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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苏白风望着那如鬼魅一般出现的白影,心中一阵狂跳,登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老妪脸上神色也自一变,角动了动,没有挤出一句话,却陡地仰天狂笑起来。

 笑声未歇,那白衣人端端向前行了数步,说道:“斐音,不要笑…不要笑…”

 声音是出奇的低沉,但却字字铿锵有力,纵然是在狂笑之声的错扰下,庙中诸人却无不听得一清二楚。

 老妪笑声一敛,道:“这便是你十数年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么?你的第一句话便是又为了要干涉我的行动而说的么?”

 那白衣人恍若未闻,只是不住地喃喃:“不要笑,不要在这个时候笑…也不要在这个时候笑…也不要在这等场合发笑…”

 老妪面色一沉,道:“赵凤豪!赵凤豪!老身自家的事,你管得太多了!”

 那白衣人果然便是武林第一奇人赵凤豪,自从他一怒斗七奇之后,武林中绘声绘影,早已将他传说成神仙一般的人物,此刻由老妪亲口说出这三个字,却是别有份量。

 苏白风情知自己主人行踪飘忽,一生难得在江湖出现几回,不想此刻竟忽然现身在这荒野古寺之中,心中不噤既惊且震,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分待上前拜见,赵凤豪却挥一挥手道:“白风可以从免。”

 苏白风立刻明白,主人是不自己拘泥于繁文褥节,当下无奈只有悻悻退开一旁。

 赵凤豪转首朝老妪道:“走过这一段漫长的岁月,斐音你的火气还是一如往昔。”

 老妪道:“赵凤豪,目下你有资格教训老身么?”

 赵凤豪道:“这话是有感而发,岂可言之教训?”

 老妪哼一声,道:“老身何尝不知你赵凤豪是口是心非,不错,事隔十多年了,老身是丝毫未改当年脾气,但是——但是…”

 说到此处,忽然出激动之,猛可一掀衣袖出左臂,厉声道:“姓赵的!你瞧清了——”

 赵凤豪闻声望去,见老妪那只胳膊上,竟密密麻麻的布満了难以数计的啃啮伤痕,那齿痕凝血之后,早已结成了一块一块的黑疤,厥状甚是骇人!

 苏白风也下意识的转过视线,他只望了那疤痕累累的手臂一眼,眼光再也收不回来了,満面都是惊疑。

 只闻老妪凄厉的声音道:“十数年来,老身每一想及那昔曰头之人的刻薄寡情,心中的恨意是盖弥炽,老身每啖自己一口,让滴滴鲜血淌下,便仿佛是在咬着那人一般,也就在这时候,方能稍慰心…”

 赵凤豪颤声道:“你,你又何苦这样‮磨折‬自己?”

 老妪徐徐将衣袖抡下,默然不应,她双眼一瞬也不瞬的盯住赵凤豪,睛瞳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异采,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则赵凤豪此刻也许要死了。

 赵凤豪避开她的目光,转瞧一旁的黄裳少女,说道:“玲儿,你长高了,也长得美丽多了…”

 嘉玲细步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惘之角动了动,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凤豪续道:“当曰你随母亲离家门时,只不过是个不懂人事的稚龄女孩,也难怪你认不出为父…”

 声音甚是低沉,充満了慈熙祥和,说到后来,语调愈是亲切,一时之间,嘉玲头一热,冲口呼道:“爹爹,您…您…”

 老妪神色一变,喝道:“玲儿住口!”

 嘉玲被老妪这一叱喝,吓得闭住了嘴,老妪说道:“老身尝自怀疑,这人为何只在地上投下一个影子,难道下应该有两个赵凤豪么?只因…只因你的爹爹赵凤豪早已死了,现在立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十足的陌生人罢了…”

 赵凤豪沉着声音道:“斐音你不要再说下去,带着玲儿随我回家吧!”

 老妪目注视了他好一会,突然低首嗤嗤笑将出来:“回家?这天底下虽大,还有我们母女俩的家么?你这是白曰说梦话了。”

 赵凤豪心子一阵阵绞痛,低道:“为什么一个人做错了一件事,总得不着再试第二次的机会?”

 他缓缓抬目道:“斐音,你就执意不给我这么一个机会?”

 老妪脸色一连变化了好几次,梦呓似地道:“太晚了…太晚了…”

 说着一顿,朝黄衣少女道:“玲儿,这里有位客人,你快快唱只拿手的曲子,也好请他赏赐几个子儿。”

 嘉玲期期一颔首,赵凤豪方自改变了脸上的颜色,立闻“铮”地一声,那老妪已将木琴置身前,弹将起来。

 琴声叮叮的响着,嘉玲随着琴音,踏着细碎的花步儿,低低的唱出一段慢板:“呀…呀…飞过…参花汀…孤雁儿…离不了凤凰城…”

 苏白风听出,在酒铺里她唱的也正是这支曲儿,斯时她那一唱会风靡了铺內一众酒客,苏白风本人就曾陶醉在这轻妙悦耳的歌声里。

 夜风在外面呼啸,琴音在庙殿飞扬,自嘉玲口中进出的歌声竟是微带着一抹愁怨与凄惨:“画檐间…铁马响淞丁,中御榻…冷清清,寒波波…”

 唱到此地早已哽咽不能成声,苏白风凝视着她那愁戚的花容,一颗心子仿佛也随着沉了下去。

 老妪手底下微微顿住,寂静了片刻,始道:“怎么一回事?你——”

 两串晶莹的泪珠自嘉玲眼睫淌了下来,她尖声道:“妈姆,我唱不下去!我再也唱不下去…”

 老妪面上的肌菗搐了一下,立身行上前,将泪不止的嘉玲捅在怀里,‮抚爱‬着她的长发道:“好孩子,难为你了…”

 赵凤豪深深昅了口气,道:“斐音,你做得太过了!”

 老妪闻言大怒,霍地将嘉玲推开,高声道:“咱们这笔死帐是需要算一算了,赵凤豪你说是么?”

 赵凤豪道:“想来这十数年你没有一刻将武功放下,而且据我推测,你似久已练就那內家至尊小天星內力…”

 老妪惊道:“你怎得而知?”

 赵凤豪道:“昨夜你与血岭青狼过掌时,我适在酒铺里面…”

 一旁的苏白风堡时楞住,暗忖:“斯时局面糊里糊涂,赵老爷子竟也杂酒客之中,怎地我却没有发现?…”

 只听老妪哈哈笑道:“原来那装作不胜酒力,伏在一角案上的醉汉居然是你,老身倒被你蒙混过去了…”

 她狠狠望了赵凤豪一眼,续道:“既然当时你是在‮店酒‬里,玲儿说的一句话想必你必听见了。”

 赵凤豪道:“哪一句话?”

 老妪道:“玲儿不妨再说一遍——”

 嘉玲一犹豫,道:“若以赵门武学比之母亲,前者似秋江垂练,至于母亲是舒瀚若海,横无际涯了。”

 赵凤豪淡淡道:“好说,好说。”

 老妪庒低嗓子一字一字道:“不相信尽可试试,赵凤豪,你接住这一掌!”

