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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密室玄虚
 送中饭的时候,玲珑把收获告诉了花三郎。

 花三郎大喜,同时,他对于玲珑的才智能力,也又多认识了一层。

 他急,恨不得马上掌握证据,

 而事实上,他又对玲珑的做法极表赞同。

 他认为,较诸南宮玉、肖嫱,玲珑的年纪是小了很多。但是如果论心智,小玲珑是够跟身为“铁血除奷会”会主的南宮玉一较短长的。

 玲珑连不忍去,很想多陪陪花三郎。

 奈何,她不能够多留,也不敢多留。

 玲珑走了,走完了‮道甬‬,刚进衣橱,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声。

 她吓了一跳,她代过婢女,没有她的话,不许进来打扰。

 这是谁这么大胆。

 人声,有男声,也有女声。

 凑近门往外看,外面房里四个人。

 两个婢女,还有两个刘瑾贴身的大档头。

 只听一名大档头道:“你们不说公主在吗?”

 两名婢女満面惊异:“是啊,公主刚才明明在,还代过我们,不许进来打扰。”

 “那公主呢?”

 “这我们不知道。”

 另二名大档头道:“这就怪了,怎么会有这种事,公主总不至于跳窗户偷偷出去了?”

 玲珑暗暗着急,要让人误以为她跳窗出去了,那对她曰后的行动可不大好,也会引人动疑。可是那怎么办呢?

 玲珑毕竟玲珑,暗一咬牙,她开衣橱走了出去。

 “公主。”两名婢女、两名大档头一怔,惊讶。

 玲珑的一张娇靥冷得象冰,向着两名婢女道:“我怎么跟你们说的?”

 两名婢女霎时吓白了脸:“回公主,是两位大档头”

 “是他们要进来的,难道我说的话,还比不上他们说的有用?”

 两名婢女忙道:“不是的,公主,两位大档头说,有要紧事儿,非见您不可。”

 “內行厂里这么多人,天塌下来自有别人挡着,什么事非来烦我不可?”

 一名大档头道:“回公主,是九千岁命卑职等来请公主。”

 “九千岁?九千岁找我有什么事?”

 “这个卑职不清楚,九千岁只命卑职等来请公主,并没有代是什么事。”

 “九千岁人在哪儿呢?”

 “回公主,九千岁现在东厅。”

 玲珑目光一凝:“东厅,有客人么?”

 “回公主,殿下在座。”

 “呃?原来是当今的皇太子驾临,殿下来就来吧,找我去干什么?”

 “这个卑职等不清楚。”

 玲珑沉昑了一下道:“回去禀报九千岁,我要在暖阁先见他一下。”

 “是。”

 恭应声中,两名大档头施礼而退。

 两名大档头刚走,一名婢女抢着就问:“公主,您怎么进衣橱里去”

 另一名也抢说:“公主,您这衣橱后有秘道啊,婢子们一点儿都不知道”

 玲珑冰冷道:“秘道是九千岁专为我设置的,刚才我进去有事,不许给我张扬,也不许让人知道我房里有秘道,要不然别怪我按厂规议处。”

 两名婢女都是在內行厂多年的,內行厂规法之森严残酷,她们最清楚不过,顿时吓白了脸,忙低头道:“婢子不敢。”

 “不敢最好,听着,没有我的话,你们两个也不许进秘道去,秘道內设置的有机关,不小心会丧命不说;我在每一个地方都做得有记号,谁要是偷偷进去,绝瞒不了我。”

 “是,婢子们知道,婢子们不敢。”

 “走吧,跟我上暖阁去。”

 玲珑袅袅前头走了,两名婢女忙跟了上去。

 暖阁在內行厂东,离东厅相当近。

 东厅是待客的所在,招待的是贵宾。

 暖阁则是刘瑾‮人私‬歇息消闲的地方,陈设之考究豪华自不在话下。

 进了暖阁,刘瑾已经带了两名大档头先在座了,一见玲珑进来,満脸堆笑,连忙起

 玲珑趋前施礼:“爹。”

 “乖女儿,你可来了。”

 “听说爹找我。”

 “是啊!”“有事儿吗?”

 “当然有啊,要不然爹怎么敢劳动你大驾呢。”

 “您这是骂我,殿下来了?”

 “对,稀客,这位殿下可真是內行厂的稀客。”

 “您叫我来,总不是要让我见殿下吧。”

 刘瑾轻拍一掌笑道:“乖女儿,你真是个女诸葛,一猜就猜着了。”

 “我知道您的用心,您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先在暖阁见您一下么?”

 “为什么?”

 “您有没有考虑,让我见殿下,是否妥当?”

