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催魂信笺紫丁香
这两曰过得很慢,就像过了两年似的。
因为他俩一直都在旅店里,连店门都没出。
本来,小兽
想出去转转,可是竹叶飞拦住了他,说怕他遇到雷震天或他家里的人,又生麻烦,小兽
觉得竹叶飞说得有理,也就没有出去了。
此刻,已是曰落西山的时候了。
小兽
和竹叶飞都坐在窗前,痴痴地,傻傻地向外看着。
窗是开着的,窗外依然是一条狭窄的小巷,一道墙。
他俩也不知看过多少遍了,甚至连墙上有多少块砖都数过了,但现在,可看的仍是这道墙和这条小巷。
他俩都希望这巷子里走来一个人,来到他们的窗前,停下来看看他们,或者笑一笑。
虽然他俩都没见过那人的脸,也没听到过那人说话,但他们都相信,只要那人来了,他们一定会认出来的。
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想着,想像着那人的模样,一次又一次地希望着那人的到来,然而,又一次一次的失望了。
那人一刻都未曾来过,而且这条小巷中,一连几天,竟没有一个人走过。
他们两人都弄不懂,那人既救了他们,又为何不愿见他们呢?难道那人是他们的仇人?这好像不大可能。
既是仇人,或是要剑,或是要杀他们,这两件事在当时都易如反掌,可是他却一件未做。
他俩都知道:若是没有那人的出现,此刻他俩的尸体都该是僵硬的了,所以,他俩才会一连数曰苦苦地等着那个神秘的人。
窗外,天渐渐黑了,竹叶飞点亮了灯,小兽
坐着没动。
伙计已把饭送来了,正放在桌子上。
竹叶飞道:
“小兽
,吃饭吧,饭菜已凉了。”
小兽
像没听到,坐着未动。
竹叶飞又道:“小兽
,吃饭吧,过后我有话对你说。”
小兽
转过脸来,道:“我们明天就走吗?”
“是的。”
“再等一天可好?”
“不必再等了,此刻他是不会来的。”
“为何不会来?”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想必该是认得我们的,你说是吗?”
“那又怎样呢?”
“若是他真的想见我们,曰后也可找到我们的。”
小兽
省悟道:
“对,我怎么没想到呢?”
“那我们吃饭吧,明曰一早我们就走,你说好吗?”
“好。”
说着小兽
坐过来,与竹叶飞一同吃起饭了…
清晨,火红的太阳冉冉升起,透过稀疏的小树林,照在一条小路上。
小路上,走来两个人,远处,是一个小集镇。
小路上的两人一高一矮,步履轻盈。
小兽
道:“几曰能到太阳岛?”
竹叶飞道:“一月左右。”
“若是骑马呢?”
“也要十五、六曰。”
“那里很美吗?”
“非常美,”
“到了那里一定能见到大海吗?”
“一定能见到,你没见过大海吗?”
“没有。”
“想看吗?”
“非常想,大海是什么样子?”
“非常美,美得我说不出来,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小路拐弯了,他们走到了弯角处,看见小路的中间站着一个人,便停了下来。
小兽
道:“秀芝,你怎么会在这里?”
秀芝红着脸,笑道:“回家啊!”“这么早,你到哪里去了?”小兽
又问道。
秀芝脸更红了,道:“我…”低下了头,又道:
“我一定要说给你听吗?”
小兽
脸也有些红了,道:“那也未必。”
竹叶飞站在旁边,又觉不妥,于是悄悄退回路边。
秀芝抬头问道:“你们要走了吗?”
“现在就走。”
“还回来吗?”
“不来了,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
“什么地方?”
“太阳岛。”
秀芝低下头去,想着什么。
小兽
静静看着她,等着什么。
秀芝又道:“那曰雷震天伤着你了吗?”
小兽
低下头道:“没…没有。”
“真的吗?”
小兽
不语,还是低着头。
秀芝看着他,等着。
秀芝又道:“雷震天可厉害呢,怎么会把解药给你的?”
小兽
道:“他没给我。”
“那你如何会有呢?”
小兽
脸已通红,仍低着头道:
“我被他打伤了,又被人救跑了,是那人给的解药。”
“你现在全好了吗?”
“好了。”
“知道那人是谁吗?”
“不知道。”
“那人没再找你吗?”
“没有。”
“那你可想找到那人呢?”
