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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皆大欢喜
 那张素笺左下角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一处水印,印的是一个图记号,赫然跟他所保留的那块皮上的戳记一样,难怪他为之震动了。

 两个戳记既一样,就表示他如今混进来当差的这座端王府,就是乃母当曰把他顺送出去的地方。

 也就是说乃母陷身在这家王府里。

 那么这位端亲王就是当年见起意,抢乃母,害乃父,杀了他一家近百口的那位亲王了。

 李燕豪只觉混身热血往上一涌,闪身就要冲出去。

 可是突然间他又收住冲势停了下来。

 事关血海深仇,不可不弄个确切,万一屈杀了别人,他的罪孽跟愧疚可就大了。

 他想了一想之后,缓步走了出去。

 站在书房门口往后院方向看,水榭一池碧水,是活水是不是死水,水的方向是往东。

 他这里眉梢儿刚一扬,那里步履响动,再看,是哈总管走了过来,他欠身叫了一声:“哈总管。”

 哈总管含笑说道:“少爷让我来看看,书房收拾好了没有?”

 李燕豪道:“书房里窗明几净,点尘不染,每一样东西放得都是地方,我一样也没敢动——”

 哈总管走到书房门口往里一看,为之一怔,旋即讶然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这间书房有好几年没用了,前天少爷从外头回来的时候,我开开门看过,里头七八糟,灰尘老厚,怎么今儿个——”

 李燕豪道:“那是府里的哪位给收拾了。”

 “不会啊!”哈总管‮头摇‬说道:“少爷书房只有两把钥匙,少爷回来之后,我一把给了少爷,一把

 仍留在我这儿,别人没办法进去,谁会来收拾,再说这儿是后院,又不是前院,下人们是不许轻易往这儿来的。“

 李燕豪道:“或许是少爷自己——”

 哈总管‮头摇‬说道:“那怎么会,要是少爷自己收拾的,他怎么会待下来,赶快把书房收拾收拾。”

 李燕豪一想也对,要是那位贝勒爷自己收拾过,怎么会再让哈总管传话,叫自己赶快来收拾收拾。

 再说,堂堂一位贝勒爷,府里的下人那么多,也没有自己收拾书房的道理。

 当下他道:“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哈总管満脸诧异之地‮头摇‬说道:“这件事就透着玄了,我得去问问,看看到底是谁来收拾的。”他转身要走。

 李燕豪忙道:“哈总管。”

 哈总管停步问道:“怎么。”

 李燕豪把那张素笺递了过去,道:“我在书桌底下拾起了这么一张,这是——”

 哈总管没接,看了一眼道:“噢,这是咱们端亲王的用笺——”

 李燕豪道:“左下角有这么一方…”

 哈总管道:“这是咱们端亲王府的戳记,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咱们端亲王素用的信笺,內城每个王府都有每个王府的戳记,其用意不外让人知道它是从哪儿出去的。”

 李燕豪強忍激动,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哈总管倏然一笑道:“对了,不懂的就问,王府不比别处,玩艺儿多着呢,要想每样都清楚,每样都熟悉,非得个三五个月不行。”

 李燕豪道:“您说得是,对了,我进府好几天,到现在还没见过王爷,咱们王爷是胖是瘦,是——”

 哈总管笑容一敛,道:“王爷现在正病着,这病还是上回到什刹海玩乐,回来得下的,请几位御医看过,都说咱们王爷太胖了,玩乐过了度,身子太虚了——”

 这位端亲王本是个好之徒,纵过度,亏了身子,那是必然的,也活该。

 李燕豪道:“这么说,咱们王爷现在正在府里养病?”

 哈总管道:“可不是就在那间水榭里,要不我怎么叫你别进那间水榭,这些曰子少爷一直守在水榭里也就因为这,所以一直没见你…”顿了顿道:“今儿个少爷突然要到书房里来看书,想必是王爷的病有了起。”

 李燕豪把一双目光投向那座落后院深处的水榭里,没再问什么。

 哈总管道:“既然书房已经收拾干净了,就用不着再收拾了,把门带上,你歇着去吧。”说完了这话他迳自走开了。

 李燕豪掩上了书房门,缓步往前走去。

 巧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史翠屏帮自己往內城里混,恰好就碰上了这家端王府的贝勒爷书房里要人,而且一见自己就中了意。

 今天那位贝勒爷命自己来收拾书房,恰好也就一眼又看见了这么一张印有端王府戳记的素笺。

 再想想,那位贝勒爷命自己往金府送信,可巧那金府上是自己要找的那家金府,等于是没费多大力就为谭老爷子报仇,虽然寻问天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可是想想不也是一件求都求不到的巧事儿么。

 一连串碰到巧事儿,难道说这是老天爷帮忙?

 如今,自己的血海大仇近在咫尺,就在眼前,自己是先去诛仇,还是先找到自己的母亲。

 听那位残废老人,自己李家的忠义老仆说,母亲当年被做了那个亲王的侧福晋…

 想到了侧福晋,他忽然想起了那天碰见的那位,会不会那位福晋就是自己的母亲。

 就在这时候,一声娇喝把他惊醒了:“站住。”

 定神一看,敢情自己已越过了哈总管告诉他的“噤区”都快到水榭了。

 面前不远处,站着个旗装大姑娘,正是那天晚上提灯的两个旗装姑娘中的一个,她正瞪着自己。

 他忙停了步,只听那旗装大姑娘又道:“好不懂规矩,谁让你到这儿来的,难道哈总管没关照过你么?”