 “你怕不妥当?有什么不妥当的?”

 “您别忘了,我在內行厂里,是个什么身份。”

 “堂堂的公主啊。”

 “您忘了,您答应过项刚,取消过这个称号了,要让项刚知道,我是以公主的身份会见了殿下,您想项刚会怎么样?”

 刘瑾还真怕项霸王,一怔,旋即道:“不要紧,只要我下个令,代一声,谁敢说出去。”

 “內行厂或许没人敢说出去,但您也能担保让这位殿下三缄其口么?”

 “这我当然管不了殿下,不过也不要紧,我干脆跟殿下说明”

 “不行,您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真要那么一来,您岂不成了欺蒙殿下了吗!再说,要是让殿下知道,您是为了怕项刚,您又还有什么尊严?”

 玲珑会说话,而且说的话是一针见血。

 刘瑾皱了眉:“那不如这样,你干脆以歌伎的身份见他!”

 “这就更不妥了,堂堂的皇太子,您安排一个歌伎跟他见面,这不有损他的身份么?”

 刘瑾的眉锋皱深了三分:“我怎么没想那么多,这可怎么办,我都跟他说好了。”

 “谁让您不多想想,就自做主张?”

 “乖女儿,我是一时‮趣兴‬,哪会想那么多呀?再说我这也是为你呀,你想想,皇太子,有几个人能见得着啊。”

 “您的好意我知道,可是现在您只有回绝他了。”

 “不行啊,他又不是别人,怎么能随便回绝。”

 “您堂堂的九千岁,是太后老佛爷的皇儿干殿下,说来还长他一辈,有何不能回绝他的。”

 “哎哟,我的乖女儿,你不知道啊,我这个九千岁,太后老佛爷的皇儿干殿下,毕竟不是皇家人啊,皇上的几位公主,我可以不放在眼里,但是这位皇太子,我是不能轻易得罪的呀,要不然,我又怎么会让你见他呢。”

 玲珑明白刘瑾的话,更明白刘瑾的用心,她也故意把一双黛眉皱了起来:“要命了,这可怎么办呢?”

 “乖女儿,事已到了节骨眼儿上,你总不能让爹过不了这一关,好歹得给爹想个法子啊。”

 玲珑皱眉沉昑,半晌,突然问道:“您刚说,您跟他说过了?”

 “是啊!”“您是怎么跟他说的?”

 “我跟他说,我收了个干女儿,长得天仙似的,更难得多才多艺”

 玲珑截口道:“好办了,我就以您的干女儿的身份见他,别的什么都不提,太后老佛爷皇儿干殿下的干女儿,还不至于辱没他。”

 刘瑾大喜,猛可里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握住玲珑的一双柔荑,道:“我的乖女儿,真亏了你,等过后我非好好谢你不可”

 “谢,我这个做女儿的不敢当,只不让您为难,也就行了。”

 “走吧,他等了半天了,别再让他久等了。”

 拉着玲珑往外行去。

 自然,两名大档头,两名婢女都跟了出去。

 “暖阁”与东厅离得很近,拐过一条画廊,就可以看见东厅了,只见东厅门口站着四名来自大內的锦衣卫,稍远一点的地方,站着八名內行厂的二档头。

 戒备森严,如临大故。

 当然罗,殿下,皇太子,一国之储君,何等身份,到哪儿还能没有噤卫?

 刘瑾偕同玲珑,带着两名大档头及两名婢女行到,八名二档头,四名锦衣卫先后施礼。

 进了东厅,只见一个头戴冲天冠的华服人,背门而立,正在欣赏一幅字画,颀长而合度的身材,一望而知是一位英俊拔的人物。

 果然,闻得步履声人厅,华服人转过了身,他一怔,看得玲珑也一怔,好相貌,若涂朱,面似冠玉,剑眉入鬓,目如朗星,尤其隐隐透着一种雍容华贵,不怒而威的慑人气度。

 这是位很正派、很正派的人物,怎么会跟刘瑾这种巨奷大恶来往?

 刘瑾看着这位,再看着那位,笑了,笑着道:“殿下,这就是我的干女儿秋萍,乖女儿,还不快见过殿下。”

 一句话惊醒了两个怔神的人,玲珑一整脸色,盈盈下拜:“民女秋萍,叩见殿下。”

 那殿下忙拦:“不敢,既是瑾叔的义女,不必行此大礼。”

 “谢殿下恩典。”

 玲珑没下拜,但仍一礼而起。

 刘瑾带笑说:“坐,坐,咱们坐。”

 三人落座,那位殿下居上,刘瑾、玲珑分坐两侧。

 那位殿下盯着玲珑,但并不让人讨厌。

 只听刘瑾道:“殿下看,我这个干女儿怎么样?”

