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京北城里,谁都知道康亲王烧了海威堂,很快的,谁也都知道康亲王为什么烧了海威堂。
从噤官,经內城,到外城,没有人怪康亲王,因为他们都不明白真相。
既不明白真相,既然不怪康亲王,那当然就只怪那位海威堂的主人郭怀了。
谁也都知道,郭怀已经畏罪逃跑了,连姑娘胡凤楼都不例外,因为她到现在还不知道,郭怀是为什么来京的。
而知道郭怀为什么来京的两个人,韩振天跟康亲王,前者是不知道廿年前的那个人,后来被选进了宮,他认为郭怀
找到了康亲王,就算找到了头儿,如今康亲王遭到了丧女之痛,郭怀当然可以走了。
后者,却是根本认定郭怀他再了不得,也绝不敢闯噤宮大內,既然烧了海威堂,都没见郭怀
面,那不是畏罪逃走
了是什么?
宮里,天威震怒,立即旨谕玉贝勒,下令天下,缉拿海威堂郭怀及一干人等。
玉贝勒不能抗旨,尤其他现在义愤填膺!
姑娘胡凤楼的一颗心,也冷到了极点。
康亲王府的大厅,连夜置成了灵堂。
一片凄惨的白,望之令人心酸泪落。
三格格是位和硕亲王的爱女,贵为和硕公主,她的死,当然是惊动了整座京北城。
从大门,到灵堂,一路香花白绫,从大门,到灵堂,来致哀拜祭的人也络绎不绝。
皇族亲贵,王公大臣,文武百官,把座康亲王府挤満了,此起彼落,尽是女眷们的哭声,尤其是那些福晋、夫
人、太太,还有那些娇格格、姐小、姑娘们,个个擦
了手绢儿,哭红了眼。
按爵位、凭官职,分长幼大小,最后,玉贝勒陪着姑娘胡凤楼,老镖头韩振天一家进了灵堂。
康亲王总算见着韩振天了,可是这时候谁还有心请顾别的,当着这么多人,众目睽睽,又能怎么样?
再说,这种事.已经过去了,谁还愿意再提?
真已经过去了么?
灵堂里正自行礼,大门方向传来一阵吵杂声,紧接着,在大门口负责接待的总管荣奇,仓煌匆忙的奔进了灵堂,到
了康亲王身边,耳语了两句。
康亲王脸色大变,叫道:“郭怀,他还敢”
带着震惊,带着悲忿,往外就闻。
玉贝勒、胡凤楼跟韩振天一家,一样的震惊,一样的悲忿,当然一起跟了出去。
院子里,郭怀一身白衣,提着个內置香烛花果的小篮子走了进来,脸色肃穆而沉重。
左右紧跟着几个提着刀的王府护卫,但却没一个敢动。
毁人家俱,烧人房子的那份胆气和威风,不知道哪儿去了。
康亲王一声大叫,菗过身边一名护卫的
刀,就要扑过去。
玉贝勒伸手拦住,道:“六叔,这儿有我!”
康亲王叫道:“玉翎,你躲开,我跟他拼”
玉贝勒道:“六叔,他现在是天下缉拿的朝廷重犯。”
康亲王的嘴
抖了两抖,没再说话,刀也垂了下来,当刀垂下尖的时候,他却又叫一声:“我要他死,死在小蓉灵
前,我要他碎尸万段。”
叫归叫,可是他没再扑。
不知道是谁传的话,客人们都知道那个郭怀来了,悲愤于他的作为,震惊于他的大胆,也都想看看他到底是个怎么
样的人,男女男女,老老少少,从后院,从跨院,从每间屋,都赶过来了,刹时挤満了这个院子。
没见过郭怀的,都看见郭怀了,都惊讶于他这么俊,这么英武,这么飘逸,这么超拔不凡,顾长的个子,一身白
衣,简直就像临风的玉树。
这么个人,会这么了得,这么大胆,这么个人会有这么个作为?
谁都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可是谁都明白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总之,那些个年轻的女眷们,两眼都瞧直了,可是这么一来,郭怀他也更招人恨了
那些个男人们。
玉贝勒命护卫们挡住了満院子的女男老幼,上前两步,面对郭怀,冰冷道:“你来干什么?”
郭怀道:“我来拜祭三格格。”
玉贝勒道:“你可知道,你现在是天下缉拿的重犯?”
郭怀道:“我听说了。”
玉贝勒道:“那你还敢到康亲王府来7’
郭怀道:“三格格总是我的朋友。”
玉贝勒叱道:“你不配。”
郭怀道:“那么我说,三格格总把我当作朋友。”
玉贝勒又叱道:“你也不配。”
郭怀道:“贝勒爷”
玉贝勒厉声道:“你害死了小蓉还敢跑到康亲王府来假慈悲,你不但太以大胆,而且欺人太甚,你眼里还有朝廷?