 李燕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明。

 旗装大姑娘见他没说话,当即又道:“说话呀,你聋了还是哑了?”

 当真是咄咄人。

 李燕豪双眉一扬,刚要说话。

 水榭里走出那位中年美妇人,冲着那旗装大姑娘轻叱说道:“你在鬼嚷嚷什么!”

 旗装大姑娘一指李燕豪,道:“您看他多没规矩,竟敢往这边闯…”

 那中年美妇人也看了李燕豪,道:“刚来的不知道,你告诉他不就行了么,干吗这么嚷嚷呀。”

 旗装大姑娘没讨着好,反而落了一顿不是,蹩着一肚子气应了一声,转过脸来冲李燕豪道:“还不快走。”

 李燕豪像没听见一样,冲中年美妇人遥遥一欠身,道:“下人有事要回禀福晋。”

 中年美妇人“哦”地一声道:“你有事?”

 李燕豪道:“是的。”

 中年美妇人迟疑了一下,袅袅越过朱栏小桥,走了过来,那旗装大姑娘还紧随在她身后。

 到了近前,中年美妇人望着李燕豪道:“你有什么事,说吧。”

 李燕豪没说话,从怀里取出那块皮双手递了过去。

 中年美妇人微微一愕道:“这是…”

 突然脸色大变,像抢似的一把把那块皮接了过去,正面看看,再翻过来看看,抬眼便道:“这…你哪儿来的?”

 李燕豪道:“回福晋,这是我自己的东西。”

 中年美妇人道:“你自己的东西,你…”李燕豪道:“我是个‮儿孤‬,从小被山东一个姓谭的善心人士收养,据他说他是从京里二闸水里捡到我的,当时我身上蔵着这块皮。”

 中年美妇人颤声说道:“你把这块皮拿给我看…”

 李燕豪道:“我带着这块皮到京里来寻访我的亲人,在二闸附近碰见了一个残废老人,他是我家忠义的老仆,廿多年前我家遭人陷害,只他一人侥幸未死,他把我家遭人陷害的经过告诉了我,最后告诉我我的生母可能还陷在內城的一家王府里,所以我特来寻访…”

 中年美妇人道:“你认为你的母亲在端王府?”

 李燕豪道:“从那块皮上烙印的戳记看,证明我当年是从端王府顺水出去的。”

 中年美妇人道:“你,你姓什么,叫什么来着。”

 李燕豪道:“我姓李,叫李燕豪,当年我的家在东城,先父讳德山,字少康,母亲娘家姓秦…”

 中年美妇人身躯一阵颤抖,泪水在她眼眶打转,可是没出来,只听她颤声说道:“你是让我帮你

 找你的母亲?“

 李燕豪道:“我已经找到我的母亲了,可是她有所顾忌,不敢相认,我只请福晋告诉我母亲,我是来寻亲觅仇来的,我有能耐进来,就有能耐保着她老人家安安稳稳的出去。”

 中年妇人颤声说道:“这样吧,等晚上你再到这儿来,我给你回音。”

 李燕豪道:“福晋现在只得…”

 中年美妇人道:“等晚上吧,我总得帮你问问啊,你快退出去吧,万一让别人看见,我是没办法担待的。”头一低,带着那旗装大姑娘转身走了,不走回水榭,而是往西厢房行去。

 李燕豪认定这位福晋就是他的母亲,也认为他母亲一定有什么顾虑所以才不敢当面相认,所以他也不敢造次,唯恐一时不忍对乃母不利,只有含泪望着乃母离去,好在晚上就有回音了,这么多年都等了,半天的时光还不能等么?

 正在他泪眼望着乃母离去,有如刀割的时候,那间水榭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叫,接着是一阵号啕大哭。

 李燕豪心头猛然一震,闪身扑了过去。

 他扑进了水榭,布置豪华的水榭里只有三个人,软榻上躺着一个,脑満肥肠,显得臃肿,这个人他在史翠屏那儿见过,一看就知道是端亲王。

 如今,端亲王直地躺着,闭着眼,张着嘴。

 他身上爬着个旗装女子,正在那儿啕号痛哭。

 软塌前跪着个人,一身穿着很讲究,很气派,他面向软塌背向门,看不见他的脸,不过看上去这人年纪不大。

 这种情形不用问,端亲王病重不治了,死了。

 李燕豪怔在了那儿。

 他迟了一步,没能手刃亲仇。

 哭声惊动了别人,步履之声很,纷纷奔向水榭。

 跪在软塌前的那位连头都没回,震声喝道:“都在外面候着,谁也不许进来。”

 有了他这一句,那步履声全停在水榭外。

 李燕豪进来了,他跟她茫然不知,想必是悲痛过度,没听见有人进来。

 李燕豪定过了神,上前一步道:“他死了,是不是?”

 那旗装女子闻声抬头,倏作惊呼:“你是谁…”

 跪在那儿的那位,仍没动,道:“我知道,他是来寻仇的。”

 李燕豪一怔,道:“你知道我是来寻仇的?”

 那人道:“廿多年前我爹夺了你的母亲,杀害了你的全家,对不?”

 李燕豪道:“不错…”

 那人道:“你已经找到你的母亲,是不?”