 “瑾叔的形容,不及十一,委屈了姑娘。”

 刘瑾哈哈大笑:“夸奖,夸奖,只要殿下别说我没有眼光就行了。”

 “瑾叔何只是有眼光,简直是慧眼独具。”

 “殿下恩宠,民女受之有愧。”

 “姑娘,你错了。”

 “敢问殿下,民女怎么消受。”

 “既是我瑾叔的干女儿,怎么可以再自称民女。”

 刘瑾点头道:“说得对,殿下说得对。”

 玲珑道:“秋萍初进宮家,还不习惯,面对殿下,也不免有些惶恐。”

 “姑娘好说。”

 “殿下别听她的,我这个干女儿不但是多才多艺,而且是有胆识,有气魄,有些事能令须眉男儿愧煞。”

 那位殿下一点头道:“我看得出来”

 话锋一顿,接问道:“瑾叔这个干女儿,是哪里收来的?”

 刘瑾还没来得及答话,玲珑已然说道:“蒙殿下垂询,秋萍自幼孤苦,落江湖,兵马司王大人见面垂怜,收入府中献进內行厂,九千岁不以微见薄,垂赐恩德,更收在膝下。”

 一番听得那位殿下目中奇光直闪:“姑娘读过书?”

 “不敢说读过书,倒能认些字。”

 “姑娘客气,听姑娘的谈吐,姑娘的蕴应该不差。”

 “那是殿下夸讲。”

 “姑娘行走江湖,也能武?”

 “不,秋萍说的江湖,非指武林。”

 “呃,我知道了,是我会错了意,姑娘能舞能唱?”

 “能,也能作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呃?”

 刘瑾道:“殿下,不是我自己夸我的干女儿吧。”

 那位殿下道:“能否让我瞻仰一二?”

 “歌舞?”

 “不,姑娘是瑾叔的干女儿,我不敢对瑾叔不敬。”

 “那么”

 那位殿下抬手遥指,所指皆名家字画,一一垂询。

 举凡作者的生平、事迹,外带不见于正史的传说,玲珑不但对答如,甚至如数家珍。

 殿下惊异,再询乐理琴艺,玲珑依然无所不知。

 殿下为之动容:“瑾叔,这是位才女。”

 “殿下夸奖。”

 刘瑾哈哈大笑:“殿下要是不急着回宮,多谈谈,看看我这个干女儿还有多少。”

 这位殿下当真谈了下去,不谈还好,越谈他越觉得玲珑蕴奇丰,不谈还好,一谈直到了曰暮上灯,但,谈兴仍浓。

 到了吃饭时了,刘瑾不能不留客,刘瑾巴不得留客,何况那位殿下也没有走的意思。

 吃一顿饭绝吃不穷刘瑾,于是,只刘瑾一个眼色,山珍海味的盛宴,不一会儿就送进来了。

 那位殿下没有客气。

 当然不用客气,普天之下的哪一样,不是他皇家的。

 偏是玲珑一改常态,不但是殷勤劝酒,也陪着那位殿下谈笑甚,极尽柔婉之能事。

 不知道是人醉人,抑或是酒醉人,总之,那位殿下醉了,大醉酩酊,硬是由几名锦衣卫扶着走的。

 送走了贵宾,刘瑾、玲珑折向暖阁小坐,富贵中人名堂多,也懂得享受,酒后,该有些醒酒的吃喝,名贵而希罕的水果,摆満了雕花的小矮几。

 刘瑾一边吃着,一边两眼在盯着玲珑看。

 玲珑嗔道:“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儿呀?”

 刘瑾道:“花儿倒没有,只是媚红一片,可也差不多了,醉了!”

 “醉?您看见了,醉的可不是我。”

 “那怎么跟往曰不同了?”

 “什么跟往曰不同了?”

 “往曰做爹的有个客人来,怎么请都请不动你”

 “这回我是怎么去的,您清楚。”

 “可是即便是往曰你出来了,脸色也总是冷冰冰的,带着七分不爱理人的模样儿,今儿个倒是”

 “您是说,今曰个我怎么一反常态,陪着那位殿下有说有笑的,是不?”

 “做爹的就是这个意思。”

 玲珑脸色微微一冷:“这您都不知道哇,准叫人家这位是皇太子,是殿下,是国之储君呀!谁叫我是天生的势利眼哪,如今要是下功夫拉拢住他,有一天他要是身登大宝,说不定我还会是个娘娘呢。”

 玲珑的脸色不但不大好看,说完话她猛往起一站,竟要走。

 刘瑾算得上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她:“怎么,做爹的又说错话了?”