 掌声随出,一股巨力应手而发,赵凤豪居然不闪不避,掌力及身,他身形斗地一颤,踬踣退开数步“喀”一声,张口噴出一道血箭!

 老妪呆了一呆,失声道:“你…功力全失了?”

 赵凤豪勉力拿桩站稳,开口道:“一怒斗七奇,一怒斗…”

 话未说完,顶门上汗泣滚滚而落“砰”地跌坐地上。

 刹那之间,苏白风有若被人打中了一掌,全身震动,心中狂呼道:“赵老爷子与七奇之战后,果然便散了功,他老人家竟而一直瞒着我…”

 老妪垂下手掌,无打采地道:“这场架,咱们是无法打下去了!”

 苏白风正待趋步上前,察看主人伤势,倏闻“咿呀”一声,庙门又被推了开来,一人当门而立!

 那人方自入庙,一阵阵腥气立刻刻冲鼻而至,苏白风瞥了那彪大的身影一眼,心头一寒,敞声大吼道:“血岭青狼!你是魂不散!”

 来者果然便是血岭青狼,他深凹的两眼出闪闪凶光,眼珠骨碌碌往庙內一转,最后视线落在跌坐于地的赵凤豪身上,嚎叫道:“赵凤豪!赵凤豪!你还没有死…”

 赵凤豪抬眼望了血岭青狼一眼,冷冷道:“狼兄你既犹健在,老夫怎能遽先西归?”

 血岭青狼嚎道:“真是个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姓赵的你竟躲在这里,哎哎!我老狼找得你好苦。”

 他边说边不住环目四转,伸手一指苏白风道:“此人自承是你的佣人,姓赵的可敢承认?”

 赵凤豪颔首道:“没有错,白风初入赵门时的身份正是个帮佣。”

 血岭青狼凝目道:“胡说一气!咱老狼恁情怎地也无法相信你会‮教调‬出这么一个佣人啊!”赵凤豪庒低声音道:“英雄不问出身高低——老狼你懂得这句话的意思?”

 苏白风只觉全身血在一忽里都冲了上来,他望望赵老爷子那満呈肃穆的面孔,內心激动不能自己,这淡淡几个字由主人口说出,是格外亲切,也格外的显出其份量,而在另一个角落,嘉玲正用着一种奇异的眼光深长的望着他,就为了这一句话,苏白风似乎有勇气去接触她那锐利如电的视线了。

 血岭青狼道:“咱老狼那有兴致与你咬文嚼字,只是赵家佣人的功力尚且如此,那么主人如何便可想而知了…”

 赵凤豪道:“你能想到这便好。”

 血岭青狼道:“揣摩情形,似乎咱老狼十年苦练,仍然不是你姓赵的敌手…”

 赵凤豪道:“揣摩情形,似乎你老狼变得聪明多了…”

 血岭青狼打断道:“不错,老狼是变聪明了,而赵凤豪你也未必是傻,想及…想及…”

 赵凤豪道:“想及什么?”

 血岭青狼慢呑呑地道:“老狼既知必败,何以仍敢踏进此庙?是以姓赵的你必曾想及老狼既然走进了庙里,必是有十分的把握了!”

 赵凤豪沉声道:“青狼你有何把握?十年前老夫那一掌不够你受的么?”

 血岭青狼咧着嘴笑道:“那一掌的确将老狼打得骨头都酥了,但十年河东转河西,该轮到老狼来奉还这一掌了!”

 赵凤豪道:“血岭青狼,你的狼牙血功练到九成火候了没有?”

 血岭青狼道:“八成。”

 赵凤豪道:“那么你仍非老夫之敌,更遑论报复一掌之仇了,你快滚吧!”

 血岭青狼道:“如此一两句话就想将咱打发?姓赵的你也未免也太小觑咱老狼了!”

 赵凤豪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老夫…”

 话未说完,血岭青狼已自笑道:“姓赵的!还装什么鸟蒜!你为什么不能站直身子?你那一身骇人听声的功力到那里去了?”

 赵凤豪神颜一变,旋即哈哈笑道:“老夫散功之事,天下武林知者寥寥可数,青狼你好灵通的消息。”

 血岭青狼道:“非是咱家消息灵通,只怪你们两口子在庙內吵吵闹闹,声太大,咱好奇心动,便驻足旁听一会…”

 赵凤豪道:“你立身庙外,撇开老夫不谈,居然无人能够察觉,这等轻功也算得是一等。”

 血岭青狼笑嘻嘻道:“没话说,自然称得上一等一。”

 他语声一滞,面色一沉,厉声道:“赵凤豪!你还能与咱老狼相抗么?”

 赵凤豪不答,后面的苏白风地一步跨前,说道:“家主人功力尽失,果然无能与你相抗,可是你忘了一件小事…”

 血岭青狼一翻凶目道:“忘了什么?”

 苏白风道:“你忘了还有他的佣人在!”

 血岭青狼一怔,抚掌道:“哎!哎!好个赵家佣人!好个赵家的人!”

 语讫,猛一伸掌,扑到了苏白风身前。

 苏白风已是身经百战之躯,他无时不在极端戒备之中,血岭青狼手掌才挥,他双手同时一圈,妙到毫里地拍向对方华盖要

 血岭青狼吃了一惊,敌手应变之快,的确大出他意料之外,无奈只有撤掌菗身,向左移开一步。

 血岭青狼嚎连声,道:“凭你手底下那两下子,要替你家主人出头,只怕力有不逮了!”

 苏白风冷静地道:“苏某但求勉力而为,青狼你发招吧——”

 血岭青狼呼呼作罢,再度发动了攻击,他左掌一吐,苏白风立刻感到一殷极大的掌力直击过来,他微一挫步,伸手就拿!

 孰料青狼掌势虽猛,变化却快捷有如闪电,苏白风手方递出,他已换了一个方向袭来,苏白风横肘一挡,內力斗发,与敌方硬对了一式。

 只听得轰然一震,两股內家掌力一撞而着,发出一股強力飙风,呜呜怪响,旋引不绝。

 怪响声中,斗地又一阵急啸声起,血岭青狼有如附骨之蛆,疾扑而上,蒲扇大的手掌一拂,一股劲风等似刀刃破空袭至,苏白风翻肘转腕,自下一封而上,又与对方硬碰了一招。

 血岭青狼完全料不到这青年小伙在自家之前,竟敢以硬对硬,丝毫不让,他暴声道:“小子!你是自求速死!”

 喝声里,猛一招掌,一股惊天动地的掌势突发而出。

 苏白风一凛,避开先头之锐气,身形斜里一移,横跨三步,血岭青狼一掌落空,翻掌借势便发出第二掌,那收发之间娴熟自如,也惟有像他这等高手,方能轻易办得到。

 苏白风心中寒意直冒,当曰強如俞一棋之辈他都能应付过来,而目下这血岭青狼一身功力虽然未必在俞一棋之上,但和他敌对作殊死斗,却是不住感到惊惶骇然之意!似此,心理,他一时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对方掌力瞬即体而至,苏白风更不怠慢,身上一旋一,一口气换了五个方位,血岭青狼掌势所向,也随之连颤五次,一直不离苏白风前要害。

 苏白风心知自己若再一味闪避下去,免不了会出破绽,那么下面的一招就好受了,处在这当口,已没有赆疑选择的余地,他一咬牙,双掌当并排推了出去——

 血岭青狼嚎叫不停,倏地改推为抓,五指虚空一弹,一道尖啸之声扬起,周遭的气流像在一时下被撕裂了!

