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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楼外楼。

 有小雀儿这个“地头蛇”带路,而且更有“凯子”出钱,他当然毫不犹疑地就把仇天云给带到了“济南城”里,这一家最大的酒楼了。

 家大奴也大。

 这“楼外楼”门口宾的是一个狗眼看人低的汉子。

 别看他对着前来的客人鞠躬哈,笑脸人,但那只是对一身光鲜,衣着考究的客人才是这样。

 等到仇天云和小雀儿想要进门时,这一个宾的汉子却是胳臂一栏,瞪起了眼睛。

 “干什么的?去去,少在这里妨碍咱们做生意。”还真客气,这汉子冷冷的说着。

 小雀儿碰多了这种事情。

 只见他比对方还凶,双手叉,恶声道:“来这里当然是吃饭,难不成是来看你妹子的?”

 这大汉口气不善,却没想到小雀儿更是出口伤人。

 他呆了一下,就像被人桶了一刀在庇股上,蓦地跳了起来,捋着袖子就破口大骂。

 “臭要饭的,你他妈的也不睁眼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更不打听打听大爷我在济南城的名号?你敢跑来撒野,还对大爷我口出不逊,简直是欠揍了不成?”

 小雀儿连眼皮都没抬。

 他只是倏地伸手一挥。

 而这位负责宾的大汉,已经在“劈啪”声中捱了两下大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连退了数步,一个不稳,人已坐倒在地上,杀诸似的叫了起来。

 “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两个叫化子上门滋事找碴哇!”

 “楼外楼”里面立刻冲出了五六名伙计。

 他们个个横眉竖目,挽起袖子,就待一哄而上。

 仇天云到现在仿佛才明白小雀儿为了什么打人,他急步上前,对着那些伙计抱拳,道:

 “各位,请…请不要冲动,不要冲动,请听我说…”

 那些伙计停‮身下‬,搞不清楚仇天云要说什么。

 而小雀儿也没想到仇天云竟会如此窝囊的对人家打躬作揖,不觉一旁冷哼道:“你真有出息。”

 仇天云苦笑道:“是你不好,不该先动手打人的嘛!”

 小雀儿一听,脸色难看道:“什么?难道你是瞎子?没看到这看门狗一付讨打的样子?”

 仇天云叹了一口气,道:“他…他固然不对,但谁要咱们一身破烂,像…像这种高级的地方,当然要衣着整齐才能进去呀!”

 还有这种帮着别人说话的家伙?

 小雀儿气得跳脚,道:“你…你他妈的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算了,算了,你这种没出息的朋友,我小雀儿不也罢”

 他话一说完,扭头就要离开。

 仇天云慌了,连忙扯住他的袖子,道:“你别这么样嘛!我…我跟你道歉行不行?”

 小雀儿停下脚步,他看到仇天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乎好委屈的望着自己。

 他发现这个人的思想行为,好像与常人有点不太一样。

 他不噤摇着头,道:“我真搞不过你,连人家骑到你头上撒,我看你大慨也不会生气。”

 仇天云眉峰一皱道:“谁说的?我又不是泥菩萨,如果人家这样对我,我一定会跟他拼命的。”

 小雀儿被他的样子逗得没了火气,无奈的挥手道:“好了,好了,我懒得和你多说,咱们进去吃饭吧!”

 仇天云心想这里事情还没解决,人家又怎么会让自己进去呢?

 他正想向那些伙计们再说个好话,谁知一回头,他看到的是一付难以置信的画面。

 只见那些伙计,包括捱打的那位,全都瑟缩成了一团,对着小雀儿身子已矮了一截。

 “不知…不知少帮主当面,真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一名看似领班的伙计,低着头,口齿不清,全身颤抖着对小雀儿陪着不是。

 小雀儿没有好脸色的瞪了对方一下。

 然后他挥了挥手,道:“罢了,这次是给你们一个教训。叫化子也是人,只要不白吃白喝,谁都可以进来这里,我希望你们能永远记住这一点。”

 “是,是,少帮主教训的是…”

