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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三绝剑
 一场血战这时候亦已在杀虎口展开。

 南宮绝一到,立即以巨石将杀虎口封锁,那些巨石在这之前他们已准备妥当。

 那只是三丈许宽阔长短的一个缺口,高也不过那三四丈,要来埋伏一眼便看透,而且那种高度,要上去也实在容易得很,但将之堵,车马要通过,则是从没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景王府那三辆马车在缺口之前十多丈便已经停下,成口字形排列。

 车把式随即将绳索铁链解下,箭矛虽然紧接掷到来,将马匹杀,但是对马车一些影响也没有。群贼与侍卫接将盾牌竖起来遮挡,祖惊虹金虎方也齐都蔵在马车后面。

 弩箭标虽然紧密,只造成二死三伤的局面,祖惊虹等人显然早已作好准备。

 南宮绝对于这个结果非常不満,立即下令属下所有的杀手冲杀上去,山坡上就只剩下欧易一人。

 欧易不是在指挥,也没有这种经验,他原以为他的智慧可以有助于南宮绝,但临阵一看,不由就冷了一截。这分明是一个強存弱亡的局面。

 在开始的时候,他们在每一个方向,每一条必经的路上,都选择了一个准备作为决战用的地方,这条路上选择的就是这个杀虎口。选择的原则,是宽阔,容易包围,方便照应,又能够随时增援。

 能力不足,绝不会采用这样的原则,在开始的时候,他们事实也已经将景王府的能力估计清楚,认为他们只要能够将景王府的人截下来,全力出击,绝对能够将之完全消灭,所以才选择这种地方,并在其中安排了若干设置。堵出口的那些石块便是其中的一项设置。

 既然他们的能力在景王府方面之上,強存弱亡,被消灭的当然是景王府方面。

 连云寨金虎一伙的相助景王府,在他们这些计划设置之后,徐阶的加入也是,多了这两股外援,景王府方面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与裕王府方面周旋,现在更就是強弱互易。

 可是南宮绝欧易赶来之时,他们却几乎完全没有考虑到这方面,他们只记得裕王的吩咐——

 要在杀虎口将景王府一伙截下来!

 他们也没有忘记裕王说过,那四个伊贺派的高手立即就会赶到。多了那四个伊贺派的高手,強弱应该又倒置,之所以他们并不在乎杀虎口这地方,也所以南宮绝毫无犹疑的立即采取攻势。

 他不想在那四个伊贺派的高手到来之后才采取行动,除了不甘被他们轻视之外,还希望藉此以恢复裕王的信心,让裕王知道此前袭击书斋失败完全是意外,并非他们的能力不足。

 欧易实在不希望南宮绝在这个时候动手,可是一看南宮绝的表情,他便已知道绝不是他所能够劝止,而且他亦想不出劝止的理由。

 他也知道,如果他提出等到裕王与伊贺派的高手到来才动手,南宮绝必是第一个反对。

 景王府方面的实力如何,欧易不能够肯定,他虽然看不出来,却知道绝不是他们以前估计的那样,这一战下来,必定是惨烈已极。他不知道南宮绝等人能够支持多久,也不知道到裕王的人到来的时候南宮绝方面还有多少人剩下来,只知道,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是呆在山坡上——

 裕王与伊贺派的高手什么时候才能够赶到来?

 南宮绝仍然是一身白衣,潇洒脫俗,微骑如飞,直向祖惊虹等人冲去,他属下的杀手全都是一身黑衣,四方八面向前迅速迫近,个个奋勇争先,绝无疑问,南宮绝实在是一个天才,所以能够训练出一批这样的杀手,也所以难怪他这样心高气傲。

 以前他从未率领所有的杀手去做一件事,这当然是因为他认为没有这种需要,也所以袭击景王府的书斋,无功而还,在赤松林截击金虎一伙,又再尝到失败的滋味。

 但他始终相信,只要他出动属下所有杀手,足以完成任何的事情,摧毁任何的地方,事实他也一直主张倾全力予景王府一击,裕王却一直不赞成这种孤注一掷的行动,除非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马快如箭,勇往直前,足以充分的表现出南宮绝的决心和信心。

 那些杀手很快被他远远抛在后面。

 谁都看得出,南宮绝一心要先闯进景王府之內的人,砍倒几个景王府的人。

 这并非逞勇,也并非完全为了‮威示‬,最主要是增加那些杀手的信心。南宮绝若非一个人才,又怎会连这些都兼顾到?祖惊虹更加明白,在南宮绝策骑奔来之前,已经对身旁的方道:“你能够在多远的距离将他的马杀掉?”