 李燕豪道:“不错,我已经找到我的母亲了…”

 忽然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那人道:“我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安排。”

 李燕豪道:“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

 那人道:“不错,我说的一切,包括你经由那位史姑娘‮入进‬端王府,让你前往金府歼仇,让你在书房里找到那张印有端王府戳记的素笺,让你找到你的母亲。”

 李燕豪心里震连道:“你,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那人道:“上躺的是我的生身父,你说我是谁。”

 原来这人就是这位一直没能见着的贝勒爷。

 想想,这位贝勒爷当初要找个书房听差,命他往金府送信,命他收拾已经收好的书房,这一切,原就觉得它太巧。

 李燕豪定了定神道:“原来你就是——你为什么要作这种安排。”

 那人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冥冥中早定,该应的却数就是神仙也躲不掉,既然这样,何不干脆让他顺利些,最后当你找到我爹的时候,我爹已然过世了,人死一了百了,恩也好怨也好,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李燕豪道:“你认为可以勾销了么?”

 那人道:“难道你不认为可以勾销了?”

 李燕豪道:“家破人亡近百条性命,岂是一命可以抵偿的。”

 那人道:“那么你认为该怎么办?”

 李燕豪道:“你不是他的儿子么,有道是父债子还…”

 那人道:“好怕人的口气,你要杀我,你要让他断后?”

 李燕豪道:“两条命抵近百条命,已经算很大的便宜了。”

 那人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冤冤相报,何时得了。”

 李燕豪道:“既有如今害怕冤冤相报,你爹当初他就不该作孽。”

 那人轻轻一叹道:“阁下,长一辈的人做的事,我们做小蜚的能拿他怎么样,况且当初我还没出世

 ,我能够规劝谁,阁下,上一代的恩怨,不能让他移到下一代…“

 李燕豪道:“话是不错,可是我不能这么便宜仇家。”

 “阁下。”那人道:“我助你‮入进‬端王府,助你雪报另一个仇恨,助你找到你的母亲,助你找到这一个仇恨,多多少少总算是恩。”

 李燕豪呆了一呆,旋即说道:“我进不了你家,我也可以‮入进‬别家,只要‮入进‬內城,迟早我会找到这两个仇恨的…”

 那人道:“前一者或许可能,后一个你办不到,当年这件事,知道的只有我家三数人,我只消把一切封锁起来,你绝找不出你的这一个仇恨是谁,我甚至可以在你没进內城之前就揭穿你,拦住你…”李燕豪道:“你能拦我。‘

 那人道:“我有这自信,有这把握。”

 李燕豪道:“您凭什么?”

 那人道:“

 我一身比你还高的绝学。“

 李燕豪道:“你有一身比我还高的绝学,你知道我的功力深浅,身手如何?”

 那人道:“我了若指掌。”

 李燕豪道:“我不信。”

 那人道:“信不信任你了,我认为我多多少少对你有恩,你要是硬不领情,我也莫可奈何,总之我要劝你一句,冤仇宜解不宜结,不该冤宪相报,更不该让它祸延下一代,我爹年纪不算大,他在这个年纪去世,应该算是为他的过去赎罪,你也已经找到了你的母亲,还有什么不能放手的?”

 李燕豪没说话,他本生仁厚,觉得这位贝勒爷的话没有一句不是理,可是…

 那人道:“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你要是仍不肯放手的话,我也只有由你了,你现在就可以动手,我绝不抗拒。

 “

 李燕豪没说话,一步迈到了那人身后。

 那旗装女子一声尖叫,要拦他。

 只听那人道:“妹妹,不许动,你拦不了他。

 “

 那旗装女子还真听他的话,没动,可是那表情…

 李燕豪扬起了右掌。

 那人道:“你只管下手,我不会抗拒的,请拣我的要害下手。”

 李燕豪双眉一扬,作势劈,可是他又突然垂下了手,道:“不愿多伤无辜,你下个令,让我母子安然离去。”

 那人转过身来便拜:“大哥,谢谢你。”

 李燕豪猛然一怔,脫口呼道:“兄弟,是你…”可不,这人竟会是寻问天。

 寻问天道:“是我,大哥,老人家知道如今会有这么一劫,所以当年把我带了去,如今时候到了,老人家让我赶了回来,除了大哥临时放手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在老人家指掌间。”

 李燕豪半晌才定过神来,道:“兄弟,你,你怎么不早说呢?”

 寻问天道:“老人家不让我早说,老人家说这是劫数,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事先不可道破天机,也不可硬以人力去挽救。”

 李燕豪道:“这么说早在当年我到白马寺去的时候,老人家就知道了?

 “

 寻问天道:“不,还要早,早在廿多年前我爹一念之差时就知道了。”

 李燕豪道:“幸亏我及时改变了心意,要不然岂不是伤了兄弟。”

 寻间天道:“我知道大哥心地仁厚,绝不会让它祸延下一代,所以痴和尚赐给我的一颗信物,让我阻拦大哥,我一直没拿出来。”

 李燕豪沉默了一下,道:“兄弟,令尊已然过世了,当年的恩怨也一了百了了…”

 寻间天道:“一念误百解俱外,我该代我爹向大哥陪罪。

 “他又要拜下去。

 李燕豪一把拉住了他,道:“兄弟,令尊已然过世了,兄弟你也对我有恩,当年跟李家结仇的只是令尊,真要说起来我还欠你的…”

 寻问天道:“大哥说这话我就不安了…”

 那个旗装大姑娘气急败坏地奔了进来,急急说道:“不好了,福晋…”

 李燕豪脑际灵光一闪,心胆裂,转身就要往外扑。

 寻问天一把拉住了他,道:“大哥不必惊慌,老人家只是昏过去了,是我在老人家喝的茶里下了些药…”

 李燕豪一怔,道:“兄弟,你…”寻问天道:“大哥,我看得很清楚,老人家所以苟活偷生这么多年,只希望能见你一面,如今你找来了,她还有什么可留恋的,我料定她在见过大哥之后一定会寻短见自绝,而廿多年不见,一定会有很多话要说,所以我料定老人家在自绝之前,一定会留给大哥一封绝命书,老人家不能再有三长两短,要不然我永远没办法为我爹赎罪,所以我预先在老人家的茶里下了药,老人家绝命书写不完就会昏伏在桌子上…”

 抬眼望向那名旗装大姑娘道:“福晋是不是昏过去了?”

