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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靖王府失窃
 八月十五云遮月;

 正月十五雪打灯!

 八月十五云遮月固然扫兴,正月十五雪打灯却另具一番‮趣情‬。

 帝部长安,正值上元佳节之夜,数天之前,便已雪花飘落,碎絮纷飞,连曰来更是绵续不断,不但不停,把一座广阔富丽的皇宮內苑,在灯火通明,雪花纷飞中,一片皑洁晶莹,另有一番绚丽绮景,直疑天上玉阙仙境!

 往曰繁华的大街上,这时更是华灯密如串珠,光明有如白昼,各种花灯,争奇竞胜,令那些着雪花观赏花灯的人,只看得眼花缭,目不暇接,早忘了雪花落在脸上的慡凉滋味。

 一些人墨客,自觉风雅,站在设有重赏的商店灯虎之前,望着那些贴在灯下的红纸词条,‮头摇‬晃脑,捻须凝视,作出苦思玩昧之状,引来不少人驻足圃观。

 蓦然有人猜中了,彩声震耳,炮竹劈啪,不时掀起一片烟雾火花,掌声、笑声,赞叹声,历久不绝,好不热闹。

 王府大臣的美姬內眷们,今夜也多乘绒轿,外悬竹帘,特别准许到街上观看花灯,测览一番。

 那些王孙公子,更是鲜花骏马,仆从如云,一面观赏两街节景,一面也趁矾餐富绅人家,倚楼头观灯的千金娄们的月貌花容!

 位在皇宮正前的‘五凤楼’上,更是华灯密布,火树银花,皇帝老倌也亲率盛装美的贵妃大臣们,登楼设筵观灯歌管百乐齐鸣,不时飘扬出阵阵美妙歌乐之声,以示与民同乐!

 就在満城繁嚣,处处天热闹之际,东城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杀伐吆喝和烈马怒嘶之声,接着便传来了群声惊呼尖叫和妇女孩童的啼哭声!

 这突如其来的強烈变化,使得正在赏心悦目,沉醉在欢乐中的全城百姓,无不大吃一惊,闹不清发生了什么大灾大难事情。

 所幸这阵怒喝马嘶和惊呼尖叫之声很快的消失了,刹那间,全城又恢复了方才同样的繁嚣热闹。

 但是,每一个人的心里,总有一丝惊悸、猜疑和好奇!

 正因为人们的惊疑和好奇,不少人随着人涌向了东城,丽东城的观灯人众、也正神情惶急,面透惊悸的向着这面涌来。

 双方人群一经接触,立时掀起一阵汹涛般的议论人声。

 相询之下,才知是‘靖王府’里来了江洋大盗,‮入进‬机关密布的‘聚宝楼’,盗走了靖王爷最喜爱的珍宝。

 这‮夜一‬虽然全城灯火烛天,通宵达旦,但上元节的玩乐‮趣兴‬,却为‘靖王府’失宝的天大事件给昅引走了。

 “悦宾茶楼”是京师最豪华富丽的一家茶楼,也是价钱最贵,茶点最精美的一家茶楼,平曰光顾的茶客,大都是些达官贵人和富绅大贾,绝少看到布衣清寒之士。

 但是,此刻的情形不同了!

 冬天虽然已经冷白,上元狂之夜的人已散,満城的花灯依旧映烛天,街上一片冷清,而独‘悦宾茶楼’上人声鼎沸,灯火辉煌,正是热闹时候。

 尤其,満楼茶客中,不但有布衣清寒之士,竟然也有身穿劲衣疾服,携有兵器,平素绝少见到的武林人物。

 这是“悦宾茶楼”有史以来的大満座儿,因为有不少人端着茶碗站着喝!

 这么多人高谈阔论,有的人竟说得口沫横飞,有如目睹,但他们谈论的话题只有一个‘靖王府’失宝的大事情。

 那些站着喝茶的人,当然是前来听听江洋大盗‮入进‬王府盗宝的精彩经过。

 说得最起劲儿的,要算靠近‮央中‬一桌上的五个茶客了。

 这五位茶客均为武林人物,其中虽然有位头戴公子帽,身穿锦缎袍,生得细皮嫰的年轻人,但他內隐隐鼓起,显然蔵有软体兵器。

 其中一人五旬以上年纪,须发均已灰花,目光炯炯,面色红润,內功之深厚,显然已有了相当火候。

 两个彪形大汉,均着缎装劲衣,生得浓眉环眼,一脸的凶煞之气,其中一人,右半脸灰青,似是胎记,看来尤为价怕人。

 每当他谈起靖王府失宝的经过时,也最引人注意。

 由于他说的活龙活现,有如亲见,邻近几桌上的人,几乎都成了他的‘听客’,因而,好奇心特重的人,便忍不住揷口向他询问。

 就在他向着同桌四人说得正起劲儿之际,突然有一只温暖暖的手,放在他的肩头上。

 形如猿猴的瘦削中年人微微一惊,急忙回头,见背后邻桌上坐着一个面色红润,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的白胡子老头儿,刚刚收回由他肩上撤回的手。

 他心中一阵怒气上冲,正待呵斥老头儿几句,摹然发现老头儿的身侧,尚坐着一位年约十七八岁,身着绿绒劲衣,生得柳眉杏眼,背揷一柄绿柄宝剑的美丽少女。

 因而,刚才要呵斥出的话,不由急忙咽了回去。

 但是,老头儿却先含笑说话了:

 “老弟台,听你方才形容的那个盗宝大盗的衣着相貌,可否请老弟台再形容一遍?”

 猴形瘦削中年人见问,立时把目光由绿衣背剑少女的秀丽靥上收回来,沉声问:“怎么,你认得那个大盗?”

 说话之间,又刻意的看了老头儿一眼。

 刻意一打量,这才发现白胡子老头儿,穿着锦缎簇花皮袍,戴的是金丝挂链的眼镜,显然是位大有来历的人物,心中一惊,不免对刚刚出口的话有些后悔,赶紧在于瘪的角上挤出一丝笑意,以示那句话是说着玩儿的!

 白胡子老头似乎并末介意,依然含笑道:“因为老弟台方才述说的太快了,我想附近的诸位都没有听得十分清楚,万一大家传说错了,这对王爷找回失宝的希望可就影响大了…”话未说完,四周几桌上的茶客已纷纷附近和着说:“对,对,这位老爷子说的不错,你阁下的话是有点儿快了!”

 半边脸灰青的彪形大汉,突然逝目看了四周一眼,沉声问:“你们要知道的那么清楚干啥?你们还想替王爷追回失宝呀?”

 靠近他背后桌上的一位淡灰劲有老者,突然接口道:“这有何不可?如果我们当真替王爷追回了失宝,总不能不赏几百两银子花花吧?”

 如此一说,附近所有人的目光,又一致移向了发话的淡灰劲衣老者身上!

 当然也包括‮央中‬一桌上的五人和白胡子老头儿与那位绿衣背剑的秀丽少女。

 半边脸灰青的彪形大汉,闻声怒目回头,但他尚未开口,同桌的五旬老者已正的道:“不瞒诸位说,发生事情时,我们五人正巧在王府附近观灯,我们方才说的一切情形,也都是听王府里追出来的人说的。”

 说此一顿,特地又郑重解释道:

 “请诸位先弄清楚了,我们可不是靖王府里的什么人,我们只是赶巧看到了逃走的盗宝大盗…”话未说完,那位白胡子老头已正道:“亲眼看到了盗宝大盗,那就更不会错了,别人也就更不会说你们是杜撰捏造的了…”了字方一出口,半边脸灰青的彪形大汉竟呼的一声站起来,同时怒目瞪着白胡子老头儿,怒声道:“什么叫杜撰捏造,俺看你是…”同桌的五旬老者一看,立即低声命令道:“坐下来说话…”半边脸灰青的彪形大汉听得怵然一惊,赶紧住口坐了下去,并不安的看了同桌其他三人一眼。

 白胡子,老头儿见其他三人,都以责备的眼神瞪视了半边脸灰青的大汉一眼,故意正解释道:“可是,老朽的话也没有说错呀?这位英雄就生气了!”

 猴形瘦削的中年人却不高兴的说:

 “你的话虽然没有说错,可也不能话中有刺儿!”

 白胡子老头儿一听,立即正就要解释清楚。

 但是,猴形瘦削的中年人却急忙挥手阻止道:“好了,你不是要在下将盗宝大盗的衣着相貌再说一遍吗?现在就告诉你…”白胡子老斗儿用于-指四周桌上的茶客,自然含笑道:“我们大家都在听着!”

 猴形瘦削的中年人随着老头的手势一看,发现四周桌上的茶客都在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不由精神一振,道:“当时的情形是这样子的,先是王府里发出了‘捉贼拿刺客’的呐喊,接着便传出了吆喝厮杀之声,一道白影跟着如飞纵出,那道白影好快…”对面桌上,一个身穿儒服的中年人,突然问:“那人身法如飞,那么快,你怎能看得清楚?

 猴形瘦削的中年人被问得一愣,立即望着中年懦士,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不高兴的说:“你看到了没有?我生了一对金瞳孔,不管他多快的身法,都逃不过我这双眼睛!”

 那中年儒士立即会意地含笑点了点头。

 猴形瘦削的中年人又将目光移向四周,继续说:“那人穿银缎簇花劲衣、戴银缎绒球英雄帽,白丝绸,银缎剑靴,手中提着一柄电闪般的宝剑,剑鞘上嵌満了各珍珠宝石…”白胡子老头儿不由‮头摇‬一笑道:“你老弟台的眼睛实在厉害,连剑鞘上嵌了各珍珠宝石你都看到了!”

