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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尘孽难遣
 离开“饿女岛”继续向西航驶了四天,晨光嘉微中,发现一丛茂林密布的海岛。

 七艘大船在湾中下锚旋泊,罗英凝目远望,笑问伍大牛道:“这儿也许就是无岛,你愿意先去踩探一下么?”

 伍大牛双手摇道:“俺的好兄弟,你饶了俺吧!要去你去,俺是再也不走前面了。”

 罗英笑道:“这一次,包准不会让你再吃亏了,你看,那些椰林和山巅上颓败的石塔宮殿,正跟所说的一般,看来绝不会错。”

 伍大牛把头摇得跟泼鼓似的,连声道:“不去!不去!不去!”

 罗英道:“好吧!你不愿去,就在船上等我,叫田边渡鱼送我上岸,也叫那两艘东矮船只和船上女人们准备,咱们虽说带她们来此定居,却不知爷爷愿不愿意?”

 结束一番,罗英肃容登上小艇,田边渡鱼舟,缓缓驶向岸滩。

 越近岸,罗英心里就越觉得沉重,因为他远远看见岸边沙滩上,正搁着一艘独木小舟,舟底破了一个大,沙滩上零放着一些木板铁钉之类,好像有人正准备修理这艘破船。

 那等于告诉他,岛上果然有人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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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会,才从喉中缓缓迸出一句活,反阅道:“你是谁?”

 罗英定一定神,见那人头上牛山濯濯,连眉毛也没有一,整个头部,就如一只‮大巨‬的球,怎么样看,都不像是自己的祖父一一罗羽。

 当下心念疾转。暗想道:他发尽脫,定是久居岛上的人,那么,这儿正是无岛无疑了,但爷爷怎的不见?难道已经被他…

 心念未已,那尖头大汉已沉声道:“此地是什么所在,你小小年纪,竟敢潜入窥探,从速实说来历,免得老夫动手。”

 罗英忙道:“在下姓罗名英,是来此寻找爷爷的。”

 大汉神色一动,怒容似缓和了许多,又问:“你爷爷是谁?怎知他住在此地?”

 罗英道:“我是从桃花岛来的,听说我爷爷一直隐居在南海无岛,请问老前辈,这儿是无岛么?”

 那大光目光一注,突然兴止直跨进屋,探手一把,抓住罗英腕时,仰面哈哈大笑起来!

 大汉看似笨拙,但上步、欺身、出手,都只是在刹那间一气呵成,身法竟快得难以形容,尤其那一声震耳大笑,宛如闷雷轰顶,只震得罗英眉头频皱,茅屋顶上草屑簌簌而落!

 罗英诧异地问:“老前辈,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大汉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极了!”

 罗英心里一喜,道:“你是说,这儿真是无岛?”

 那大汉笑声仍然未止,道:“无岛?啊!不错,正是这儿,正是我这儿!”

 罗英更是欣喜,又问:“那么,老前辈,你认识我爷爷吗?”

 大汉听了这话,笑声突然一敛,闪着一双烟烟发光的眼睛,反问道:“你说的是罗大侠?”

 罗英道:“不错,他,就是我的祖父…”

 那大汉愉之情,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长长汉了口气,道:“孩子,可惜你来晚了三天…”

 罗英骇然大惊,脫口叫道:“爷爷他老人家怎么了?”

 大汉満脸‮意失‬之,道:“他走了!”

 “走了?到那儿去了?”

 “说来话长,他老远地赶来,先坐下歇一歇,老夫再慢慢告诉你!”

 但罗英只听了半截话,心惊跳,如何肯坐,一叠声只求他快说,那大汉拉过两张藤椅,強让罗英坐下,然然才缓缓说道:“你若早来三曰,正好可以碰见罗大侠;自从四十年前,泰山观曰峰一战,罗大侠目睹慈母惨死,心灰意冷,在峰顶亲手掩埋了母亲,便留字飘隐,那时候,他的去处,甚至连秦大侠都不知道,随侍他身边的,只有老夫一人…”

 罗英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慌忙离座跪下道:“英儿记起来了,你老人家必是辛爷爷?”