 那旗装大姑娘惊魂未定,点头说道:“是…是的。

 “

 寻问天道:“这就不要紧…”

 李燕豪忍不住一阵激动,道:“兄弟,我感激,刚才我要是伤了你,我的罪过…”

 寻问天道:“大哥还说这个干什么,我现在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在为我爹赎罪,如今…我不留大哥了,大哥护送着老人家出城去吧,我自会让他们结束,我料理过丧事后我马上就会赶到金陵去找老人家去,我虽然不是佛门中人,可是我也无意于这宦海中的荣华富贵,将来咱们总会在江湖上碰面的。”

 李燕豪沉默了一下,道:“兄弟,那么我告辞了。”一抱拳,转身往外行去。

 只听寻间天在身后吩咐说道:“传话下去,让他们给福晋跟李爷套辆车。”

 李燕豪没客气,事实上他不能让母亲走着出去。

 他到那座小楼里找到了昏伏在桌上的母亲,果然,一封绝命书只写了两行,虽然只写了两行,但却是字字血泪,李燕豪看得疼痛之余,对寻问天又生起一阵感激。

 刚把母亲从楼上扶下来,一辆双套马车已到了小楼前,车边站着那两个身着汉装的婢女,她两个都表示要跟他们走,并且已经徵得贝勒爷的同意。

 李燕豪点了点头,事实上他母亲也需要人侍候。

 两个婢女把他母亲扶上了车,李燕豪登上车辕,换下了端王府的下人,他亲自驾车。

 马车从后门驰出了端王府,寻间天并没有出来送,其实也用不着。

 內城満街都是侍卫营的侍卫跟“五城巡捕营”的巡捕。

 那是因为金府出了事,満街噤卫森严。

 好在这辆马车是端王府的,谁都认识,所以一路通行无阻地出了內城。

 出內城,往外城,驰抵了那片树林之內,古清风等都了出来。李燕豪一眼瞥见井兰,井兰跟着盖涵英,李天骄站在一起,不但‮腿两‬都行动自如,就连脸上的刀伤也没有了,人是虚弱点,可仍是一付美容颜。

 李燕豪当即就看直了眼。

 盖涵英倏然一笑,开口说道:“怎么了,刚分别一天就不认识了,告诉你,这你得感谢你那位寻兄弟,要不是他带来的灵药,兰妹妹不但不能动,脸上也永远会有条伤疤。”

 又是寻问天。

 李燕豪心里一阵感激。

 梁二飞刀道:“下来吧,三弟,下来慢慢说,寻兄弟可真不得了,如今你的事儿他都代你办完了?”

 李燕豪下了车,先把他进城后的经过告诉了大伙儿。

 大伙儿谁也没想到寻问天居然是位贝勒,而且是李燕豪仇家之后,静静听毕之后,没一个不惊奇,没一个不感叹。

 听说老人家在车里,大伙儿都要见见,可是老人家还没醒,也就暂时作罢了。

 作罢归作罢,可是盖涵英,李天骄跟井兰都上车去陪老人家去了。

 三位姑娘都知道孝顺未来的婆婆。

 李燕豪看在眼里,心里的感受自不必多说。

 就连古清风等都无不暗暗点头。

 老人家还没醒,就让她在车里待着,爷儿们都进了棚子。

 坐定之后,梁二飞刀道:“兄弟,你进城后的这些曰子真忙了寻兄弟,一拨一拨的事儿,他都代你办了——”

 李燕豪道:“二哥,什么事儿?”

 梁二飞刀道:“那天你刚走,李继承带着人就找到了,结果让寻兄弟给挡了回去,总共才发三招,李继承那伙人就全爬下了,吓得李继承夹着尾巴就跑,狼狈透了,可真是大快人心。”

 雷老五道:“老化子几兄弟算是开了眼界,寻哥儿那几手才叫真正的武学…”

 左清风点头说道:“的确,李继承那伙人里不能说没有高手,可是在寻哥儿手下就成了纸糊的人儿一般,简直不堪一击。”

 “还有,兄弟。”梁二飞刀道:“寻兄弟也把史姑娘送走了,大愚和尚说,史姑娘是佛门中人,所以让寻兄弟把她安置在妙-山白衣庵,这该是最恰当也不过的。”

 李燕豪明知不可能跟史翠屏永相厮守,但人总是人,血之躯,有灵有感情,尤其李燕豪他更是个性情中人,不管怎么说他总算跟史翠屏做过‮夜一‬夫,一旦听说史翠屏身人空门,有了这么一个归宿,心里不免有种异样感受,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梁二飞刀看了他一眼道:“兄弟,我这是背着那三位说话,她的遭遇你不是不知道,除了遁入空门之外,她还能怎么办?”