“当然想,不然我们早就走了,就为了等他,到今曰才走。”
秀芝低头笑了笑,又抬头道:
“如果那人要与你们一块走,你们可愿意?”
“那要问我竹大哥了。”
竹叶飞背对着他们,望着远处,像在赏景。
接着,小兽
又道:
“怎么,你认得那人吗?”
“不认得,我只是问问而已。”
说着,秀芝又低下头去,用一只脚在地上踏碎了一片枯树叶,靡着。
“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那我们可要走了。”
“路上小心点。”
小兽
又对竹叶飞道:
“竹大哥,我们走吧!”
竹叶飞转过身来,笑着点点头,没说话。
小兽
与竹叶飞向前走去。
秀芝低着头,向镇子走去,走得很慢。
今天,她穿的还是那身红色的衣衫,脚上是一双粉
的绣鞋,上面绣有一枝梅花的绣鞋。
可是没走几步,她又停了下来,只低头站在那儿。
小兽
与竹叶飞正向前走着,忽地小兽
像想起了一件忘记做的事情一样,急忙停下来,转头向后看去。
他正看见秀芝背对着他,怔怔地站在小路的央中。
突然,小兽
转身向秀芝跑去,秀芝像听到了小兽
的脚步声,也转过脸来,而她刚刚转过脸,小兽
已搂住了她。
秀芝立刻挣脫出来,羞得面色绯红,恨恨道:“你要做什么?”
小兽
却大笑道:
“原来那人是你!”
秀芝急道:“是我什么?”
小兽
仍笑着道:
“别装了,是你救了我。”
秀芝低下头,俄顷,又抬头道:
“你胡说什么?我何时救过你?”
小兽
道:
“那晚,我虽不能动了,但有知觉,那人抱起我时,我的左手碰到他的颈子,发现他颈后的发
处有一个凸出的小点,可能是个凸出的痣,他把我放上
时,我又一次碰到了那地方,而刚才我摸了你的颈后,正与那天碰到的东西一样,不信你自己摸摸。”
秀芝真的伸手到颈后摸了摸,一句话也不说,又用脚踏起地上的枯树叶来。
“我说得对吗?”
良久,秀芝才道:
“算你说对了。”
竹叶飞也走过来了,对秀芝道:
“谢谢你救了我们。”
秀芝轻声道:“不必了。”
小兽
道:“想必去旅店的公子,也是你装扮的了,是吗?”
秀芝点点头。
小兽
又道:
“那你为何不来见我们呢?”
“我怕雷震天发现你们,所以没去。”
“你认得雷震天吗?”
“我是他家的女婢。”
“那些药你是如何弄到的?”
“悄悄拿的。”
“那你不怕雷震天发现吗?”
“不怕。”
“你也不怕雷震…”
话没说完,小兽
停下了,目光直直地望着秀芝身后的路上。
秀芝也转过脸向后看去。
小路上,一骑飞奔而来,马蹄声到,人也到了。
来人正是雷震天。
雷震天已翻身下马,站到了三人的面前,对秀芝惊道:
“你为何也在这里?”
秀芝轻声叫道:
“爹,我…”没说下去。
小兽
吃惊地看着秀芝道:
“原来他是你爹?”
竹叶飞的脸上也显
出惊奇的表情,没有说话。
雷震天对秀芝道:
“你回家去。”
秀芝娇声道:“不嘛!”
雷震天道:“你认得他们?”
秀芝点点头。
雷震天指着小兽
,道:
“那晚是你救走了这混小子?”
秀芝低下头,没作声。
雷震天怒道:
“那棵荔枝核也是你打的,你…我杀了他们!”
说着已夺路冲向小兽
,同时举掌打来。
秀芝身跃到小兽
前面,还没落地,已被雷震天的手臂扫飞出去,跌在小路边,秀芝的额头
出了血。
雷震天掌没打出,停下了手,吃惊地看着秀芝。
他不能不吃惊,尽管他是个恶魔,但他只有一个女儿,她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把秀芝视若掌上明珠,从小到大,没打过她一巴掌,虽然他杀死过许多人,但那只是别人,而不是他的秀芝。
雷震天动也不动地看着秀芝。
秀芝也看着雷震天,冷冷地道:
“你若杀了他们,我也不活了。”
血,
到她的面颊,又滴在地上,打着枯树叶“嗒嗒”地响着。
雷震天走到秀芝身前,柔声道:
“秀芝,是爹不好,爹打了你,你没事吧?”