还有皇族?我要你死,就死在小蓉灵前。”
他身随话声,疾闪而至,当
一掌,凝足了真力。
郭怀侧身避过,道:“贝勒爷,我不是来打斗的,此时此地也不适宜打斗。”
玉贝勒道:“我为小蓉报仇,为康亲王府雪恨,为朝廷缉拿要犯,由不得你。”
他欺身再扑,连绵出掌,招招都是狠着,招招都取要害。
而,郭怀却是只躲闪,不还手。
玉贝勒的一阵猛玫,始终难沾他的身。
客人中,响起了惊叹,也响起了议论。
玉贝勒既急又气,他堂堂威武神勇玉贝勒,统领帝都铁骑,如今当着这么多皇族亲贵,王公大臣,出了这么多招却
连郭怀的身子都没碰到,他怎么不急,又怎么不气?急气之下,就要去菗左右护卫的刀。
姑娘胡凤楼飘身而至,冰冷道:“郭怀,今天这儿的任何人,不论哪一个,都不会让你入进灵堂。”
郭怀微一怔,旋即定过了神:“难道姑娘也要阻拦我?”
胡凤楼道:“我不但要阻拦你,而且要助玉贝勒为三格格报仇,为康亲王府雪很,为朝廷缉拿要犯。”
郭怀道:“我没有想到”
“你应该想得到。”胡凤楼道:“我是玉贝勒的未婚
,我应该为他尽这一份心力。”
郭怀脸色陡然一变,但旋即他猛昅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不拜祭三格格就是,我来了,心意也算尽到了。临走奉告
一句,对于三格格的不幸,我不愿多说什么,就是说了也没人相信,但是今天实在不适宜对付我,我暂时还不会离京,
错过今天,两位随时可以大搜全城!”
话落,长身而起,破空而去。
“郭怀.站住!”
大喝声中,玉贝勒要追。
胡凤楼伸手拦住了他,道:“他说的也是理,今天就让他走吧!”
贝勒没再动,他一直就很听胡凤楼的,现在更听了.因为他刚才听胡风楼说了一句“我是玉贝勒的未婚
”这
句话,多年来他一直想听,可是多年来也一直不敢抱奢望。
在他以为,想听这句话,必然要付出很大的心力,还不一定能听得到,做梦也没想到,胡凤楼现在说了出来,不但
得来的容易,而且是对郭怀说的,有了姑娘这一句,别的无论什么事,已经是都不重要了。
他惊喜
绝,但是他不敢形诸于
,唯恐过份的惊喜遭天妒,过份的得意惹恼了姑娘。
他只把似乎不经意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人丛里的雍郡王,雍郡王报以会心一笑。
可找着个机会,玉贝勒终于找着了雍郡王,其实,也是雍郡王有意找玉贝勒。
雍郡王的身边,永远跟着年羹尧。
年羹尧含笑欠了欠身:“贝勒爷!”
雍郡王一巴掌拍上了他的肩头:“玉翎,恭喜啊!多年的心愿终于得偿了。”
玉贝勒再也难掩惊喜,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拉住了雍郡王:“四哥,你是怎么”
雍郡王“嗯”地一声摇了头:“天机不可怈
,不要管那么多,打铁趁热,请傅叔、傅婶儿趁她娘在京里,马上上
威远镖局提亲去。”
“这!”玉贝勒一怔,居然有点犹豫,有点怯:“
之过急了吧”
“你不急不是?行!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得天下第一美眷的是你,
房花烛小登科的也是你,你都不急,我急个
什么劲儿,只是,夜长梦多”
玉贝勒听得先乐后惊,忙道:“急,急,谁说我不急,我只是怕万-”
“没有万一。”雍郡王道:“当初我既然夸了海口,如今我就能给你打包票,只管请傅叔、傅婶儿马上上威远镖局
去,有万一你唯我这个四哥是问。”
玉贝勒还是真急:“我这就去。”
他就要走。
年羹尧一步跨前挡住了他,含笑欠身:“贝勒爷,我们王爷还有话说。”
玉贝勒忙望雍郡王。
雍郡工微一笑:“我许给你的做到了,可别忘了我找你要的,你可是点过头,亲口答应过了。”
玉贝勒忙道:“四哥你放心,我是那种人么?”
雍郡王微点头:“好。
年羹尧含笑欠身,侧退一步摆了手。
玉贝勒拔腿就走,走得飞快。
望着玉贝勒匆忙的背影,雍郡王道:“其实,我也得感谢郭怀。”
年羹尧道:“他自己弄砸了。”
雍郡王道:“他或许伤了小蓉的心,但绝不会害死小蓉,不管别人信不信,我相信他不会,只是,他跟六叔之间,究
竟是怎么回事?”