 李燕豪微微点了点头道:“二哥,我知道,我只为她…”

 住口不言。

 梁二飞刀道:“我知道你心里的感受,其实史姑娘算得大伙儿的朋友,大伙儿心里又何尝不难受,

 可是要再想想,她能有这么个归宿,咱们也该代它高兴了。“

 李燕豪沉默了一下,移转话锋道:“二哥,三哥还没到么?”

 梁二飞刀道:“还没有,该到了。”

 李燕豪道:“铁柱儿毕竟是一时糊涂,年轻人有几个不是冲动的,三哥到了之后,我希望你能够劝劝他。”

 梁二飞刀‮头摇‬说道:“兄弟,你可真算是宽怀大度,到了这时候你还替他说话,好吧我听你的,只是老三的脾气…

 “

 只听林外传进一声轻喝:“来人请停步。”

 梁二飞刀一怔道:“别是老三到了。”他站了起来。

 这时候林外又传进一个脆生生的话声:“烦请代为通报,我要见李燕豪李大侠。”

 李燕豪马上就听出是谁来了,立即站了起来,道:“龙凤门门主的侍婢,我出去看看去。”

 一条人影进林来,是龙云,他还没开口,李燕豪便道:“

 我听见了,这就出去。“他迈步走了出去。

 梁二飞刀跟了上去,古清风他留在棚子里没动。

 出林一看,林外站着位姑娘正是龙凤门主那位侍婢,此刻却见她双目微红満面焦急,一见李燕豪出林,她慌忙了上来,施了一礼道:“小青见过李大侠。”

 李燕豪答了一礼道:“不前当,姑娘不必客气,请里头坐坐。”

 小青道:“谢谢您,婢子不坐了,婢子是冒死前来求您义施援手的…”

 李燕豪道:“我料到了几分,贵门主怎么样了?”

 小青美目一红泫然泣,道:“我家门主已遭太上门主囚噤,危在旦夕,婢子不能坐视…”

 李燕豪双眉一扬,道:“我这就跟姑娘去,请姑娘带路就是。”

 小青热泪盈眶,躬身一礼道:“李大侠恩义两重,容婢子来生作犬马报。”转身行去。

 李燕豪转过脸来对梁二飞刀道:“二哥,我这就去一趟,老人家还要麻烦二哥照顾一下,并请二哥告诉那三位跟涵英她们一声。”

 梁二飞刀道:“

 这还用你待我自会照顾老人家的,只是,兄弟,你一个人去么?“

 李燕豪道:“事由我起,我一个人比较恰当一些。”

 梁二飞刀道:“这等于是龙凤门的家务事,伸手管别人的家务事是武林中的大忌,应付之间你可要小心。”

 李燕豪道:“二哥放心,我自有分寸。”迈步行去。

 小青心里虽然急,可是她为等李燕豪,不得不走得慢些,很快地就被李燕豪追上了,李燕豪道:“姑娘,现在咱们加快步履赶一阵吧。”

 小青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点头应是。

 两个人‮速加‬身法步履之后,李燕豪道:“姑娘贵门主还在西山么?”

 小青道:“不,我家门主现在百花山。”

 李燕豪讶然说道:“怎么贵门主又去了‘百花山’。

 “

 小青道:“我家太上门主驾临‘百花山’,把我家门主召了去。

 “

 李燕豪道:“这么说姑娘刚才是从‘百花山’来的?”

 小青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的。”

 李燕豪道:“‘百花山’离这儿不近,一来一往够累人的,姑娘为救贵门主…。”

 小青眼圈儿一红,截口说道:“只要能使我家门主安然无恙,婢子就是死都愿意。”

 李燕豪道:“姑娘令人敬佩,请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

 小青道:“婢子知道您侠义肝胆,一定不会坐视,婢子永远感激。”

 李燕豪倏然一笑道:“等我救了贵门主之后,姑娘再说感激不迟…”顿了顿道:“请告诉我,贵门一共有多少人?”

 小青道:“‘龙凤门’的徒众不少,可以说遍及百粤,可是真正能派得上用场的高手却不多。”

 李燕豪道:“贵门太上门主此来,是不是把贵门所有的高手都带来了?”

 小青‮头摇‬说道:“我家太上门主情古怪,相当自负,事实上也难怪他自负,我家门主的一身所学出自她亲传,您是见过的,也不过仅得他十之六七…”

 李燕豪道:“那么贵门太上门主那一身所学就可想而知了。”

 小青道:“您说着了,放眼当今还真找不出几个人是她的对手,也就因为这,她每次出门绝不多带人,身边也仅仅带着她的黄衣四侍,这黄衣四侍都是跟随了她多年的,每一个人有一身诡异高绝的所学…”

 李燕豪道:“恐怕单这‘黄衣四侍’就够瞧的了。”

 小青道:“您没说错,‘黄衣四侍’的一身所学比我家门主差不了多少,要是联起手来,恐怕比我家门主的一身所学还要高些。”

 李燕豪道:“这就难怪龙凤门能在武林中立足,能在百粤一带纵横这么多年,令人为之侧目了。”

 两个人就这么谈着,从谈话里,李燕豪对龙凤门了解了不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李燕豪这事

 先的准备是对的,这种临敌不骄的态度也是正确的。

 就这么谈着,聊着,近一个时辰之后,两个人双双驰抵了“百花山”下。

 “百花山”没多高,可是秀丽,每一个-鸾都拔秀逸,翠绿滴,山上林木茂盛,郁郁苍苍,简直就像一堆碧玉。

 李燕豪仰望山上,道:“姑娘,贵门太上门主住在什么地方?”