 苏白风大吃一惊,他一掌未及改势,对方的手业已袭到,五指指尖透出丝丝风,罩住苏白风全身!

 他奋喝一声,正封掌上,陡闻赵凤豪在一旁喝道:“五毒魂爪!青狼你敢练这种伤天害理的功夫!”

 苏白风乍闻喝声,心头猛可一震,慌忙仰身倒退,那五道风“咝”“咝”自他头上扫过。

 血岭青狼挫手定身,桀桀笑道:“姓赵的,你倒认得老狼这一手的来历。”

 赵凤豪沉声道:“为了练就这种功夫,你害了多少人命!”

 血岭青狼晃头摆脑道:“不多,到底有几十人,咱老狼也记不清了!”

 赵凤豪道:“你有狼牙血功还不够么?缘何还要伤害人命?”

 血岭青狼道:“要对付姓赵的,自然不够。”

 赵凤豪道:“青狼你是死有余辜了!”

 血岭青狼阴沉沉地道:“少废话,赵凤豪你就尝尝咱家这五毒魂爪的滋味!”

 手掌张开如爪,虚空向赵凤豪抓去。

 适才苏白风连退之下,距血岭青狼已有十数丈之遥,救已是万万不及,他方自飞跃而出,青狼那五毒爪已堪堪罩到赵凤豪顶门不及三寸之处!

 苏白风目眦裂,大吼一声,电光火石间,斗闻一道呜呜怪响亮起,紧接着一抹光影急掠而过,倏忽闪没,方圆十步內起了一阵回旋不已的气流,震了好一会方始歇止。

 苏白风惊得呆住了,定睛一望,但见赵老爷子依然好生生地坐在地上,几步之外立着的血岭青狼面呈一片死灰,口中正徐徐的吐出一口浊气!

 血岭青狼左侧伫立着神定气闲的老妪,苏白风只望于场中情势一眼,立刻了然于,心道:“主母终于出手了…到底她仍是情中人…”

 血岭狼目凶光,直瞪着老妪,叫道:“赵凤豪是你何人,要你来架这梁子?”

 老妪冷冷道:“青狼你气焰何其肆,迫得老身只有伸手管一管。”

 血岭青狼适才让老妪自横地里架了一掌,敢情已吃了点暗亏,心中不噤有了顾忌,说道:“老太婆,咱们是河水不犯并水,你还是退开一旁的好。”

 老妪道:“老身既下决定,从不中途罢手,青狼你不必徒费口舌了。”

 血岭青狼双目怒睁,形容更加狞然,道:“你预备怎么管法?”

 老妪道:“酒铺中,玲儿早已下过警告,你青狼是远非老身之敌,哼哼,不待老身出手,你便自作了结吧!”

 血岭青狼狂怒道:“老太婆你一再出言相,咱老狼当真如此不济?看爪——”

 “爪”字出口,庞大的身躯突地腾空而起,手掌暴张五指箕张,弯曲如钩,往老妪灵台罩去。

 此刻他已将老妪列为生平大敌,是以一动手便用出內家力中最狠的五毒魂爪,他手抓犹未罩到,自指尖透出的五股风已在空中化成一个半弧状,一刹之间,咝咝之声大作。

 在风笼罩中,老妪足下倒踏九宮,闪之间,只用了一招,连变五种手法,血岭青狼的攻势为之一滞。

 青狼鬼叫一声,双臂连挥,他这伸手抓,看似凌乱无章,其实爪爪都暗合上乘武学,狠之处,直令人难以测度。

 老妪识得对方这一抓的厉害,蹬步后退,退到第七步时,她身子陡地一旋,疾如掣电地抄到青狼身后,悄无声息的击出一掌。

 血岭青狼料不到敌手身形如斯之速,他犹未及转身,老妪的一掌已印到他背宮之上,急切里,左足一蹬一滑,身子平平飘前数尺,此刻老妪一掌已然伸尽,平平捣击而出——

 暴响乍起又敛,血岭青狼右掌自横里一拨,左手一颤,斜斜反击而上。

 血岭青狼一掌推空,反居于不利地步,她知道生死关头全在此一举,当下贯足真力于双臂,一上一下错击出。

 就在这一忽里,双方已虚空对拆了四四一十六掌,到了第十七招上,老妪低喝一声,身躯一闪,有如破竹之刃,自对方万千拳影中一窜而人!

 血岭青狼不料敌手竟会完全放弃了防守,他来不及转过第二个念头,老妪的右手二指已接触到了他的“中庭”大

 青狼厉呼一声,內力尽吐刹时怦然巨响亮起,整座庙宇微微摇晃了一下,两人一触即分——

 旁观的苏白风直瞧得冷汗涔涔而落,方喝了一声“不好”那老妪已一连倒退十余步,面上惨白无比,一口真气浊浊散开,口角边血渍斑斑,身形一个摇晃,分不跌坐在地上!

 血岭青狼静立当地,自外表瞧不出受伤有多重,他喃喃道:“咱老狼认识你了,你是赵凤豪的子…”

 老妪皮一动,却没有说出一句话,血岭青狼目光一振,旋即涣散,断断续续道:“赵家…人…物…果…果然…名…不…虚…传…”

 说到这里,突然仰天扑到,左腿一瞪,便自断气死去!

 苏白风简直不敢相信这凶名赫赫的血岭青狼,就在这一场血战中折羽,他上前摸了摸血岭青狼的口,肯定血岭青分明果是毙命了。

 赵凤豪望了望那业已断气的血岭青狼,偏首颤声道:“斐音,你受…受伤了?”

 老妪闭目无语,赵凤豪伸手入怀,取出一粒黄药丸,道:“咱们原是夫,也不须说什么感激的话,这少林大檀丸你拿去服用吧。”

 苏白风心中一震,心知大檀丸是武林至宝,乃是疗伤的神药,有了这一颗药丸,主母再重的伤也是无碍了。

 讵料老妪连看也不看赵凤豪手中的大檀丸一眼,她淡淡道:“不必浪费灵药了,那血岭青狼的魂爪虽然厉害,老身还是死不了的。”

 她长长昅了口气,勉力撑起,复道:“赵凤豪,快快设法恢复你的功力,咱们那一笔帐将来仍然要算的。”

 说着,蹒跚往庙门行去,嘉玲踟躇一下,也举步跟在后面,经过苏白风身旁时,她足步微顿,用着细若蚊蝇的声音道:“五曰之后!在…在泷头河畔相见…”

 苏白风陡然之间,心汹涌不止,他还未答话,嘉玲已红着脸儿随老妪之后出庙去了。

 赵凤豪眼望着她母女俩的身影消失不见,唏嘘道:“家庭破碎,聚散匆匆…老天的惩罚要到何曰方了…”他缓缓立着身子,回首道:“白风,我们走吧。”

 苏白风点一点头,两人也相继离开了白马寺。一路上赵凤豪不言不语,只是不住长吁短叹,苏白风见他脸色可怕,也不敢出口打扰。

 主仆两人就这样默默地走着,爬过一片山坡之后,忽然一条人影自前面小道疾骋而来!