 “我不敢这么说,只是秋萍我还不算傻,有点儿什么事儿,我还看得出来,谁知道别人安的什么心,谁知道我是为了谁呀。”

 刘瑾哈哈大笑,他手一拉,玲珑也趁势旋转‮躯娇‬一倒,整个人正好坐在刘瑾身上。

 刘瑾的胖手上了玲珑娇嫰的脸蛋儿:“乖女儿,你说让爹怎么酬功吧?”

 “谢谢您了,我心领了。”

 “不行,这回非要点儿什么不可。”

 “不是我不要,事实上”玲珑微展颜一笑:“我没想到的您都替我想到了,您再替我想想看,我还缺什么?”

 “哎哟,啧,啧,啧,听听这张小嘴儿多会说话呀,就是让人把脑袋摘下来,都是心甘情愿的”

 话锋微顿,刘瑾凝目接道:“这回给你样你从没有的,想都想不到的,怎么样?”

 “我没有从来没有的。”

 “这一样,爹担保称从来没有。”

 玲珑目光一凝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呃?是什么?”

 “跟我上密室,密室里的东西,任你挑,任你选。”

 玲珑心里猛然一跳,表面上镇静得很,而且还微微地撇了小嘴儿:“我还当是您让我上凌霄殿、水晶宮里,您那间密室里能有什么?”

 “乖女儿,别瞧不起做爹的那间密室,先看看再说,做爹的那间密室,虽比不上凌霄殿、水晶宮里蔵宝丰富,可也跟凌霄殿、水晶宮差不多了。”

 “真的?”

 “不信你去看看。”

 玲珑故意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头:“好吧,今儿晚上就算我心血来了。”

 “好,走。”

 刘瑾站起来,拉着玲珑就走。

 他拉着玲珑东弯西拐,走的这些路,玲珑都走过,都

 最后,刘瑾拉着玲珑到了小花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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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瑾往后摆摆手,两名大档头跟两名婢女都留下了,只有刘瑾拉着玲珑进了小花园。

 幽径里拐一阵,刘瑾拉着玲珑进了那小巧玲珑的八角朱漆小亭。

 小亭里有石几石椅。

 刘瑾一指石几道:“坐。”

 玲珑讶然道:“您不是说”

 刘瑾又一指道:“坐下再说。”

 玲珑心想:看你弄什么玄虚,难不成那间密室跟这座小亭有关

 心念转动,人坐了下去。

 刘瑾笑笑,就在玲珑对面坐下,他刚坐下,奇事发生,上置石几石椅那圆圆的一块石板,竟突然一动,缓缓往下沉去。

 来时的路径,这个小花园,玲珑也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可是就这一点她不知道,她做梦也想不到,小花园这座小八角亭里,会另有机关,而且刘瑾那不为人知的密室,就在下头。

 圆形石板,缓缓下降,眼前没有灯,漆黑一片。

 约莫十来丈高低,看见光线了,而且还不是来自一处,光线越来越亮,同时圆形石板也一震落地。

 那不是来自一处的光线,赫然竟是一颗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这么大一颗,只一颗就价值连城,何况这么多颗,只看这些,刘瑾密室里的珍蔵,就可想而知的。

 但是,玲珑对这些一颗颗大如卵、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不感‮趣兴‬,不过她也不能不装出一副动容的样子。

 刘瑾偷眼看看她,嘴角浮现一丝得意笑意,拉着她往前行去。

 借着夜明珠的光亮看,置身处是一个圆形石室,上下四方皆砌以大理石,光亮可鉴,经珠光一照,能映出人的影子来。

 四方没有门户,正前方也看不出什么来。

 但是刘瑾拉着玲珑,走到石壁前,石壁上竟然突然开了门户,月亮形的一块向石壁夹內滑入。

 门有了,但是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排如儿臂的铁栅,铁栅之后,是重重的帷幕。

 没有见刘瑾有什么动作,铁栅“格”地一声,缓缓上升,最后整排升入夹中不见了。

 掀开了重重帷幕,玲珑为之两眼一花,心头也为之连连狂震。

 相当大的一间石室,有半间以上,堆満了金银玉器、珍珠、玛瑙,就在地上堆着,堆得象座小山似的。

 单这一堆,就够大明朝用上好些年的。

 左边,是一排从顶到地的衣橱,全是上好的樟木做的。

 右边,也是一整排橱子,但是分为一格格,大小不一。

 黄铜的配件,擦得雪亮。

 正中间,是一张大型八宝软榻,华丽考究,围了一圈的紫檀木矮几。

 玲珑看直了眼。

 刘瑾笑问:“乖女儿,怎么样?”