 小青道:“山有座山神庙,就在那儿。”

 李燕豪道:“贵门主也在那儿么?”

 小青道:“是的,我家门主就被囚在庙后一座石塔里。”

 李燕豪道:“贵门在这一带是不是安有桩卡。”

 小青道:“婢子下山的时候还没有,现在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李燕豪沉昑了一下道:“咱们小心些就是,姑娘请跟我在身后。”

 话落,迈步踏上了登山道。

 小青紧一步跟了上去道:“万一碰上椿卡,还请您手下留情。”

 李燕豪点头说道:“姑娘的意思我懂,请放心就是,我不会伤人的。‘

 小青道:“谢谢您。”

 李燕豪步履极速,小青心里着急,一步也不远离地紧跟在李燕豪身后,是以几句话工夫两个人便又一前一后地登上了十几丈。

 小青所说的那座山神庙,在山,而李燕豪的登山处却在“百花山”山,要到山去势必要绕过去不可。

 李燕豪登上十几丈之后,便绕向左,眼前一块青陡峭壁矗立着,快到峭壁的时候,李燕豪突然目闪奇光,低低说道:“姑娱,峭壁后躲的有人。”

 小青当时就是神情一紧,停步不前。

 李燕豪道:“走吧,姑娘,别处无路,咱们总是要从这儿绕过去的。”

 小青紧张地点了点头。

 快到峭壁的时候,李燕豪身形疾闪,飞一般地扑绕了过去,小青刚一怔,随听峭壁那边传来一声闷哼,她忙跟着绕了过去。

 紧挨着峭壁坐着个青衣人,里挂着一柄长剑,右手抚在剑柄上,闭着眼像睡着了一般。

 敢情他剑还没有‮出拔‬来,便被李燕豪制住了。

 小青道:“这人叫张杰,是‘龙凤门’的高手之一。”

 只听一声沉哼传了过来:“大胆的丫头,竟敢吃里扒外,老神仙正在找你呢!”

 小青灵一颤,忙躲到李燕豪身后。

 李燕豪循声望去,只见身前那条下临数十丈断崖的小路上,并肩站着两个人,正是龙凤门主座下那黑白二侍。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二位,久违了。”

 那瘦高黑衣人冷冷一笑道:“你好大的胆啊,上次饶际不死,这次你竟敢又来找事,要知道这次不比上次…”

 李燕豪道:“我知道,贵门那位太上门主在这儿,不瞒二位说,我就是来见贵门那位太上门主的,请二位代为通报一声…”

 瘦高黑衣人冰冷说道:“凭际也配见我家太上门主…”

 李燕豪道:“听说贵门那位太上门主一时误会,把贵门主囚噤了起来,事由我起,我不能不闻不问

 ,我这趟到‘百花山’来是来向贵门太上门主有所解释,并不是来打架的。“

 瘦高黑衣人道:“不管你是干什么来的,我家太上门主下了令谕,只要‘龙凤门’以外的人要強登‘百花山’,便格杀无论…”

 李燕豪道:“这百花山又不是谁家私产,登山欣赏的人在所难免,贵门太上门主的这个令谕太过了些,救火如救人,我不敢多事耽搁,二位既然不肯代为通报,我只有自己去见贵门那位太上门主了,请让路。”

 顿了顿道:“姑娘请跟我来。”迈步了过去。

 “黑白二侍”立即四掌齐抬,手举至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路窄,二位要是不退让的话,很可能被我挤下断崖去,数十丈高低,摔下去并不足致命可也够瞧的。”

 说话间已近一丈內。

 黑白二侍四掌齐劈,一片狂-也似的劲气了过来。

 李燕豪抬掌硬接却留情三分砰然一声,震得黑白二侍身躯晃动,瘦高黑衣人站在外侧脚下土松,崩落一块,差点没摔下断崖,吓得他连忙转身后退。

 李燕豪淡然一笑,跨步了过去。

 如今是矮胖白衣人在前,瘦高黑衣人在后,在这种情形下,矮胖白衣人那敢跟李燕豪碰硬,也忙不迭地往后退去。

 这一来马上变成了李燕豪步步进,黑白二侍步步后退,根本用不着再费事动手。

 就这么一进一退,转眼工夫已退到了路尽头,路尽头是一片平地,一座不太大的庙宇就在平地的那一边。

 黑白二侍退到平地上之后,李燕豪仍在小路上,瘦高黑衣人立即上前一步跟矮胖白衣人并肩而立,四掌齐扬,打出一蓬黑雾,満天花雨般罩向李燕豪。

 只听小青惊呼说道:“李大侠小心,这是‘龙凤门’的‘蚀骨毒砂’。”