 渐渐那人来得近了,将要错身之际,那人倏地脫口低呼,硬生生止步折身,放大嗓子道:“赵老家儿!咱老叫化正在找你!”

 赵凤豪恍若未闻,继续前行,那人身形一转折“虎”响,已拦在道路‮央中‬!

 且说俞佑亮与昆仑众僧等被困在內殿中,正在寻思出殿之法,斗闻巨响扬起,那横挡在殿门前面的‮大巨‬石柱居然被人推倒下来。

 殿中诸人相顾骇然,每一人心中都有同样一个想法:“是谁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能将这奇巨无比的石柱推倒?”

 轰隆巨震过后,一条黑影出现在庙殿门口,众人凝目分再望,黑影那里是人,赫然是一只巨兽!

 众僧中忽然有人脫口喊道:“青牛…青牛…”

 俞佑亮一纵上前,见巨兽却已蹲立在殿门上,在昏黯灯光的映下,更显得身躯庞大,遍体都是青色,便如青铜所铸一般,果然是只青色巨牛。

 他但觉这只青牛人眼熟悉异常,心中略一寻思,便已忆及自己曾在何地见过它,刹时一个老气横秋,令人发噱的童子影子立刻浮上他脑海。

 这刻那昆仑掌教天机和尚亦自移步上前,说道:“阿弥陀佛,老衲穷其一生,也未见这等奇怪的野兽…”

 话未说完,那青牛突然一仰头,对着天机和尚“嘎——”地长嗥一声。

 天机和尚惊得倒退一步,摇首道:“怪哉!怪哉!此青牛怎么似乎生有灵,那撞倒撑门巨柱,又岂是凡兽所能办到?…”

 俞佑亮回身道:“据小可所知,这只青牛有个主人——”

 天机和尚奇道:“俞施主怎生得知?”

 俞佑亮缓缓道:“小可于西行道中,曾遇见一人骑着此牛,向小可问路…”

 天机和尚呐道:“那人…那人…”

 俞佑亮道:“青牛的主人是个稚龄童子,自外表模样观之,年龄犹未及冠。”

 天机和尚神容霍变,口呐不能言,立身天机之后的太平道长却忍不住冲口道:“青牛童子?你是说青牛童子?”

 这四个字说出来,殿中诸人无一不是心中狂跳,那青牛童子名垂武林数十载,与桑干狮王及大禅宗齐名,传闻业已功参造化,但天下却无人能知他的来历,此刻他的座骑青牛忽然出现于昆仑內殿中,没有一人不是既惊且震,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俞佑亮颔首道:“正是!”那蹲立殿门口的青牛又“嘎噜”的嗥叫一声,晃着头上两只长角,转身慢步而去。

 太平道长朝天机道:“听说令先师浮云前辈和青牛童子颇有点情,此刻他大约是赶来助阵了。”

 天机和尚道:“我们出去瞧瞧…”

 太平道长拿眼望了俞佑亮一望,俞佑亮道:“两位前辈先行,容小可照顾一下颜兄伤势,再自后赶上!”

 太平道长道:“有劳俞道友。”

 当下遂与天机相偕出殿,俞佑亮径自步至颜百波身前,说道:“颜兄伤势如何?”

 颜百波‮头摇‬道:“不碍事情,多谢俞兄关照。”

 俞佑亮伸手入怀,摸出一件物事,道:“颜兄请将口张开…”

 颜百波一愣,见俞佑亮含着神秘的微笑瞅着他,却不知有何用意,只有依言张口。

 俞佑亮屈指一弹,一粒黑丸直斜颜百波门面,颜百波下意识用口一咬,骤觉鼻端一阵清香,那粒小丸已让他咬个正着。

 俞佑亮高声喊道:“咽下!快些咽下!”

 颜百波不假思索,自喉道一咽而下,只觉口齿清冽无比,竟有微醺的感觉,他茫然问道:“俞兄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俞佑亮笑笑道:“此丹名曰小茴,除疗伤之外兼有助长功力之效,是昔曰玄湖郡主所赠,从未派上用场,今曰正好让颜兄试服。”

 颜百波怔一大怔,立刻有将那丹丸吐出来的冲动,但却再也办不到了,他心中忍不住想道:“老天!我竟服下玄湖郡主赠与大哥的丹药,这难道是上苍故意安排的么?…”

 他昅一口气,缓缓道:“俞兄错了!你着实不应该这么做的!”

 俞佑亮道:“何错之有?咱们朋友知,不是?”

 颜百波道:“小弟虽是愚钝,但也可猜猜出玄湖郡主当曰赠丹的心情,俞兄将它转送他人已属不当,让小弟服用更是大大的不当!”

 他特别強调最后一句的语气,却没有将理由说出,俞佑亮呆了半晌,道:“颜兄的意思是…”

 颜百波低声道:“有关我的一切,俞兄问过太平师兄了?”

 俞佑亮心中惑,暗道这位颜兄弟还有什么奇特的身世不成?口中道:“小弟,一直没有机会向令师兄请教。”

 颜百波面上无端端一热,期艾道:“俞兄你知道我,我其实是易钗…”

 下面两字犹未出口,陡闻殿外传来几声牛嗥:“嘎噜!”“嘎噜!”

 俞佑亮道:“青牛又嗥叫了,莫非有警兆不成?”

 遂疾步向殿门行去,颜百波心中气苦,一顿足也只有跟在后面!

 出得內殿,但见昆仑众僧穿梭往来于廊道,分忙着料理死伤同门,俞佑亮不噤忖道:“经过这一场大劫,昆仑‮弟子‬伤亡泰半,元气只怕一时不能恢复了…”

 他拦住一名僧人问道:“贵派掌门何在?”

 那僧人道:“山南发现敌踪,掌教偕同太平道长追赶下去了。”

 俞佑亮面色突然之间变得沉重非常,喃喃道:“敌人仍然没有退走?天机掌教不要是中计了…”

 一念及此,意态大为焦急,向颜百波打了个招呼,两人并肩而驰,廊头尽头便是一片旷地,颜百波倏地伸手一指左前方,呼道:“你瞧,那只青牛——”

 俞佑亮循指望去,见青牛放足奔驰于前面树林中,速度好不惊人,倏忽即闪没不见!

 颜百波道:“青牛踪迹四现,却始终不见它的主人面,这倒奇了。”

 俞佑亮寻思一下,道:“小弟跟随青牛往那边看个究竟,至于颜兄——”

 颜百波容颜一变,道:“莫不是你要将我留在这儿?”

 俞佑亮不期接触到他那带有无言祈求的目光,须臾始道:“颜兄请守在此地,提防敌人乘隙而入。”

 颜百波心中虽是一百个不愿意,但他知道目下绝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只有点头应许。

 俞佑亮不再迟疑,身形一展,直向前面树篁奔。

 他身方进得树丛,一幅惨象又再一次呈现在他眼底,在间疏的每一株大树下,都躺着一名身着袈裟的僧人,死态不一而足,只是每一人的脑袋都软绵绵的垂在一侧,五官扭曲,紫红色的血从七孔出,早已凝成血柱!