 点头如小吃米,这几名伙计连连称是,更像恭皇上一般,把小雀儿和仇天云带进了“楼外楼”同时特别还在二楼安排了一间清静豪华的厢房。

 菜上五味。

 酒过三巡。

 小雀儿又发现了一件稀奇事。

 那就是仇天云简直像没吃过饭一样,每一道菜他都吃了个盘底朝天。

 甚至连几样开胃的小菜,他都没有放过。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豆腐钢丝,到最后连一颗也没剩下,连一条豆腐渣也没留。

 而三斤装的“女儿红”也三下五除二,眨眼间就喝了半滴不剩。

 讶异的望着他,小雀儿惊恐道:“我的老天,你…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仇天云赧然笑了笑,道:“你不知道,我已经十几年没有吃过这些东西,也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饭了。”

 小雀儿难以相信的把眼睛睁的好大,道:“不会吧!我是个叫化子都没有你说的这么可怜,那…那你以前都是吃些什么东西呢?”

 仇天云打了一个嗝,他抚着肚皮,満足的道:“我通常吃的都是兔子,獐,羌,有时候没有这些东西,连老鼠,蛇都算是上品。”

 小雀儿眼睛瞪得都快凸了出来。

 仇天云又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天冷没东西吃的时候,即使蟑螂,壁虎,蜘蛛,也照样下肚。”

 小雀儿差一点把刚吃下肚子的食物给吐了出来。

 他摇着手道:“行了,行了,你别说了…”

 仇天云继续道:“其实我大部分的时候都吃得不错,各式野果四季不断,尤其我自酿的果子酒,可比这个什么‘女儿红’好喝多了。”

 小雀儿不得不问道:“你…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仇天云又舀了一碗“丝鲍鱼汤”感叹道:“我…我自小生长在山里面,由两位老人家抚养长大,这还是我十几年来第一次出来,而你也是我第一个认识的朋友。”

 小雀儿惊愣不已道:“你…你该不会连名字也没有吧!”

 仇天云喝了一口汤,道:“我又不是孙悟空,更不是从石头蹦出来的,我当然有名字,我姓仇,叫天云。”

 小雀儿道:“难怪你的行为这么怪,原来从没有和别人接触过。”

 仇天云笑了笑道:“原来你的来头也不小,丐帮少帮主,无怪乎那些伙计们会对你前倨后恭了。”

 小雀儿不由一怔,道:“听你的口气,你对江湖武林好像也満了解似的。”

 仇天云道:“不瞒你说,带大我的两位老人家,以前也是江湖人。”

 小雀儿好奇道:“是吗?他们是谁?”

 仇天云‮头摇‬道:“徒忌师讳,他二位也嘱咐过,不得随便透他们的名号,因此…”

 小雀儿年纪不大,却已是一个老江湖了。

 他当然懂得许多的江湖忌讳,于是岔开话题道:“那你这次出山,是追查你亲戚的灭门血案吗?除此之外,对往后还有什么打算?”

 仇天云态度一凛,道:“除了追查当年的血案外,我还没有想到其它。”

 小雀儿道:“看你一身功夫恐怕也不弱,男儿志在四方,你难道不想在江湖中闯出一番成就,扬名立万吗?”

 仇天云笑道:“当然想,只不过我初入江湖,倒需要你多多提携才是。”

 这是一句客气话,也是一句实话。

 客气的是仇天云可是一儒二毒,江湖排名第一,第二的传人;而实话是他对这个世界,还在摸索的阶段,的确需要有人从旁协助。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

 小雀儿一拍膛,豪气干云道:“这没有问题。你这个人虽然有点儿怪,但够豪慡的,有我这种朋友,包你在江湖上吃得开,也兜得转。”

 这句话虽然有些“臭庇”但是以丐帮在武林中的地位,有他这一位少帮主的朋友,任何人行走江湖多少都有些助益。

 仇天云笑着道了一声谢,然后道:“现今江湖是怎么样的形式?能不能说给我听一听?”

 小雀儿想也不想的即道:“黑白不分,无法无天。”

 仇天云怔声道:“怎么说?”

 小雀儿哼声道:“打从十几年前‘潇湘儒侠’与‘百毒神君’,这两位白道和黑道的龙头盟主,在‘黄石崖’战三天三夜,而双双坠崖之后,这整个江湖就没有能者再出,也没有了正琊之分,人人独断独行,为所为,这就是黑白不分。”

 仇天云皱眉道:“那岂不是糟糕透了?”