 方道:“十三丈之外!”

 祖惊虹一怔道:“你的飞刀能够掷得这么远?”

 方道:“用长矛。”

 祖惊虹立即吩咐道:“给他长矛。”

 左右立即有人将长矛送上,方接过七支长矛,将之全都揷在身旁的地上。

 他冷冷的看着南宮绝飞骑奔来,一改以前那种懒洋洋,玩世不恭的态度。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却只是看着南宮绝,一直到南宮绝接近他心目中的距离,手才落在长矛上,以极快的动作一一将那七支长矛拔起掷出。

 那七支长矛简直就像是同时掷出去似的,每一支与前一支之间的距离,绝对不会超过一尺。

 力道方面这绝无疑问控制得恰到好处,每一支也都远逾十三丈,正好着南宮绝冲来一骑。

 南宮绝长剑同时挥出,连击五支长矛,最后两支却再也击不着。

 那两支长矛一入马头,一入马,那匹马负痛悲嘶,人立而起,南宮绝颀长的身子几乎同时拔起来,拔上半天。

 金虎等连云寨一伙人立即发出一声喝采。

 这一阵喝采有如万箭齐发,向前冲来的那些杀手不由齐都一怔,就像是换上了万箭一样,但只是一怔,随即又冲杀上前。

 南宮绝凌空落下,面色铁青,就看这七支矛,他已经知道对方有一个暗器高手在內——

 是方

 南宮绝立即想起了方来,连左源太那种飞刀高手也倒在这个人的飞刀下,这个人当然是飞刀高手中的高手。

 长矛并不是暗器,能够以这种暗器手法发出来,若用到他擅用的飞刀,杀伤力当然更加惊人。

 除了方外,还有祖惊虹、金虎,都是高手,南宮绝方面,就只他称得上高手。

 若是祖惊虹、金虎、方三人一齐出手,向他攻击,他实在不知道能够支持多久!

 连祖惊虹也在內,景王怎会不在內?

 功名富贵都决定在这一役,南宮绝已没有选择的余地,左手一衣袖,右手仗剑,疾冲前去。

 祖惊虹从容走出来,一剑向南宮绝,人未到,剑气已然排山倒海般迫至。

 两支剑的剑尖终于相触,相击,一阵急响,停下。

 南宮绝沉着声道:“你我今曰的一战,应该是最后的一战!”

 祖惊虹道:“各为其主,不得不战。”

 “生死之间,别无选择。”南宮绝剑再进,急如掣电,着着抢攻!

 祖惊虹屹立如山,手中剑大开大合,将南宮绝挡着,那一份沉着,绝不是一般所能及。

 南宮绝也不強闯,剑走轻盈,寻瑕抵隙,只等一找到适当的机会,立即狠狠予祖惊虹致命的一击。

 那些杀手与这同时已然近来,奇怪的是金虎、方与一群山贼仍然守在三辆马车之旁,不上前去,南宮绝看在眼內,知道其中必然大有问题,正要喝退那些杀手!群贼已然发出了一声呐喊。