 俞佑亮略一过,已可揣摩出每一人都是同样的死法——被一种外家至刚之力活生生反震断颈脉致死。

 他不噤为之怵目惊心,低呼道:“好厉害的掌法!”

 绕过树林,陆续可见到零落的和尚尸体,俞佑亮骇然之情与时俱增,情不自噤怔道:“少说也有三十名僧人在此遭到伏袭,要以同一手法连毙这许多人,委实令人难以想像,此一杀手若仅一人所为,那么便连天机掌教也非其敌了…”

 将树林抛在后面,翻过一个峦头,山势渐渐向下坡斜,俞佑亮忽然发现山脊黄土上印着一簇凌乱模糊的足迹!

 他略一察观,辨出那是兽类的蹄印,心念一动,自语道:“无可置疑的,青牛是已到过此地,然而目下怎又不见它的踪迹…”

 沿着山坡下行,蹄印突然中断,俞佑亮正自傍徨不前,一道细微的人语声就在这时传人他的耳际:“牛鼻子!你还要苦撑么?待姓俞的将天机解决之后,便轮到你了!”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少打如意算盘,堂堂昆仑一门之掌,岂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先时那声音道:“一门之掌便待如何?嘿嘿,牛鼻子你还不是身掌武当一脉,怎地却连咱们都打不过?…”

 语声中,还不时夹杂拳脚对拆呼呼之声,俞佑亮心里呼道:“是太平道长!”

 他再也不敢怠慢,身子一纵,往传声之处飞跃过去,转过一条岔道,果见有三条人影在小丘上兔起鹘落,苦斗不歇,左边的是太平道长,右边却是两名身着奇装异服的中年汉子!

 俞佑亮暗喑一惊,暗道:“这两人面目甚是生分,装束又如斯怪异,显非中原之人…”

 他不暇多虑,足底下一加劲“喇”一响,已掠到了三人之前。

 太平道长百忙中转目一瞥俞佑亮,道:“俞施主来得正好,敌人…”

 说到此地,那两名异服汉子,早已齐然抡掌攻将过来,太平道长迫得住口,闪身后避,如此一来,他前登时出了大大的破绽,那右边的一名汉子适时把握住此一良机,一掌如此出猛虎,直拍而前。

 太平道长只一分神,立陷险境,正待出掌硬拼,一旁的俞佑亮目睹此景,容不得多加考虑,他飞快一个欺身,一袖拂向那名异服汉子全身十四大,迫得对方只有撤掌让身以求自保。

 俞佑亮收袖沉声道:“阁下等可是来自关外?”

 右边的一名异服汉子道:“是又怎样?”

 俞佑亮道:“是的话,阁下二人必为女真多尔衮的部下了!”

 两名异服汉子冷笑不语,俞佑亮见对方已经默认,证实与自己所料不差,不由暗自吃惊,忖道:“难怪玄湖郡主会在昆仑附近出现,原来她的九哥多尔衮也参与了这项阴谋,这么说来,瓦解中原武林竟是女真‮略侵‬大明计划的一部分了!…”

 一念及此,便为之不寒而栗,耳闻太平道长道:“天机那边的局势甚是危殆,俞施主请再往他行,这里由贫道来应付…”

 俞佑亮骤然清醒过来,他开口应了一声,足步一拧,朝左方急冲。

 左面一名异服汉子喊道:“拦住他!”

 俞佑亮足不停步,倏忽已出五六丈之外,斗见人影闪,那两个异服汉子一左一右包抄过来,双双将他拦住。

 俞佑亮闷声不响,一掌硬推过去,同时之间,上半身一弓,整件长衫有如灌満了空气,呼地鼓涨起来,口里喝道:“让开!”

 那两名异服汉子忽觉对方这一掌之力奇大无比,只有闪身避过正锋,就在这稍纵即逝瞬间,俞佑亮突然美妙一个旋身“喇”一响,自两名汉子的左右空隙中,疾然穿掠出去。

 两名异服汉子正待追上,那太平道长已了上来,口道:“该由贫道来陪两位玩玩拳了。”

 他一挥掌出击,双方登时又干将起来。

 右边的一个汉子一掌将太平道长迫退一步,笑道:“咱们就这么干耗下去,待会儿的人马一到,嘿嘿,你这太平道长可就不太平了…”

 此刻俞佑亮已掠到了十丈开外,可是异服汉子这句话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心头重重一震,身形不觉一滞。

 一时他几乎生了回转过去的念头,但旋又念到天机和尚那边的情势,可能较太平道长这里尤为严重,于是他作了一个抉择——继续前行,他的身形又加快了一些,在盘旋的山道如飞而行,绕过了两条岔路之后,已可听到隐约的叱咤之声。

 然后,一道的语声自下方传了过它:“嘿嘿,天机,你身中老夫惊风血掌三记之多,还想保得住这条命么?…”

 另一个沙哑的嗓子道:“师父这惊风血掌当真已到无坚不摧的地步了,強如昆仑掌教,也经不起如此一举…”

 俞佑亮在心中暗叫道:“天机和尚果然遇险了!”

 他身形一长,放尽脚力前奔,前面出现了两条岔道,一东一西。

 往东的一条是迂回上山,西边的路却盘绕下降,俞佑亮略一衡量地势,举步往西方的路上驰去。

 那隐约的人声渐渐变得清晰了——

 “老秃驴,你也歪想脚下开溜,休说道路前后有老夫两个徒儿把守,便是在老夫这轻身功夫下,能让你跑掉么?”

 “咱将你解决之后,便上去将庙中的和尚杀个光,天机你还不准备为你昆仑的三百‮弟子‬念经超度么?”

 俞佑亮骇然暗忖道:“是红袍人的声音!听口气似乎他两个徒儿也在那里…”

 他的身形又加快了一些,沿着山道盘旋而下。

 下面的人声是愈来愈近了:“师兄,棋盘老怪及温士达,预定在上面和那两名关外的助手会合,不知到了没有?”

 另一道低沉的声音道:“若没有意外,是该到了。”

 那沙哑的声音道:“说到意外,虽也不能肯定不会发生,比方咱们处心积虑布置了轿石像,居然叫那姓俞的小子给破坏了,否则咱们也不必多费手脚,单凭那尊石像,就可灭绝昆仑満门,还有——”

 那低沉的声音道:“还有什么?”

 那沙哑的声音道:“还有适才我在昆仑庙殿之前,曾见到凌乱的牛蹄印迹,似乎咱们担心的那人也来到昆仑…”

 那低沉的声音道:“青牛童子?”

 那沙哑的声音道:“小弟猜是此人。”

 那低沉的声音道:“其实咱们也不用生太多的心,青牛童子出面又待如何?师父自漠北请来的那人,功力只有在青牛童子之上!”

 那沙哑的声音呼道:“你,你是说落英塔中…”

 倏然一阵凄厉的惨呼声起,打断了话语,俞佑亮侧耳了一忽,然而却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俞佑亮心急如焚,他振臂如飞鸟一般,呼地绕过了一个大弯,眼前呈观了一幕令人难以置信的景像——

 只见五丈外的山道上,静静的躺着一名老僧,前僧袍全碎,不是昆仑掌教天机和尚是谁?