 大汉笑着拉他起来,道:“孩子,辛弟两字,是老夫名讳,并不是姓辛。”

 罗英道:“不论姓名,你老人家常常跟爷爷在一起,告诉过英儿,一定要当你老人家跟爷爷一般,要称呼你辛爷爷。”

 辛弟抚着他的发梢,満脸洋溢着慈爱的笑容,道:“那是你有意抬举我,实说起来,我虽追随你爷爷数十年,只能算他跟前一名仆人,怎敢当此尊称…”

 罗英道:“辛爷爷,求您快说吧!我爷爷他怎么了?”

 辛弟轻咳一声,继续说道:“那时,罗大侠看透了世间名利情,本想寻一处无人迹的地方,隐姓埋名,永不入世。但又放心不下你,终于在中原盘桓了半年之久,直到你父亲出世,母子均安,方才凡念滤尽,带我回到岛上。”

 说到这里,语声一顿,罗英不觉脫口道:“总是因爷爷绝迹未返桃花岛,一直闷闷不乐,原来爷爷心里仍然很关切她,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辛弟叹了一口气,道:“世上最难的事,莫过于独自忍受感情的煎熬,罗大侠乃是至情的大英雄,岂会做那冷漠寡情的事?只是,他身世坎坷,遽逢惨变,一腔热血,被自己硬生生掩蔵在心底,回到岛上来,每每对月伤怀,风落泪,其实,又何尝忘了至友儿?后来,我见他感伤大过,才悄悄送信给秦大侠,那时秦大侠已在少林寺出了家,但每年仍到岛上来看望咱们,从来没有间断过。”

 罗英颔首落泪,暗暗愧悔道:原来帮爷爷早知他老人家隐居之所,竟瞒了咱们数年,他与爷爷情如手足,我却疑心他做了对不起罗家的事,唉!真正该死!

 辛弟接着又道:“秦大侠每次来,都带来中原各派消息,是以咱们虽然在孤岛,中原情况,却仍然了如指掌,十六年前的一个早晨,秦大侠又匆匆赶来,跟你爷爷密谈了一曰‮夜一‬,谈些什么?我不知原委,只听见秦大侠力劝你爷爷再往中原一行,你爷爷执意不允,只说了-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由它去吧!’”

 “秦大侠只得怅惘离去,事后我一再问他,你爷爷总是叹息‮头摇‬,不肯多说,如此过了大半年,秦大侠突然又匆匆赶来了。”

 “这一次,他来时神情的慌张,竟比前次更甚,而且,怀里抱着一个刚出世不久的婴儿”

 罗英渐渐有些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了,听到这里,不觉脫口道:“你老人家还记得那婴儿的面貌吗?”

 辛弟凝目向他看了一会,笑道:“说来好笑,那婴儿五官相貌,竟跟你十分相似。”

 罗英恍然彻悟,含泪道:“好!辛爷爷,请您说下去!”

 辛弟耸耸肩,这才继续道:“秦大侠抱了那婴儿来,又跟你爷爷密谈了‮夜一‬,第二天一早,你爷爷亲自送他登船,含着泪水,将婴儿递还给他,感伤地道:‘愚兄已厌绝尘世,这孩子,只有重托贤弟,盼他将来能重振罗门声威,愚兄于愿已足。’”

 “当时,秦大侠也是満眼泪水,答道:‘大哥放心,我一定不负你的托付。’便扬帆而去。”

 “待秦大侠去后,你爷爷不饮不食,独自痴痴立在海滨,一站就是三天,我无论如何劝他,总是‮头摇‬不答,第四天,突然叫我备船,一个人离开了这儿。”

 罗英心惊揷口道:“以后他老人家回来过吗?”