 与之同时,那几辆马车的车厢向着冲来的杀手的那一边立时被撞开来,蔵在那之內的是两排弩箭手,各扣诸葛连弩。

 第一排连弩随即出,飞蝗般向冲前来的杀手,在弩箭出同时,第一排弩箭手随即伏倒,第二排弩箭手跟着补上,将手中连弩向那些杀手发

 第一个弩箭手都配备了四具连弩,这种诸葛连弩一发十二支,劲而准,杀伤力也极大。

 同一时,在马车左右的群贼亦纷纷将长矛掷出来。

 这绝无疑问,是有计划的行动,在那些杀手到了这个适当的距离才出击。

 周围都没有可供躲闪的地方,箭弩既急且密,更难以抵挡。

 连云寨群贼的长矛更加凌厉。

 到那些长矛掷尽,弩箭空,那些杀手最少有一半倒下来。

 他们虽然很多立即伏倒,在飞蝗般的弩箭下,首当其冲的几乎无一幸免。

 南宮绝冷眼瞥见,却亦无计可施,长剑急攻祖惊虹,一颗心都在七上八落。

 这三辆马车既然又是陷阱,裕王与那些伊贺派高手除非完全不知道,否则是绝不会到来援助他们的了,说不定反而利用这个机会袭击景王府,搜寻景王。

 在没有援助的情形之下,他们打下去,难免就会全军覆没,而并无好处。

 但若是他们撤退,祖惊虹等人是必回救,万一裕王因此而失败,这个责任当然是由他负起来,那当然他的前途也是一片灰暗的了——

 应该怎样做?那刹那南宮绝实在拿不定主意。

 群贼也就在这个时候再一声吆喝,挥动兵器冲杀上前去。

 金虎一马当先,一双铁爪风声呼呼,暴喝声更就是雷霆一样。

 方也不慢,飞身上了坐骑,冲向另一个方向,手中各扣飞刀。他们都没有理会南宮绝,这当然是因为他们绝对有信心,凭祖惊虹绝对可以应付南宮绝。

 而他们也一样有信心了结那些杀手。

 那些杀手给一轮弩箭长矛掷,伤亡过半,锐气亦为之大挫,看见那些山贼冲杀过来,那刹那都不由出了一些惊慌失措的神色。

 可是他们都没有退缩。

 金虎飞马冲至,有如虎入羊群,坐骑却很快就给这些“羊”弄倒。

 那匹马倒下来的时候,四只脚已只剩下一只,三只都被齐膝斩断,马身上亦挨了几剑。

 在马倒下之前,金虎一只铁爪亦已抓破了三个杀手的咽喉,一个杀手的膛,翻身凌空扑下,展开‮烈猛‬的扑击。

 群贼随即有如水般涌至。

 另一面,方的飞刀亦发挥了前所未有的威力,三十六柄飞刀一一飞出,既准且快,竟然给他连杀十二人,硬硬将当前的杀手冲开两边。

 在他滚鞍下马的时候,跟着他冲杀土前的山贼亦已冲到,捉对儿与那些杀手厮杀起来。

 他随亦加入战圈,顺手在地上抄起了两支长矛当作暗器使用,在后面袭击,又连杀三人。

 那些杀手要应付那些山贼已经吃力得很,怎抵挡得住这样一个高手的袭击。

 方并不是一个阴险小人,这时候他的飞刀以及长矛都显得非常阴险,不发一声,动手即杀人,或从背后,或寻隙抵瑕。

 金虎也一样,那些山贼一至,他亦由正面攻击改变为侧面,窥准了机会,菗冷了袭击。

 他们都早有默契,不择手段,但求尽快击杀,赶回景王府。

 那些杀手多数本来在群山之上,但未手便已倒下了过半,反而是变了少于群贼,已经就处于劣势,再加上两个高手从旁不择手段的袭击,伤亡的人数飞快的上升,那些山贼由二对一成三对一。

 他们虽然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临阵经验却是丰富之极,那些杀的一对一倒还罢了,以寡敌众,那还能不倒。

 这名副其实,真的是一场血战。

 欧易居高临下,看得很清楚,越看也就越心寒,回头再看看来路,始终都不见裕王率领其他人赶来——

 再不来便没有希望的了,欧易到底发出了这样的慨叹。

 连他也看出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当然就真的是大大不妙了。

 厮杀声震天,欧易在这么远的地方一样可以听得清楚,他虽然看不真那些倒下去的人的惨状,却亦不难想像得到那种‮忍残‬与惨烈。

 然后他忽然考虑到自己的去留。

 裕王的座下,现在有马永,是否还有用得着他的必要?

 他不能肯定,却知道没有了南宮绝,以他一个手无缚之力的文人,实在难以跟马永一争长短。

 这样留在裕王的座下,虽然不愁温,但与以前他的理想毕竟有一段距离。

 等到现在裕王也不见到来,亦可见裕王的心狠,也是说,裕王真的做到拿得起,放得下,绝不会因为‮人私‬感情而改变主意。

 这才是做大事的人,在这种人的眼中,一个再没有用处的属下与废物无异,也不会再从废物堆中将废物拿出来。

 从袭击景王府书斋失败之后,裕王再没有向他征询任何意见,已可想而知。

 这些事欧易这之前都没有想过,现在他所以想到,是因为他的心情现在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之前很多没有想到的现在都想到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随即袭上他的心头,他仍然看着南宮绝倒下去,才勒转马头,走向那一望无际的山野,头也不回。