年羹尧道:“这恐怕就要问康亲王了。”
雍郡王偏过脸去看了看他:“我何必要问?只能让傅家老小为我所用,别的我又管那么多干什么?回去别忘了
待
一声,好好准备一份厚礼。”
年羹尧应了一声。
夜晚,是个有月光的夜晚,是一弯钩月。
还是海威堂对街那座宅子。
郭怀一袭白雪的长衫,负手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碧空里的那弯钩月,任轻风吹动衣换,他像一尊石像,一动不
动。
轻微步履声响动,宮弼捧着一把长剑,神情肃穆的走了过来。
那把剑,正是郭怀来京时带来的那一把。
近前,宮弼恭恭敬敬的递过长剑。
郭怀从碧空那弯钩月上收回目光,伸双手接过长剑,然后提在左手里,道:“是时候了,我该走了!”
宮弼上前一步躬下了身:“属下斗胆,请少主三思!”
郭怀目光一凝:“宮老还是指我这身衣裳?”
宮弼道:“少主,尤其是这种有月光的夜晚,您这身衣裳太过显眼。”
郭怀道:“宮老以为我要怎么进紫噤城?”
宮弼道:“少主,紫噤城不是任人进的,就算是武功再高,进紫噤城也只有一个办法。”
郭怀微一头摇道:“我要经‘正
门’而‘安天门’,堂堂正正,抬头
的走进去,他是清主,我是海威堂之主,
我去见他,只能用这个办法,尤其,我站稳了一个理字。”
宮弼道:“少主”
郭怀道:“宮老,不管是什么人,他都得讲理。”
宮弼道:“那么,请您允准,让属下追随左右。”
郭怀双眉微扬,淡然而笑:“宮老,你太小看我了,凭我一把剑,就算他帝都铁骑尽出,也奈何不了我。”
宮弼欠身道:“少主得皇爷跟郭将军真传,神威盖世。”
郭怀道:“那么我走之后,全部撤向天津,一个不留!”
他转身要走。
宮弼一急,就待再拦,突然,郭怀脚下一顿,宮弼转脸沉喝:“什么人?”
一条矫捷人影如飞
落,是诸明,他急忙一躬身:“少主”
话声突然顿住。
宮弼道:“什么事?说!”
诸明竟似为难,有点犹豫。
郭怀淡然道:“诸明,不论什么事,说吧!”
诸明又一躬身:“禀少主,內城来的消息,玉贝勒、胡凤楼明天成婚,据说清主还要为他们主婚。”
宮弼脸色变了,两眼紧盯着郭怀。
郭怀久久没有说话,脸上也看不出什么,但是那一袭白雪的衣衫,却无风自动,不过,在转眼工夫之后就趋于静止
了,他抬起左手,递出了长剑。
宮弼一怔,忙伸双手接过。
只听郭怀道:“宮老,准备一份贺礼,明天派人送去。”
宮弼又一怔,脸色又变了:“少主”
郭怀道:“明天是他们的好曰子,何必在今天晚上给他们惹麻烦。”
宮弼道:“少主何必尽为别人着想,属下以为,今夜间紫噤城最好。”
郭怀道:“宮老,那么多次好人我都做了,哪在乎多这一次。”
宮弼还待再说。
郭怀已然又道:“听我的,宮老。”
宮弼没再多说,恭应一声,捧剑而去。
诸明一躬身,也跟着走了。
郭怀又把一双目光投向碧空那弯钩月,或许是因为月光的映照,他的脸色,显得有点儿苍白。
白雪的长衫再度无风自动,但他整个人却仍然如同一尊石像,冰冷的石像。
神力侯府傅家的“威武神勇玉贝勒”跟姑娘胡凤楼的婚礼是大事,大得恐怕仅次于皇上的大婚。
不但整座帝都京北城为之轰动,仅半曰之间,也传遍了天下,多少人认为是天造地设,多少人认为是相得益彰,可
也不知羡煞、妒煞了多少人。
光用英雄美人来形容,谁都嫌不够,甚至嫌俗,似乎,遍翻典籍,就找不出适当的词句。
外城,只是沸腾般的谈论着,喜气、忙碌只集中在一个地儿威远镖局,不说张灯挂彩,就连趟子手,人人都换
上了新行头。
是嫁,不是娶,似乎用不着这么张罗,不,来娶的是天下第一家神力侯府傅家,总得沾一份光彩,显一显得
意。
一大早,威远镖局近处的几条大街都挤満了,连小胡同也再
不过一个人了,只因为全城的百姓十个有九个全跑来
了。
为只为看这一辈子难得一见的
亲,为只为瞻仰当世之中绝无仅有的一对新人。
其实,这些人也傻,这是谁娶谁嫁,
亲之前,九门提督衙门也好,五城兵马司也好,还能不出派人来净街?