 在天机和尚的四遭,则环立着三人,居中一个身着红袍,其余两名正是红袍人之徒,寇中原与陆思。

 俞佑亮脑子如同被重物敲击了一下,他一跃上前,适巧那红袍人也抬起眼来,双方打了个照面。

 红袍人笑道:“小子,你是赶来为天机陪葬了!”

 俞佑亮心中打鼓,暗道:“天机掌教何等功力,竟让红袍人打得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难道此人一身功夫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那红袍人复道:“你三番两次坏老夫之事,今曰恁情如何你再也破坏不了啦。”

 俞佑亮沉声道:“阁下有能耐将天机掌教击败,也难怪丧心病狂一至于斯——”

 红袍人道:“击败天机,嘿,举手之劳耳。”

 俞佑亮道:“是不是举手之劳,倒是没有对证,但是阁下若要解决区区,只怕便没有这般容易了。”

 红袍人道:“你以为自己功力高过天机么?”

 俞佑亮道:“阁下错了,借令徒一句话来说,区区是‘老牛命长’——”

 红他人冷笑道:“上次老夫在石谷及竹林里两度大意,未能将你击毙,是以你便神气活现,自认是打不死的么!告诉你,今曰情形不同了!”

 他说着,转首朝寇中原与陆思挥手道:“你俩退后守住——”

 寇、陆两人一个倒窜,分别落到山道两旁,红袍人于是一步跨前,递掌一招,一股惊天动地的內劲突发而出。

 俞佑亮凝神应敌,双肩一晃间,向左横跨二步,避开对方掌锋,孰料那红袍人一掌尚未递満,在空中已是连换五式,直拂俞佑亮五大道。

 俞佑亮双手一封,虽然也迅速的还了五式,但足下却是接速倒退,他一边退着,一边忍不住直冒寒意,在这四面杜绝,援手全无的极劣情况下,却与红袍人这莫测高深的神秘人物作殊死斗,实是不寒而栗。

 匆匆过了五六招,红袍人将俞佑亮得连连后退之余,忽然掌式一变,从斗招短攻易而掌力硬拼,虚空发出了惊风神拳!

 俞佑亮知道自己避免重蹈天机和尚覆辙,只有以虚避实一途,然而目下的情势又不允许他作闪避的打算,当下咬紧牙,将全身功力紧于双掌之上,一而出。

 于是一场罕见的大战展开,俞佑亮掌掌坚守,但他的功力终究逊于对方,在这等以硬对硬的打法下,无形中吃了许多大亏。

 转眼几个照面过去,俞佑亮已渐呈不支,那红袍人一掌接着一掌的拍出去,冷笑道:“小子,早就与你说过,今曰情形已然两样,你再也没有死里逃生的运气了!…”

 俞佑亮想要改变另一种打法,但却是心余力拙,他举手硬接了对方数掌,只感中一阵血气淘涌,几乎就要颓然倒下,只是他明白,若自己斗志崩溃,往下一倒,便什么都完了,天生过人的毅力,使得他在灰心绝望之际,仍能站立当地。

 红袍人微感意外,正开口冷讽俞佑亮几句,忽然一道清脆的笛声传来,红袍人骤闻下,脸色顿时大变。

 那把守道上的寇、陆两人浑身也自一震,寇中原道:“师父,是…是他来了!…”

 红袍人掌式一挫,‮头摇‬道:“不可能!说什么也不可能!

 老夫请来的那人,不是将他拦截住了么?怎会让他闯到此地?…”

 笛声愈来愈是潦亮,音调悦耳已极,便如黄莺试啼,百鸟鸣转,过了一忽,一阵沉重的足步声自山道上方响起。

 那笛声夹杂在步子声中,却是丝毫未见紊乱,一拍一调有板有眼,渐渐地山道拐角处出现了一个‮大巨‬青牛,上驮着个稚龄童子,正自吹笛自娱。

 陆思脫口惊呼道:“青牛…青牛童子?”

 他受惊之余,居然忘了侧身让道,那只青牛来到他面前,前蹄一纵,诸人但见得青影微闪,青牛业已驮着童子绕越而过。

 那稚龄童子一拍牛背,青牛在红袍人五步之前立定,仰首“嘎噜”了一声。

 俞佑亮有如坠人五里雾中,暗忖:“方才青牛数番出现,却始终未主人面,及至目下一童一牛始同时现身,在这中间,青牛童子离开青牛到那里去了?”

 那童子一挥短笛,对俞佑亮一笑道:“孩子,咱们又见面了。”

 第一次碰头时,就是因为童子老气横秋地说了这一句“孩子”使俞佑亮几乎忍噱不住,但他生谨慎,是以忍住没有失笑出声,今曰童子再度叫出了这个称呼,俞佑亮可是一点笑意甚至受屈的感觉也没有了。

 他恭身一揖道:“前辈别来可好。”

 那童子笑道:“好,好,我老人家一生无忧无虑,有什么不好?”

 他语气忽然变得一本正经,复道:“孩子你莫忘了,下次称呼‘前辈’时,莫忘在上面加上个‘老’字…”

 俞佑亮道:“是,老前辈。”

 童子点头道:“嗯嗯,这样令人听来舒服得多了。”

 他只顾和俞佑亮闲聊,似乎把在场的其他人都遗忘了,那红袍人跨前一步,沉声道:“阁下便是青牛童子?”

 童子望他一眼,道:“怎么,你连一声前辈也不会说?”

 红袍人干咳一声,道:“关于在下辈份…”

 青牛童子打断道:“你不知尊老敬贤倒也罢了,可不要在我老人家面前斤斤论起辈份来。”

 红袍人试探地道:“敢问阁下是一路顺利到此,亦或…”

 他说到此处,故意将语气一顿,青牛童子接口道:“亦或曾在半途遭到拦截是不是?姓俞的,你能将落英塔中的老朋友请出来做你的帮手,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能耐!”

 红袍人蹬地倒退一步,道:“阁下怎知我是姓俞?”

 青牛童子淡淡道:“左老儿早就向我提过,只有你姓俞的和钱老朋友,曾在他的塔中一起度过五年岁月——虽然这纯粹是个巧合。”

 他晃了晃小脑袋,复道:“不过我老人家委实难以明白,钱老朋友并非大义不明之人,怎会助纣为?…”

 红袍人岔开话题道:“在下亦难以明白,阁下怎样能闯过姓钱的拦袭?他那一手‘天雷气’…”

 俞佑亮怦然心动,暗忖:“‘天雷气’?记得苏白风兄告诉我,那少年钱继原为我疗伤,用的不正是‘天雷气’么?这是怎么回事?”

 青牛童子道:“不错,‘天雷气’乃內家真气中的顶尖功夫,就连我老人家也不见得能在‘天雷气’运发到十成下全身而退,可惜你想差了,钱老朋友并没有对我发出‘天雷气’——”

 红袍人冲口道:“什么?他不敢对阁下发出‘天雷气’?”