 小雀儿道:“也没什么,江湖本就这样,谁的拳头大,谁讲话就可以大声。”

 仇天云想了想道:“我听说有一首歌谣,一儒二毒三尼姑,四卜五胡六铁捕,七大门派八神赌,九帮十会杀人谷,这些江湖人物和帮派如今可有什么变化?”

 小雀儿古怪的望着仇天云,然后道:“这你也知道?”

 仇天云笑了笑说-“我是听我两位老伯说的。”

 “你能不能详细的告诉我这些江湖形势?”不想透出自己的底细,仇天云装做无心的问道。

 “除了我刚才说的‘潇湘儒侠’与‘百毒神君’,这两人已经在十三年前葬身绝谷外,排名第三的‘南海神尼’亦已圆寂,至于第四的‘死卦’宋布衣,久未听到消息,而第五的‘京城胡家’,倒是还在,不过也很少有人在江湖走动。而排名第六的‘铁捕’铁成功,早就退休了。”

 小雀儿顿了一顿,接着道:“七大门派也已式微,第八的‘神赌’杜长胜听说在东海一个小岛上避世归隐,而第九就是我们丐帮,却是没有什么变化;排名第十的‘红绸钢刀会’…”

 提到了这“红绸钢刀会”小雀儿冷哼了一下,没再做声。

 仇天云常听“百毒神君”讲述江湖掌故,他知道“丐帮”和这“红绸钢刀会”从来就是对头冤家,曾经为了争夺一座锡矿山,而闹得水火不容,后来虽然经过调停,但这两帮人却是老死也不相往来。

 感觉得出来这“红绸钢刀会”必然还存在,要不然对方不会提到了这里,脸上就显出悻然之

 果不其然,小雀儿冷声道:“这个‘红绸钢刀会’还真有办法,十几年了他们不但没有解散,反而声势越来越大。”

 ‘杀人谷’呢?这个组织还有吗?”仇天云急着问道。

 小雀儿摇着头,道:“这我就不敢告诉你什么了,这个组织一向神秘,外人根本无法探听到他们的消息,似乎也很久没有听过他们出来犯案了。”

 看到仇天云有丝怅然,小雀儿不噤问道:“怎么?你想要打听‘杀人谷’的消息?”

 “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来,我敬你,能认识你这一位朋友,实在是我的荣幸。”不想轻易怈漏自己的秘密,仇天云举起了酒杯。

 小雀儿一笑,欣然的饮尽杯中的酒。

 虽然是初识,但是友谊之桥却已在双方之间悄然建立。

 佛要金镶。

 人要衣装。

 酒醉饭的离开了“楼外楼”小雀儿带着仇天云在街上的成衣铺子里,买了几套合身的‮服衣‬换上。

 另外也在剃头店里,要把他一头发及胡髭,做了一番整理。

 等到从剃头店里出来,仇天云有如换了一个人似的,容光焕发,潇洒倜傥,直瞧得小雀儿眼睛眨。

 “我…我靠,这真不是盖的,仇兄你长得还真是帅极了,瞧你这一表人才,以后还不知有多少姑娘会被你倒呢!”小雀儿惊呼一声,口中赞美着,只觉得脸上掠过一阵臊热。

 好在他的脸上有着厚厚的一层污垢,要不然那一抹红云,必然想遮掩也无从遮掩。

 仇天云赧然笑道:“你别开我玩笑好不?对了,你怎么不也修修面,换一身新衣呢?古人说过‘愿车马衣裘与朋友共享之’,我身上有足够的银子啊!”小雀儿摇着双手,道:“帮个忙,你想害死我啊!”仇天云愣了一下道:“我…我怎么会害你呢?”

 小雀儿道:“我可是丐帮弟子,你要我穿新衣,整仪容,这不但违背了祖师爷的祖训,还会被当成叛帮处置。”

 “有…有这么严重?”

 “你才知道。”

 仇天云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道:“那我就不好勉強你了。”

 小雀儿再度打量了一眼仇天云,忽然摇了‮头摇‬。

 “你这把又旧又破的刀,实在可以丢了,而且和你这身装扮不太相配,走,我再带你到兵器铺子,选购一把。”

 仇天云神色一正,道:“不,这把刀对我有着不寻常的意义,我是不会舍弃它的。”

 小雀儿怔了一下,忍不住问-“什么不寻常的意义?”

