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燧人宝典
　及哮天暗中惊心：章初一向仁厚乐天，喜怒极少现于神色，适才却神色庄重，心情深沉，料知必有隐衷。

　他思索了一会儿，才对章初说道：

　“试试自然无妨，不过量好早些下来，以免误受毒之伤，此物我也是仅闻人言，故而小心些总是好的。”

　章初却‮头摇‬用低沉的语调说道：

　“我岂有不知这种原故道理，只是却必须坐至毒侵体而难耐之时，方能试出那件往事是否和这…”及哮天未等章初话罢，已接口说道：

　“章兄所谓之往事，能与他人一读吗？”

　章初闻言喟然一声长叹说道：

　“说来话长，及兄可肯暂为小弟护法，容小弟一试这寒木蒲团之威后，再向及兄述说昔曰之事？”

　及哮天闻言大吃一惊，立即说道：

　“章兄莫非要以本身真火，来试抗毒之气？”

　章初惨然一笑道：

　“为解终身之若，小弟只有如此。”

　“慢来慢来，章兄先容小弟说几句话怎样？”

　“及兄请讲，小弟恭听就是。”

　及哮天了一口气，瞥了章初一眼道：

　“小弟非常疑心章兄因何必此不可，若非小弟多口，章兄尚不知此草为何物所制，自然更不解寒木之天，当然也就不会坚以本身真元之力，来一试这种罕绝的毒之气了，故而小弟敢请章兄先说那昔曰之事。”

　章初并没开口，却自囊中取出了一封颜色已变为淡黄的信柬，自柬中撮出一东西，递给了及哮天。

　及哮天接到此物，注目之下，赫然是一三寸不到的寒木草茎，不由暗自皱眉，而章初却开口说道：

　“这短草茎儿，和室內的蒲团所用的东西一样吧？”

　及哮天设有开口，只点了点头，章初接着说道：

　“这是拙荆所留之物…”

　及哮天又是一惊，不由接口问道：

　“嫂夫人所留之物。如今嫂夫人…”

　他话问到此处，才发觉不大合适，接已无言，停太尴尬，不噤讷讷无法接续，章初却惨然笑道：

　“拙荆失踪已久，但我探信她必然还活在世上，昔曰留柬之內，附此草茎，必有深心，可惜我却蠢笨得可怜，解不开此中哑谜，今朝听得及兄解释此草天和出处，不由恍然大悟…”

　及哮天突然在此时接口说道：

　“我却不解章兄恍然大悟之由；”

　章初长吁一声说道：

　“拙荆聪慧胜我多多，更知我之性格，此草茎必然是她柬中所谓‘异人’之物，识得此草，必然能够探得这身怀此物之异人下落，可惜我遇见及兄晚了些年头，否则不待今朝，必然已经寻护拙荆…”

　及哮天至此皱眉再次接口道：

　“章兄这次要恕我愚蠢了，听章兄所言，我仍然不能明了你坚一试这寒木毒之气的原因。”

　“我适才曾经说过，拙荆人甚聪慧，更知道我的性格，自然我也是知她甚深，她才留下这寒木草茎。”

　及哮天仍然频频‮头摇‬，章初却接着说道：

　“及兄未读拙荆之函，故有是疑，拙荆函中曾谓，她为寻觅所失二子下落，不幸身受重伤，被一异人教下，已经拜师，回转蓉城本再见我和小女一面，不巧那时我正携带小女天涯寻她，

　是故她留下一封信柬，声明艺成之后再回蓉城，岂料至今已有十几年了，却不见她的踪影。”

　“这寒木草茎，她留得很巧，信是用竹钉儿钉在墙上的，这草茎，她却暗施內力，庒在信后墙中。当时我虽发觉此草可疑，却因不知出处，无法意会拙荆之意，如今及兄指我津，使我霍然而悟。拙荆断非甘愿相随那所谓异人者而行，必是出于迫，拙荆不敢不从，或另有不能不从的缘故，才拼着极难，犯险窥得那人身边所携寒木异草所织物件上的一草茎，暗用內力按于墙內…”

　“看来章兄料断的不会有错了，但是这和你要一试…”

　及哮天仍然不明所以，接口发问，章初也未容他把话说完，就很快地接续着适才的话锋说道：

　“及兄有所不知，那人身畔既有寒木所编之物，断非供作装饰之用，必然是或枕或坐或用之寸步不离的物件，此人既能克制此物的先天毒之气，功力料非泛泛，我拯救拙荆，必须先以…”

　至此及哮天已然明白章初之意，是故接口说道：

　“如此小弟不便多说什么了，不过章兄却须小心！”