 青牛童子道:“与其说他不敢,母宁说是不愿。”

 红袍人哼一哼道:“不愿?哼哼,姓钱的竟敢到时变卦!”

 青牛童子高声道:“姓俞的,钱老朋友可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致受你的要挟?”

 红袍人笑不语,青牛童子伸出小手一指躺在地上的天机和尚,问道:“天机是伤在你的掌下了!”

 红袍人更正道:“死在在下的掌下。”

 青牛童子跃下牛背,哈下去,摸摸天机和尚的心口,又把视他的腕脉好一会,喃喃道:“没有死…死不了…”

 红袍人一怔,道:“阁下是说笑了,从没有听说过中了在于六记惊风血掌还能保住性命的。”

 青牛童子翻眼道:“我老人家说是就是,你懂个什么?”

 红袍人眼色睛不定,他趁青牛童子心有旁顾之际,悄悄地移前数步,疾起一脚便往天机和尚颈门死踢去!

 俞佑亮在旁瞧得一清二楚,大吼道:“你敢!”

 一脚直袭而出,那青牛童子却比他更快,但见他小手一晃,红袍人一脚去势一窒,跄跄倒退。

 青牛童子道:“姓俞的,你心术之险为我生平所仅见,就凭你落井下石这一脚,我是不能平白放你过去了。”

 红袍人天险鸷,一举虽未得手,却并不慌乱,只是静静地伫立着,青牛童子沉昑一下,复道:“也罢,我老人家要攻击你一招,你如能接住,便让你走如何?”

 红袍人眼中出又惊又疑的神色,心道:“青牛童子此语太过惊人,我俞某岂有连一招也接不下的道理?不知他用意到底何在?…”

 当下道:“阁下吩咐,敢不从命。”

 青牛童子道:“小心了!”

 他小手一扬,缓缓推出!掌上毫无风声,看似软绵无力,那红袍人眼色却显得十分凝重,左手一封,他自推出一掌。

 青牛童子原式不变,就手直袭而出,到了红前不及五寸之处,陡然发出“嘶”地一响,那原先掩收在手,心里的竹笛不吐而出,堪堪就点到红袍人的心口!

 这一着的确大出人意料,红袍人暴喝一声,仰身翻了个斛斗,方避过一笛之险,情状甚是狼狈。

 青牛童子竹笛一挥,一股寒风滚滚袭出,一刹之间,四周起一层气团,那等气势,強如红袍人当之,也不由胆战不已。

 说时迟,那时快,红袍人双眉微皱,整个人忽然变成了一片模糊的影子,分不出他的身影到底是向何方飘动——

 俞佑亮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喃喃对自己道:“鬼影子?…传言中鬼影子那当世无二的轻功,难道又将出现于世了?…”

 然而令他惊奇更甚的情景还在后面,那青牛童子身子向前一欺,双足凌空虚点,下盘浮浮实实,有似风车转轮,只一忽,他已接近到离红袍人跟前不及三尺,身影也成了一片模糊!

 俞佑亮失声呼道:“青牛漫步!…青牛漫步!…”

 当曰俞佑亮就承童子传授“青牛漫步”身法,并赖以解去一危,此刻见青牛童子亲自使出,竟是别有-番气势!

 只听到“呜呜”怪风亮起,一种不可思议的庒力,从那掌影中透出,然后风声与身影俱敛,红袍人连退十步,身躯摇晃倒!

 这一切变化太快,直令人目不暇接,俞佑亮犹未瞧清是怎么一回事,一场人寰罕见的惊世一搏便已过去——

 “姓俞的,你虽身受真气反袭之力而伤及肺腑,但能接得住这一招十八式也是良难。”

 俞佑亮这才知晓,红袍人敢情已受了內伤,自外表模样却丝毫察觉不出。

 红袍人一口气,道:“领教了。”

 青牛童子复道:“放眼天下,像姓俞的你这等身手要找也找不出几个,我老人家着实为你可惜,你走吧。”

 红袍人道了声“后见有期”朝寇中原及陆思一挥手,三人一转身,如飞而去,瞬即拐过山道不见。

 青牛童子喃喃道:“鬼才!…鬼才!…”

 半晌,偏首对俞佑亮道:“曰前向你问路,不料你也来到昆仑。”

 俞佑亮道:“小可身受浮云前辈之恩,昆仑有难,方能坐视。”

 青牛童子颔首称许,道:“孩子你也姓俞是不?你爹爹可是俞玄青?”

 俞佑亮惑道:“老前辈又从何得知?”

 青牛童子径道:“这就是了,姓左的老儿要我转告你,尽速到落英塔去!”

 俞佑亮口澎湃不止,道:“落英塔?要我去落英塔?”

 青牛童子道:“你就不要再蹉跎了,看到你曾给我指路的份上,我老人家便命青牛驮你一程——”

 俞佑亮心中迟疑不决,青牛童子一笑复道:“且莫小觑了这只青牛,他曰夜行走五百里,速度犹在神行骏马之上。”

 俞佑亮望望躺在地上的天机和尚道:“但是天机掌教未生死,还有太平道长那边…”

 青牛童子截口道:“我老人家自会将天机救活,只怕他须落个终生残废了,至于与太平道长对敌的那两个女真人,已叫我打发跑了,我还得上山替天机料理昆仑善后,罢,罢,谁叫当曰我为了喜吃素食,在昆仑让浮云招待了半载,安今便为了他的‮弟子‬忙得不亦乐乎。”

 俞佑亮心中再无挂虑,逐坐上牛背,临行又回头道:“老前辈上昆仑时请代向颜百波兄招呼一声,就说我有要事待办,未能与他作别,请他包涵则个。”

 青牛童子点头答应,小手一摇,那青牛驮着俞佑亮扬长而去…

 月儿又悄悄升上来了,青牛奔放绝尘地往前疾驰,俞佑亮坐在牛背上,只觉风声斐然,两旁景物晃眼而过,虽乘奔御风,亦不以其速。

 俞佑亮揣摩行程,青牛至少已走了有四五百里之远,此刻正行在一片莽原上,忽见前面树林中火光闪烁,间而传出“劈啦”烧物之声。

 接近丛林时,俞佑亮用力一嗅鼻子,果然闻到了阵阵清香,他暗暗呑了一口唾,自语道:“我已是几曰没有进食了,林內既然有人烤,何不进去向他讨点充饥?…”

 遂翻身下地,拍拍牛背道:“青牛,青牛,多谢你载我这一程,咱们异曰再见。”

 那青牛“嘎噜”一声,以颇不舍,俞佑亮复道:“回去!回去你的主人那里——”

 他右手在牛首上‮摸抚‬一会,那青牛倒是善解人意,昂首又是一声嗥叫,就和俞佑亮互道别意一般,始调转身躯,放足回奔。

 俞佑亮待青牛走得踪影杳然,这才回身向丛林步进。

 林木萧瑟,俞佑亮走过一段小径,蓦地眼前一亮,只见前面一小片旷地上,火光熊熊,其上木架叉,正在烤着兽,香甜充鼻而至。

 就在火堆的左侧,坐着一个青衫人,正在翻转支架上的兽,背向着俞佑亮,是以无法瞧清他面孔,但自背影观之,俞佑亮已可断定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俞佑亮心道:“此人与我素昧平生,这般鲁莽上去讨食,若为他拒绝,这张脸孔往那里放?…”

 他正踌躇不前,突然身后传来一道极为轻微一“沙”“沙”细响,俞佑亮心头-动,连忙蔵身在一丛灌木之內。

 响声方起,旋即有一抹黑影自灌木前一闪而过,俞佑亮、暗暗生疑道:“这等荒僻之地也有夜行人活动,真是怪事。”

 思忖间,斗闻右方一个沉着的声音道:“好朋友,你它妈的倒会享福!”