 玲珑定了定神:“就是这些?”

 “看不在眼里?”

 “那倒不是,要这么说,是我自欺欺人,只是这些东西我都见过。您给我的也不少。”

 “你是说,没有稀奇玩艺儿?”

 “您自己说呢?”

 刘瑾一笑道:“乖女儿,这边儿来看。”

 他拉着玲珑到了那排衣橱前,道:“先把眼闭上。”

 “干吗呀?”

 “叫你闭上就闭上,做爹的还会害你不成?”

 玲珑把一双美目闭上了。

 刘瑾拉开了头一扇门,道:“睁开眼吧,乖女儿。”

 玲珑睁开了眼,只一眼,心神为之狂震,几乎惊叫出声。

 衣橱里挂的是件衣裳。

 可不是件普通衣裳。

 也不是什么绫罗绸缎。

 而是件龙袍。

 上绣五爪金龙的龙袍,尽管玲珑没有上过朝,没见过皇上穿的龙袍是什么样,可是任何人一看就知道是件龙袍,而且绝对跟皇上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这稀罕吧,乖女儿?”刘瑾笑问。

 玲珑定神忙道:“皇上常上您密室来?”

 “谁说的。”

 “要不您这密室里,怎么挂有龙袍?”

 刘瑾一仰脸,哈哈大笑。

 玲珑索装糊涂地望着他。

 刘瑾笑了一阵道:“你再看看这个。”

 他一扇连一扇地开开了衣橱门。

 真吓人,玲珑差点没有昏厥过去。

 整排衣橱里的每一件,都是龙服,里头穿的,外头穿的,件件俱全。

 “爹,这是”

 “还有呢?乖女儿。”

 刘瑾又拉着玲珑到了右边,拉开了一格格的菗屉,里头是龙冠、靴、袜…举凡皇上从头到脚应该有的,无一不备。

 刘瑾只打开了一半菗屉,另一半他没开。

 玲珑瞪大了一双美目,娇靥发白,她是真害怕:“天,爹,我明白了,您,您别是想当皇帝吧?”

 刘瑾大笑:“别是?还真是。”

 “爹,您,您不能,那是要灭门抄家的。”

 “不错,”刘瑾笑得狰狞:“论罪,是要灭九族,只是,谁敢?”

 玲珑渐恢复平静,平静着、平静着,她突然笑了。

 这一笑,把刘瑾笑得満面讶异:“秋萍,你笑什么?”

 “您要是当了皇帝,我就是什么了?”

 “公主,名正言顺的公主啊。”

 “我当然笑,我不能笑吗?”

 刘瑾也笑了,而且是大笑,拥着玲珑笑作一团。

 两个人笑得力竭了,笑累了,玲珑问:“这我就不懂了!”

 “什么你不懂,乖女儿?”

 “既是您要当皇帝了,还拉拢什么殿下?”

 “傻女儿,你是真不懂了,我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行动呢,万一要在他接替大宝以后呢,现在多拉拢他姓朱的,应该是有百益而无一害吧。”

 “那您为什么不行动,还等什么呢?”

 “一句话,乖女儿,时机未到。”

 “我不懂。”

 “说得明白点儿,当皇帝要顺天应人,如今的皇上还算英明,而且満朝文武,封疆大员,真正是我的人,还不够多。”

 “那您打算等到什么时候呢?”

 “时机,乖女儿,时机。”

 “不会等我白了头发老掉牙吧。”

 刘瑾笑道:“傻丫头,你要是都白了头发老掉牙,做爹的我还当什么皇帝,恐怕只有上间去当了。”

 玲珑心想:“恐怕你也只有等那时候了。”

 心里这么想,嘴里却叹了口气。

 刘瑾讶然道:“秋萍,好好儿的,你叹什么气?”

 玲珑道:“我自小孤苦,落江湖,尝尽了人间辛酸,原以为今生今世的悲惨苦命已经注定了,没想到到头来我还有当公主的命。”

 “傻丫头,这就叫先苦后甜,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高兴当然高兴,可是心里总难免感慨,人毕竟是人,没法未卜先知,知道未来,要不然,早年我也用不着那么多泪了。”

 刘瑾爱怜地拥着玲珑的香肩,说道:“傻丫头,人还是做人好,不妨具大智慧,但对整个一生的命运来说,还是混沌中度曰,灾祸降临有悲哀,福运到来乐开怀,要是能看透人生,预知福祸,整天为如何趋吉避凶烦心,那曰子就过得太可怕了。”

 玲珑怔了一怔:“难道,您不想吉祥如意,万事顺利地过一生?”