 没有人理会他,也许还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或者根本就不在乎他的存在。

 欧易的感觉,是最后一种重一些,但怎样也好,都不会在乎的了。

 在他决定离开的那刹那什么他也都已不在乎。

 南宮绝终于倒下。

 这早已在他的意料之內,他到底也是一个高手,一眼就能够看出对手的強弱,书斋一战,亲身体验,已经知道自己的武功与祖惊虹有一段距离。

 当时他志在必得,祖惊虹显然有余兴未尽,也所以他才会带着所属急急的撤退。

 现在他却是非生则死,毫无选择的余地,也所以他的剑势更加凌厉。

 只可惜祖惊虹实在太冷静,在他的抢攻之下,一些破绽也没有出来,也不急着反击,完全不予他可乘的机会。

 南宮绝一再抢攻,剑势变化层出不穷,再配合暗器出其不意偷袭,始终都不能够攻破祖惊虹的防卫,不由得急躁起来。

 他的剑势也因而一变,少了变化,却更加急劲,祖惊虹一再给他迫退,仿佛已抵不住他凌厉的攻势,可是他并不高兴。

 祖惊虹虽然被他迫退,剑势并没有被他迫,所以退,绝无疑问只是一时摸不清他的剑路,一摸清,便能够反制先机。

 祖惊虹也的确是这个意思,也看出只是他仍然不急着反扑,这当然主要是因为他看出方金虎等已占尽上风,控制了整个大局,用不着他的揷手,现在他惟一要做的,只是将南宮绝击倒。

 南宮绝这样抢攻,始终没有气力接不上,出空隙的时候,祖惊虹等的也就是这个时候。

 他没有再等上多久,南宮绝一而再,再而三,剑势终于因为內力消耗得太多而缓了下来。

 祖惊虹的剑也就在这个时候抢进,回攻向南宮绝的咽喉,用的是达摩剑法中最普通,也是开剑第一式的“一苇渡江”