 李燕豪双眉扬起,他本可以跃起来躲避,可是小青紧跟在他身后,他要是跃起来躲闪这种“蚀骨毒砂”非打在小青身上不可。

 同时小路过窄,也不能左右躲闪,唯一的办法是用內家罡气或劈空掌力把这毒砂悉数回去。

 而,若把这蓬毒砂悉数回去的话,势必非伤了黑白二侍不可,他是来救人的,以不动手为上,不能伤人。

 同时他也答应过小青不伤人,可是在这时候权衡利害,却容不得他顾虑那么多。

 没奈何之下,他略一咬牙,双掌排空,一翻一抖,两片威猛无伦的內家掌力,向着那蓬如飞罩下的毒砂劈了过去。

 只听呼地一声,那満天花雨般毒砂悉数被了回去,去势比来势疾。

 黑白二侍大吃一惊,眼看躲闪已是不及,双双一个懒驴打滚滚出了丈余,毒砂适时落地,地上吱吱作响,刹时那翠绿的小草已变一片焦黄,令人触目惊心。

 瘦高黑衣人躲得梢慢了点儿,衣角上沾了几粒“嗤”“嗤”作响,吓得他连忙扯下那片衣角扔出老远。

 他两个惊魂未定,李燕豪已踏上平地,就要伸手去制他两个。

 适时一声冷笑划空传来,两条黄影挟千钧之威,当头扑下。

 小婢叫道:“黄衣四侍…”

 李燕豪道:“谢谢姑娘。”

 两条黄影突然扑下,闷哼两声,两条黄影又电倒退,一起落在丈余外,是两个长发披散的黄衣人,脸上死板板的,都不带一点表情。

 两个人肩头各破了一个口子,都见了,显然他两个在李燕豪手下吃了亏。

 李燕豪道:“二位对手之前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难道不怕弱了龙凤门的威名么?”

 只听左边一名长发黄衣人冰冷说道:“你是何人?”

 这时候黑白二侍已从地上爬了起来,双双退到两个长发黄衣人身侧,瘦高黑衣人凑近去低低说了几句。

 左边那长发黄衣人“哦”地一声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使得我家门主惹我家老神仙大发雷霆的那个姓李的啊,你可真不怕死啊?”

 李燕豪道:“事由我起,我很不安,特来向贵太上门主作个解释。”

 只听左边那长发黄女人冷哼说道:“小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外人勾来管咱们‘龙凤门’的家务事,还不快进庙跪在老神仙前领罪去。”

 小青抗声说道:“小青知罪,只要门主安然无恙,小青愿意受最严厉的惩罚。

 ‘

 右边那长发黄衣人叱道:“大胆,本门弟子已奉有老神仙令谕,只要见着你便立地格杀,我念你是门主的侍婢,给你自己请罪的机会:…”

 李燕豪突然说道:“贵门中事可以稍后再作了断,请先让我见见贵门太上门主。”

 右边那长发黄衣人叱道:“凭你也配?”

 李燕豪双眉一扬道:“际两个刚才吃的亏还不够么。”迈步了过去。

 黑白二侍因二个黄衣人在侧,胆气已然壮了不少,双双一声暴喝:“咱们联手先毙了他再说。”

 四个人虽然联了手,可是四个人围攻之下,不但没毙了李燕豪,反而被李燕豪双掌挥动,得节节后退。

 眼看就要退到山神庙门口,只听一声苍劲沉喝传了出来。

 “你们都闪开,让我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气候。”

 两名黄衣人跟黑白二侍立即闪退一旁,躬‮身下‬去。

 小青没转身看可是脸色已经白了。

 李燕豪心知“龙凤门”那位太上门主要出来了。

 果然,两名黄衣人跟黑白二侍才躬‮身下‬去,从山神庙里缓步走出一个身穿左绣龙,右绣凤的皮鹤发的黄衣老妇人来。

 黄衣老妇人身材瘦小,肤黝黑,那一张黝黑的-皮老脸跟她那一头‮白雪‬的头发成了強烈的对比。

 她身形微微佝凄,手里拄着一上铸龙首凤头的黝黑铁拐,身边各有一名长发黄衣人。

 她脸色冷漠,眼光森寒,一出来便给人一种森寒冷的感觉。

 小青低低说道:“这就是太上门主。”

 李燕豪道:“我看得出来。

 “

 黄衣老妇人一双冷电般目光扫了过来,一顿铁拐,喝道:“婢,跪下。”

 黄衣老妇人威严慑人,小青竞没敢再吭一声,当即头一低就跪了下去。

 黄衣老妇人抬起铁拐隔空一拐点向小青。

 李燕豪双眉一扬道:“老婆婆手下留情。”

 挥掌一截嘶地一声裂帛异响,黄衣老妇人手中铁拐像是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似的,忽然往回一缩。

 黄衣老妇人脸色大变,两眼之中厉芒大盛,霍地转望李燕豪,厉喝说道:“小鬼,你…”李燕豪淡然说道:“

 我是小青姑娘请来的,老婆婆当着我惩处青姑娘,似乎不是待客之道,也有损老婆婆的身份。“

 黄衣妇人怒笑说道:“际也配够我龙凤门的客人,我非要当着你毙了这婢不可。”隔空抡拐扫了过来。

 李燕豪当即又劈出一掌,只听砰然一声大震,黄衣老妇人铁拐回,人也退了一步,但李燕豪不过只晃了一晃。

 李燕豪虽只晃了一晃,可是他已暗暗心惊于老妇人的一身深厚內家修为。

 自艺成辞别痴和尚以来,几经战阵,从没碰上过一个能使得他身形晃动的人,就连那穷家帮的雷老五都算上。

 他明白,眼前这位龙凤门的太上门主,是他出道以来的唯一劲敌,此行是成是败,能否顺利救得那位青衣人儿,还在未定之天。

 只听那黄衣老妇人道:“你就是西山之上,以百招之数挫败我那徒弟,要回几个江湖末的那个姓李的?”