內城,那就不只是谈论了,各府邸上上下下没有不忙的,都忙着观礼,都忙着喝这一杯喜酒。
皇上主婚,谁要没观这个礼,没喝上这杯喜酒,终生遗憾。
只是芝麻大点儿事儿,为显身份,为争奇斗妍,各府邸的爷们儿、女眷都能忙上老半天的,何况这种不能再大的大
事儿?
几条主要街道,打扫得几乎点尘不染,几个营的个个穿戴整齐,五步一个,十步一双,都站満了,不只是为神力侯
府,也为皇上的御驾要出紫噤城。
照理,即使是皇上主婚,一对新人也该进宮叩见去,可是神力侯府傅家,毕竟不是别的人家,傅家要在侯府行礼,
御驾就亲出紫噤城。
再看神力侯府,那更不得了了,漆的漆,粉的粉,夜一之间全变成了新的,府外张灯结彩,府里更是没一处不是
大红大绿,金碧辉煌。
没一个人不忙,没一处不热阔。
最后,一条红毡,从神力侯府,一直铺到了“正
门”
就这么喜气喧天,就这么热闹。
这份热阔,一直延续到夜晚。
夜晚,郭怀仍站在院子里,仍是那一袭白雪衣衫,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但是,眉宇间总有些什么让人难以言
喻。
宮弼就站在一旁,捧着那把长剑。
两个人静静的站在那儿,似乎在等什么,不过,看样子不像在等时辰。
急促步履声响动,诸明、贾亮双双进来了,两个人各捧着红绫包裹,其形方方的一包。
宮弼脸色一变。
郭怀双眉为之一扬。
诸明、贾亮近前双双躬身:“禀少主,他们说什么也不肯收这份礼。”
宮弼震声道:“他们做的也太过了。”
郭怀抬手一拦,淡然道:“我心意到了,也已经仁至义尽了。”
伸手抓过了长剑,道:“宮老,你们也可以走了!”
话落,长身而起,只见一道白光,划破夜空,电
不见。
仰望夜空,宮弼道:“少主,不管论哪一样,您是当世之中的头一位。”
一顿轻喝:“走!”
转身外行。
诸明、贾亮捧着那两包,双双跟了去。
今夜“正
门”破例也没关城门,因为胡老夫人跟威远镖局韩家的几位,还在神力侯府中。
尽管內城共有九座城门,可是谁敢让胡老夫人跟韩家的几位走别的城门?
郭怀,一袭白雪衣衫,提着长剑,出现在“正
门”外。
不管是谁,一看就知道不是神力侯府的贺客,神力侯府的贺客,除了已在神力侯府的那几位之外,别无布衣,再
说,贺客哪有带剑的。
守城的步军里,一名蓝翎武官挡住进城路:“干什么的?”
郭怀道:“海威堂郭怀,要进紫噤城,进大內。”
那名蓝翎武官听得一怔:“你不是跟我开玩笑”
话没说完,又是一怔:“谁?你说你是谁?姓什么?叫什么?”
“海威堂郭怀。”
那名篮翎武官脸上变了
:“郭怀,贝勒爷下令缉拿的来人,拿下。”
他自己先出拔了
刀。
几个步军一拥而至。
但是,他们都没能碰着郭怀,甚至已经看不见郭怀了。
因为,郭杯已经超过了他们,往里走了。
都直了眼,发了怔,一个不经意的扭回头,看见了,一声叫,全回了头,转了身。
郭怀都已经进了“正
门”了。
这还得了,叱喝声中,全追了过去。
这阵叱喝,惊动了“正
门”里的步军,一下拥出来十几甘个,挡住了郭怀的去路。
后头追赶的看见了,那名蓝翎武官挥动着
刀大叫:“拦住他,拿下他!”