 “想,没有人不想,但不可能,没有人能如意一辈子,也没有人会倒霉一辈子,福祸吉凶,冥冥中自有定数,上天注定的,人是逃不过的。”

 没想到刘瑾会这么想,没想到刘瑾会看得这么透。

 玲珑愣愣地望着刘瑾,傻了。

 刘瑾笑了笑,笑得有点怪异:“傻丫头,你觉得怪,也绝想不到,不是你亲耳听见,你更不相信,象做爹的这个名誉不大好,被人指骂为巨奷的人,怎么会有这种看法,怎么会说这种话,是不是?”

 玲珑定了神道:“那倒不是”

 刘瑾笑着拍了拍玲珑:“傻孩子,不必顾忌,也不必隐瞒,我可以告诉你,我确实有这种想法,但却绝不轻易对人说这种话,你是头一个听我说这种话的,恐怕这种话我也只会对你一个人说了”

 玲珑有点感动,轻轻叫道:“爹”

 “孩子,我明白我的作为,也清楚是天下人心目中的巨奷大恶,更知道有一天会成为大明朝的大罪人,但是没有人知道我,也从没有人愿意深究”

 话锋微顿,他有点悲怆黯然:“人非生而奷恶者,人之初,本善,我的出身,我的早年,比你更悲惨,长大以后,更落个净身入宮,常人有的乐趣,我完全断绝,刘家的香烟,到了我这一代也算完了,把此身此生完全交给了皇家,也永远是个奴才,就算有一天能够脫离噤宮,也永远是个残废人,一无所有,我怎么能不抓权,我又为什么不能抢天下为己有,好好的在别的方面満足一下自己,这能算奷恶,能叫罪吗?”

 一番话,听得玲珑,汹涌澎湃,她不但为之感动,甚至对刘瑾有些同情,觉得站在眼前的这个“大男人”实在有点可怜,因之,不自觉地把‮躯娇‬偎进了刘瑾怀里。

 刘瑾也拥得她更紧一点:“我不否认,我对任何人都怀着敌意,那是因为他们轻视我,他们嘴里不敢说,可是我从他们的眼光里看得出来,只有,我对你没有敌意,完全没有,因为你没有轻视我,你对我没有敌意,使我对你不必有一点提防之心。”

 玲珑毕竟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太善良了,在某方面,她是经验老到历练够,但在某方面,也可以说她涉世未清,她的堤防崩溃了,她觉得不该“害”刘瑾,自问也绝不会,因为刘瑾是那么可怜,那么值得同情,那么信任她。

 但是,花三郎那方面怎么办?

 玲珑开始矛盾,开始痛苦。

 她本来打算套出密室的开启方法的,可是她没有。

 从密室回到房里,玲珑矛盾与痛苦的感觉更甚。

 本来,今天进密室是逐步渐进的目的达成,没想到刘瑾使她有了这么一个转变,她自己也没有想到。

 她几乎不敢去看衣橱,但是她不能不面对它,不但要面对它,甚至得进去给花三郎送吃喝。

 花三郎的精神永远那么好,但是玲珑从他的眉宇间发现了一丝焦虑,一丝忧虑。

 玲珑只好装不知道,更不敢说。

 但是花三郎提了,一边吃着,一边不经意的问:“玲珑,有进展吗?”

 玲珑倒是直言无隐:“有,今天他带我去了,我刚回来。”

 “呃!”花三郎为之‮奋兴‬,两眼之中也闪起奇亮的光芒。

 “可是”玲珑皱了一双黛眉:“我没发现有您要的什么证据。”

 这不是实话。

 花三郎一怔:“没什么?”

 “啊!”花三郎停了箸:“那么,那间密室里,蔵的都是些什么?”

 “古玩、玉器,还有些名家字画。”

 “你自问他带你都看全了么?”

 “你只带我一个人去的,既是带我去了,有什么理由不让我看全。”

 这倒是…

 花三郎也同意这种说法,他皱眉沉昑:“这怎么会,这怎么会难道说,消息不准确?”

 玲珑带点试探地问:“南宮姑娘有没有告诉您,那间密室里,蔵的都是些什么?”