 这一式在他的剑施展出来,并没有任何特别,只是速度比他方才快了一些。

 不过他用剑的速度本来就经已快得惊人,否则也难以封得住南宮绝的攻势,现在这快了的一些差不多已是他用剑速度的极限。

 这一剑立时将南宮绝的剑势击,他的剑回截不及,用了三种身法才将祖惊虹反攻的一剑化解。

 这三种身法施展过,南宮绝出来的破绽已出现了三处。

 祖惊虹没有向三处破绽出击,又是一招“一苇渡江”攻向南宮绝咽喉。

 南宮绝一声叹息,回剑封开,那三处破绽只是他故意出来,若是祖惊虹抢进,立即会遭遇他凌厉的反击,偏就是祖惊虹瞧出来,不上这个当。

 祖惊虹却也算准了南宮绝的剑势身形变化,长剑展开,在南宮绝一封同时,一圈一搭,贴着南宮绝的长剑迫前。

 南宮绝的剑与人立时仿佛陷入一个漩涡內,越陷越深,脫不出来。

 他也知道再不脫出去就不堪设想,可是一任他剑势怎样变化,祖惊虹一柄剑呑呑吐吐,始终将他的剑圈住,不让他脫出去。

 他的身形剑势立即又变得飞灵巧幻,这一次,祖惊虹的剑势身形亦有了飞灵巧幻的变化,较之南宮绝甚至只有过之。

 南宮绝眨眼间被迫退两丈,倒不是祖惊虹的剑势如此凌厉,乃是南宮绝一心要脫出祖惊虹的长剑所及的范围,祖惊虹却是如骨附蛆。

 一退再退,南宮绝第三次后退。

 祖惊虹紧接迫近,一连十三剑,最后三剑连击南宮绝右腕。

 南宮绝右腕一转再转,第三次终于转不来,只有弃剑,祖惊虹那一剑便击在剑柄上,那柄剑立时长了翅膀也似,飞上了半天。

 南宮绝登时面色骤变,右手从衣袖中拿出了一支只有七寸的小剑,左手按扣了一把暗器。

 暗器飞蝗般向祖惊虹,小剑在掌心一旋,立即把飞蝗般的暗器出,直取祖惊虹的眉心。

 祖惊虹长剑一探,正好将那支小剑夹在二指之间。

 这一招用得很险,却也用得很准很快。

 南宮绝的手中随即出现了第三柄剑,这一柄长约二尺,正刺向祖惊虹的要害。

 祖惊虹若是以剑去挡方才那支小剑,一定难以封挡闪避这一剑,这一剑非常迅速,而且诡异。

 现在祖惊虹只是长剑一抹,便将之封挡下来,左手一翻,夹着的小剑同时出,进了南宮绝的眉心。

 南宮绝下意识伸手往眉心摸去,还未摸实,一个身子已然仰向地上。

 那其实只是电光石火间的事情,所有的动作也都在电光石火间完成。

 高手相斗,生死也往往就决定在电光石火的刹那。

 祖惊虹看着南宮绝倒下去,心头亦不免有些感慨,武功练到南宮绝这个地步的南宮世家‮弟子‬并不多,他也还是第一次遇上南宮世家的三绝剑。

 那些杀手原都是死战不退,但现在看见南宮绝倒下,斗志立时完全都崩溃,仓皇退后,他们已剩二十个人不到。

 金虎挥动一双铁爪,便待率众追前去,却给方截下。

 “怎么不乘胜追击,将他们斩尽杀绝?”金虎显然正得起。

 方‮头摇‬道:“他们也都是身不由己,只剩下这些人相信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一顿接又道:“而且我们要立即赶回去。”

 说话到这里,祖惊虹已然走了过来,道:“裕王与那四个伊贺派高手到现在仍然不见现身,只怕真的已瞧出我们这又是一个陷阱,走了去王府那边。”

 方微一颔首,金虎揷口道:“不是说花豹他们一定能够支持到我们回来?”

 祖惊虹道:“到王府去的若是那四个伊派贺高手,我们得重新考虑。”

 金虎道:“老子总不相信他们四个人強得过南宮绝与这些杀手。”

 祖惊虹道:“在寻人方面,他们却只怕比南宮绝等人做得更成功。”方沉昑道:“以常理去推测,裕王应该将南宮绝留在身旁才是,难道他反而信任那四个伊贺派的高手?”

 祖惊虹道:“应该不会。”

 “可是他现在分明宁愿放弃南宮绝等人,在现在他当然是不得不放弃,问题在南宮绝等人动身之前,他便应该知所取舍,考虑到可能又是一个陷阱。”

 祖惊虹点头道:“不错,这绝无疑问在动身这前他便已决定,如果这是一个陷阱,他便会放弃南宮绝等人,由南宮绝来牵制我们。”

 方道:“南宮绝却显然深信裕王不能没有他的扶助,一定会带人来接应,才会孤注一掷,与我们在此决一死战。”

 祖惊虹道:“南宮绝是一个聪明人,对裕王的情形也应该很清楚。”

 方接问道:“看来这只有一个解释,南宮绝并不如我们想的聪明,对裕王的事情知道得也并不多,也是说,裕王也并不是我们想像的那么愚笨,他能够利用南宮绝,骗信南宮绝为他拼命,最低限度,也比南宮绝聪明得多。”

 祖惊虹连连点头,面色越来越凝重。

 方沉昑着接道:“我就是不明白,何以裕王竟然会信任四个倭奴,难道那四个倭奴的力量比南宮绝与那些杀手加起来还要厉害?”

 金虎道:“若是如此,那些倭奴当时也不会给我们杀得落花水,狼狈逃去。”

 方道:“这件事也是不假。”

 “除非——”祖惊虹面色更凝重,言又止。

 方追问:“除非什么?”

 祖惊虹沉声道:“裕王的左右另有能人,他们比那伊贺派忍者,比南宮绝等人更加厉害。”

 方耸然动容,祖惊虹接道:“只有这样,他才会不惜放弃南宮绝等人。”

 方道:“不是说,这个人一直都一些表现也没有,公认是一个愚人?”

 “有句老话,大智若愚——”祖惊虹叹了一口气:“果真如此,非独我们大众都走眼了。”

 方道:“连徐阶等人都被骗信,这个人城府的深沉也未免太可怕了。”

 祖惊虹面色一变再变,方突然跳起来:“不成,我们得立即赶回去。”

 祖惊虹嘟喃道:“只怕已太迟了。”

 方面色现难看,翻身上马,飞骑奔出,祖惊虹一骑随亦奔了出去。

 金虎挥动铁爪,忙亦指挥众手下杀回去,他们都有很亲的人留在府中。

 花豹是金虎的结拜兄弟,一直与金虎出生入死,祖惊霞是祖惊虹的妹子,方的爱侣。

 景王是他们的希望。

 祖惊虹这一次真的并没有说错,的确太迟了。

 路奔到一半,他们便遇上祖惊霞,知道王府的情形,不由都替祖惊霞捏一把冷汗,若非红叶倒戈相救,祖惊霞必难逃一死。

 花豹死了,其他的人如徐阶呢?

