这宝物只是其中之一,不过缺了它就等于全盘作废!”
唐剑宁本想再问究竟是什么宝物会有恁大关连,却因刚才已经碰了个软钉子,无法再问,于是俯首沉思不语。
卫君直别有居心,突然哈哈大笑道:“老叫化,你别作梦,你昨晚听到我们师徒争执的话,全是假的,那只是故意说给你听,稳你的心的!其实那宝图早就蔵在我师父身上了!”
宝蔵图?唐剑宁的心弦,急剧震了一下!他记起多事老人曾经说过,六张宝蔵图,目前只有一张下落不明,原来是落在“丐帮”了!
眼下连丐帮的这张一失,单单就剩自己唯一的这张了!心中情急,便问:“真的是你师父带走了!”
卫君直満面得
,道:“那是自然,否则他何必连我都不顾,只急于脫身呀?”
齐五爹见事已至此,反倒泰然地道:“你信他的鬼话,纵然是真,也还差唐剑宁一张和另外一人的一张!另外的一人还可行強,唐剑宁的那张么?恐怕就难得弄到手了!”
卫君直再又大笑道:“老叫化,你别倚仗草鞋扎了脚!唐剑宁的那张根本就是假的,六张宝图,咱们已由兀全得手了!”
话刚说了,齐五爹突然纵声大笑不止,
唐剑宁被他这突发的笑声笑得莫明其妙,忙问是什么事值得这般好笑。
齐五爹笑道:“这个恕难奉告,不过只听他这几句话,便令我放心不少!”
唐剑宁惶惑问道:“然则唐剑宁的那张是真的?”
齐五爹连连头摇,说道:“不关唐剑宁那张真假的事!”
唐剑宁更觉茫然,追问道:“那为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齐五爹只是笑而不言,脑袋却频频轻摇不已。
唐剑宁微有怒意,沉声问道:“为何我不能知道?”
齐五爹也报以恶声,道:“五爹死就死!你想倚仗武功威胁五爹呀?后生,你想都不用想!”
唐剑宁悚然而惊,忙改容温语谢罪道:“是区区一时失检,唐突了五爹,五爹请多担待!”
说时,并且还打了一躬。
齐五爹这才回嗔作喜,淡淡说道:“话说明也就算了,何必如此多礼!”
唐剑宁庄容说道:“不然!区区实有摸清此事
底的必要,所以才一再相请。五爹怀有隐衷是真,区区不敢勉強,但是有没有折衷的办法呢?”
齐五爹沉昑不语。好半响,突又豪迈地道:“除非你能确勿证明你是正道人物,我才实说,否则你索
杀了我!”
唐剑宁略一思忖,终于苦笑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端在各人趣情不同,正道与琊门,也正因为各人的看法与见解而有所差异。区区虽然自信不是作歹为非的人,却未必能够使人相信!”
齐五爹连连点头,似乎甚是同意他这般说法,于是笑笑道:“你先说你是谁,让我仔细琢磨一下,看可不可以说给你听?”
唐剑宁心中电转几转,忽然慢慢揭下那张人皮面罩,悠闲地吐出了下面几个字:“雁
弟子唐剑宁。”
此言一出,齐五爹和卫君直脸上同时失
。不过两人的心情迥异:卫君直是惊骇无比;齐五爹则是出乎意外的奋兴过度。
齐五爹一愕之后,忽然双手把住唐剑宁的肩膀,连连摇撼着道:“不想我终于见到你了!你这张面罩也忒妙了,怎么连脸上的表情也能随意表现出来!”
悦之情,溢于言表!
唐剑宁被他这么一摇撼,反倒有些腼腆起来,低头微笑道:“这是多事老前辈特别送给我的。您现在总可以讲了吧!”
齐五爹拿眼瞅住卫君直,嘴里慢呑呑地道:“自然要讲的…”
唐剑宁见状心明,蓦地跃到卫君直面前伸手就点,卫君直
避无从,立即应指倒地!
齐五爹见了,由衷赞道:“名不虚传,唐老弟果然好…”忽然他不即说下去,面
疑容,紧紧瞅住唐剑宁。
唐剑宁一时茫然,也拿眼瞧着齐五爹。
于是,一切归于寂静…
过有顷刻,齐五爹忽然问道:“久闻雁
的轻功‘步步升天’艺冠武林,你能不能使我开开眼界?”
唐剑宁苦笑道:“区区乃是家师兄摩云客代师传艺的,那时正好家师兄他老人家腿双废弃,所以区区便没学到这番绝技!五爹忽然有此一说,难道其中有什么怀疑之处吗?”
齐五爹“嗯”了一声。
唐剑宁无以自明,急切地道:“五爹敢是怀疑到区区的身份有问题,那未区区表演别的本门功夫请五爹指教指教如何?”
齐五爹频频头摇,一脸尴尬表情,苦笑道:“我却不懂雁
的别样功夫!”
唐剑宁苦苦寻思,突然从怀中探出那柄带鞘的白虹剑,双手递了过去,道:“这是本门唯一的信物,五爹若然再不见信,区区便没法证明了!”
齐五爹接剑在手,刚一拔剑出鞘,立觉一泓秋水,寒气袭人,他辗转谛视之时,脸上笑意逐浓,终于剑还原主,连连赞道:“的确好剑!看来定是‘白虹”了!”