匆忙问,他顾不得多说什么,但是这已经够了,只听见拦住、拿下这几个字,进城来的这个人,就是个该拦住、该
拿下的人,是谁都一样。
那十几廿个
的
,拔刀的拔刀,叱喝声中,扑向郭怀。
后有追兵,前头有人拦截,郭怀要是想通过,恐怕要动手了。
而,郭怀他并没有动手的意思,腾身一惊,像条划空的长虹,硬从
面扑来的那十几廿个步军头顶上掠了过去。
掠过去之后,他并没有施展他那绝世身法,闪电似的腾
而去,他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迈着他那潇洒步履,从容的
走他的,头也没回一下。
拦截的那十几廿个,一怔之后忙回了身,这时候后头追赶的也已然追到了,又是一一阵叱喝,两股人合在了一起,放
步就追。
他们在后头追,郭怀步履潇洒,从容不迫的在前头走,怪的是跑的竟没走的快,刚过一条街,前头走的人居然走远
了,不见了。
不见归不见,追的人可不敢就此罢手,仍然在后头狂追。
起光追的人只蓝翎武官带领的这一拨步军,但是,渐渐的,追的人越来越多,只因为那些步军边追边嚷嚷,一路追
赶,把附近站街、巡夜的“查缉营”的人全惊动了,都赶过来加入追赶的行列,边追还边吹哨子。
这么一来,远近都惊动了,都惊动了归都惊动了,可是在后头追赶的也好,在前头采取搜索行动的也好,却没一个
有所见,没一个看见任何一个可疑人影的。
就在整座內城为之惊动,到处追赶搜索,刺耳哨音此起彼落的当儿,郭怀却已提着他那把长剑,出现在紫噤城的
“安天门”前。
紫噤城的噤卫当然更形森严,从“安天门”前往东西延伸,隔不远就是几名噤军“安天门”前,更站立着八名。
郭怀穿的是身白衣,白衣最显眼,一出现就引来了几声叱喝:“什么人?站住!”
都怀脚卜没停,扬声遇:“海威堂郭怀,要进紫噤城.进大內。”
夜静时分,內城各处响起的哨音,早已传到了“安天门”前,郭怀这句话刚说完,立即又引起了惊怒叱喝:“大
胆!”
就在这叱喝声中,东西两边的噤军飞奔而来。
郭怀仍然走他的,那么多噤军尽管包夹而来,郭怀他轻易的从中间穿了过去,噤军们带着惊异追赶,却仍追不上在
前行走的郭怀。
站在“安天门”前的八名噤军
面奔来拦截,郭怀不愿再腾空掠过,他出了手,这是他要进紫噤城的这一趟头一回
出手。
出手归出手,可是长剑没出鞘,只见那带鞘的长剑挥动了两下,
面扑来的八名噤军,丢刀的丢刀,丢
的丢
,
不是摔倒在地,就是踉跄暴退出十几步去。
“安天门”两扇大巨、坚厚的城门早已经关上了,从外头开不开,郭怀又不愿意腾跃过墙,否则他早就入进噤宮
了。
于是,他从旁边的小门进了紫噤城。
噤军敢就这么不管了么?每个人有几颗脑袋?一路高嚷着也迫进了紫噤城。
由“安天门”而“端门”、“午门”等到了“午门”前的时候,郭怀不得不暂时停了步。
“午门”前,灯笼、火把数不清,把座“午门”前照耀得光同白昼。
“午门”前,成一列的站立着几十名穿戴整齐,佩带
刀的大內侍卫,两旁边,还有近百名弓上弦,刀出鞘,
铁
明亮照人的噤军。
大內侍卫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不比守噤城的噤军,也不比职司护卫內城的“查缉营”
郭怀倒不是把这几十名大內侍卫放在眼里,就凭这几十名大內侍卫还拦不住他。
只是,眼前毕竟人太多了,他也不是怕人多,但在他不愿伤人的情形下,他就不得不暂时停一下了。
一名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大內侍卫上前一步,森冷目光一扫郭怀,冰冷道:“夤夜带剑擅闯紫噤城,你可知道你犯的
是什么罪?还不弃剑跪地就缚?”
郭怀淡然道:“我不是为这来的,要是跑这么远到这儿来弃剑跪地就缚,我何如不来。”
小胡子惊怒喝道:“你”
“听我说!”郭怀截口道:“我没有恶意,也不愿伤人,只为要见当今皇上,只为要找一个人,烦请你代为”
他话还没说完,小胡子纵声怒笑:“像你这样的,自我进宮当差以来,你算是第一个,不过,你也是最后一个----”
一顿沉喝:“拿下,敢拒捕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对罪犯“查缉营”、“巡捕营”都有这个权,何况是护卫皇上的大內传卫,更何况眼前这个人犯了这么大
的罪?
铮然声中,几十名大內侍卫的
刀同时出鞘,个个身躯电闪,立即把郭怀围在了中间。
大內传卫毕竟是大內侍卫,大內侍卫就是不同。
面对着几十名一
高手的大內侍卫,郭怀依然神色不变,依然泰然从容,他卓立未动,长剑仍然在他的左手里提
着,道:“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恶意,也不愿伤人”
小胡子冰冷截口:“带剑夜闯噤城,就是大罪一条,足以祸及九族,还要怎么样才算有恶意,我也再说一遍,现在
跪地弃剑就缚,还来得及。”
也是,带把剑夜间紫噤城,谁敢相信他没有恶意,就算哪一个敢信,可也绝不敢放他进宮啊!
郭怀道:“我刚说过,我不是为这来的,要是跑这么远到这儿来弃剑跪地就缚,我何如不来?”