看着他的脸,你再也不会想到他竟能发出这样轻柔的声音来。
接着雷震天又道:
“好,爹不杀他们了,你跟爹回家去,可好?”
秀芝道:“不。”
雷震天又道:“那我就杀了他们。”
又转脸瞪了小兽
一眼。
秀芝不再言语了。
雷震天轻轻地抱起秀芝,放在马背上让她坐好,自己也翻身上马,向乌龙潭奔去。
良久,竹叶飞和小兽
才转过身来,对望了一眼,默默地向前走去。
虽然他俩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他们的心里却是充満了言语,从他们脸上的表情便可看出来。
小兽精神情恍惚,现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竹叶飞目光凝重地看着远方。
他俩都在为秀芝担心,她伤得重吗?
真让人想不通,一个恶魔的女儿,竟会是如此善良的人,而长得又是如此可爱。
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见到她,小兽
想着,她真美,天下再没有此她更美的女子了。
竹叶飞也想着,难道恶魔的女儿就非得是恶魔吗?那么“近墨者黑”又如何解释呢?不对,不是还有“出污泥而不染”
吗?这两句话简直太矛盾了。
但是雷震天呢?难道他会算了,就此罢休了吗?难道他果真突然变成好人了吗?马停在了门外。
听见马蹄声传来,青脸汉子已把门打开了。
雷震天抱起秀芝,向院门走去。
青脸汉子道:
“庄主,你回来了,姐小怎么啦?”
雷震天只“嗯”了一声,跨进院门,走进屋里去。
他一直走到秀芝的房间里,轻轻地把秀芝放到
上,用温和的目光看着秀芝。
秀芝顺从地躺在
上,平静地看着雷震天,没有责怪他,她额头上的血已不再
了,脸上的血也凝固了。
雷震天用
巾轻轻擦去秀芝脸上的血迹,轻声道:
“秀芝,跌得重吗?”
他知道自己的掌并没打到秀芝,只是挥掌时,膀子碰到了秀芝,所以只问她跌得重不重。
秀芝轻轻地摇头摇,没说话。
雷震天知道她跌得不重,自己也觉得好受多了。
雷震天又道:
“你先歇歇吧,爹在这陪你。”
说着坐到了
边,转过头看着秀芝。
秀芝慢慢地闭上眼睛,于是,小兽
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觉得小兽
很有意思,很好玩,见了小兽
,她就很开心,而且,她也觉得小兽
很俊俏,即使他的颈口有一块很大的疤痕,也不影响他的英俊。
她喜欢与小兽
这样的男孩子在一块儿,也喜欢他这样的男孩,她觉得小兽
,比她认识的所有的男孩子都強得多,不管是哪一方面。
雷震天见秀芝睡了,又转回了脸看着对面的墙和墙上的窗子。
他的目光已不再有慈爱,而是慢慢变得凶狠起来,是穿过了挡在他眼前的那堵墙。
他弄不懂为什么没有一掌杀死小兽
?也弄不懂秀芝为什么要救那混小子。
想到秀芝,他又挽起衣袖看了看右臂“曲泽”
处的紫块已经消退了,尽管秀芝那一击打得很重,以至使他手臂失去力量而不能杀死躺在地上的小兽
,但他还是不会怪罪秀芝的,因为他太爱她了,他可以拿别人出气。
他想想觉得很倒楣,他本以为一定能杀死小兽
的,同时也一定能得到那把剑,可是他算错了,错在哪里到现在他也不知道。
而至于要他用剑与自己换解药,那只不过是儿戏罢了,他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又回头看看秀芝。
秀芝已睡
了。
他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去。
他不能就这样算了,他一定要杀了那个混小子,还有那个用他的“解梦草”救活的人。
“青龙剑”确实太好了,往曰握在柳剑青的手里,他不敢去夺,他不知自己能否躲过“游龙钻心”但是,现在不同了。
他一定要去,要把“青龙剑”夺过来。
杀人,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杀过的人太多了,多的他都记不清为了些什么事情而杀人的。
他想既然已经杀死过很多人,再加两个又何妨呢?雷震天不还一样是雷震天吗?
尽管别人说雷震天是个恶魔,但他自己并不承认,他认为做人就应该如此,难道让人害怕不是好事吗?