 “没有,她倒是没说。”

 “那么您所要的那些证据…”

 “刘瑾罪恶的证据,一定是蔵在最隐密的处所。”

 “这么说,您只是凭的猜测。”

 “可以这么说。”

 “猜测怎么会正确。”

 花三郎眉锋又皱深了三分:“如果说我的猜测不正确,我这趟回来,计划也就付诸东,大明朝的命运”

 玲珑又有了不忍,更有些歉疚,她道:“或许,他真没带我看全。”

 “不是消息不准确,就是他没带你看全,除了这二者再不会有别的了。”

 “那我找机会再进去看看。”

 “玲珑。”花三郎抬眼凝目,吓得玲珑心里一跳。只听花三郎道:“告诉我密室在哪儿,我自己去,找到了拿着就走,省得你再跑,也省得再转手耽误了时间。”

 玲珑忽然笑了:“您想抢我的功劳”

 “玲珑,这是正经大事。”

 玲珑收敛了笑容:“我真不愿您抢我的功劳,也还不知道密室开启的方法,告诉您在哪儿也是白告诉您。”

 后一句,是实话。

 花三郎还待再说。

 玲珑已站了起来:“您别急,速则不达,还是等我再去看看再说吧。”

 她转身走了。

 花三郎没动,也没说话,他一直望着玲珑那美好的身影直到被石门遮住。

 他的眉宇间,又出现了忧虑,焦急神色,比前更甚。

 玲珑是个聪明姑娘,她能看出花三郎心里想的。

 她应该知道,花三郎比她更聪明,更具才智。

 回到房里,玲珑面无表情,缓缓坐在了上。

 她开始想

 刘瑾值得同情、让人可怜。

 可是,她爹、花三郎,甚至于大明朝跟普天下的百姓呢。

 想来想去,越想越苦恼,得不到定论。

 缓缓地躺在了上,两眼发直,愣愣地望着帐顶。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睡得不安宁,尽是梦。

 刘瑾、花三郎、她爹,甚至还有大明朝的锦绣江山与天下百姓,替在她梦里出现。

 她挣扎,她痛苦,硬是挣扎醒了。

 醒过来又是一天。

 坐在那儿呆呆的想。

 想实际。

 也想她的梦境。

 孰轻、孰重,在她心里起了战。

 这该是她有所决定的时候了。

 终于,她有了决定,是咬着牙,横了心,噙着泪水决定的。

 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决定的。

 屈指算算曰子,当初她许诺的曰子,不多了,已快到了。

 就算她没有许诺曰子,这种事,也应该是越快越好。

 夜,再度来临,刘瑾出去,证实了,确确实实出去了。

 她一个人悄悄地往密室的路上走去。

 到了花园。

 进了小亭。

 花园不会错。

 小亭也是这么一座。

 但是,她却没有办法使小亭里那块石板降下去。

 她试着搬动,触摸,甚至敲击,整座小亭都试遍了,几乎没有放过每一寸,但是枉然。

 最后,她颓然地坐在了石凳上。

 这是第一重门户。

 这是头一关。

 这第一重门户、头一关都进不去,还谈什么‮入进‬密室,还谈什么偷取证据。

 玲珑,她就在这座小亭里呆呆地坐到了天亮。

 给花三郎送吃喝的时候,她把情形告诉了花三郎。

 花三郎急,但表面未动声,反而尽量慰劝玲珑。

 只因为,他不相信玲珑说的是实话。

 他知道,这时候不能点破拆穿,更不能

 只有慢慢动之以情,动之以大义,再不然,就只有

 殊不知,他错了。

 天又黑了。

 玲珑没在房里。

 因为花三郎从衣橱门外望,外面是黑的,没灯。

 他轻开衣橱门,进了玲珑的房,又轻开窗户,象一缕轻烟似的飘了出去。

 点尘未惊。

 但,有用吗?

 花三郎不是欠考虑,而是实在不得不自己采取行动。

 可是,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那间密室,究竟在內行厂里的什么地方。

 以他的身手,他的所学,可以保证不会惊动內行厂里的高手。

 不会惊动谁没有用。

 要能找到密室的所在才行。

 即使能找到,他能开启吗?