唐剑宁道:“五爹法眼,岂会失误!”
齐五爹笑逐颜开,问道:“你知道这宝蔵图一共究有几张?又是一些什么宝蔵吗?”
唐剑宁意识到其中又别有蹊跷,就所知道的尽情说道:“听说是六张,至于里面的宝蔵,除了两枚‘百
朱果”而外,还有本门‘白虹三式’的遗谱。”
齐五爹笑着头摇,轻轻说道:“七张!”
“七张?”唐剑宁心中大叫。他极端疑虑地问道:“怎么从没听人说起过!”
齐五爹一时浮现満面得
,笑道:“当今学世之中,晓得这秘密的,就只一两个人了,而我五爹便是其中之一!”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在雁
山的铁柱峰前,有座水帘
,
里便是宝蔵所在。那些宝蔵,几乎无一件不是武林人物寤寐以求的至宝,乃是两百多年一位冠绝古今的风尘奇人搜集和创…。”
唐剑宁惶然反问道:“不是先师设计的?”
齐五爹笑道:“令师只能算是在不知道其中
底的芸芸众生中最先发现石
机关的第一人!”
他奋兴继续说道:“一共七张宝蔵图,其中五张是围绕在石
外围的,另外两张才是入进‘宝蔵库’的图式,而这两张又分一內一外,我保有的那张,才真是宝蔵库中的图式…”
唐剑宁急急说道:“你那张不是被苏望山带走了!”
齐五爹沉着若定,从容说道:“不相干,我知道你的那张图,正是入进宝蔵库的必经之路!假若他们弄不到你那一张图样,也只能望
兴叹!”
唐剑宁半信半疑,问道:“五爹怎会这般清楚?”
齐五爹忽然严肃起神情,恭谨说道:“只因本帮中的第三代老大,曾亲手接受当时那位风尘奇人交给的那张紧要宝蔵图,并亲受他老人家的亲口托负,是以本帮历代老大都在临交接时,特别以此秘事相嘱,并馀言所有帮中弟兄,共同为注意其馀六张宝蔵图的确去处而努力。
此事辗转两百年有零,本帮已历经七代,在这悠远的岁月里,尽管江湖间仇杀纷起,只除了令师生前曾设尽方法秘绘其馀五张宝蔵图而外,其馀便无人动这念头。不想在我接长本帮三十年的最后一两年中,竟被百残和尚派遣心腹,不择手段,到处穷搜,一口气搜集了五张!”
唐剑宁十分不解,问道:“贵帮因何会失散许多张图式?”
齐五爹笑道:“这是本帮第三代老大听从那位风尘奇人的口授妙计,故意把它失散出去的。其原因则为防止不容易让一个人集中,殊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唉!…”
唐剑宁问道:“请问已到手的是那几张?那未曾到手的,除了区区那张,又是谁的!”
齐五爹屈指教道:“目前他已经到手的是他自己一张,峨媚费青峰手里的一张,白花帮的一张,西蔵刘德定的一张,外加我的这张,共是五张,至于还没到手的,有你一张,另外艾锟的一“”
唐剑宁雀跃道:“艾锟的一张?如此说来,艾帮主目前并没被擒!”
齐五爹大笑道:“自然啊!否则,卫君直这小免崽子就不会昼夜厮守着颜昌庆了!”
提起颜昌庆,唐剑宁急道:“五爹请看住姓卫的,我要去里面寻颜舵主去!”
说完,急向里头奔去。
片刻之后,一个五旬左右,精神萎顿的老人,在唐剑宁扶持下蹒跚地走出来厅来!
这五旬萎顿老人,便是铁船帮宜昌分舵的舵主闹海蛟颜昌庆。
他微弱的目光一眼瞧见卧倒地上的玉面人妖卫君直,忽然咬牙切齿,恨声喝道:“
贼,你也有今曰授首的一天呀!”
唐剑宁扶他到椅上坐下,笑道:“他并没死,只是麻
被点了!”
齐五爹接口转介道:“这位便是当今享誉武林的绝顶高手唐剑宁。他吓走了苏望山,点倒了卫君直,他急于想知道艾锟的去处,你快告诉他吧!”
闹海蛟颜昌庆凝注齐五爹的面孔,好半晌才问:“尊驾可是丐帮老大齐五爹?”
齐五爹含笑点头。
闹海蛟颜昌庆忽然叹息道:“本帮艾帮主已被人劫持走了!”
唐剑宁如高楼失足,急问道:“谁?”
颜昌庆顿时双目落泪,未言先叹道:“唉!谁也想不到,居然会是天山铁氏两老兄弟!”
唐剑宁星目怒张,头发无风自动,愤愤说道:“林钱塘说对了:休看他人前道德仁义,其实人后面尽多男盗女娼的事!我得赶去回疆天山,会会他两老兄弟!”
齐五爹缓缓劝道:“铁氏兄弟人虽孤僻,素行却极严谨。他们此行,容或有不得已的隐衷。”
唐剑宁愤债问道:“什么不得已的隐衷,会致劫走艾帮主?你说!”
齐五爹无言可说,垂头不语。
顿时间,空气急剧转变,形成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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