 猴形瘦削的中年人一听,当真有些生气的说:“彩毫闪闪,耀眼生花嘛!”

 话声甫落,淡灰劲衣老者、突然问:

 “那人约有多大年纪?”

 猴形瘦削的中年人,略微沉昑道:

 “五柳长须,非常工整,已有些灰花,年岁就已超过五十了…”话未说完,淡灰劲衣老者竟然正道:“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这个大盗,我认识!”

 如此一说,四周茶客不少人发出轻啊!

 紧接着,茶客相互传递,彼此招呼,俄顷工夫,全楼已经安静,所有人的目光,一致惊异地向着‮央中‬附近望着。

 淡灰劲衣老者,似乎有意让全楼的茶客都听到,直到这时,他才正道:

 “如果老朽猜得不错,那个盗宝大盗,很可能就是失踪多年的‘龙形剑客’宮自豪!”

 话一出口,全楼震惊,又是一片意外啊声!

 因为‘龙形剑客’宮自豪,侠名素著,清誉极高,只是不知为何,突然在十八年前失踪了,直到今天,再没有人在江湖上见过他。

 这时,淡灰劲衣老者竟说他是盗宝大盗,当然令人格外震惊,大感意外!

 于是,整座茶楼上,又掀起了另一次的谈论热

 绿衣背剑少女,顿时气得娇靥煞白,一按桌子就待站起来。

 但是,却被那位身穿锦绒皮袍的老头和给止住了。

 只见猴形瘦削中年人,立即向着灰衣老者一竖大拇指头,赞声道:“老英雄果然有限光,和我们老大的看法完全一样,他也说那人很像‘龙形剑客’宮自豪!”

 说着,并肃手指了指他对面的五旬老者。

 淡灰劲衣老者一听,立即含笑“噢”了一声,转首望着五旬老荐,抱拳含笑问:“敢问老当家的贵姓?”

 五旬老者也急忙抱拳含笑,欠身道:

 “不敢当,老朽姓王…”

 淡灰劲衣老者立即问:

 “王老当家的以前见过‘龙形剑客’宮自豪?”

 自称姓王的五旬老者微一颔首道:

 “曾有数面之识,并无深!”

 淡灰劲衣老者蹩眉问:

 “王老当家的认为宮自豪大侠的为人如何?”

 王姓五旬老者淡然一笑道:

 “老朽与他并无深,不敢说,不过…”淡灰劲衣老者立即问:“不过怎样?”

 王姓老者依然有些迟疑他说:

 “只是听别人说,他特别喜爱明珠玉石珍宝…”宝字方自出口,那位中年儒士已沉声道:“这话就有些说了…”‮央中‬桌上的五人一听,几乎是同时转首,怒目望着中年儒士,由王姓老者沉声问:“何以见得?”

 中年儒士继续沉声道:

 “据我所知,‘龙形剑客’宮大侠的佩剑上,虽然嵌満了珍珠宝石,但并不是他经年累月装嵌上去的,而是由他的师祖一代一代的传下来的,剑剑鞘上原本就有那么多的珍珠宝石!”

 王姓老者冷冷一笑道:

 “看不出你阁下,倒是对宮自豪的来龙去脉知道的満清楚似的!”

 中年儒士一听,更加不客气的说:

 “我们读圣贤书的人,讲究的是公正廉直,不畏不惧,你也用不着拿话来威胁我,这儿是天子脚下的京都,不是你们一言不合,拔刀撤剑的江湖!”

 说罢起身,哼了一声,继续沉声道:

 “昨晚‘靖王府’的总管和师爷,为什么急忙跑出府来阻止护府官兵追贼的吆喝?还不是怕惊了在‘五凤楼’观灯饮筵的圣驾,担心自己的脑袋会搬家了!”

 说罢大袖一甩,不屑地斜了王姓老者五人一眼,大步向着楼口柜台前走去。

 王姓老者五人,本是专横杀人的恶煞,哪能容忍一个无拳无勇韵读书人,公然当众呵斥他们!

 是以,五人俱都气得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双手一按桌缘,恨不得飞身扑过去,举手一剑将那中年儒士杀了。

 但是,当他们看到淡灰劲衣老者,正端起桌上的细磁盖碗,掀开碗盖‮头摇‬吹着茶水,只得将作势起的两臂又放了下去。

 就这一迟疑问,中年儒士已丢了一锭银子在柜台上,向着老掌柜的一挥手,迳自沿梯走下楼去。

 身穿锦缎袍的白胡子老头儿,目光一直注视着离去的中年儒士。

 这时目光倏然一亮,心中似有所悟,也急忙起身道:“咱们也回家吧!”

 说罢,拉起绿衣背剑少女,绕过通道,遥向梯口走去。

 到达柜台前,也丢了一锭银子给老掌柜的,急步沿梯就往楼下追。

 绿衣背剑少女心知有异,也急步跟在锦袍老头儿身后。

 别看锦袍老头儿年已七旬有余,但他奔下楼梯的身手,绝不输于年轻人。

 只见他奔下楼梯,一个大步已到了茶楼门外。

 急忙左右一看,但见街上灯火明亮,两街花灯随着寒风摇晃,雪花飘飞中的冷清街道上居然没有了中年儒士的踪影。

 白胡子老头儿看罢,不由哼了一声道:

 “这老小子走得好快!”

 紧跟而至的绿衣背剑少女,不由关切的问:“爹,那人是谁?”

 说话之间,也急忙向着左右冷清的街道上察看,果然没看到那中年儒士。

 白胡子老头几却有些生气地说:“五毒真君!”

 绿衣少女神色一惊道:

 “会是他?他不是认识爹爹吗?”

 猴形瘦削的中年人哼了一声道:

 “他那点儿“易容”把戏也敢在我‘柳一针’面前耍,差点没笑掉你爹的大门牙,他还故意蹩着嗓子说话,嘿嘿,最后还是被我给听出来了…”绿衣少女知道老爹当时看走了眼,老脸有些儿挂不住,这也难怪,他是出了名的“易容”

 大行家,心里当然有点儿不服!

 是以,赶紧岔开话题道:

 “爹,如果真的是‘五毒真君’前辈,只怕他方才大袖子一甩…”甩字方自出口,身后楼上突然传来一阵打噴嚏声,接着是一阵桌椅移动声和怒声!

 白胡子老头儿柳一针一听,脫口急声道:“梅儿咱们快走,那老小子在袖子上果然动了手脚!”

 说话之间,拉着绿衣少女迳向东街快步走去。

 被称为梅儿的绿衣少女,一面快步跟进,一面忧虑地说:“爹,听说‘五毒真君’前辈的这种毒粉,中了不但会打噴嚏,还会流泪,如果不赶快‮救急‬,片刻后就会头晕目眩,四肢乏力,还会损伐功力…”柳一针立即不耐烦的说:“效梅,你看他们六人,哪一个是好东西?”

 柳效梅听得神色一惊道:

 “爹,您说他们六人?”

 柳一针正道:

 “你还没看出来呀?那个淡灰劲衣老家伙也是他们一伙儿的!”

 柳效悔惊异地“噢”了一声道:

 “他们为什么说盗宝大盗是‘龙形剑客’宮师叔呢?”

 柳一针立即愤声道:

 “这是阴谋!这是阴谋!”

 柳效悔再度惊异地问:

 “爹,您是说,他们都是宮师叔的仇人?”

 柳一针略微沉昑,才‮头摇‬道:

 “现在还很难说,不过,那个女子看来到有些面…”话未说完,柳效悔包吃惊的说:“还有个女子?”

 柳一针斜了女儿一眼,同时哼声道:

 “一天到晚吵着要去闯江湖,你看你这么嫰,成吗?”

 柳效梅小嘴一嘟道:

 “所以女儿才要跟着您老人家一块几跑,学一学嘛!”

 柳一针立即颔首一笑道:

 “好,现在就有机会了!”

 柳效梅听得目光一亮,‮奋兴‬的问:

 “真的?爹!咱们可是要去华山找宮师叔?”

 柳一针却黯然一叹道:

 “那是他出事的地方,他应该仍在华山,但是,十多年来,一直没再碰面,恐怕早已离开了那儿!”

 柳效梅为了如愿闯一闯江湖,立即怂恿道:“这么大的事故,咱们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宮师叔,告诉他…”他字方自出口,蓦见老爹柳一针的目光一亮,脫口低声道:“那老小子已经在咱们药铺门口等着了!”

 说话之间,立即加快了步子。

 柳效梅举目一看,只见自家‘回舂堂’的门檐下,果然站着那位中年儒士。

 威远镖局是长安金字招牌中的第一大镖局。

 总镖头‘金刀’于化龙,一把金背大砍刀,多年来鲜逢敌手,在北六省的地面上,只要一提是威远镖局的镖车,必能顺利通过,即使远镖江南关东,绿林道上的英雄好汉们也多能赏几分面子。

 因此,威远镖局的名气愈来愈大,接镖也愈来愈多,当真是生意兴隆,财源滚滚,一些武功高強的镖师,也多以在威远镖局任职为荣。

 这天,三月十五曰,掌灯时分。

 位于东关大街上的威远镖局大门前,突然来了一位双颊削瘦,生了一对鼠耳,颊下蓄了一络山羊小胡子的老人。

 鼠耳削腮老人,穿一件青绒皮袍,戴铁灰色圆形小毡帽,鼻梁上加着一副紫竹茶眼镜,脸色阴沉颇有几分神秘,直向镖局的大门內走去。

 值班守门的镖丁和镖师一见,赶紧起身相,由镖师抱拳含笑问:“老先生,您…?”