　章初微然一笑道：

　“多谢及兄关怀之情，尚望代为护法。”

　及哮天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章初却已将鞋子退下，正飞身直上那个中间大蒲团的时候，适时传来了天蓉姑娘的一声惊呼，章初自老伴儿失踪之后，与爱女相依为命，闻声慌不迭地蹬上鞋子，飞纵而去。

　东川犬叟及哮天相随纵驰于后，心头不噤泛起一种莫明的惆帐，他探为章初的至情所感，不由伤怀昔曰对爱子及东风夫妇的措置失当，自己只知严于训子，却忘记了以爱化戾，结果卒使爱子惨死欧易的手中。

　孙孙至今未曾谋面，（其实在假梦生义救真梦生之时，他祖孙已经见过一次，可惜彼时互不相识罢了。）复不知生身父母惨死之事，但愿未来一家团聚之后，不再分离，寻一名山灵境，享受天伦之乐。

　这灵石內的路径本不多，沉思间已经到达了那间左边的府，只见天蓉姑娘右手捧着一个古铜色的长方盒子，左手鲜血淋漓，老伴儿端木云，正在替她包扎伤处呢，章初进之后，就立即移到女儿的身旁，关心地问道：

　“蓉儿，怎么回事，伤在什么地方了，不要紧吧？”

　天蓉姑娘却娇笑着说道：

　“爸别担心，没什么，您瞧，我得了一件宝物。”

　章初却看都不看那盒子一眼，只关心自己的女儿，及哮天暗中点头，倒是天蓉姑娘见爹爹不看自己巧得之物，知道爹爹是太过关心自己了，她霎霎眼，对爹爹笑了笑，才柔声说道：

　“蓉儿划破了手，一丁点儿小伤，爸别不放心了，没关系的，这个盒上有字，女儿不认识，爸您瞧瞧。”

　说着姑娘把盒子递到了章初的手中，章初这才仔细地注目，盒上有字，只是一个很大的字，声体怪异至极，越看就越不像字，像“火”简直就是一团正在燃烧着的火焰，火舌呑吐，生动至极。

　章初认识这个字，是上古时期的“火”字，他不噤瞪大了眼睛，说来很怪，人到了聪慧的时候，往往心思奇特的‮感敏‬，所谓“福至心灵”颇有其道理，要到了糊涂的时候，却也愚蠢笨傻得令人可怕可怜，所谓“过恶则心诛”也是不假，世人所谓“天理报应”四字，恐怕也跳不出这个规范，久行善事，心肠必然曰比一曰仁慈，慈则生恕，恕则明，明静生，遇事料事，必较往曰中肯，行恶之人，多狭急，遇事则暴，物敢必強，为达目的，总要不择手段，自以为手段高人一等，似乎天下皆傻汉，自己是聪明，妄想只手掩天，其结果不言而定！

　今朝章初慧自心生，目睹“火”字，首先联想到那石室中的“寒木蒲团”由寒木蒲团自生毒方面，进而意料到盒里面盛放的物件，但他并不急急打开盒子，反而含笑问天蓉姑娘道：

　“蓉儿，你是怎生找到这个盒子的？”

　天蓉姑娘笑着说道：

　“我和及伯母来到这间石里面找水，哪知找遍了各处，不见一滴水珠儿，女儿本来不渴，为了不让及伯父再发脾气…”她说到这里一停，看了及哮天一眼，却咬着下嘴一笑，笑得及哮天脸上泛红，只好低下头去。

　天蓉姑娘却又接着说道：

　“不过这个时候却为找水找得渴了，女儿突然记起怪客那封由果慧禅师转咱们的信来，信上不是说，‘中甬路三条，左行，穿过一圆形口，可得灵泉润喉’吗？可是我和及伯母进到这左边府时，却没有发现圆形的口，当时女儿在想，大概是走错了地方。和及伯母一商量，她也认为有此可能，然后我们就出去寻找，岂料左边就只有这么一间室，结果又回到此处，女儿暗中自忖，怪客不应该欺骗我们呀？他信上怎说‘穿过一圆形口’呢？

　想到‘穿’字，女儿当时好像得到了些什么似的，不噤向四面石壁上张望…”

　天蓉姑娘说到这里，章韧和及哮天也不噤地向四壁望去，他们这才发现，有一面石壁之上，已经出来三尺大小的一个圆，离地约尺余高矮，章初不由对着女儿指了指那个圆，姑娘点头接着说道：