 祖惊霞不能肯定,他们也要赶回去一看才放心,唯一他们能够肯定的,就是裕王一定不会再留在景王府內,一定立即着皇帝赶回皇城去。

 也是说,一切都应已无望,所以到他们看见徐阶,不由都大感诧异。

 徐阶就是坐在王府大堂上,在他的前面,放着景王的尸体,在他的后面处,站着唯一生存的一个侍卫。

 坐在那里的徐阶简直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祖惊虹等人那刹那都有这种感觉,他们都以为徐阶已经被吓呆,想不到这木偶一样的人的思想非独没有停顿,而且一直转动不休。

 事情到现在不错已经告一段落,也因此他更加要立即想办法看如何打发祖惊虹方金虎等人。

 他们都是他为了景王府先后网罗座下,他也看得出他们的性格,尤其是祖惊虹,要之反过来侍候裕王,是绝没有可能的事情。

 最令他为难的是,他还得好好的向这些人解释为什么这个官还要做下去,为什么不为景王殉死。

 他很明白这些江湖人的感受,也希望这些江湖人明白他并不是一个江湖人,也莫要怪责他没有江湖气。

 到现在为止他仍然只是想着怎样向祖惊虹等人解释一番,还没有动杀机,想到杀人灭口。

 他终于开口用很简短,很明白的说话向祖惊虹等把发生的事情以及他的决定说了一遍。

 这么多年他从未话说得这么辛苦,在祖惊虹他们回来之前,他已经将要说的话细度清楚,默默的重复了几次。可是到现在出口,仍然是那么生硬,但无论如何,总算让祖惊虹他们彻底明白他万不得己的苦衷,明白他只是一个政客,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

 一面说他一面留意祖惊虹等人的表情变化。

 祖惊虹看来非常感慨,但没有说话,祖惊霞一副満不在乎的表情,方显得很激动,随又像有所觉悟,耸耸肩膀,一副満不在乎的样子。

 这都在徐阶的意料之內,只有金虎,竟反而令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金虎本来是一个很冲动的人,现在的表现却是异常的沉着,只是听,既没有话说,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徐阶实在很奇怪金虎到底在想着什么?

 祖惊虹听罢,考虑了一会才道:“大人既然这样决定,属下亦无话可说。”

 徐阶道:“本官不会勉強你继续追随左右。”

 祖惊虹道:“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属下留在大人身旁,亦是无所事事。”

 徐阶微喟道:“本官非常明白你现在的心情。”

 “大人能够明白,最好不过。”

 徐阶转问:“你准备到什么地方?”

 祖惊虹道:“属下原是一个江湖人,江湖中来,自是江湖中去。”

 “很好——”徐阶叹息着:“有什么我能够帮助你的?”

 祖惊虹‮头摇‬:“做一个江湖人最起码的条件就是要学会如何照料自己,在多年之前,属下已经学会了。”

 徐阶又道:“很好——”目光转向方:“方英雄当然是一起走的了。”

 方笑问:“徐大人以为这里还有什么值得方某人留恋的?”

 他显然还有话要说,却给惊霞伸手牵着袖子摇了一下,没有继续下去。

 徐阶只当听不懂,转顾金虎:“金英雄意下又如何?”他真正要问的其实只是金虎一人。

 金虎如梦初觉,抓了抓那一头发,大嘴一咧,正要说什么,猛给方一把抓住,道:“你这个老小子,当然也是跟我们一起走。”

 金虎立即‮头摇‬,道:“老子不走,老子还要留在这儿侍候徐大人。”

 方一怔:“你侍候他干什么?”

 金虎道:“当然是要做官了。”

 “做官?”方又是一怔,但他到底没有忘记金虎此来的目的也就在做官。

 金虎笑接道:“老子若是这样回去连云寨,如何有面目去见老子的娘亲,还有为这件事情殉死的那些儿郎的家属?”

 方皱眉道:“你说得不是没有道理,问题只是在,景王爷已经…”

 金虎道:“他虽然死了,可是徐大人仍能够继续做他的官,只要徐大人有官做,老子哪还用担心没有官做?”一顿转问徐阶:“徐大人,你说是不是?”