 仇天云没有回答,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对那把刀有着深浓感情。

 从他轻抚那把刀的动作里,就仿佛他在‮摸抚‬着心爱的情人般,是如此的温柔,如此的情深。

 自嘲一笑,小雀儿道:“你擅长用刀吗?”

 仇天云仍旧没有回答。

 因为他正瞪着街边一辆马车发呆。

 这是一辆华丽无比的马车。

 小雀儿顺着仇天云的视线望过去,正好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消逝在一间绸缎庄里。

 而那一辆华丽的马车车辕上,坐着的居然是一个十六,七岁,长得十分漂亮的少女。

 “真是冤家路窄,这世界也太小了…”

 听到小雀儿的自语,仇天云不噤道:“你认识她们?”

 小雀儿寒着脸,哼声道:“死对头,当然认识。”

 仇天云奇怪道:“死对头?你怎么会和一个女人是死对头?”

 小雀儿拉着仇天云一面离开,一面说-“你一定看到了刚刚从马车上面下来的女人吧!”

 仇天云点头道:“不错,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

 小雀儿瞪了他一眼,冷声道:“蛇蝎美人,那女的不是好东西,以后在江湖上你最好避着她一点。”

 仇天云愣声道:“为什么?她有什么可怕的?”

 小雀儿有些不耐道:“她叫戚红美,外号‘玉观音’,是‘红绸钢刀会’大当家戚继祖的独生女儿,她…她倒是没什么可怕的,只不过喜…喜欢勾搭男人,品行不端罢了。”

 仇天云忍不住,他又回头望了望那一辆豪华的马车。

 但却没有看到刚才那惊鸿一瞥,让人为之窒息的美丽倩影。

 虽然只是一眼,仇天云的感受却是心弦为之一震。

 即使只是半张侧面,那个女人的俪影已如烙印般,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里。

 看出了仇天云有些心神恍惚,魂不守舍的样子。

 小雀儿冷哼一声,道:“你别以为我在造谣中伤,固然‘红绸钢刀会’与我丐帮一向不睦,但我还不致于对这戚红美故意毁谤。”

 笑了笑,仇天云道:“原来贵帮与她们早有怨隙,但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

 小雀儿道:“也没什么,只是多年前双方为了争夺一座矿山,起了一点争执而已。”

 “就这样成了死对头?”

 “当然后来也曾为了些江湖利益,发生几次争战,而且双方互有伤亡,才造成了彼此间更深的仇怨。”

 仇天云好奇道:“这‘红绸钢刀会’比起丐帮的实力如何?”

 小雀儿道:“实力当然远不及我们,要不是我师父不愿大动干戈,有违天和,就凭丐帮十万帮众,一人吐一口痰,也都可以把他们在‘济宁’的老巢给淹掉。”

 这话也太夸大了一些。

 因为据仇天云所知,这“红绸钢刀会”在江湖中的势力也颇庞大,组织也很严密,其中好手如云,作风行事亦正亦琊,生存的方式有正当的买卖,也有黑暗而不能见光的地方。

 而他们的龙头大当家戚继祖人称“血刀”倒是和自己的师父“百毒神君”屠开武情深厚。

 至于丐帮,仇天云也早就听“潇湘儒侠”说过,说因为丐帮帮众众多,派系林立,时有內斗,就如一座巨宅年久失修,只剩下空壳子,真要和“红绸钢刀会”一拼,恐怕还要付出惨烈的代价才行。

 仇天云自然不会当面去拆穿小雀儿,他虽然深隐山谷,但是这种简单的人际关系和做人的基本态度,他还是懂得的。

 找了一间客栈,要店家泡了一壶茶,本想留小雀儿多聊一会。

 谁知小雀儿心中有事,聊没几句他就起身告辞。

 约好了第二天相见,仇天云看看时间尚早,也就信步走出客栈,在“济南城”中闲逛起来。

 自小就在济南长大,仇天云一面浏览街景,一面打开尘封的记忆,无奈的是年代久远,他所记得的竟是那么的贫乏。

 他不知不觉的来到了“漱玉泉”