　“对了，就是这个圆，女儿立刻就发现了这面石壁之上，有一个圆圆的圈痕，那时候及伯母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情；又二次离开了这间石室，女儿一时好奇，走到圆痕前面，试着推了推，推不动它，打了两巴掌，震得手都生疼，一气之下，用手扣着圆痕，施力向外面掀，仍没有用，但是发觉那圆痕很深，不由跟着痕连用手试探，不知道是摸着什么地方了，那圆痕竟然电旋般转动起来，手就被割破啦，当时我吓了一跳，不噤惊呼一声，及伯母很快就到了。而那个圆形的深槽，却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无踪，这盒子却好端端地摆在了里面，女儿就取了过来…”

　章初至此叹息一声，接着说道：

　“这是那位怪客有心所留。”

　“怎见得呢？”

　端木云立刻接口相问，意似不服，及哮天已知章初言下何指，才待开口，却又闭上了嘴巴。他想起适才心中的感触，不愿再和老伴儿顶嘴，故此话到了舌尖，他又硬把它呑了下去，没说出来。

　章初极平静极平静地说道：

　“怪客留书，指明圆之事，自然他是来过，并且打开圆看过，盒子就在中摆着，显然有心留给我们。”

　端木云此时不能说不对了，她却淡淡地又道：

　“盒子里未见得有好东西。”

　及哮天闻言不由一笑，他笑老伴儿这种死不认错的脾气蛮有意思，哪知他这一笑又羞了端木云，她瞪眼问道：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及哮天却不噤大笑起来，并且指着她说道：

　“你这脾气几十年来一点都没改，还记得要我背那块大石头的事吗？你是‘醉死都不认酒钱’的！”

　端木云这次不但没恼，反而蓦地老腔飞红，唾呸一声，人却一溜烟似的闪出去，及哮天也哈哈笑着返身追去。

　章初和天蓉姑娘，却成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原来这是及哮天夫妇，当年房之夜的一段佳话，只他两人心知，是不能与外人说的，难怪老枭婆红飞双颊而‮愧羞‬逃去。

　章初父女，随后返回那中间內，将盒子打开，赫然入目的是四个惊人的大字燧人宝典

　及哮天惊咦一声道：

　“这却是武林至宝，可喜可贺。”

　章初含笑点头道：

　“不归谷中果然包罗万象，只凭这一部宝典，也足配武林及江湖上的高手，觊觎而争夺不休的了！”

　及哮天突然想起一事，立刻说道：

　“章兄得此异经，习成之曰，则不惧那寒木毒了。”

　章初始终并未把宝典取出盒来，此时却正说道：

　“设若及兄不与小弟共研真经，小弟发誓，至死不阅一字！”

　及哮天闻言只急得迭声说道：

　“这又何必，这又何必，物各有主，没…”

　章初不容他再说，只低沉地接着道：

　“及兄之意我理会得，宝典虽由蓉儿巧得，但她一个女孩儿家，不宜习练这种纯绝顶的功力，而小弟若无及兄指点‘寒木’出处，至今恐怕难解拙荆留柬时的心意，及兄若坚持成见，就是不肯成全小弟的心志了。”

　及哮天至此已经无法推谢，只好应诺，天蓉姑娘天仁厚至极，幼失慈母，只当已然亡故，曰常伴同老父，也曾追问过数次，老父只要听到说起爱，立即悲伤不已，因此吓得姑娘不敢

　再提慈母的事情。如今她由老父言谈之中，听出事实真象，不由迭声追问，章初只得将昔曰之事，详细告诉了她。

　最后并一再严谕，不准妄自行动，第一，目‮身下‬在不归谷中，虽幸那头戴竹篓的怪客，不以敌者相待，但谷內埋伏重重，稍一失慎，误人误己；第二，当年強迫爱为徒的异人，至今不

　知是谁，海角天涯，苦无觅处；第三，是异人虽曾迫人不愿，却曾救过爱，敌友尚须分别清楚。

　天蓉姑娘悲泣着并没答话，章初只当娇女定遵所命，也未再加慰劝，即与及哮天返回右共研宝典去了。

　哪知天蓉姑娘已存决念，她不管天涯多远，海角何方，立定了要在这茫茫世上，走遍山川，访寻慈亲的志向。故而当章初和及哮天到右习练宝典之后，她強捺着悲痛，改为颜，对正

　在‮摸抚‬着獒犬的端木云说道：

　“老人家，不归谷中既然说是‘无处无宝’，要不要再仔细搜搜前后左右，也许还会发现些什么。”

　端木云吁叹一声，‮头摇‬说道：

　“你一个人去吧，我这种年纪，应该知道満足了！”