 徐阶口应道:“是——”心里却突然一阵不适。

 金虎道:“徐大人一诺千金,何况还有玉带给老子为凭。”

 徐阶微喟道:“做官只是一件小事,只要金英雄不在乎要侍候裕王爷就是了。”

 金虎大笑道:“他们是兄弟,哪一个做皇帝还不是一样,老子才不会在乎。”

 徐阶道:“金英雄不在乎,本官便给金英雄安排官职就是。”

 金虎笑得更开心,道:“那老子便去接连云寨的手下,到皇城找徐大人!”

 徐阶点头道:“你只要到来便成,其他的事本官自会替你打点。”

 金虎道:“老子可是什么也不懂。”

 徐阶微笑道:“做官也并不是一件什么困难的事情,尤其是武官,一学便懂。”

 “还得请徐大人多多指教!”

 徐阶道:“这个你放心,”转顾祖惊虹道:“有金英雄在本官身旁,本官也比较安心!”

 祖惊虹道:“属下也是,只要是大人费心指点他的了。”

 徐阶点点头:“你们若是都留下,那多好。”

 “人各有志,大人不必再说这些。”祖惊虹的语气异常决绝。

 徐阶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方目光又落在金虎面上,道:“你真的要做官?”

 金虎道:“这还会假的?”

 方道:“我还是要问清楚,你我到底是…”

 金虎道:“老子就是官做到怎样高,与你这个小子也还是朋友,无论你什么时候到来…”

 方摇手道:“这些话咱们早就说过,不必再说了,我也不会強迫你改变初衷!”

 金虎笑顾方道:“什么时候你跟惊霞妹子成亲,可是不要忘记给老子说一声,哪怕走上千万里路,老子也会依时赶到去,喝你们那杯喜酒。”

 话口未完,惊霞一张脸已红到脖子去,有意无意,偏过半身。

 方看在眼內,心头一,目光再转向金虎面上道:“你若是有这个曰子,都不用特别去通知我们,反正是机会多着,这么巧碰上了才去喝也不迟。”

 金虎诧异道:“这可是什么意思?”

 方道:“好像你这种花花太岁,难道竟然只会娶一个老婆?”

 金虎一怔,放声大笑,方目光转向祖惊虹,接道:“留在这里既没有意思,还等什么?”

 祖惊虹淡淡‮头摇‬,向徐阶一拜,道:“大人请自珍重。”

 徐阶叹息道:“本官送你们一程。”

 祖惊虹再‮头摇‬:“不敢有劳大人。”

 徐阶又叹息:“你跟了我这许多曰子,我一些好处也没给你,现在…”

 祖惊虹截道:“我并非为了要得到什么好处才追随大人左右,这一点大人应该明白。”

 徐阶颔首,祖惊虹接道:“况且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何必多此一举。”

 徐阶道:“那就只有珍重一声了。”接着一揖。

 祖惊虹侧身避开,抱抱拳,疾奔了出去。

 方祖惊霞同时转身,紧跟在祖惊虹后身,方有意无意再看了金虎一眼,看见金虎并没有多大反应,亦加快脚步。

 出了景王府,方深深的昅了一口气,脚步一快又再快。

 祖惊霞看着,道:“你担心金虎?”

 方道:“这个人头脑简单,而政局如此黑暗多变,我实在担心他如何能应付得来。”

 祖惊霞亦道:“我亦觉得,他不是一个适合做官的人。”

 方道:“连你也有这种感觉了。”

 惊霞道:“可惜他也很固执,又热衷做官,连你也劝他不来,别的人也更就不用说了。”

 方道:“这倒是不错。”

 祖惊虹淡然揷口道:“你们不用担心,官场虽是险恶多变,但也很易适应,他既然做惯了山大王,多少也有点官威,何况又是去做武官。”

 方看看祖惊虹,忽然笑起来:“想真我们的确是不用担心。”

 惊霞笑接道:“可不是,要担心,在他做山大王的时候便该担心的了。”

 方大笑道:“过去他做贼的时候我不担心,现在他做官反而担心起来,这不是笑话?”

 祖惊虹道:“只要他收敛一些,不开罪权贵,这个官应该会做得很好,这方面,徐大人应该会指点他,提醒他。”

 方转问道:“方才姓徐的说他只是一个政客,其实什么才算政客?”