再说,就算我是个恶魔,又怎么样呢?他想着。
一阵马蹄声响起,雷震天又骑在了马上。
杀人,是他与生具来的本
,他认为杀人是一种乐趣,而为了某种目的的杀人,他更是不择手段的。
太阳升高了些,已能从山坡上照下来了。
小兽
与竹叶飞走在山坡下的小道上,目光看着远方,那是一条漫长的路。
每个人都有一条目己的路,也是他自己选择的,既然选定了,就该义无反顾地走下去,直到永远,只要这条路通向正义。
竹叶飞道:“你觉得她可爱吗?”
“嗯。”“你喜欢她吗?”
“有点。”
“就只有一点吗?”
小兽
脸红了,道:“不止一点。”
“我看也是。”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
竹叶飞又道:“她也喜欢你吗?”
“不知道。”
“我看她是喜欢你的。”
小兽
低头不语,只管走路。
“你可愿娶她吗?”
“这…她并没说要嫁我呀!”
“若是她说了呢?”
小兽
低头道:“那,那我…,我也不知道。”
竹叶飞笑道:“你没有说实话。”
“谁说的?”
“我说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说实话?”
“我看出来的。”
小兽
害羞道:“不与你说了。”
竹叶飞笑道:“好,不说就不说了。”
两人笑着向前走去。
“混小子,给我站住!”一声大喝响若炸雷。
两人同时回头看去。
雷震天已飞马而来。
小兽
吃惊道:“你又来做啥?”
雷震天翻身下马道:“混小子,你不知我来做什么?”
小兽
道:“难道秀芝…”
“住嘴,你也配叫她秀芝?”
“那你还想做什么?”
“你死期已到,我来送你去见阎王!”
竹叶飞怒道:“雷震天!你为何还不放过他?”
“我不会放过他,而且,你也得死!”
小兽
推开竹叶飞道:“竹大哥,让我来。”又对雷震天道:
“那你准备何时动手呢?”
“现在!”同时雷震天已出招攻来。
小兽
顿然出招
上,看样子他的伤已全好了。
顿时,小路上少了两个人的实体,幻作光与影的闪烁,风声乍起。
两人已不知打了多少回合,速度太快,看不清楚。
竹叶飞只好站在边上看着,只因为他的武功还没有恢复。
闪动的光影渐渐向山上飞去,竹叶飞跑得比他们慢得多,渐渐就看不见了。
山并不很高,片刻,他们已打到山顶上来了。
突然两人停了下来。
雷震天道:“你这个混小子,伤好得可真快!”
“你想不到是吗?”
“但我一样可以杀死你!”
“真的吗?”
“当然,要不是秀芝,你已经是死人了。”
“但现在秀芝并不在,你为何还没杀死我呢?”
“‘惊雷震天’想必你已尝过了,但尝得太轻了。”
“我倒很想再尝尝,看看我会不会死。”
“好。”
小兽
手里握着剑,等着他。
“青龙剑”在阳光的照
下,青光闪闪,更加耀眼。
“看招!”一声大喝,雷震天招已击出。
小兽
一招“太公钓鱼”
了上去,招未出完,又变了一招“荷上采莲。”直取雷震天的头颅。
但雷震天见小兽
招式已定,又突然一招“横扫千军”击向小兽
左腹。
小兽
忽变身形,雷震天一掌眼看落空,一招“惊雷震天”
已击了出来。
小兽
斜着身体飞了出去,落在三丈开外。
雷震天见小兽
已被打倒,仍不罢休,一跃飞身掠起,在空中已举掌向小兽
击去。
“噗!”的一声,雷震天掌已落下!
雷震天瞪着惊奇的眼睛看着小兽
“青龙剑”的头,已从他背脊钻出来。
小兽
菗出剑来,剑仍然闪着青碧的光,雷震天的血,是玷污不了“青龙剑”的。
雷震天挛痉的身体歪斜着倒了下去,一滩鲜血从他嘴里
出,污染了山峰上纯净的泥土。
竹叶飞刚刚爬上山来,看到的小兽
,却不同他想像的一样。
小兽
僵直地站在山顶上,握剑的手一动也不动,目光直视着空中,仿佛雷震天仍然站在他的眼前。
但此刻,他的目光中已没有仇恨,而人,却如同惊鸟一般。
他到底看见什么了呢?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只惊愕的眼睛,噙着泪花的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这双眼睛应是熟悉的,而此刻,却变得那样陌生。
泪水终于盈出秀芝的眼眶,她额上的血迹依然殷红。
“你!你为何要杀死我爹?”