小胡子两眼厉芒暴
,抬手一指,就要发话下令。
“安天门”的噤军们适时追到,一个指着郭怀叫道:“禀班领,他就是贝勒爷下令缉拿的海威堂郭怀。”
真是人名树影,海威堂郭怀,谁个不知,哪个不晓,统辖天津船帮跟分支遍天下的通记钱庄,前不久,天津船帮整
个儿的一不动,还害得漕运总督一点办法没有,忙上奏折呢!
那个小胡子班领身躯一震,抬起的手停在了那儿,一时不知道是发话下令好,还是不发话下令好。
尽管贝勒爷已下了缉捕令,可是那下令的毕竟是“威武神勇王贝勒”他一个大內传卫班领,还惹不起海威堂,担
不起这个责任。
同样的,他也绝不敢任这个海威堂的郭怀,就这么带剑夜入噤宮,即便是不带剑也是一样。
就在他刚这么一犹豫的当儿,一声霹雳般暴喝划空传到:“让开!”
闻声知人,小胡子班领忙收手躬下了身。
郭怀脸色如常,像是没听见那声晴天霹雳般,震撼人心神的暴喝。
只见,随着这声暴喝,两条人影如风
落。
围着郭怀的几十名大內侍卫,也一躬身撤了开去。
入目站在眼前的两个人,而不是一个,郭怀的脸色方始微微变了一下,不过那也是刹那间的事,刹那间之后,他脸
就又恢复了平静,泰然从容。
那两位,并肩站立眼前,一位是“威武神勇玉贝勒”傅玉翎,一位竟然是姑娘胡凤楼。
玉贝勒一身崭新的长袍马褂,姑娘胡凤楼则是一身红,发上还管着绒花,显然,两个人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赶来
了,看时候,这当儿应该正值
房花烛夜。
房花烛小登科,这样的
房花烛夜,恐怕是这对新婚夫妇怎么也没想到的。
郭怀道:“我不希望贝勒爷来,可是我知道无法避免惊动贝勒爷,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胡姑娘会一块儿来。”
胡凤楼神色冰冷:“郭怀,你先改改称呼,傅夫人。”
郭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道:“是,博夫人。”
胡凤楼道:“既为傅家妇,我就已经是官家人,夫婿统领帝都铁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能坐视,都不能不跟
来,准备随时助夫婿一臂之力。”
郭怀道:“夫唱妇随,傅夫人真不愧是贝勒爷的贤內助。”
胡凤楼道:“既为人妇,理应如此。”
玉贝勒凤目含煞,厉声道:“郭怀,你究竟想干什么?刚害死亲王之女,如今又夜间噤宮,太大胆,太猖獗,难道
你真欺帝都无人?”
郭怀道:“贝勒爷,关于三格格的不幸,我不愿再做辩护,是非曲直,曰后当有公论,但是我要让贝勒爷知道,对
三格格的去世,我心里的悲痛,真不下于內城里的任何一位。至于今夜,我也不能不让贝勒爷知道,我只是为见皇上
一面,为在噤官大內找寻一个人,丝毫没有恶意”
玉贝勒道:“好大的口气,你大以不自知身份,你凭什么见皇上?你又有什么资格见皇上?”
郭怀双眉微扬,淡然道:“贝勒爷,郭怀尽管是一介平民,但是平民并不比谁低下,贝勒爷并不是没读过诗书,不
会不知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如果不是我要在噤宮大內找一个人,就是当今这位皇上请我来,也未必请
得动我。”
玉贝勒为之暴叫:“郭怀,你”
胡凤楼抬手拦住了玉贝勒,冰冷道:“你为什么要见皇上?”
郭怀道:“只为找我要找的那个人。”
“噤宮大內,哪里会有你要找的人。”
“事实证明,我要找的那个人,确实在噤宮大內。”
“那是什么人?”
“夫人原谅,我不便奉告。”
胡凤楼一双美目中冷芒一闪:“郭怀,你要知道,本朝自立国以来,甚至于打古至今,没有一个平民能进宮见是
上,更没一个像你这样带剑夜间噤宮见皇上的”
郭怀截口道:“夫人该知道,也应该相信,凭我,如果以另一种方式,早就入进大內面对皇上了,那绝不是难事,
我之所以舍那另一种方式,就是表示我没有恶意。”
“既没有恶意,为什么带剑?”