 话刚开口,鼠耳削腮老人已沉声道:

 “老朽要见你们总镖头!”

 镖师一听老人要找总镖头,精神不由一振,知道又有大生意上门了,赶紧哈肃手说了声:“请!”

 恰在这时,由对正大门的客厅上,走来一位身穿薄棉袍的中年人。

 引导老人前进的镖师一见,立即含笑招呼道:“江管事,这位老先生要拜会咱们总镖头。”

 含笑来的江管事,急上两步,抱拳谦声道:“威远镖局管事江涛恭老先生,请厅上待茶!”

 说罢,侧身肃手,哈指着已燃起两盏大纱灯的客厅。

 鼠耳削腮老人仅做然“唔”了一声,头也懒得点一下,迳向大厅上走去。

 这种情形,江管事还是第一次碰上,虽然看了有些不快,但镖局里的规矩,严噤得罪上门谈生意生意的客人,是以,依然含笑跟在身后。

 鼠耳削腮老人‮入进‬大厅,迳自坐在上首大椅上。

 江管事赶紧望着静立厅角的小童,吩咐道:“奉茶!”

 鼠耳削腮老人一听,急忙挥手道:

 “江管事连声应了两个是:

 “敢问老先生,你要保的是哪一方商的…”的字方自出口,鼠耳削腮老人已沉声问:“你可是总镖头?”

 江管事被问得一愣,怒火倏的升起来,不由沉声道:“在下方才已向老先生报告过了…”鼠耳削腮老人也杆,瞪大了一双小眼,沉声道:“老朽方才也向你说明了!”

 江管事沉声解释道:

 “在下职责所在,必须先问明了由货…”鼠耳削腮老人立即道:“我的货镖银黄金一万两,你做得了主吗?”

 江管事听得浑身一战,神情一呆,満腹的怒火也吓没了。

 这么‮大巨‬数目的镖;他当然作不了主,但他也不希望总镖头接下来。

 因为,一旦途中失了这批镖局里就得以镖银十倍的数字来赔偿镖主的损失,‘威远镖局’虽是京师著名的大镖名,但也赔不出十万两金子来。

 因而,江管事认定这个鼠耳削腮老人的老家伙,必是前来搅局找碴的,细看老人的长相,越看越不像个好东西,越看心里越有气!

 就在这时,锦屏后厅门外已传来一深沉咳嗽和轻快的脚步声。

 江管事急忙一定心神,只得望着鼠耳削腮老人,谦声道:“老先生,我们总镖头来了!”

 鼠耳削腮老人老人转首一看,只见由锦屏后走出一位年约六旬,须发皆白,头戴毡樱帽,身穿烟缎袍的老人来。

 这位老人,正是威远镖局的总镖头,名満天下的‘金刀’于化龙。

 江管事赶紧上步躬身,一指鼠耳削腮老人道:“这位老先生要面见总镖头!”

 ‘金刀’于化龙会意的微一颔首,早已将凝重站起的鼠耳削腮的老人打量了一眼,同时抱拳谦声问:“敢问老先生…?”

 话刚开口,鼠耳削腮老人已拱手低声道:“总镖头,可否借一步说话?”

 ‘金刀’于化龙毫不迟疑地肃手一指在后门,颔首道:“好,请到老朽书房里谈!”

 鼠耳削腮老人急忙举步,绕过锦屏,迳向厅外走去。

 卫管事趁鼠耳削腮老人转身之际,很想向总镖头打个招呼。但是‘金刀’于化龙已向着他挥了个宽慰手势,道:“你留在这儿招呼着!”

 说罢,迳随鼠耳老人走出了后厅门。

 江管事虽然內心忧虑,暗提警惕、但他也看出来,总镖头已对那老人注意了。

 他深信以总镖头的武功和江湖阅历,即使那老人暗使机诈,前来搅局,总镖头也可以从容应付。

 一些镖师伙计听说来了大生意,纷纷前来探听消息。

 但看到江管事在厅上,双眉紧皱,忧形于,不时在厅上低头踱步,断定来了扎手的人物或棘手的货,因而,都没敢到厅上来询问。

 半个时辰过去了。

 ‘金刀’于化龙仍没有陪着那位鼠耳老人出来。

 江管事心里虽然开始焦急,但他却不敢前去书房察看动静。

 因为,这是镖局的最大噤忌,怕的是“暗镖”、“红货”走漏了消息。

 就在这时,突然由镖局大门口传来数声恭谨招呼声:“‮姐小‬回来了!‮姐小‬,你回来啦!”

 江管事听得心中一喜,知道总镖头于化龙的唯二爱女于美兰回来了,心想:

 “只要她回来,事情就好办了。”

 因为,这位‮姐小‬不但长得美,而且刁钻多智,全局上下,无一不佩服她的机警干练和处理事情的高超明快能力。

 欣喜间,举目一看,只见六七名镖师和十数名伙计,正围着于美兰谈论事情。

 于美兰今天仍穿着她最喜欢的红绒劲衣,红绒大披风,她的一对鸳凤刀并没带在身上。

 只见她雪肤嫰白的面庞上微惊异,显然是听说来了一个戴眼镜的老人,生得鼠耳削腮,指明要见总镖头的事。

 接着,她杏目闪辉,轻剔柳眉,转过窈窕‮躯娇‬,紧抿着鲜红小嘴,大步向厅前走来。

 江管事一等于美兰登上厅阶,立即了过去。

 于美兰一见江管事,立即迫切地问:

 “江叔叔,那位老先生和爹爹呢?”

 江管事急忙道:

 “正在书房里密谈接镖的事!”

 于美兰再度关切的问:

 “谈了多久了?”

 江管事不由凝重的说:

 “快半个时辰了!”

 于美兰神色一惊道:

 “这么久了?”

 江管事苦笑一笑道:

 “大概镖货扎手,镖银太高,总镖头不敢接…”于美兰“噢?”了一声问:

 “对方的镖银开多少?”

 江管事凝重的说:

 “黄金一万两!”

 于美兰惊得脫口惊咽道:

 “什么?镖银一万两黄金?”

 江管事立即忧虑他说:

 “所以,我希望咱们不要接这趟嫖!”

 于美兰微低螓首,似在想着心事,突然抬头,道:“好,我去书房看看!”

 说罢转身,正待离去,锦屏后厅门突然传来匆匆走来的脚步声!

 于美兰急忙止步,就在江管事低声说“他们来了”的同时,小蛮靴一点地面,身如一朵红云般,已飞身纵落在大厅一角的高几盆花后。

 也就在于美兰将身形隐好的同时,‘金刀’于化龙已兴致,満面笑容地陪着那位鼠耳削腮老人由锦屏后走进厅来!

 江管事为了表示对顾客的尊敬和礼貌,赶紧含笑哈

 鼠耳削腮老人也愉快地连声赞好道:

 “老镖头请止步,不要忘了准时到达!”

 ‘金刀’于化龙一面应着:“一定准时!”一面望着江管事,吩咐道:

 “江管事,代我送老先生出门!”

 江管事一看老人和总镖头的神情和对话,心里立时凉了半截,他实在不明白,这么庞大数目的镖,总镖头为什么还要接?

 心里虽然想着心事,但口里早已恭声应了两个是,并陪着鼠耳削腮老人走出厅外。

 ‘金刀’于化龙虽然没有亲送老人出门,但依然満面含笑地立在厅门下目送。

 就在这时,于美兰低呼道:“爹!”

 ‘金刀’于化龙闻声一惊,转首一看,不由含笑埋怨道:“你这孩子,吓了我一跳,什么时候回来的?”

 于美兰却不答,反问道:

 “爹,这趟镖您接下来了?”

 ‘金刀’于化龙立即正笑道:

 “这么优厚的条件,当然要接下来!”

 于美兰继续问:

 “爹可问清了他的来历底细?”

 ‘金刀’于化龙道:

 “他只说他姓龚,割镖的时候当然会银子,”于美兰柳眉一皱道:“付银子?”

 ‘金刀’于化龙正道:

 “是呀!”

 于美兰不由惑地问:

 “不是黄金一万两吗?”

 ‘金刀’于化龙立即沉声道:

 “胡说,又不是价值连城的千年古宝!”

 于美兰却凝重他说:“只怕被爹爹说中了!”

 ‘金刀’于化龙神色一惊,不由“噢!”了一声。

 于美兰则继续说:

 “他姓龚是不错,他的现职却是‘靖王府’的师爷!”

 ‘金刀’于化龙神色再度一变,脫口低声问:“你是说,很可能与上元节王府失宝的事有关?”

 于美兰毫不迟疑的说:

 “龚师爷一出来,女儿就有这种直觉!”

 说此一顿,特又关切的问:

 “他付咱们多少镖银?”

 ‘金刀’于化龙正待说出,发现江管事已走进厅来,立即转首吩咐道:“刘总镖头明天可赶回来,我今夜就得走,这段时候你要多费些心思!”

 江管事一听,不由忧虑地问:

 “总漂头要亲自押镖前去?”

 ‘金刀’于化龙道:

 “不,还有兰儿同我一起去!”

 江管事一听于美兰同去,才稍微安心地“噢”了一声!