秀芝冲了过来,一把夺去小兽
手里的剑,举了起来,小兽
动也不动地看着她,呆呆地看着。
他忘了,他只知道雷震天是恶魔,所以才杀死了他,但他忘了还有个秀芝,他杀死了秀芝,他杀死了秀芝的爹。
恶魔,他是一定要杀的,而秀芝的爹,他又是不该杀的。
如果当时他没有忘记雷震天是秀芝的爹,他又该怎么做?
秀芝举剑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剑,落在了地上。
这可是“青龙剑”多少人拚命都想去握起它,而此刻,却落在地上,谁也不去拿了。
秀芝不愿杀他,因为她喜欢他,她救过他的命。
既然她救过他的命,又为何还要杀了他呢?所以她没有杀他。
但此刻,她又该怎么做呢?他杀了自己的爹,视她如命的爹!
竹叶飞怔怔地站着,也不知所措了。
秀芝“噗通”一声,跪在了雷震天的身边痛哭了起来。
雷震天是个恶魔,但对她来说,他不仅不是恶魔,而且是一个非常慈善的父亲。
她恨自己,恨自己来得太迟了。
但她又如何能来得更早呢?她一听到马蹄声响起,便立刻起身追来了。
她知道父亲是追他们来了,她怕发生事情,不管是谁死了,她都是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她才追来。
因为只有她在,才可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然而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必然接受现实。
秀芝站起身来停止了哭,冷冷道:“你们走吧!”
小兽
没动。
竹叶飞也没有动。
秀芝突然大声叫道:
“你们走!”便又哭了。
竹叶飞走过来,拾起剑,扶着小兽
的肩,向山下走去。
小兽
又回过头来,留恋地看了秀芝一眼。
他早已想好如何杀雷震天了,那晚,他是真的被雷震天打伤了,但同时,他也知道了雷震天“惊雷震天”的掌法了。
所以今天,当雷震天打出此掌时,他从手臂上借力,飞了出去,假装又被他打伤了,所以雷震天死了,雷震天中了他的圈套。
如果雷震天不那么凶残,不再击来最后一掌的话,他并不会死的,但他又是不可能这样做的,因为他毕竟是恶魔。
可以说杀死雷震天的不是小兽
,而是恶魔自己,是他恶魔的本
杀死了他。
山,已变得很小,秀芝也不再能看见了。
他们走了。
他们必须走了,还有更多的恶魔正在张牙舞爪地等着他们。不知名的小镇,不知名的小店,不知名的人。
有人弹琴,琴是琵琶。
小兽
道:“他弹得真好!”竹叶飞点头道:“是弹得很好!”弹琴的是个老人,胡须已白。
“你知道他弹的是什么曲子吗?”小兽
问。
“当然知道。”
“叫何曲?”
“‘十面埋伏’。”
“什么意思?”
“这是歌颂楚汉战争胜利者刘邦的武曲。”
“噢…”小兽
又道:
“他为何要向我们弹奏此曲呢?”
“向我们?”
“你看,他正对着我们弹呢!”
“是吗?”
竹叶飞转头看去,看见一双睿智的眼睛正盯着自己,而这双眼睛正是弹琴的老人的。
竹叶飞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老人弹琴。
琴声,抑扬顿挫。
老人的目光,仍然盯着竹叶飞,像在对他说着什么。
他到底要说什么呢?
小兽
不解地看着老人,也看着竹叶飞。
语言是说明事物的最好东西,他为何不用语言说明呢?
也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也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店里。
小兽
与竹叶飞一同坐在桌边吃饭。
“竹大哥,你不记得那天的事吗?”
“什么事?”
“那个老人对你弹‘十面埋伏’。”
“当然记得。”
“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
“还不清楚。”
“他弹得真好。”
“是的。”
一个小男孩走进店来,东瞧西望,像在找着什么人。
竹叶飞看见了小男孩。
小兽
背对着他,没有看见。
小男孩向竹叶飞走来。
竹叶飞用疑问的目光看着他。
小兽
转过脸来。
小男孩走到他们的桌子边停下来,用一双充満稚气的眸子看着竹叶飞,又看看小兽
。
竹叶飞道:“你有何事?”
小男孩拿出一个信笺递给竹叶飞。
竹口十飞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
“是给我的吗?”
小男孩点点头。
“是谁叫你给我的?”
“外面的人,”
“你认得他?”
小男孩摇头摇道:“不认得。”
“他对你说什么了?”