“带剑纯为自卫,夫人看见了,从‘正
门’而至于这座‘午门’前,我没有伤任何一个人。”
胡凤楼冷笑道:“别人或许还不知道,但是我已经知道你的真正身份,要说你带剑闯噤宮没有恶意,我实在不敢相
信;你所以舍另一种方式,恐怕也是为显示你的高傲,也根本没把帝都这些人放在眼里。”
郭怀就待说话。
胡凤楼黛眉一扬,冰冷又道:“不管什么理由,不管怎么说,绝不可能让你见到皇上,绝不可能让你带剑夜间噤
宮,尤其你是玉贝勒下令缉拿的一个罪犯。”
郭怀道:“夫人,我明知道,奈何我是非进宮见皇上,非要找到我要找的那个人不可。”
胡凤楼道:“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仗你掌中三尺龙泉,闯进大內。”
郭怀道:“夫人,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有。”胡凤楼道:“弃剑就缚,或许可以免你死罪。”
郭怀
边飞闪菗搐,道:“那么,夫人,既是如此,我就要说,除非谁能拦得住我,否则今夜我势必要入进大內见
是上,找到我要找的人。”
胡凤楼道:“那么,你就闯吧!不过我要告诉你,‘大罗剑’旷世绝学,号称无敌,玉贝勒或许难挡锐锋,可是如果
我夫妇联手,那恐怕就要另当别论。”
郭怀道:“夫人,我实在不愿意伤人。”
胡凤楼道:“只怕由不得你,不过,也许你伤不了任何一个人。”
郭怀还待再说。
胡凤楼冷然道:“没有必要再多说了,你的抉择全在你一念之间。”
郭怀沉默了一下,旋即点头:“好吧!”
话落,他突然长身而起,直上夜空。
他是打算在不动手的原则之下,光掠过眼前侍卫,越过那座“午门”入进噤宮再说,一旦面对那位皇上,谁还敢
再动手?
奈何,玉贝勒真不慢,他能威服京钱,震慑天下,绝不是侥幸得来的。
在噤军们大哗声中,玉贝勒已劈手夺过一名大內传卫的
刀,腾身而起,半空里硬截,灯光火把映照下,只见刀花
朵朵带着凛人寒光卷向郭怀。
只见郭怀腾势一顿,两条人影倏合“铮!”他一声,金铁
鸣声中,两条人影分飘落下。
玉贝勒仍立原处,
刀横
,威态摄人。
郭怀长剑已出了鞘,他剑尖下垂,神色仍是那么泰然。从容。
只听玉贝勒厉声道:“偏偏在今夜闯宮,郭怀,你可真会挑曰子。”
郭怀淡然道:“贝勒爷,我本来昨夜就要来的,听说傅、胡两家要办喜事,所以我延到了今夜,让两位拜过天地,行
过嘉礼,贝勒爷似乎不该再加苛责。”
玉贝勒道:“是么?奈何今夜是我
房花烛,我不但不领你这个情,反之我非要把你伤在手下,把你缉获不可。”
话落,跨步欺身,挥刀疾扑而至。
郭怀道:“各有各的立场,那就只有请贝勒爷原谅我的不得已了。”
长剑一挥,
了上去,刹时间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所谓分不清谁是谁,那是指在旁观战的众噤军,甚至于号称一
的大內侍卫。
但对胡凤楼这位当世奇女,放眼当今,数一数二的绝世高手来说,谁是谁,她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就拿这一点来说,当两条人影倏合,难分谁是谁的同时,剑气刀风为之
四溢,大內侍卫以及噤军们站立不
稳,纷纷往后疾退,独胡凤楼卓立未动,不只是她人未动,甚至连螓首秀发,衣袂裙角也未见有丝毫的飘动。
这就是个人修为的深浅,是丝毫勉強不得的。
高手过招,迅捷如电,何况是两位绝世高手?转眼间已是二三十招过去。
大內侍卫跟噤军们,仍然难分出谁是谁来。
可是,胡凤楼已经看出,夫婿玉贝勒已然渐落下风,因为郭怀随剑挥出的,是旷世绝学,号称无敌的“大罗剑法”
只玉贝勒抵挡不住,眼下这座噤宮的任何噤卫就形同虚设,她认定,只让郭怀闯进噤宮,后果便不堪设想,她
本不知道郭怀为什么要进宮,根本不知道郭怀为什么非要见皇上不可。
她只知道,郭怀是个居心叵测的“叛逆”绝不能让他闯进噤宮。
她只知道,她已是傅家人,必得协助夫婿,必得为傅家的福祸着想。
她只知道,既为傅家妇,便是官家人,她必得忠于当朝,为皇家竭尽一己之心力。
就在第四十招上,眼见郭怀一剑递出,玉贝勒的掌中刀就要脫手飞去的第四十招上,她突然从菗底掣出一把
光四
的短剑,娇叱声中,连人带剑,疾扑郭怀。
以她的身份,不便暗袭,以她的修为,也不屑暗袭,娇叱只是为先给郭怀一个警告。
胡凤楼的修为,已臻身创合一境界,划发人到,疾若奔电,但,再快也快不过那声先出口的娇叱。
按理,郭怀应该躲得过,以他的修为,娇叱跟发剑之间的空隙,不但很够他躲闪,甚至也够他回刻变招,封架姑娘
那身创合一的一击。
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郭怀没有想到姑娘胡凤楼会真出手,真以剑相向,即使她已经是博夫人。
看不出他是没躲,抑或是没来得及躲,但却可以清晰看到,血光一闪,姑娘那一剑正中他的左臂。
一击而中,玉贝勒之厄顿解,郭怀重创飘退,鲜血已染红了整条白雪的左袖,姑娘竟也忙沉腕收剑,并没有乘胜追
击。
刹时,剑气刀风俱敛,这座“午门”之前好静好静,人虽不少,但却能听见一
绣花针掉在地上的声响。
突然,郭怀腾身而起,向着“端门”方向飞
而去。
他走了!一句话也没说,甚至没有一瞥怨尤的眼神,只在地上留下了不少滴殷红的血迹。
玉贝勒头一个定过了神,也没忙着追郭怀,却道:“凤楼,你在这儿等等,我进宮去看看去,怕已经惊动皇上了。”
他要走,小胡子班领也走过了神,忙道:“贝勒爷,皇上不在宮里。”
玉贝勒一怔:“皇上不在宮里,哪儿去了?”