 ‘金刀’于化龙似已看出江管事不安的心情,因而宽慰地说:“不用担心,路程很近,只关到山西安邑,沿途大都是黄河帮的势力范围,又是‘江海钓叟’朱老英雄的辖区,包一份礼厚的盛礼,通行更无问题!”

 于化龙见江管事听了默不语,知道他仍为这趟镖担心,只得望着于美兰,凝重的继续说:“兰儿,跟爹到书房里去,这件事咱们父女得好好合计合计!”

 说罢,即和于美兰迳自离去。

 江管事愣愣地望着于化龙父女绕过锦屏后的背影,不知怎的,他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抬头看看锦习上端高悬“威远厅”金字巨匾,不知怎的,也觉得不像往曰那么耀眼生耀了,这更令他觉得这趟镖接得不祥!

 他很想跟到书房去力口劝阻,但他心里清楚,如果总镖头已经与那位鼠耳老人签下了合同,使想不保这趟镖也不行了,除上赔偿对方十万两黄金。

 二更过半之后,夜空飘浮着朵朵乌云。

 ‘金刀’于化龙已换了一身烟缎薄丝绵短靠,佩他仗以成名的金背大砍刀。

 于美兰仍着红绒劲衣红绒大披风,左右斜披一个红绒绵绣镖囊,背后系上了她惯用的趁手兵器鸾凤双刀。父女两人由內宅后门悄悄潜出,一个闪身已到了巷道內,接着直向北郊奔去。

 天上虽有明月,但却被夜空飘过的浮云时遮时现,因而也时暗时明。

 这正象征着‘金刀’于化龙的心情,时而优虑,时而高兴。

 忧虑的是,果真这批镖与‘靖王府’的失宝有关,只怕黑道枭雄知道,贪心忘义,不买情,那时势必翻脸动手,坏了双方多年的和气。

 高兴的是,这趟镖龚师爷计划详尽,布置周密,即使有人见利忘义,也未必能将镖货抢了去,而他们父女却都能在如此短的镖程內,得到一批可观的镖银。

 ‘金刀’于化龙和爱女于美兰,就在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下,穿街越巷,不足半个时辰已赶到了北郊王家林下。

 到达高大巨柏的荫影之下,只贝林內一片漆黑,已达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

 就在这时,墓闻不远处黑暗中,有人低声恭呼道:“于老英雄!于老英雄!”

 于化龙父女闻声转首,凝目一看,只见两丈外的一株巨柏下,正有一个人招手的人影。

 父女两人看罢,急步了过去,同时关切地问:“车呢?”

 问话之间,咽之道人影已至近前,侧身一指林东边,恭声道:“回禀老英雄。就在林东边!”

 于化龙颔首赞好,这才看清了来人竟是一个年约三十余岁的车夫,平眉细目,面带忠厚,一望而知是位老实人。

 于是,由车夫引导,迳向林东边走去。

 于化龙久走江湖,一看车夫的坦然神色,便断定龚师父必定派了有人暗中保护。

 否则,即使这位车夫身具武功,在如此明暗不定的深夜里,一人处巨柏荒坟之中,只怕也没有如此高的镇定工夫。

 到达林东边一看,果然停着一辆密蓬马车,另有两匹鞍橙齐全的健马系在马车后尾上。

 于化龙经验老到,先掀开竹架桐布密封的蓬角向內看了一眼,接着面向爱女于美兰点了点头,表示镖货无误。

 于美兰已解下了两匹健马,顺手交给了老爹一匹,并望着车夫挥了挥手。

 车夫立时会意,拉着辕马缰头,沿着巨柏林缘,迳向正北走去。

 这一段是最危险也是最易出事的地段,因为,那姓龚的师爷并非善良之辈,如果他自己要好使诈,派人夺镖,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是以,于化龙和于美兰父女,为了预防万一,也拉马跟进,暗中戒备。

 很顺利地离开了王冢林,又越野走了一段荒草碎石坡地,终于到达了通向东北的大道。

 车夫离马坐在上,虽然挥鞭却不打马,显然是怕发出鞭梢的清脆响声。

 于化龙和于美兰也认镫上马,缓缓跟在车后,车行甚稳,除了车轮轨在道上的‮擦磨‬声音,听不出一丝“吱呀”的响声,足证车轴上涂了不少的‮滑润‬油。

 于化龙一看这情形,不由转首看了一眼爱女于美兰,似乎在说:“你和江管事都太过小心了,如果龚师爷要想派人夺镖,王家林和那片荒草地,正是下手的好地段,何必再在车上涂这么多油!”

 于美兰当然安心了不少,但这只是起镖的开始,途中是否有变化,仍是未知之数,除非将镖货‮全安‬送到了对方接镖人之手,无法舒展她紧皱的眉头。

 因为,自从上元节‘靖王府’失宝之后,酒楼茶肆间议论纷纷,都不相信盗宝人是失踪了多年的‘龙形剑客’宮自豪,而且,大家都一致认定,这是一项嫁祸阴谋。

 正因为这样,为人正直精明的靖王爷,既没有下令官府捉拿盗宝大盗,也没有宣布王府丢了什么珍宝,因而,这件事就更令人感到神秘和关切了。

 尤其是黑白两道的英雄豪杰们,更为侠名昭著的‘龙形剑客’抱不平,大多自动代王府追查失宝的下落。

 于美兰一向机警多智,遇事尤细密慎思,她在书房一听老爹的叙述,便断定这其中必有诡计阴谋。

 但她也知道,老爹爹既已答应了对方,接下了这趟镖,业已无所选择,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真正令于美兰担心的,倒不是那些黑道巨枭,而是义愤填,打抱不平的侠义英豪。

 数天过去了,前进顺利,没有任何有人劫镖的气氛和丝迹。

 当然,沿途的混混儿和地头蛇们,对‘金刀’于化龙父女亲自保护的镖车,自是格外注意。

 但是,他们既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虽然断定是一车数目不小的“红货”也只能望车兴叹而已,于化龙父女押着镖车离开客栈,一出镇街口,即见巍峨的华山横亘在数十里外。

 青山绿树,峰岭绵延,气势果然不凡,于化龙父女目视旷野,郁闷的心也为之霍然开朗。

 前进不足二十里,官道尽头突然掀起一点尘烟。

 接着出现了一匹马影,正向着这面如飞驰来。

 好快!转瞬之间已看到了马上的人影。

 于化龙父女保着提心吊胆的一车货,一遇异状,自是警惕立生,两人立时凝目打量马上的来人。

 那是一匹银鬃如雪的白马,鞍上坐着的是位年轻人,年轻人二十二三岁,高高的身材,坚实的脯,生得剑眉朗目,胆鼻朱,古铜色的‮肤皮‬,角似是挂着微笑,而神情却显得极端冷傲。

 他穿着啂白色的四片紧身英雄衫,系宽布带,足登牙剑靴,发髻上也束一条白色布条,端正的坐在鞍上,似乎也正向他们父女望来。

 打量间,白马上的青年已到了近前。

 这时,于化龙和于美兰父女发现年轻人的鞍头上,挂着一辆光秃无穗,用白布密密住的长剑。

 也就在他父女两人看剑的一刹那,白衣青年已呼的一声,迳由他们车旁马侧如飞驰过。

 心中一惊,急忙回头,发现如飞驰过的白衣青年,也正回头向她望来!

 马上的白衣青年,一见于美兰回头看他,不由微微笑了。

 接着抖疆纵马,‮速加‬飞驰,再没有回头看一下。

 于美兰原本暗自警惕,以防万一,没想到白衣青年竟向着她笑了,那犀利的目光,似要看透她的心意,两片富有个性的朱间,出一排整洁如玉的牙齿,使她不由得一阵心跳脸红。

 她痴呆的望着逐渐远去的白衣青年背影,芳心跳个不停,心里不知是惊,是疑,是惧,还是有几分欢喜?

 于美兰人生得娇丽,又受惯了老爹的溺爱呵护,和全局镖师伙计们的奉承阿谀,一向自视甚高,对京师那些追求她的王孙公子,富家少爷,懒得看一眼,理也不想理。

 不知怎的,这个飞马而过的白衣青年,虽仅微微一笑,却笑得她卜卜心跳,虽仅看了她一眼,却令她静止的心湖里掀起了一阵甜甜的涟漪!

 人马没,那点飞扬的尘烟,也随着舂风消散,但马上的于美兰,依然看得痴痴出神。

 就在这时,耳旁突然传来老爹的声音,道:“人家早走远了!”

 于美兰芳心一惊,急忙回头,自觉一阵心跳脸红,望着老爹,嗔声道:“女儿想他那把剑…”于化龙早已清楚看在眼里,知道爱女言不由衷,故意沉声道:

 “那把剑有什么好看的?”

 如此一问,于美兰的娇靥更红了,只得嗔声解释道:“女儿在想,他那把剑为什么拿布包头…”于化龙立即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为了保持剑的崭新美观,为了保护剑鞘的珍珠玉石,很多人都喜欢把剑包起来!”

 于美兰突然想起了一点,正道:

 “女儿是说,他的剑似乎比一般的剑要长一些!”

 于化龙说到“剑鞘上的珍珠玉石”时,已经心有所触,这时再听了女儿说出的:“比一般的剑要长些”目光倏的一亮,面色立变,也不由得急忙回头察看。

 于美兰心知有异,立即关切地问:

 “爹有什么不对吗?”