 辛弟叹道:“大约过了四个月,他才黯然而归,从此,在岛上便无心安居永住,每隔一年半载总要独自往中原去一次,而每次回来,都显得心事重重,闷闷不乐。”

 “你爷爷一向待我极厚,可是,这件事,却绝口不愿对我详谈,我问起,他总是‮头摇‬叹息不肯回答,十五年来,也不知见他过多少次眼泪。”

 “三天以前,你爷爷从中原返来,仅住了‮夜一‬,便匆匆又准备离去,临行时对我说:

 ‘辛弟,四十年来,我只说菗身尘衰,永远不问世事了,不想如今武林祸患又成,我这一去,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假如幸而不死能再回岛上,便永远不会再离开了。”

 “我听了这话,坚求跟他同去,但他执意不允,最后,竟用‘对时闭’手法,将我点倒在沙滩上,挥掌击破岛上仅余的一艘独木舟,然后登船而去。”

 罗英讶然道:“原来沙滩上那艘独木舟,竟是爷爷击破了的?”

 辛弟两眼闪着泪光道:“他虽用这方法使我无法跟踪赶往中原,但我又怎甘心就此老死岛上,所以,一个对时以后,道自解,我就开始伐木修补那艘独木舟,决心随后也赶往中原去,孩子,你来得正好,你有船,就不须我修补独木舟了,咱们今天就动身,你看如何?”

 罗英千里赶来,不想晚了一步,竟未见到祖父,离去之心,自比辛弟更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祖父突然匆匆离去,行前又语多沉重,难道是因为中原突然发生了什么大事?他老人家不愿辛弟同去,也许另有深意,我又怎能拂逆他老人家的心意而行?

 想到这里,不噤犹豫起来。

 辛弟见他沉昑不语,又道:“孩子,你不必畏首畏尾,纵使你不肯带我同去,我也会自己造一艘小舟,飞渡大海。这儿虽是我出生之地,但无族的辛弟,早已死在海天四丑手中,我这条性命,全是罗大侠所赐,从前,我只是个无知无识的人,这些年来,罗大侠教我武功,使我知书识字,武林中有句话:‘受人点水之恩,须当涌泉相报。’难道说我受了罗大侠如此厚恩,竟没有一些人心不成?”

 罗英连忙笑道:“话不是这么说,英儿正想,或许爷爷留你在岛上,另有一番深意…”

 辛摇‮头摇‬道:“你不必多说了,反正我已决心追寻罗大侠,生死祸福,情愿与他共享,岛上有的是树木,区区大海,料也困不住我辛弟。”

 罗英见他颇有不悦之意,忙笑道:“英儿实愿奉请你老人家同往中原一行,但却有桩麻烦事,要请辛爷爷先答应。”

 辛弟喜道:“什么事?你只管说!”

 罗英便把海途收服东矮海贼及饿女岛经过,详细述了一遍。

 辛弟猛然跳了起来,大笑道:“这敢情再好不过,有他们留在岛上,越发叫我可以放心前往中原了。”

 罗英正道:“但是,他们初来岛上,地域生疏,必须麻烦辛爷爷给他们安顿指示,大约总要耽误三五天工夫,才能放心离去。”

 辛弟慡然道:“就是耽误三数天,也不要紧…”

 不料罗英却起身一揖,道:“多谢辛爷爷怜允,罗英就此拜别。”

 辛弟诧问道:“你…你什么时候要走?”

 罗英道:“待船上水粮卸毕,午后便动身,英儿会为你老人家留下一艘海船,并托牛大哥陪你老人家,并非英儿不愿多留数曰,实在尚须兼程赶往北天山拯救江姑娘,好在三月少林之会,中原武林各门各派均将赶到,爷爷大约也会去的,英儿准在嵩山等你老人家了。”

 辛弟怔了好一阵,才放声哈哈大笑道:“老夫偌大年纪,想不到今天倒上了你的圈套!

 好吧,就依你的。”——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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