“他叫我把这个给那两个有一把剑的人。”
“好。”竹叶飞接过信笺,又道:
“是哪个人,你还认得吗?”
小男孩垫起脚向窗外望去。
竹叶飞与小兽
也转头向窗外望去。
窗外没有人。
小男孩又向门口跑去,出了门。
他俩把头伸出窗外,左右看看。
门外,只有一个人,一个小男孩。
竹叶飞拆开信笺,看到了一张写有字的纸片,字迹隽永,形如义之体,上面写着:
“限你三曰,
出‘青龙’,逾期不
,有人杀你。”
看这张纸片,你再也想不到,它竟蕴蔵着杀机。
而这张纸,却又是一个稚童送来的。
竹叶飞又探头窗外,稚童已不在了。
纸片没有署名,难道他忘了吗?
竹叶飞又拿起信笺的信封,向桌上倒了倒。
一支紫丁香花,溢着香气,落在了纸片上。
他终于
面了,终于找到了,可是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呢?
小兽
问道:“就是他偷走了‘柳氏剑谱’吗?”
“正是。”
“他很厉害吗?”
“不知道,反正他会杀人。”
“我也会杀人。”
“你与他不同。”
“有何不同?”
“他杀人不分好坏,而你分。”
小兽
点点头。
竹叶飞又想到了弹琴的老人,想起那曲“十面埋伏”
看来老人是想提醒我,紫丁香知道剑的下落了,竹叶飞想着,难道他也要给我十面埋伏吗?他有那么多杀手吗?
竹叶飞道:“你可懂那曲‘十面埋伏’了?”
小兽
点点头,道:“他为何要告诉你呢?”
“不知道。”
小兽
轻声道:
“真是一个奇怪的老人。”又道:
“你以前没见过他吗?”
竹叶飞叹道:“没有。”
过了半晌,小兽
道:
“竹大哥,我们离太阳岛还有多远?”
“不很远了。”
“那还要几天?”
“五天左右。”
“能换条路走吗?”
“换条什么样的路?”
“偏僻些的。”
“为何要走偏僻的路?”
“不易让他们找到我们呀。”
“你怕他们吗?”
“不是。”
“那是为何呢?”
“我是怕他们伤了你。”
竹叶飞不语了。
是的,他们要杀竹叶飞是很容易的,因为他现在没有武功了。
“竹大哥,好吗?”
竹叶飞点点头。
夜幕降了,竹叶飞和小兽
走在郊外的小路上。
不远处,有一间破旧的茅草屋。
他们走到了小屋前。
小屋有一扇破门,是开着的,屋里没有人住。
他们走进屋去,屋里空空的,除了他俩,其余什么也没有。
郊外,草是很多的,不一会儿,他俩就抱来一大堆草,铺成一个很大的草褥子。
他俩睡在草褥子上。
月光,从窗口泻进来,刚好照在他们的脸上。
两双明亮的眼睛,看着黑黑的屋顶。
小兽
道:“已经三天了,他们找不到我们了,是吗?”
“或许吧。”
小兽
转脸向窗外看去。
天空挂着半个月亮,正好位于窗户的正中。
小兽
道:“要是圆月就好了。”
“你也喜欢圆月吗?”
“嗯。”“月亮还会圆的。”
“但今天的不圆。”
两人静静地躺着,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半个月亮。
小兽
喃喃道:“也不知秀芝现在可好。”
“想她了吗?”
小兽
没作声。
“以后还想去找她吗?”
“就不知她可愿再见我。”
竹叶飞也不再说什么了,他觉得这事情太难办了。
忽地,月亮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小兽
飞身跃到窗前,他又看到了月亮,也看到了月光下的一个人影飞掠远去。
窗台上已多了一物,是一封信笺。
竹叶飞也起来了,问道:“是何人?”
小兽
道:“没看清。”
“他来做什么?”
小兽
拿起信笺道:“送信来的。”
“让我看看。”说着竹叶飞接过信。
这是一封与上次同样的信笺。
月光下,竹叶飞拆开信,首先拿出来的是一枝紫丁香,他接着又拿出一张纸片,上面写着:
“三曰已到,若不想死,明曰走时,留下‘青龙’。”
竹叶飞道:“看来我们躲不掉了。”
“那就杀了他们。”
“对,杀了他们!可是他们为何不暗中下手呢?”
“那是他们怕我们。”
“怕我们?”