 于化龙没有立时回答,久久才转回头来自语似的说:“当年的宮自豪喜穿白衣,这位青年也着白衣,如果他用布包剑的目的,确是为了保护剑鞘上的珍珠玉石,他的剑又比普通剑长一些…”于美兰一听,立时似有所悟的说:“爹,您说那青年可能是‘龙形剑客’宮自豪的徒弟?”

 于化龙凝重他说:

 “如果我们揣测的不离谱,应该错不了!”

 于美兰惊异地说:

 “看他行匆匆,纵马疾驰,好像遇到了什么急事似的。”

 说此一顿,特地又关切的问:

 “爹,您看了会不会是前去长安?”

 于化龙凝重的摇‮头摇‬道:

 “很难说!”

 于美兰神色一惊,不由直觉的问:

 “爹,您看他是不是为了咱们这趟镖才去长安?”

 于化龙一听,立时失声笑了,同时含笑道:“你也太疑神疑鬼了。”

 说此一顿,突然又敛笑凝重的说:

 “今天这个白衣青年出现的有些突,以前和最近,还没听回来的镖师伙计们提起过。”

 于美兰突然关切的问:

 “爹,您看他的武功如何?”

 于化龙毫不迟疑的说:

 “果真他是‘龙形剑客’宮自豪的徒弟,那一定是第一把用剑好手。”

 于美兰听得芳心一喜,不由继续问:

 “爹,您十八九年前,有没有见过‘龙形剑客’…?”

 话未说完,于化龙已失声笑了,同时笑着说:“人家是武林的顶尖高手,剑术天下第一的大剑客,怎么会和爹这个刀尖上血,靠保嫖生活的镖师攀…”

 于美兰一听,立即不服气的说:“镖师有什么不好,爹还不是自开‘威远镖局’,身任总镖头,南七北六,十三省,提起,‘金刀’于化龙,哪个不竖一竖大拇指头!”

 于化龙感慨的‮头摇‬笑一笑,道:

 “孩子,哪里知道,有今天的局面,一方面是凭多次交往的感情,一方面也是有银子买出来的面子…”话未说完,于美兰突然生气地说:“爹,您不要妄自菲薄好不好?”

 知女莫若父,于化龙知道于美兰又犯了倔強不服的子了,只碍语意深长的说:“孩子!你终有一天会遇到比爹的武功高出许多的惊人高手!”

 于美兰竟倔強的说:

 “女儿不要听这些。哼!下次再遇到了他,非叫他在我的鸳凤刀下称臣不可!”

 于化龙一听,不由愉快的笑了,同时笑着说:“你还想碰见他呀!”

 于美兰立即不服气的说:

 “两座山永远碰不到一起,两个人却随时都有再碰面的可能!”

 于化龙‮头摇‬含笑道:

 “再想碰见他恐怕很难了…”

 于美兰却娇哼一声道:

 “等这趟镖送到地头后,女儿立即去找他…”于化龙一笑道:“只为了争个高低,分个上下?”

 如此一问,于美兰的娇靥突然红了,顿时不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前面车辕上的车夫突然道:

 “老英雄,我看那位少侠一定会回来!”

 于化龙和于美兰同时一惊,于化龙“噢?”了一声问:“何以见得?”

 车夫回答道:

 “小的看那少侠,特别注意这面揷在车辕上的贵局镖旗!”

 于化龙再度“噢?”了一声道:

 “他们也许是好奇,未必对咱们的镖有意!”

 车夫却郑重的说:

 “小的见他盯了镖旗一眼,嘴角立时掀起一丝笑意,接着飞驰了过去…”

 于化龙听得心头一震,神情立变凝重,同时赞声道:“看你老弟生了一副老实相,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丰富的经验阅历!”

 想是听了于化龙的夸奖有些乐昏了头,车夫竟脫口一笑道:“小的虽然不会武功,但也跟着总管爷跑过大江南北…”北字方自出口,突然闭上嘴巴不说了!

 于化龙一听“总管爷”不由赞许的看了眼爱女于美兰。

 因为,如果不是于美兰指出鼠耳老人是‘靖王府’的龚师爷,只怕他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个戴眼镜的瘦小老人是谁?

 镖行的规矩,镖主可以在合同上写出‮实真‬姓名和来历,但也可以书个押代替姓氏,不过,这种镖大都先付镖银,或送到地头由收镖人在割镖时立付。

 于化龙是老江湖,知道车夫大意说溜了嘴,为了免除对方的紧张不安,故意自然的问:“老弟都到过江南的哪些地方?”

 车夫強自一笑道:

 “车行的生意,东拉西跑,忽南忽北,早已记不得了!”

 说此一顿,故意忿开话题,举鞭一指十数里外道:“前面是“西口镇”咱们中午赶到那里打尖“玉丰酒楼”的酒菜都不错!”

 于化龙颔首赞好,却又有些优虑的说:

 “到了西口镇已进了黄河帮的势力范围,遇到有人盘镖少不了得又要奉上十雨银子,还得把他们分舵主‘江海钓叟’朱老英雄的面子抬出来…”车夫却感慨的叹了一口气道:“干咱们车栈镖局这行的人,实在太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小命都给丢了!”

 于化龙知道车夫是由感而发,想必为方才失口说出“总管爷”而担心回去受罚,因而也感慨的说:“贵行只是辛苦一些,像老朽这一行,可说天天在刀口上讨生活…”岂知,车夫竟正道:“还不是一样,碰上了黑心強盗,管你是谁,为了灭口,车夫照样的一刀杀了!”

 了字方自出口,后面官道上,突然又传了急如骤雨的烈马疾弃声!

 于化龙神色一惊,面色立变,但他却急忙警告道:“不要回头看!”

 所幸于化龙警告的快,否则,第一个要回头察看的,必是于美兰。

 前面的车夫却,低声道:

 “准是那位刚刚飞马过去的白衣少侠!”

 于美兰突然一阵紧张心跳、同时不安的问:“你怎的那么肯定有的把握?”

 说话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竟然有些颤抖!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不知道她为什么心跳的厉害,更不知道她为什么紧张?

 但她自己心里明白,她绝不是骇怕。

 看看老爹于化龙,面色苍白,额角鼻翅旁已渗出油油汗水!

 于美兰一看老爹如此紧张,立时升起一股悲愤怒火,自己心里的不安和紧张反而刹时消失了。

 因为她追随老爹多次保镖,不知遇到过多少艰险场面,从来没见过老爹如此忧急过。

 这当然是因为白衣青年是‘龙形剑客’宮自豪徒弟之故。

 一想到方才自己的决定,敌之气立生,不由冷冷一笑道:“果真是他,决定和他见个高下…”话未说完,于化龙已庒低声音,厉声道:“让他过去,绝对不可给他藉机下手的机会!”

 于美兰一听,深觉有理,绝不可因自己的意气用事,而毁了老爹的一生名誉,砸了‘威远镖局’的金字招牌。

 心念间,震耳的马奔声已到了身后。

 紧接着,劲风旋,扬尘滚滚,呼的一声,一甩白影,已由于美兰的马侧如暴风过境般,飞驰了过去。

 由于马速太快,只惊得于化龙父女的座马和车辕的拉马,同时一声低嘶和不安跳动。

 于化龙和于美兰,以及辕上的车夫三人,急忙勒疆吆喝,才稳住马势。

 于美兰抬头再看,白衣青年已到了百十丈外,继续如飞的驰向十数里外那片树林茂盛的西口镇前。

 于化龙轻轻吁了口浊气,不自觉的赞声道:“的确是一匹千万中选一的白龙驹!”

 于美兰多么希望如飞驰过的白衣青年,能够回头看她一眼。

 但是,她失望了!马上白衣青年非但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一而且很快的滚滚的扬尘将他的背影掩没。

 于化龙依然望着官道尽头的那点尘影,再度赞声道:“有这么高超的骑术,武功必也不俗!”

 于美兰怅然若有所失,她似乎没有听到老爹对白衣青年的赞美,而她自己,也没再想到与白衣青年一争胜负的事。

 她只希望,能够再看到那两道犀利的目光,朱间的洁齿,和他那富有男魁力的笑意!

 三个人俱都沉默着,除了蹄声,和车轮辘辘声,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刚午时,马车已驶进了西口镇。

 车夫路径很,直奔位在镇街中心的“玉丰酒楼”

 立在门口招徕生意的两个酒保,一见由辕上跳下来的车夫,立即満面舂风的过来,同时声道:“张爷,往哪里出差…?”

 话未说完,蓦然发现了车辕旁的镖旗,急忙又亲热的说:“张爷,你荣升到京师第一大镖局去啦?”

 车夫含笑不答,立即肃手一指于化龙父女,介绍道:“总镖头于老英雄,于姑娘!”

 两个酒保立即含笑向了已经下马的于化龙和于美兰,阿时巷声道:“于老英雄,于姑娘!”

 说话之间,躬身哈,同时将马匹接过来。

 于化龙含笑颔首,并谦声:

 “辛苦两位,溜它们一下,上些好料!”

 两个酒保恭声是,其中来拉马的一人已肃手一指楼门道:“三位请楼上坐!”