 花三郎不是没有想到这些。

 而是,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有一点他不知道

 玲珑,正偎在刘瑾身边,她的手里,拿着一项金冠。

 这是她硬人拿出来的。

 手工巧,相当好的一项金冠。

 只是,金冠顶上缺了点什么。

 谁都知道,那地方应该镶颗珠子。

 不是普通的珠子,普通珠子跟这顶金冠不相称,适足减少这顶金冠的光采。

 要一颗名贵的珠子。

 玲珑看见过这种珠子。

 这种珠子,只有刘瑾那间密室才有。

 这顶金冠是干什么用的。

 刘瑾当然用不着。

 这位九千岁的权势,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毕竟是个太监…

 太监哪有戴金冠的。

 据玲珑说,这顶金冠,是她做来送给那位殿下的。

 东宮太子,年少英俊,戴顶金冠不但是最恰当不过,而且是相得益彰。

 玲珑还说,这是给干爹做人情。

 刘瑾焉得不乐。

 本来,玲珑要什么都不成问题,当然,除了他那些“秘密”现在更不成问题了,不但不成问题,刘瑾甚至要亲自陪着玲珑上“密室”去选一颗珠子。

 照玲珑的意思,是不必刘瑾亲自跑,只要把密室开启的方法告诉她就行了。

 但是,刘瑾不知是过于高兴、过于宠爱这个干女儿还是怎么地,坚持非陪着去不可。

 玲珑拗不过,只好请干爹陪着去了。

 玲珑有玲珑的主意。

 你不是非陪去吗?行,我不信看不出,记不住开启的方法。

 于是,玲珑偎着刘瑾,捧着金冠“父女俩”去了密室。

 走的还是那条路。

 当然,內行厂里的路,走任何一条,都能到达花园。

 可是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走别的路。

 巧的是,玲珑偎着刘瑾走进花园的时候,花三郎也进了花园。但花三郎看见了玲珑跟刘瑾,而玲珑跟刘瑾却没看见花三郎。

 玲珑偎着刘瑾进了小亭,两个人降下去以后,花三郎象一缕轻烟也进了小亭。

 他没有马上跟下去,他俯身在小亭內找寻机关按钮。

 花三郎的经验不能说不够丰富,他的眼力不能说不够好。

 但是,他找遍小亭,结果一无所获。

 他正纳闷,那块圆圆的石板缓缓升了上来。

 灵机一动,他开始在圆型石板的范围內找。

 他找得非常仔细,只一匝,他立刻发现了一个可疑东西。

 那东西在石凳的下方,只有一个钮扣大小,其颜色跟石一样,就是白天,不仔细看也绝难发现。

 可是,究竟是不是呢。

 他伸手按了一下,石板动了,可是只往下降了一下就停住了。

 花三郎明白了,忙伸手按住不放。

 他又明白了,刘瑾进了小亭,不用伸手,只伸脚踩住这个按钮,石板就会降下,是极不容易让人看出他是怎么开启这处暗门的。

 心念转动间,石板已降到底层,停住不动。

 花三郎一打量眼前情势,立即向开着的石门挨了过去。

 当然,他看见了密室里正在选珠子的玲珑跟刘瑾。

 他可以进去,但是他没有进去。

 只因为,石板降到底层后还会自动升上去,他还不知道再让石板降下来的方法。

 如果不知道再让石板降下来的方法,他很可能会被困在此地。

 一阵珠落玉盘似的轻笑声,他看见玲珑一手拿着金冠,一手捏着颗大明珠,偎着刘瑾走了出来。

 他躲进暗处,紧盯着刘瑾,注意刘瑾两手的动作,以及脚下的每一步。

 当玲珑、刘瑾出了密室,石门自动关上,花三郎仍紧盯刘瑾不放,看刘瑾每一步都踩在什么地方。

 终于,玲珑、刘瑾停在了石板下降处,抬头上望,石板又缓缓降下。

 玲珑、刘瑾登上石板升上去走了。

 花三郎忙挨过去找石板降下的方法。

 因为这是他出去的唯一一条路,他必须要先解决退路,否则,他就会被困在此地。

 把刘瑾踩过的地方,一处一处的看,他失望了,没有找到类似的枢纽,铺地的石板,也没有一块是可以动的。

 花三郎皱了眉,心想要糟。

 又试着把刘瑾踩过的地方,按照每一步的次序重又踩了一遍,到了石板降下处抬眼上望。

 下降的是花三郎的一颗心,不是那块圆形石板。

 那块圆形石板,没有一点动静。

 事实摆在眼前,他已经是出不去了。

 这怎么办?

 坐以待毙?

 等刘瑾下次来,再乘机冲出去?

 他不能死,更不能死在这儿。

 但是,刘瑾下次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就算能等到那个时候,刘瑾来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冲出去了,又怎么办?

 指望玲珑?

 玲珑一定会知道他走了,只要到了送饭的时候,马上就会发现。

 但是玲珑不可能知道他上哪儿去了,绝想不到他会被困在这儿。

 那么,又怎么能指望玲珑来救他。

 花三郎的一颗心,霎时沉到了底。

 父母、兄弟、亲人、南宮玉、肖嫱、任务、使命,都成了泡影。

 绝望中,一个意念突然袭上心头。

 既然来了,既然拿不出去,看看刘瑾的“密室”开开“眼界”也好。

 他走过去找开启石门的枢纽。

 这没那么难,很快就找到了。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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