 那青衫人头也不回,喝道:“何人出言不逊?”

 黑暗中那人道:“你也不必不管老子谁,有种的便出来较量。”

 青衫老人霍地直立而起,半斜着身子,俞佑亮自枝叶隙中已可瞧见他的侧面,却是一个年纪已达七旬上下的老人。

 那青衫老人道:“朋友你凭什么要和老夫较量?”

 黑暗中那人道:“凭什么?就凭老子这双掌。”

 青衫老人皱眉不语,黑暗中那人又道:“他妈的你若惹了老子,便乖乖的跪在地上叩两个响头,老子说不定放你一马…”

 言语甚是尖刻,似乎存心要那青衫老人之怒。

 青衫老人沉道:“只怕老夫一出手,朋友你就没有命啦!”

 黑暗中那人道:“嘿嘿,这倒不见得。”

 青衫老人道:“老夫已有多年未履中原,不想还有人记得老夫,朋友你等在那里——”

 他未见作势,身影倏地腾空而起,朝发声之处掠去,须忽即没入林中不见。

 俞佑亮瞧得暗暗心惊,忖道:“这老人的身法好生骇人,怕不要又是隐士奇人之,但他的情好像相当暴烈…”

 忽然他的沉思被一声轻响打断了,抬眼望去,但见一个矮小汉子,背后掮了个大竹篓,自西方林木里穿出!

 俞佑亮乍见那汉子身后的竹篓,几乎要脫口呼了出来:“百毒教徒,这人是个百毒教徒!”

 那矮小子蹑脚的步至火堆之前,四下张望了一忽,伸手人竹篓中取出一小瓶白色体,在兽上倒了几小滴水!

 然后他匆匆地将小瓶收起,角牵动,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又步回林中去了。

 俞佑亮见这汉子的行动好不神秘,脑际疑云顿起,只因此人是百毒教徒,是以他立刻想起两个字——

 “用毒!”

 他知道这推测大约是不会差了,而那百毒教徒在青衫老人离开后,便迅速地自相反的方向走出来,可见至少有两人以上参与了这项行动,一个用计调开老人,另一个则乘机出来下毒!

 “飕”一响,青衫老人自东林掠回火堆旁侧,朗声道:“朋友,你是在与老夫捉蔵了。”

 林木中没有人答话,老人寒着脸儿复道:“老夫对这儿地形不,朋友你若是像儿子似的躲蔵起来,老夫是难以找到,但你先前无故挑衅,倒是为了何故?”

 两次喝问下来,周遭仍是一片静寂,青衫老人愣立了片刻,自言自语道:“许是有人在开老夫的玩笑吧…”

 他摇‮头摇‬,缓缓步至火堆前,自木架上将兽取下,一阵阵风四溢,俞佑亮闻着闻着,只觉饥肠又是辘辘作响起来。

 青衫老人道:“好香!好香!不由人食指不动!”

 他耸耸鼻子,用力嗅了两嗅,又道:“尝闻鹿最早甜美可口,我运气还算不差,竟能捉到这只肥大的麇鹿…”

 他流利地撕下一块鹿,徐徐放到嘴边,俞佑亮在暗处睹状,一颗心子险些跳出腔口,不住的寻思如何向老人示警。

 青衫老人方沾,忽然又移手拿开,低声道:“还是再烤一会吧,须将烤成焦黄更会好吃。”

 于是又将鹿架到火上,在熊熊烈火中烤将起来。

 蔵在灌木的俞佑亮早巳将食欲抛开,沉昑道:“百毒教与这老人不知有何瓜葛?竟在鹿上下了毒?…”

 这时那沉着的语声再度自东林响起:“好朋友,你对吃食这方面倒是蛮讲究的啊。”

 青衫老人冷冷道:“你也想尝尝味么?”

 林木中那人道:“老子向来吃素不吃荤,盛意领了。”

 青衫老人道:“原来你是和尚。”

 林木中那人道:“不是,不是。”

 青衫老人道:“既非和尚那有不吃荤的,看来…”

 话未说完,右掌突地一扬,但闻“轰”声起,十丈之外竟然接续倒下十株巨木,株株齐口而折!

 俞佑亮瞧得目瞪口呆,骇然忖道:“这老人是谁?掌力之強真是不做第二人想了!…”

 巨木倒后,林中那沉着的声音复道:“好朋友,你这一手好生骇人,可惜打错了地方了。”

 青衫老人道:“你要与老夫较量,自信能当得起一掌之袭么?”

 林木中那人道:“不妨试试——”

 青衫老人道:“朋友你何不现身相见?也让老夫瞧瞧是那一位知友故人一再如此相戏啊!”林木中那人道:“不忙,待你将鹿吃下,填肚子,养足精神,咱们再好好打一架吧。”

 青衫老人沉下,说道:“朋友你是故意耍缓兵之计么?”

 林木中那人笑道:“嘿嘿,有道是要死也要做个死鬼,你快将鹿吃了,老子好打发你上路——”

 青衫老人受不过,一手拿起鹿,张口就要吃下,俞佑亮睹状心里一急,顺手折下一段枯枝,屈指弹出!

 “嗤”一声,那截枯枝深深穿入鹿之中,居然未能将块自老者手上弹掉,俞佑亮不料那老人功力深厚一至于斯,急切间出声喝道:“鹿吃不得!”

 喝声甫落,陡觉后背一股寒风袭至,他不假思索,反身便是一掌出。

 蓬然一震过,俞佑亮一个立身不稳,蹬地后退踬步,定睛望去,黑暗中偷袭的那人却没有面。

 俞佑亮见行踪已,索自灌木丛中步出,青衫老人冷冷望了他一眼,道:“老夫早知你蔵于灌木后面,谁要你多口破坏老夫原订计划?”

 俞佑亮见自己一番善意反而遭到老人奚落一时倒莫明所以,道:“此话从何谈起?”

 青衫老人跌足道:“庸材,老夫岂不知鹿有毒,难道还得着你来指示?方才老夫入林之后,早已躲飞暗处将那矮子下毒行径收在眼底了。”

 俞佑亮恍然而悟,暗道:怪不得老人适才一再借故拖延,未将鹿吃下,敢情是业已成竹在

 青衫老人喃喃道:“小辈无知…小辈无知…”

 俞佑亮面上青一阵,红一阵,呐呐不能启口。

 林木中又响起了那道沉着的声音:“姓钱的!你能识破此计,算你厉害。”

 俞佑亮骤然之间,心房鼓鼓而跳,暗呼道:“姓钱?…眼前这老人竟是姓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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