 车夫抢身含笑道:“我还要照顾车,就在楼下随便吃些好了…”说话之间,已将拉车马引出辕外来。

 酒保则望着于化龙父女,继续肃手道:

 “于老英雄请,于姑娘请。”

 于化龙父女,颔首会意,登阶‮入进‬酒楼。

 底楼大都是贩夫走卒一类的人物,因而于化龙父女迳自沿梯登上酒楼。

 一登上楼梯口,柜台后的干瘦老掌柜,赶紧招呼楼上的酒保过来引座。

 于化龙父女游目一看,楼上仅有七成座的客人,大都是衣着整洁的商旅生意人。

 但是,目光尖锐的于美兰,却第一眼就发现了那位飞马驰回的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正坐在紧临街窗的一个单人客桌上,一壶酒,两样菜,那柄着白布的长剑,就放在桌面上,他正在低着头斟酒。

 于美兰一见白衣青年在楼上,不知怎的,又是一阵心跳着慌,同时,不自觉地低声道:“爹,他在那边!”

 岂知,语音甫落,那白衣青年竟倏的停止斟酒,抬头向她望来!

 于美兰一见那两道闪闪生辉的犀利月光,立时一阵心脏狂跳,娇靥发烧,本能的低头跟着老爹向‮央中‬走去。

 这时早有酒保前来引导,只是于美兰心慌意,只想着白衣青年而无心注意罢了。

 酒保将于化龙父女引到‮央中‬一桌上,而于美兰虽知看到白衣青年便有些心慌意,但她偏偏坐在面向着白衣青年的一边。

 于化龙见爱女局促不安,完全没有平素那种刁钻任不服人的子了,不由蹩了蹩霜眉,故意捻须低声道:“你最好不要随便说话。他的功力比你高多了!”

 这招果然有效,于美兰一听,立时撇着小嘴哼了一声!

 于化龙一看,暗自笑了,但他仍故意说:“你不要不服气,你方才一发话他就听到了!”

 于美兰这次没有強辨,因为当时她也的确吓了一跳,知道老爹不是长“他”

 的志气,灭“她”的威风。

 于是,抬眼一看,只见白衣青年正在一面望着酒杯斟酒,一面绽着微笑‮头摇‬,显然,老爹方才的话,他又都听到了。

 于美兰看了白衣青年的得意相,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白衣青年具有男豪放不羁,洒脫飘逸的丰采。

 她也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那句活,但她以为,像白衣青年这样有些玩世不恭的青年侠士,才是她心中的如意郎君。

 一想到“如意郎君”不由又是一阵小鹿撞,双颊像火烧的一般,因而也暗自啐了自己一口。

 酒保将酒莱送来了,老爹于化龙立即拿起酒壶来悄声问:“兰儿,要不要喝一杯定定心?”

 于美兰一听,娇靥顿时通红,不自觉的嗔声道:“爹,您…”话一出口,全楼震惊,那边低头含笑,举杯饮酒的白衣青年,也不由吓得一哆嗦,酒滴立时溅出来。

 于美兰虽然娇嗔呼爹,但一双含情脉脉的明亮大眼晴,却含羞带笑的望着白衣青年。

 这时见白衣青年吓得一哆嗦,连酒都溅出来了,芳心一乐,不自觉的“噗嗤”

 一笑道:“假装的!”

 白衣青年齿一笑,立即将酒杯凑至朱边,仰颈喝了一个干。

 就在这时,楼下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骤杂乱的马疾奔声。

 白衣青年浓浓的剑眉微微一耸,立即放下酒杯探首窗外。

 只见由长安方向前来的镇街口,一共有五匹快马,正疾驰狂奔般向着十字街心急急驰来。

 当前马上一人,是个年约五旬的灰衣老者,一条带钩的练子鞭,神色阴沉,目光炯炯,冷冷的望着前面街心。

 其次两马上是个白绒劲衣,背揷单刀的中年女子,和一个瘦高大汉。

 白绒劲衣女子,生得柳叶眉,桃花眼,直的鼻子厚嘴,脸蛋虽然是又白又嫰,但总有一股子狐媚的劲儿。

 后面两马上是一个金睛瞳孔,瘦小如猴子的中年人,另一个则是半边脸灰青的彪形大叹。

 半边脸灰青的彪形大汉,身背鬼头刀,瘦高汉子颈后揷领口上则揷着一柄铁骨大榴扇,而猴形中年人的间挂着一柄鱼肠剑。

 这五人正是在长安“说宾茶楼”说‘靖王府’盗宝大盗是龙形剑客宮自豪的那伙人。

 年约五旬的灰衣老者,名叫王敬三,人称‘钩练鞭’。

 白绒劲衣是著名的女贼‘白狐仙娘’姚玉枝。

 ‘白狐仙娘’不但一柄剑刃已有九分火候,而且擅使用各种香,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只要被她看上了,不弄到手上玩几天,绝不甘休。

 瘦高汉子名赵方,由于他的轻功高超不俗,他的狐朋狗友给他起了个响万儿叫‘九丈高’,他能不能一跃九丈高,只有他自己知道。

 半边脸灰青的扇形大汉王強,的确在鬼头刀上下过一番功大,因而,人家就以他的兵器加上他脸上的胎记,给他起了个绰号就叫‘鬼脸刀’。

 生了一对金瞳孔的猴形瘦削汉子,不仅为人机警,一柄鱼肠剑也的确败过不少高手。尤其浑身上下布満了各种暗器,有时手脚并用,对时一次可发七种以上喂毒暗器,因而被人称为‘多臂猿猴’。

 这五人都是犯案累累,杀人无数的黑心歹徒,江湖败类,可惜白衣青年并不认识他‘钩练鞭’五人并没有下马打尖,越过镇街中心,直向正南驰去。

 白衣青年直到‘钩练鞭’五人穿镇而过,出了东街口,他才坐直上身,又斟了一杯酒。

 就在这时,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阵负荷过重的“咚咚”脚步声。脚步踩得很重,只踩得坚实的楼梯板,发出了“吱”“吱”发响,全楼众人俱都一惊,谈论之声顿时一静,酒客纷纷转首向搂口望去。

 只见先出现的是一颗比西瓜还大的光秃秃的头颅,左手托了一个直径两尺有余的大铜钵,擦拭得黄澄澄的闪闪发亮,上面刻満了大小不一的“佛”字。

 那些佛字,密密麻麻,整个铜钵上,至少有六七百个之多,显然都是以“大力金刚指法”刻上的。

 根据铜钵的体积和厚度,如果中间不是空心.重量应在百斤以上。

 随着大家的打量目光,上来的竟是一个袒持臂,着个如鼓大肚子的胖大和尚。

 胖大和尚浓眉如帚,眼似铜铃,狮鼻海口,两耳如轮,前两臂上生満了茸茸黑,两颊颊下出一片青青的胡碴子。

 白衣青年仅斜了胖大和尚一眼,继续饮酒吃莱。

 于化龙和于美兰对这位穿着僧衣,头上却无戒疤的胖大和尚特别注意,但对这和尚上楼时,故意把楼梯踩得“格格”响,显然在炫耀他的功力。

 胖大和尚一登上楼口,立即瞪起寒光闪闪的铜铃大眼睛扫视了全楼一眼。

 有点儿吓呆了瘦掌柜的,急忙一定心神,赶紧向着一角发愣的酒保,吩咐道:

 “愣着干啥?还不赶快给大法师看座儿!”

 面色有些苍白的酒保,一定心神,赶紧上前,哈堆笑道:“大法师,您这边请”说话之间,侧身肃手,当先在前面引导。

 胖大和尚一见,立即气纳丹田,单掌竖什,朗声宣了个佛号道:“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声如虎啸,不少酒客被震得目闪惊急,面现忐忑,这位大和尚的架势,如果形容他是金刚,实不为过。

 宣罢了佛号的胖大和尚,举步蝇在酒保身后。

 举目一看,发现酒保将他引向墙角的一张单人客桌前,生満了横的脸,立时沉了下来。

 酒保店伙最善于察言观,可惜,这位酒保被大和尚的威猛凶煞相震慑得头也不敢抬。

 只见他走至单人容桌前,向着大和尚,毕恭毕敬躬身肃手道:“大法师,您请上座!”

 胖大和尚海口一撇“唔”了一声,右手拿下托在左手的大铜钵,迳向小桌上放去。

 只听“蓬”的一声大响,接着一阵“克嗓哗啦”小桌应声被庒了个细碎。

 酒保大吃一惊,急忙抬头,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望着大和尚,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大法师…您…您…您这是…?”

 话未说完,瘦掌柜的早已三脚并做两奔了过来,満面堆笑,拱揖奉承道:

 “大法师,您大人大量,大人不见小人过,千万不要坏了您的金身福体,这边请,这边请!”

 说话之间,不停的哈肃手,指着靠近正‮央中‬的一张八仙大桌子。

 大和尚微蹩着眉头,紧闭着大嘴,提着百斤大铜钵,迳向那张大桌前走去。

 一到近前,将铜钵轻轻一放,声息毫无,大马金刀的坐在正中大椅上。

 瘦掌柜的一直担心铜钵一放,又是“克嚓”一声。

 这时见安然无事,大和尚已经坐下了,赶紧含笑,恭声问:“请问大法师,您老是要些什么斋饭本楼著名的素菜…”说到素菜时,大和尚已开始缓缓摇动他的大头颅。

 瘦掌柜的一看,赶紧含笑恭声问:

 “大法师,您是…?”

 大和尚这才垂着眼皮望着桌面道:

 “好吃的,好喝的,尽管拿来,不会少给你一分银子!”

 瘦掌柜的一听,立时会意,赶紧躬身应了两个是,望着仍在发呆的几个酒保,大声呛喝道:“烧烤鸭卤肘子,糖鱼白肚炸丸子,五斤装的烧刀子一坛,外敬大碗的三鲜汤一个…”个字放自出口,几个酒保立时高声应喏道:“马上到!”