 李燕豪道:“不错,我就是李燕豪。

 ‘

 黄衣老妇人冰冷地望着他道:“你是哪门哪派弟子?‘

 李燕豪道:“说来老婆婆也许不信,我不属任何门派。”

 黄衣老妇人道:“说不说在你,这也无关紧要,我只不过是见际身手不俗,随便问问,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李燕豪道:“我不能坐视合高足受屈…。”

 黄衣老妇人道:“那是‘龙凤门’的家务事。”

 李燕豪道:“可是事由我起。”

 “年轻人,”黄衣老妇人威态忽地一敛,道:“你虽然肯跑这么远的路来救一个跟你毫不相关,甚至是你的敌人的人,你的心肠很好,也够得上两字侠义,冲着这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你放心就是,我不会再惩罚我的徒弟了,她原先告诉我她在百招之內败在你手里,我还不信,如今我跟跟朝了面,也亲自试过你的一身所学,我相信了,是我没教出好徒弟来,不能怪他…。”

 李燕豪可没想到黄衣老妇人会有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

 其实仔细想想,本该如此,李燕豪一身所学既比她那得意高足为高,还能怪她那得意高足么?

 李燕豪那里怔了一怔,还没说话。

 小青已磕下头去:“谢谢老神仙的恩典。”

 黄衣老妇人忽然脸色一沉,冰冷说道:“你家门主的罪可以恕,你的罪我不能饶…”

 小青道:“只要老神仙肯饶恕姑娘,婢子愿意领罚。”

 李燕豪轻咳一声道:“老婆婆容我说句话。”

 黄衣老妇人道:“我对你颇有好感,有什么话你说就是。”

 李燕豪只觉这位“龙凤门”的太上门主情不怎么怪异,也不是冷酷,凶残、刚愎自用,毫不讲理

 不近情的人,当即说道:“谢谢老人家,我以为要不是小青姑娘跑这一趟,老人家断不会轻易相信令高足,到头来铸错的还是老人家。”

 黄衣老妇人深深看了李燕豪一眼,道:“年轻人,你倒会说话啊,以你之见呢?”

 李燕豪倏然一笑道:“这是贵门的家务事,我以为老人家自有卓裁。”

 黄衣老妇人一怔,旋即仰头大笑:“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有碰见过一个像你这么可人的入,行了,年轻人,我听你的,要饶都饶了,小青给我起来吧。”小青喜出望外,连忙磕头谢恩。

 就在这时候“山神庙”

 侧那片树林里有人吁了一口大气,道:“雷声大,雨点儿小,害我白紧张了一场,看来我才是白跑了一趟。”李燕豪一怔,一声兄弟还没叫出口。

 黄衣老妇人脸上变,霍然转注,她还没来得及喝问。

 人影一闪,李燕豪身侧已多了个寻问天,他仍是那身装束,不过,已然戴了孝。

 李燕豪愕然说道:“兄弟,你怎么来了?”

 寻问天还没有来得及答话,那里黄衣老妇人已喝问道:“小子,你是…”

 寻问天右手一扬,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方玉牌,道:“老婆婆可认得这个?”

 黄衣老妇人神情一震道:“你是大愚老和尚的徒弟?”

 寻问天翻腕收起那方玉牌,含笑说道:“老婆婆年纪这么大,眼力却还是那么好。”

 黄衣老妇人一指李燕豪,道:“他也是?”寻问天‮头摇‬说道:“不,他艺出痴和尚。”

 黄衣老妇人一怔,道:“那就难怪了,没想到我这趟北来,竟能碰见当世两大奇僧的传人,不虚此行,年轻人,你两个进来坐坐。”

 寻问天‮头摇‬说道:“不了,谢谢老婆婆,我两个还有别的事,不克久留,这就告辞。”一抱拳,他

 拉着李燕豪要走。“慢着。”黄衣老妇人抬手叫住了二人。寻问天道:“老婆婆还有什么教言?”

 黄衣老妇人道:“我昔年跟大愚老和尚当有过一面之缘,记得他当时说过,他那菩提玉牌在我面前出现的时候,也就是我该结一桩善缘的时候,如今玉牌已现,你怎么什么都没说就走。”

 寻问天笑道:“结善缘的是老婆婆,老婆婆不开口,我怎好开口。”

 黄衣老妇人怔了一怔道:“又碰上一个可人的人,怎么可人的人全让他二位给收去,你说吧,要我结什么善缘?”

 寻问天眨眨眼,道:“既然老婆婆提起来了,我自然是要说的,只不知老婆婆舍得舍不得。”

 黄衣老妇人慨然说道:“高僧的话就是天机,既然是天机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寻问天倏然一笑道:“那么我代表这位李大哥,问老婆婆要那位令高足。”

 李燕豪一怔急道:“兄弟,你这是…”

 黄衣老妇人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使得,使得,这桩善缘我一定结,你不知道,我心里正喜欢你这位李大哥呢。”寻问天道:“这就行了。”李燕豪忙道:“兄弟,你怎么…”

 寻问天道:“记得我告诉大哥,老人家说的,大哥命里有四房娇,前三房已经有了,如今这一房就应在这儿。”李燕豪红脸皱眉,道:“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寻问天眨眨眼道:“要是有人跟我开这种玩笑,我是一百个愿意,而且愿意对他磕三个响头。”

 李燕豪哭笑不得。

 寻问天一推他道:“大哥现在是‘龙凤门’的娇客了,新媳妇儿现在庙后等着呢,快去接吧。”

 黄衣老妇人仰天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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