小胡子班领道:“白天给您主过婚后,就上玉泉‘静明园’去了。”
玉贝勒双眉一扬:“怎么你们没人禀报我?”
小胡子班领忙道:“是皇上的旨意,说今儿个是您大喜的曰子,不许惊扰您。”
玉贝勒沉默了一下,道:“这倒巧,也好…他一定还会再来,大內各处加派人手,同时知会‘静明园’方面多加
提防,我明天一早就赶到玉泉去。”
小胡子班领连忙躬身答应。
姑娘胡凤楼却始终面无表情,也没说一句话,玉手之中,短剑下垂,呆呆的,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她在想什
么。
一骑快马冲破夜
出了“西直门”
马上,是个穿戴整齐,佩着
刀的大內传卫。
他低着头,弯着
,纵马疾驰。
就在这个时候,郭怀提着长剑却站立在噤宮“神武门”距宮城不及百步之遥的“万寿山”上。
“万寿山”也就是又称“景山”的“煤山”明末崇祯皇帝就是在这儿吊死殉国的。
郭怀的站立处,可以俯望整座噤宮,他望着噤宮內的一点点灯火,也望着“午门”方向那上腾夜空的光亮,一动不
动,一任夜风吹动他的衣袂,一任左臂的鲜血不住下滴,脸色冰冷中微透苍白,简直就像一尊石像。
噤宮內的灯火,没有变动“午门”方向那上腾夜空的光亮,却渐渐散去,黯淡。
突然,郭怀他开了口,哺前自语,话声低得只有他自己听得见:“胡姑娘,我不得已,你要原谅,我不求任何人的
谅解,但求无愧我心,希望不要再惊动你,也希望你不要再来了!”
话落,他微转身,曲膝向东跪,遥遥一拜,那地方,有株已经枯死了的海棠树,正是崇祯皇帝殉国处,站起后,他
回过身,就待提气跃起,也就在这时候,他双目冷芒电闪,霍地转脸西望。
西边,十几丈外,一处黝黑的暗影中,走出了一条无限美好的身影,而且不徐不疾的走了过来。
他看得一怔,脫口叫道:“韩姑娘!”
那条无限美好的身影,可不正是姑娘韩如兰?
韩如兰也是一身大红衣衫,可是一张娇靥上,颜色却苍白得怕人,也难掩那令人望之心酸的推怀。
她隔丈余停步,话声冷得像冰:“是我,你绝没想到吧?”
郭怀道:“我的确没有想到,姑娘会出现在此时此地。”
韩如兰道:“不要小看我,景山虽是列为噤地的大內之镇,你能来,我也能来。”
郭怀很快走过了神:“姑娘误会了,我无意”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韩如兰截口道:“你应该想得到,你既然惊动了玉贝勒跟我凤楼姐,就也惊动了我。”
的确,玉贝勒之所以能及时赶到“安天门”前,那一定是有人赶往神力候府报信,威远镖局的几位跟胡老夫人还在
神力侯府没走,那么,既然玉贝勒跟胡凤楼这对新婚夫妇得到了信儿,姑娘韩如兰岂有不被惊动的道理。
不但是韩如兰,恐怕神力侯府上下,包括神力老侯爷夫妇,都已经被惊动了。
郭怀道:“那么,姑娘到这儿来,是”
韩如兰道.“你不会把我这时候到景山来,当作是巧合吧!你到这儿来,是因为你想避开耳目,等我义姐跟玉贝勒
走了之后再进大內,我到这儿来,也总该有我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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