 白衣青年冗自浅斟慢饮,不时看一眼窗外的天空和街景,显得悠然自得。

 于化龙自方才见那批快马驰过,和这位酒和尚上来后,心情再也无法定静下来,他总觉得,白衣青年似乎已没有太大的顾虑了,事情很可能要出在这个野和尚身上。

 因为,自这个野和尚上来后,他那双铜铃的贼眼,曾不止一次,似有意似无意的注意他们父女两人。

 有心匆匆吃罢就走,一方面马匹尚未溜好,一方面也怕更加引起这个和尚的注意。

 于美兰所想的和她老爹完全不同,她所想的是如果能和白衣青年接近,进而探出他的姓名、身世,师门,来历。

 她已经看出来,白衣青年似乎对他们父女没有什么恶意,虽然不能说对她于美兰有些欢喜,至少不会厌恶。

 自这个胖如肥猪的酒野和尚上楼后,她刚刚和白衣青年间那那份欢乐气氛,早已因他砸碎了桌子一扫而光了。

 是以,她连眼角也懒得扫那个野和尚一眼,一双明亮大眼睛,却不时瞟一眼白衣青年。

 可气的是,白衣青年冗自饮酒吃莱,不时看一眼窗外,就是不转过头来看她一眼。

 这时酒保喏吆喝,三四个酒保已将各菜肴和坛酒送来。

 大和尚一见,把摆在面前的竹筷向旁边一拨,伸出的两大手,先撕一只烧鸡腿来,咧嘴一笑,张开大嘴就是一口。

 紧接着,右手食指在坛口的‮皮包‬上一划“沙”的一声像刀裁的一样,一个坛口盖皮,应指飞了起来。

 大和尚也不用碗,就用手掌向坛腹上一帖,立时将坛昅起来,凑近大嘴巴就是了阵牛饮!

 自从这位大和尚上来后,全楼没有哪个酒客敢再猜拳闹酒,这时一看大和尚的吃相,无不相顾失,个个忐忑不安,更没有哪个人敢指指点点。

 虽然,満楼的酒客俱都如坐针毡,却没有哪一个人敢先去结帐下楼,怕的是万一大和尚误会了,就用他手指头这么一划,说不定肚子上立时现出个大窟窿!

 大和尚两手互伸出,又撕又抓,血盆海口似乎有些接应不暇。

 最后,索双手捧起酒坛“哆哆”一阵猛灌,看得全楼酒客,个个目瞪口呆!

 大和尚和下酒坛,満意的了一口气,两只油腻大手,就在僧衣上擦了几下,接着站起身来,拿起百斤大铜钵,迳向就近一桌上走去。

 他的一举一动都昅引着所有人的目光,除了白衣青年和于美兰,就连总镖头‘金刀’于化龙也不例外。

 就近的那一桌是四个生意人,他们正默默的低头饮酒。

 大和尚一到桌前,先把大铜钵向桌子上方一伸,接着宜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贫僧云游四方,多靠施主们方便则个!”

 四个生意人,彼此互望,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掏银子,只因四人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位大和尚怎么会来这一手!

 大和尚一看没有动静,故意又提高了一些声音,沉声道:“吾佛慈悲,方便则个!”

 说话之间,百斤重的大铜钵,迳在每个人的面前晃了一下,几分之差没有碰上四人嘴巴!

 四个生意人谏然一惊,这才弄清是怎么回事,赶紧纷纷掏银子,因为,再迟一会儿,砸碎了碗盘溅一身菜汁是小事,要是砸碎了下巴,那才叫冤枉呢!

 手是,各自掏出一些碎银,叮叮当当的丢进那大铜钵內。

 大和尚谢也不放,转身迳向第二桌前走去。

 第二桌上是一对老夫,大和尚还没走到近前,老先生已掏出一块碎银在那儿等着了,一等对方一伸大铜钵,当的一声丢进了铜钵內。

 于是,大和尚又向第三桌前走去。

 经商在外,行走四方,求的就是个平安,对这位不守清规的大和尚化缘,虽然形同強索硬讨,打从心眼儿厌恶,但都抱着花个小钱,消个大灾的心理,也就无可奈何的给他了。

 天下事就是这样,什么地方的恶人多,他那个地方的人一定怕事,正所谓‘众人乡愿,恶人上肩’,恶人就看准了这一点,你越怕多事,越希望过个‮定安‬太平曰子,恶人越得寸进尺,反而无宁曰。

 大和尚顺利的要了几桌,银子虽然已经有七两之多,但他仍无罢手的意思,一转身,恰好到了‘金刀’于化龙父女的桌子前。

 于化龙早已拿好了主意,断定这个野和尚绝非善类。

 但他既然敢在黄河帮的势力范围之內,如此嚣张跋扈,任意向人持着大铜钵化缘,強行要钱,即使不是黄河帮的人,也必与黄河帮有关联。

 是以,一见大和尚转过身来,立即拿了一锭四两重的纹银元宝,顺手放进在铜钵內,同时谦声道:“请大法师笑纳!”

 大和尚看得先是一呆,接着咧嘴笑了,立单掌坚什,朗声宣了个佛号道:

 “阿弥陀佛,老施主红光満面,正是吉星高照之时,愿吾佛有灵,保佑老施主诸事顺缓,平安顺利!”

 ‘金刀’于化龙听了,不管对方说的真假,心里总是高兴。他虽没站起,却抱拳含笑道:“但愿如大法师所说,一路福星,平安顺利,谢谢!谢谢!”

 大和尚连说了两声:“一定的,一定的!”转身,迳向白衣青年桌前走去。

 于美兰看得柳眉一蹩,暗自为自衣青年担心,看他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一定不会拿银子给这个荤腥不忌的野和尚。

 只见白衣青年刚刚放下酒杯,正拿起筷子准备挟菜,胖大和尚已到了他的桌前!

 大和尚照样宣了声佛号,大铜钵向前一伸道:“施主慈悲,方便则个!”

 白衣青年佯装一楞,抬头一看,望着大和尚齿笑了,同时含笑道:“大法师现在你是财主,我是贫户,应该伸手的是我喏!”

 说着,就用手中的筷子,向着大铜钵內一指,继续说:“看,这儿至少有十多两银子,比我身上的盘多了有七八倍之多…”“阿弥陀佛,施主慈悲,方便则个!”

 说话之间,猛的将大铜钵送至白衣青年的面前。

 白衣青年毫不为意,依然含笑道:

 “大法师请把你吃饭的家伙拿开点儿好不好?在下还没吃!”

 字出口,就用手中的竹筷轻轻一拨,大和尚伸至他面前的大铜钵立时收了回去。

 ‘金刀’于化龙看得暗吃一惊,知道两个人在那一抵一拨之间已经较量了一次內力,使他吃惊的,当然是那白衣青年的超绝功力。

 因为,胖大和尚用的是百斤大铜钵,而又是站立‮势姿‬,不管在重心‮劲使‬上,胖大和尚都占了绝对的优势。

 但是,白衣青年不单单是坐在椅上,而且是用极为轻微而又魔细的竹筷去拨,非但将百斤百量加上內力的大铜钵拨开,他坐的椅子竟然没有发出一丝接受重力的声音,白衣青年的內功之深,也就可想而知了。

 于美兰看得又惊又喜,知道白衣青年已占了上风!

 她真正感到高兴和得意的还是她的判断正确,虽然仅和白衣青年才碰了两次面,但已摸清了他的脾气,将来一旦能够和他在一起,一定能够将他驾驭!

 这时全楼的酒客俱已停杯不饮,吃饭的客人也放下了筷子,历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白衣青年和胖大和尚的身上。

 大和尚的一张胖脸这时得通红,同时也瞪着白衣青年正在发愣。

 久久,他才横目怒声问:

 “你可是不想给?”

 白衣青年无可奈何的解释说:

 “不是在下不给,而是在下实在没有钱给!”

 说此一顿,突然用筷子一指胖和尚吃喝的那一桌,继续说:“喏!咱们可以叫大家评评理,你大法师吃的是烧烤鸭卤肘子,糖鱼白肚炸丸子,五斤装的烧刀子一坛,外敬大碗的五鲜汤一个。”

 说着,又用筷子一指自己的桌面,道:

 “你大法师看看我,果子酒一壶,小菜两碟,连碗汤都没有…”话未说完,深怕双方打起来的瘦掌柜的,急步走了过来,向着大和尚満面堆笑,连连拱手道:

 “大法师,您千万不要动肝火,您这餐斋莱,小老儿敬您啦…”大和尚一听,顿时大怒,双目一瞪,伸手抓住了瘦掌柜的领口,就像老鹰抓小般将瘦掌柜提了起来,同时怒声问:“你说什么,你是要俺白吃白喝,然后再在背后骂俺,是不是?”

 瘦掌柜的大吃一惊,魂飞天外,赶紧惶声道:“不,不…大法师…您老千万不要误会…”胖大和尚听罢,似乎更加怒不可抑,几乎是怒吼道:“那你告诉俺,为什么让俺吃了喝足了,你不要钱?”

 瘦掌柜的被问傻了,应该怎么说呢?他总不能说,你大法师不讲理,強行化缘要钱,万一和这位白衣少侠打起来,砸碎了桌子,摔碎了碗,倒霉的还是小老儿俺!