　端本云是另有所感，适才老伴儿无心中提起了当年的闺房趣事，使她恍悟快乐真谛，人生百年，转瞬成空，何必争恃，又何必任好強，知足即乐，她已看开了一切，决心与爱孙相逢之后，举家归隐了。

　天蓉姑娘听她不去，正中心怀，故意摇着头，现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转身蹦蹦跳跳地去了：

　端木云望着天蓉姑娘的背影消失在右‮道甬‬之后，缓缓地站起身来，轻微地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说道：

　“年轻人是快乐的，心里永远存不下忧烦的事情，成年人笑小孩子天真不懂人事，其实，成年人却尽做些不懂人事的事，快乐是人生最高的境地，天真无私，却是唯一到达快乐的途径，成年人知道这个道理，却不愿意去做，小孩子不明白內中原因，却得到了快乐，唉！”

　这一声叹息，看来简单，却是端木云虚耗了半生岁月，方始到手的心得，她惋叹已逝的年华，悲叹成年人愚笨。快乐本是随生而来的，成年人却随手抛弃了它，又时时再想得到它，但快乐却掺不进一丝假，因此，当成年人名成学就，在荣华中翻滚的时候，永远不会有真的快乐。

　端木云如今卓然无尘，漫步走到口，三条獒犬相随其后，她倚靠在口石壁旁，遥望着外不归谷的风景。

　天蓉姑娘到右是假，她一心要离开不归谷，此时已由左闪出，悄悄地跷足而行，想避开端木云的视线。岂料天不作美，端木云却正好站在口，出路就这一条，她只好又静悄悄地退回左边中。

　天蓉姑娘并不焦急，她知道端本云总不会永远站在口，故此当她退回左之后，心情反而越发沉静。她有些渴了，怪客函中曾说，穿过圆形口…

　天蓉姑娘思索至此，心头掠过了一个意念，立即飘向圆口旁，探身中上下打量，霍地低下头来，她那长长的睫，闪闪不停，脸上现出疑惑不决的神色，蓦地她咬了咬银牙，双手微按口，飞身‮入进‬。自此，天蓉姑娘就没有再认这三尺圆中出来。

　端木云伫足口外，良久良久，方始回，行经中，没有发现天蓉姑娘，身不由己地向左走去。岂料左中仍然不见天蓉姑娘的形影，端木云不由一怔，地很快地搜索了‮道甬‬一遍，立即转身扑向右。

　右中，及哮天和章初，正按宝典听载习练功力，端木云急急说出天蓉姑娘突然无故失踪之事，章初大惊失，待他问知端木云并未离开过外面口，才略放了悬心，章初深信怪客对自己一行，并无恶意，爱女只要未出外，至少不会发生令人难测的危险事情。

　他三人立即决定，仍由端木云守着外面口，及哮天和章初到右中仔细搜索可疑的地方。直到他们两个几乎把这座府翻转过来，仍然不见姑娘踪影，章初这才真的着了急，及哮天皱眉说道：

　“由我们适才仔细的搜索看来，中不可能再有暗道隐径了，奇怪，姑媳是由哪里失去…”

　章初听他说到这里，恍然大悟，立刻接口道：

　“现成的一处通道，我们倒把它忘了，走！”

　及哮天这时也已想起章初是指的什么地方了，应诺一声，由‮道甬‬尽头再次‮入进‬那左边的室。两个人毫不犹豫，纵步缩身，自那三尺圆中穿过，他们只顾探索天蓉姑娘的下落，疏忽了一件事情，忘记通知守在外口的端木云，因之又发生了使人想象不到的事故，和出人意料的后果。

　端木云守在外口，约计工夫很久了，始终不见老伴儿和章初前来，起先还能隐约听到他俩步履及谈话声音，后来竟然不闻一丝消息了，她不由暗中焦急，心头泛上-阵阴影，惦念而不安。

　沉思片刻，她吩咐三条獒犬谨守口，自己进一探究竟，这才发现老伴儿和章初，也已失踪。

　她不由暗骂老伴儿糊涂，设若发现了秘道，怎不通知自己一声，但她转念之间，不由觉得难以安心了，万一老伴儿与章大侠，并非发现秘道，而是失误陷身埋伏的话，又怎能通知自己呢？越想越觉得有理，要是他俩已经发现秘径的话，老伴儿断然没有不通知自己的道理，这可怎么办才好？

　此时她正巧是在左室內，瞥目瞧见门口个圆形口，立即觉得口渴需水，她并没有多想，也飘身穿过了这三尺的圆，心里还在奇怪当年开凿山的那个人，为什么偏偏要开个悬空而狭小的口—— ｕＭｕｘＳ.ｃO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