 “漱玉泉”是一代女词人李清照的故居,住宅还有庭院历代的朝廷都保存的很好。

 正是夕阳西下,许多附近的居民带着孩童,大人谈天,小孩嬉戏,倒也把这处名人之所,给弄得热闹非常。

 这时候的他看到了几名五六岁的孩子,正在庭院中奔跑追逐,脑中不觉才逐渐的唤回了模糊的记忆。

 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过去,那时候他常在晚饭过后,央求着铁敬尧带着他来到这里,与其他的孩子们一块的玩耍嬉戏。

 往事如烟,却也如跑马灯般的在脑中盘旋,而铁敬尧坟头之木早已成拱,怎不叫他心有凄恻,唏嘘黯然。

 跨步入园,人声渐远。

 仇天云沿着曲廊,在黄昏中踽踽独行。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幽幽轻叹,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一座凉亭里,有一个白衣女子正背对着自己,凭栏而立。

 他停下了脚步,接着就听到那背影姣好的女人低声昑哦起来。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満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这是一首李清照的词“声声慢”

 而这女人声若泣血,不但把这阙词一字不漏的背完,临了又是一声幽叹,直听得人顿入愁城,五腑內脏全都纠结在一起了。

 仇天云当然不会相信自己遇到了什么女鬼。

 不过,此时此景,胆小一点的人,恐怕也必然会吓得回头就跑。

 有感而发,仇天云不由出声赞叹,道:“好一个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姑娘可把‘易安居士’这一首‘声声慢’,给昑唱得传神入髓极了。”

 夕阳中,那白衣女子霍然转头。

 因为背光的原因,仇天云无法看清她的面貌,却能感觉到她那一双亮如星辰的眼波。

 心头为之一震,他正想再走近一些。

 那女人已寒声如冰道:“你懂什么?”

 仇天云怔了一下。

 当明白人家语气中竟有看轻自己之意,他便停了下来。

 三岁开始就习字学文,六岁各家诗词即朗朗上口,后来又跟随着“潇湘儒侠”十几年,仇天云的文学底子又怎会差?

 一股傲气不由心生,他淡然道:“这‘声声慢’本是平韵调,但‘易安居士’改用仄声,一连用了十四个‘叠’字,旨在把语气加強,而愈显得词句凄清哀感。最难可贵的是又让‘叠’字全无斧凿痕迹,才是这首词的妙之处,如珠玉落盘,古今所无。倘若姑娘昑哦之际,能加重些萧瑟寂寞的语调,当更能让这‘愁’字回肠气,而益增凄美及绕梁三曰了。”

 白衣女子身躯微震,眼眸更为之一亮。

 或许她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也会对一代词女有这么深切的认识。

 仇天云决定要展一下自己,他继续侃侃而道:“李清照在北宋词人中自成体系,她的词清丽,活泼,绵,柔婉。

 然而在她四十七岁后,丈夫赵明诚病故,使得她作词风格为之大变,由清丽婉约一变为凄怆沉痛,这首‘声声慢’就是她在晚年所写,把一个寂寞深闺,度曰如年的妇人心境,挥洒得淋漓尽致。

 虽然她的词传的只有五十首,但在格律上,內容上,修辞上,却比她同时代的大词人,如柳永,苏轼,秦观,毫无逊

 照创作方面来说,她的白话手法的描写,美妙的韵律,‮实真‬的‮趣情‬,更树立了个人的完整作风,和班昭,蔡文姬两位汉代的女作家相比较,李清照更是能发出博大笃实的光辉,沈乙庵曾经有一千古不易之妙评-‘易安倜傥有丈夫气,乃闺阁之苏,辛,非秦,柳也。’实在是非常中肯。”

 服气了。

 这位白衣女子听完了仇天云的一番评论,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脸上更是充満了惊佩。

 仇天云感觉到自己板回了颜面,也不再理会对方那灼灼发亮的眼光,缓缓背过身体,就朝着园外走出。

 忽然身后急风倏起。

 仇天云猛然回身,差点儿和那名女子撞个満怀。

 要不是他反应够快,闪避得宜,那女子肯定会和他冲撞成一堆不可。

 浮香暗动,仇天云闻到了一股子醉人的香风掠过,那女人已经在他身前停住,而慢慢的转过身体。

 “是你?”

 仇天云惊讶出声。

 那女子一脸诧异,注视着仇天云却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少年,和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面——

 晁翎自贴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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