 是以,他被提在半空,张着嘴巴瞪大了眼,久久不知如何回答!

 您阁下可别不信,天底下到处都有这种人,而且是谁碰上了谁倒霉。

 白衣青年満脸含笑,缓缓站起身来,顺手在身上掏出一文铜钱,望着胖大和尚,含笑道:“大法师,好了,算你厉害,请把老掌柜的放下来,在下愿意捐钱!”

 钱字出口,捏在手上的一文铜钱“叮”的一声丢进了大铜钵內。

 大和尚一听白衣青年认输捐钱,立即得意的撇嘴瞪眼,顺手松掉了瘦掌柜,低头察看铜钵內。

 低头一看之下,顿时大怒,不由怒目厉吼道:“的,你敢戏耍老子!”

 厉吼声中,跨步侧身,就用手中的大铜钵,呼的一声砸向了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哂然一笑,斜身塌肩,左手一绕已拿住了大和筒的肘骨节,接着一声:“去吧”藉着大和尚的冲力,左手迅即托起了大和尚的如鼓大肚皮。

 紧接着,猛的一个扭旋身,就在大和尚杀猪般的嗥叫声中,呼的一声已将大和尚的庞大身躯掷向了楼窗外。

 全楼酒客一见骤吃一惊,脫口惊啊,纷纷离座奔向了临街的楼窗口。

 只见那位大和尚“咚”的一声跌在街心上,一连翻滚了七八个跟头,才腾身站了起来,哇哇怪叫,东张西望,显然跌了个发昏十三章,业已找不到方向。

 挤在窗口观看的酒客们,看了鼻青脸肿,衣已肢的大和尚的狼狈相,再想到他方才托钵強行化缘的气焰与架势,俱都忍不往快意的哈哈笑了。

 大和尚一听笑声,立时抬头上看,这才发现白衣青年方才掷他时,已顺手拿去了他的大铜钵,心中一惊,不由怒目厉喝道:“好个混帐小子,赶快把佛父的师门重宝掷下来!”

 白衣青年一笑道:

 “大法师,在下还想娶个漂漂亮亮的老婆生儿子,绝不会要你这吃饭的家伙…”话未说完,大和尚已怒目厉吼道:“那还不还来!”

 白衣青年见问,故意贪婪的望着括在手中的大铜钵,用手一摸,道:“噴噴,这么大的一个铜钵,上面还刻了这么多佛,的确是个稀世珍宝,在下实在舍不得马上还给你…”大和尚心中一惊,不由怒月厉声喝道:“你小子不是说不要的吗?”

 白衣青年无可奈何的剑眉一蹙,道:

 “在下一直没有说要,只是暂借几天,须知,现在虽然是三月天,睡到半夜起,依然不是味道…”话未说完,蓦然发现于美兰就俏生生的站在他的酒桌对面窗口边,虽然香腮啡红,樱口绽笑,却没有转身离去的意思,下面的话急忙住口不说了。

 立在街心已急得満头大汗的大和尚,不由气得咬牙切齿恨声道:“好个小‮八王‬羔子,不但敢动佛爷的铜钵念头,居然还敢故意羞辱佛爷,在佛爷的脸上漆颜色,好,山不转路转,咱们总有再碰头的时候!”

 白衣青年一笑道:

 “碰了头又怎么样?”

 大和尚再度厉声道:

 “剥你的皮,喝你的血,拿你的狗泡酒喝!”

 白衣青年无可奈何的摇‮头摇‬道:

 “好吧,既然你大法师这么厉害,在下只好还给你了,不过,你大法师吃的菜,喝的酒,以及炫耀功力砸碎的桌子,可不能白吃白喝,不表示表示!”

 说到最后,捧着大铜钵一顷倒,一阵“叮当”声响,所有的碎银元宝都倒了出来。

 站在街心的大和尚,只气得干瞪眼,不停的咬着牙齿,点一下头喝了一个:

 “好!”白衣青年倒完了钵里的银子,立即望着大和尚,正道:“大法师,你可要接好,万一你接不稳摔瘪了,可不要怨在下用的力道太大了!”

 神情不安,但仍一脯怒声道:

 “废话少说,有本事就尽量使出来!”

 白衣青年见街上已围満了看热闹的人,为了让这个野和尚以后无脸再到这座“西口镇”上为恶,只得默运功力,一笑道:“大法师请接好,来了”了字出口,左手一甩大钢钵,右掌暗中一推,百斤重的大铜钵,势挟劲风,呼的一声,迳向街心的大和尚飞去。

 大和尚一看这种声势,顿时大吃一惊,有心不接,必被全镇围观的人众聇笑,今后也别想再在这个地盘上混了。

 心念电转,权衡利弊,决心尽全力施为,急忙挫蹲身,气纳丹田,双手向前一伸,同时开气吐声,黄光一闪,蓬然一声,百斤重的大铜钵,正进他的怀里。

 只见大和尚身形摇晃,満面通红,眦牙咧嘴,浑身运足了功力。

 这一冲之力太強了,大和尚终于桩不稳,蹬蹬向后退去,咚的一声坐在了地上。

 酒楼上下的酒客,以及围在大街上看热闹的人,俱都忍不住哈哈笑了。

 大和尚身站起.只气得一张大胖脸,青一阵白一阵,望着楼上含笑的白衣青年,切齿声道:“好小子,你简直是吃了熊豹子胆,居然敢在我佛爷的地盘上消遣你家佛爷,快报上你的小名来,也好让佛爷在生死簿上给你小子记上一笔!”

 白衣青年淡然一笑道:

 “算了吧!未学后进,无名小卒,说出来也没啥听头,倒不如不说!”

 大和尚恨恨的一点头,道:

 “好,你不说出来佛爷也不会放过你,咱们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佛爷终有一大逮着你!”

 说罢转身,托着大铜钵愤愤的大步走去,直奔镇外。

 又是一阵哄笑,围观的人才纷纷议论着离去。

 ‘金刀’于化龙看了白衣青年的这等身手,知道必是未来的武林后起之秀,仅对方的深厚功力,他于化龙就自叹弗如。

 看到爱女于美兰仍站在白衣青年的酒桌对面,似乎已忘了押镖的重大任务,只得干咳了声,和声道:“兰儿,我们该上路了!”

 于美兰应了一声,羞红着娇靥,转身看了白衣青年一眼发现他正蹲在楼板上帮着瘦掌柜的捡银子,自然感到有些失望。

 走回桌前,老爹已向酒保结了账,于是父女俩迳自走向口前。

 于美兰一步一回头,直到她随老爹走下梯口,白衣青年依然认真的帮着掌柜的找银子,根本没有要抬头要看她一眼的意思!

 于美兰內心一惊,娇哼了一声,索加快了步了,匆匆走了下去。

 父女俩人一到楼下,张姓车夫早已套好辕马在街旁等他们了。

 于是,向着张姓车夫挥了个上路的手势,迳由两个酒保手里接过了座马,道声:“后会”上马跟在车后。

 于美兰上马之际,发现白衣青年的银鬃白马就拴在不远的拴马桩上,而且,一双精灵眼睛,也正温顺的望着她看,芳心一甜,不由抬头去看楼上的白衣青年。

 举目一看,窗口空空,根本没有看到白衣青年的踪影,于是,她第三度失望了,同时,一丝伤感倏然袭上心头,暗道:“他不可能没看到我走,显然,他的蹲身捡银子,以及始终不抬头,都是成心故意的!”

 一向高傲自恃的于美兰,不但自尊心受了极大的贬损。

 同时自觉受了一次莫大的侮辱,她下决心,一定要报复,一定要报复。

 继而一想,又不由幽幽一叹,心想:

 “这一次离开他,还不知何年何曰再碰见他,也许,真的这一辈子再也没有机会了。”

 想是她那声叹息惊动了老爹,只听老爹语音深长的说:“兰儿,爹以前不是说过吗?“千里姻缘一线牵”谁跟该结为夫,那是上天注定的!”

 于美兰闻声定神,这才发现已到了东街口,华山西麓已横亘在十数里外。

 由于老爹谈到了“姻缘”、“夫”即使身为武林儿女的于美兰,依然忍不住娇靥通红,直达耳后,并羞撅的低声喊了一声“爹”!

 于化龙继续含意深长的说:“他是一匹野马,一匹永远不受鞍僵羁绊的野马,咱们‘威远镖局’的庙太小了,安不下他这么大的神…”话未说完,于美兰已有些幽怒的嗔声道:“爹,您老人家说这些个干嘛!”

 于化龙却黯然一叹道:“孩子,我是你的爹,我能看不出你的心事吗?”

 于美兰一听,却又突然抬头哼了一声,嗔声道:“就是再碰上,我也不理他!”

 于化龙暗自摇了‮头摇‬,心说:

 “傻孩子,你不先理他,只怕他永远不会先向你说话!”

 他虽然有此先见之明,却出不不希望自己的爱女,先向一个陌生的青年藉机谈话。

 马车静静的前进着,发出了规律的轮与辙沟的‮擦磨‬声。

 于化龙知道爱女这时的复杂心情,因而也没有再说什么。

 魏峨的华山,崎岖的西麓,正一步一步的向他们来。

 他们前去潼关,必须经过一部份山区,其中最具危险的地域就是‘九曲谷’。

 因为,那是政道北进的孔道,常有‘黄河帮’的头目喽罗出没,碰上了就得献些银子。

 于化龙父女并不为此担心,因为他们早已封好了买路的银子。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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