 祖惊虹苦笑:“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否则我也不会替他这样子卖命。”

 方诧异的望着祖惊虹,惊霞亦一样,祖惊虹叹口气接道:“我只知道他很热衷政治,很喜欢做官,而从他的出发点看来,似乎都只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

 方道:“我看他是为了自己多一些。”

 祖惊虹没有作声,方接道:“看来你还是只适合做一个江湖人。”

 祖惊虹点头:“现在才知道,也还不算太迟。”

 惊霞道:“其实我也不喜欢大哥做官。”

 祖惊虹笑道:“现在你是如愿以偿了。”

 惊霞忽然亦一笑,道:“可是到现在我才懂得怎样劝告大哥。”

 “是怎样?”祖惊虹笑问。

 惊霞道:“徐大人若是真的如大哥所说,是一个忠君爱国,正直不苟的好官,又怎会在严嵩之下委屈了十年有多,又懂得合皇帝癖好,写那些献给神仙的‘青词’?”

 祖惊虹笑道:“方才我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了。”

 惊霞道:“虽然比我早一些,却也早不了多少。”

 祖惊虹道:“这些事既然已成为过去,也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惊霞道:“我正要这样劝告大哥。”

 祖惊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转问方道:“你现在是否觉得我瞧来较顺眼?”

 方一怔,笑道:“顺眼多了。”

 祖惊虹道:“其实你也不用担心,我这个妹子既然已对你痴心一片,我就是怎样阻止,也阻止不来的,是不是?”

 话说到这里,惊霞的一双小拳头已落在祖惊虹身上,祖惊虹左闪右避,纵身一跃上了马。

 惊霞一顿足,目注方:“你就是懂得瞧热闹,怎么不替我将他截下来。”

 方缩一下脖子,不敢作声的模样,惊霞看在眼內,不由笑了。

 祖惊虹即时笑道:“他这个小辈又怎敢对我这个长辈无礼?”

 方一听这句话,苦着脸,仿佛又矮了半截。

 也就在这时候,脚步声响,金虎飞步从府內奔出来一面大叫:“小方——”

 方回身就势一揖,道:“金大人有何吩咐?”

 金虎笑骂道:“你这个小子是存心挖苦老子来。”

 方道:“早晚也是要这样称呼,这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再见,这时候不跟你金大人打过称呼,可不知等到什么时候了。”

 金虎道:“你这是以后不将老子当做朋友的了?”

 方道:“我即使仍然在江湖上行走,进皇城的机会也是不会太多,何况说不定我会自此之后退出江湖?”

 金虎看看方、惊霞:“一个人有了家,退出江湖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惊霞偏开脸,方目光从惊霞的脸上一转,回到金虎脸上,道:“你这个官做成了,跟着要做的还不是成家立室。”

 金虎大笑道:“到时候,老子就是找遍天下也要将帖子送到你们手上。”

 方道:“只要你不嫌弃我们衣着寒酸,我们一定来就是了。”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金虎挥手一拳击去。

 方伸手架开,转问道:“你追出来就是要揍我一拳?”

 金虎‮头摇‬道:“我要告诉你,下个月初一我便会结束连云寨上的一切,与家人上京。”

 方道:“初一是好曰子啊。”

 金虎道:“你若是够朋友,便在无风亭等老子喝两杯。”

 “无风亭?”方眨眨眼:“那是我们第一次认识的地方。”

 金虎道:“我们是不打不相识,一场架打下来结果反而成了好朋友。”

 方看看金虎,点头:“好,初一那天,我们一定在无风亭那里跟你一聚。”

 金虎接上一句:“不见不散!”

 方再点头,翻身上了坐骑,与祖惊虹打了一个招呼,策骑奔出,惊霞一笑,追了上去。

 祖惊虹走在最后,道:“初一见。”

 金虎一怔,道:“你也来?”

 祖惊虹笑道:“我们不也是朋友?”随即策骑疾奔了出去。金虎看着他们,心头一阵热血奔腾,生出了一阵上马追上去的冲动,但他到底还是呆立在那里。

 也许他并没有厌倦江湖人的生活,只是做官的的惑现在对他来说比任何事情都要浓厚一些。

 三骑终于远去,金虎也这才转过身子,神情落寞,若有所失。

 急风吹过,吹下了几片落叶,金虎走在落叶之下,看来是那么的孤独——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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