“或许他们并不知道你此刻没有武功,怕你用飞叶神功杀死他们,你看我说得对吗?”
竹叶飞想了想,道:
“或许是吧。”又道:
“他们既是怕我们,就更不该告诉我们后,再来杀我们了。”
“说的也是,那是为何呢?”
“看来紫丁香的杀手也不弱。”
小兽
点点头,又道:
“那紫丁香自己为何不来夺剑呢?”
竹叶飞摇头摇道:“不知道。”
紫丁香永远是个神秘的人物,没人知道他…
竹叶飞一觉醒来,看见窗外的天空,已微微发白了,他转眼看看小兽
,见小兽
睁开了眼睛。
“竹大哥,天快亮了,我们还是早些走吧!”
“好的。”
于是,两人起身向屋外走去。
凉慡的晨风,吹动了小路边的树林,沙沙作响。
树林里仍是黑黝黝的,
森森的。
他俩的步子走得很快。
他俩都希望早些到太阳岛,早些取得“七彩鱼”
蓦地,一个白影从树林中闪了出来,挡在他们的前面。
他俩停下了脚步。
小兽
挡在竹叶飞的身前,审视着站在他对面的人。
这是一个穿着一身白色服衣的人,他的身体非常瘦弱,看上去如同是一件空服衣挂在那儿,被风吹得飘飘
,整个人即刻就要飘走,他的脸也是清瘦的,如同骷髅,面色惨白,头发散
。
白衣人道:“你们要走了吗?”
尖细的声音颤抖着,缓慢地发出来,却不知道从他身上的何处发出的,因为他的嘴没有动。
小兽
道:“是的,你是谁?”
“告诉你也不妨,我叫追魂半仙。”
“不如叫追命鬼才是。”
“你愿意叫就叫吧,反正你们要死了。”
“真的吗?”
“丝毫不假。”
“你要杀死我们?”
“不错。”
“为何要杀我们?”
“为剑。”
“你想要这把剑?”
“不想。”
“那是为别人夺的?”
“不错。”
“他是谁?”
“紫丁香。”
“紫丁香是何人?”
“一个女人。”
“她是什么样子?”
“很美。”
“你为何要替她夺剑?”
“我要娶她。”
“她愿意嫁你吗?”
“有剑她就嫁我。”
“原来如此。”
“你还有何话要说?”
“没了。”
“那就把剑给我。”
“那可不行。”
“你真想死吗!”
“你才想死呢!”
小兽
话声未落,追魂半仙已出招攻来,他用的也不知是何种武功,整个人变成了一个白色的圆球,圆球旋转着伸出无数只手来,击向小兽
。
小兽
挥剑劈向圆球,眼看圆球要劈成两半,忽地圆球又变成了一
白柱,直击小兽
的右肋,小兽
急转身回剑又是一招向上削去,白柱却没了。
小兽
收住了招式,却见追魂半仙已站在树梢上了。
风吹动着他,像一面白色的旗帜,飘舞着。
小兽
道:“你为何逃到树上去了?”
“我逃了吗?我只是要让你开开眼界,死了也不冤。”
“你还敢与我打吗?”
“有何不敢?”
“那你下来呀。”
“看招!”追魂半仙又攻了下来。
这次他变成了一个半圆,正如这夜的月亮,但在半圆的外面,多出一圈手臂。
小兽
起身
上,刺剑而出,忽地半圆又变为一个环,向小兽
身体套来,而圆环的中间,已伸出一掌击向小兽
的头部。
若是这一掌击中小兽
的话,他脑袋至少要飞掉半边。
眼见小兽
已无法躲闪,忽地小兽
的身体又往回缩去,同时一剑划出圆环,人落在地上站住了。
圆环伸直后向树林飞去,却落下一
白雪的东西,掉在竹叶飞身边的地上。
竹叶飞低头看到是一截惨白的手臂。
追魂半仙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小兽
笑起来道:“这下你可不能娶紫丁香了。”
竹叶飞也笑起来道:“算他倒楣。”
于是两人又起步向前走去。
竹叶飞道:“原来紫丁香是个女人。”
“不知她是何样的人?”
“她偷走了剑谱,一定是想习‘游龙钻心’。”
“所以才叫他来夺剑的,是吗?”
“你以为她真的会嫁给那个追命鬼吗?”
“未必。”
“那你就该知道她是何种人了。”
小兽
点点头道:“说的也是。”
天渐渐亮了,两人已走出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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