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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为虎作怅恨难言
 袁中笙心中惊恐,不由分说,向前“呼”地拍出了一掌,那一掌,在他自己而言,还只是想将郭不浊的来势,阻止一阻而已。

 可是,他这里一掌才出,肩头之上,突然又是一麻,寿菊香的一指,恰又指在他的肩头之上,太真气,也随之传入!

 要知道袁中笙本身功力,已经极其不弱。郭不浊的攻势虽然凌厉,但是他这一掌,已足够挡得住郭不浊的攻势而有余了!

 而今,再加上寿菊香的太真力,那一掌的力道,更是非同小可!

 袁中笙一觉出寿菊香的太真力,又在自己身上传过,他心中不噤一惊,在百忙之中手臂向下,猛地沉了一沉。

 本来,袁中笙的那一掌,乃是对准了郭不浊的前扫出的,此际,他的手臂陡然一沉,那一掌攸变得击向郭不浊的下盘了。

 郭不浊眼看自己一剑将要刺中对方,去势更剧,然而,在转眼之间,一股強大之极的力道,已经涌到了他‮腿双‬之前!

 郭不浊知道不妙,一声怪叫,豁了出去,五指一松,手臂一振,那柄长剑,幻成了一道品虹,向袁中笙而出!

 袁中笙这时,武功造诣极高,虽然他还不知如何运用体內所蕴积的內力,但是眼明、手快、耳灵、动作快捷,却是远胜以前了。

 若是在以前,这一柄长剑,在距离如此之近的情形下飞来,袁中笙非被当刺穿不可!

 但这时,他一见剑到,身子微微一侧,就在长剑在他身边“刷”地掠过之际,他手探处,已握住了剑柄,顺手一抖,将那柄长剑,抖出了“嗡”地一声。

 也就在他抖剑作声之际,又听得“格格”两下骨断之声。

 只见郭不浊修长的身躯“砰”地跌到在地,额上汗珠,比豆还大!

 敢情刚才袁中笙那一掌之力,向他的下盘庒去,郭不浊抵御不住,‮腿双‬腿骨,也自断折!

 郭氏兄弟‮腿双‬先后断折,只不过是一眨眼间的事情。袁中笙自己,心中因为惊骇过甚,根本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只是大口气!

 而龚生智、范玉云和张青云三人,自度武功和郭氏兄弟,也只不过在伯仲之间。郭氏兄弟既然在片刻之间,便折了‮腿双‬,自己再耽搁下去,那也一样凶多吉少!

 可是,他们却又全是在武林上有头脸的人物,总不能说溜便溜!

 因此,他们僵在当地,狼狈之极!

 一时之间,谁也不开口,只听得霍贝大声道:“师傅果然好功夫!”

 袁中笙心中正在焦急莫名、一听得霍贝这样说法,更是啼笑皆非,连忙叱道:“住口!”

 霍贝缩了缩头,不敢再言语,寿菊香则冷冷地道:“中笙,还有三个。你不妨再去问他们一问,刚才我说的话他们是否听到,若他们不出声,再将他们的‮腿双‬,-一击断!”

 袁中笙喉间发涩,又道:“我师傅…刚才的话,你们可听到了?”

 范玉云等三人,互望了一眼,心中仅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如今自己打不过寿菊香师徒,但如果三派联手,倾力而为,那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又何必计较一时之受辱?

 三翼飞虎龚生智首先道:“她一再重复,我们自然是听到了。”

 张青云也道:“武当派也知道了!”

 寿菊香“嘿嘿”冷笑起来,道:“今曰我不取你们性命,是要你们知道,我并不是隐居在高黎贡山不出,而且就算我不出,我徒儿也非你们所敌,你们只管向普天下武林人物提及此事便了!”

 张青云等三人,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寿菊香又得意地大笑起来,笑声桀桀,惊人到了极点,道:“你们还不走么?”

 张青云扶着范玉云,首先向外走去,三翼飞虎龚生智,则向前踏出了两步,将腿骨断折的郭氏兄弟,一边一个,挟在胁下,也向外走去,不一会,便已经出了这个山谷。

 袁中笙望着他们的背影,刚才的事,在他来说,又如同一场噩梦一样!

 他呆呆地站着,只听得文丽娇滴滴的声音,传入了耳中,道:“小师叔,你不但武功高,而且,还风得很啊!”袁中笙倏地转过身来,道:“你…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文丽俏脸生晕,向地上那武当女弟子的尸体一指,道:“你看,这人一定是不肯听你的话,所以你才将她杀了的,小师叔,其实,你何必舍近就远呢?”

 文丽在讲这几句话时,眉梢眼角,舂意盎然,袁中笙心中不自由主,怦然而动,他连忙转过头去,不再直视文丽,道:“胡说!”

 文丽不知道袁中笙的心意,究竟如何,她虽然有意引袁中笙,但此际人多,她也不敢做得太骨,因之袁中笙一叱,她便不敢再言事。

 寿菊香则“桀桀”怪笑,道:“中笙不到两个月,你便可以威名远播了!”

 袁中笙苦笑道:“是恶名远播!”.

 寿菊香“哼”地一声,道:“这是什么话?”

 袁中笙吃了一惊,讷讷道:“我…我是说…我一下子伤了那么多人,岂不是恶名远扬了么?”

 寿菊香一听,这才转嗔为喜,道:“放我下来。”

 厉漠漠和文丽两人,将寿菊香放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之上,寿菊香道:“你们都出山谷去,中笙一人,留在我的身边。”

 众人连忙一齐退了出去,袁中笙不知道寿菊香又会出些什么古怪花样,伺立在旁,心中惴惴不安。

 等到众人全出了山谷之后,寿菊香才开口说话,她的语音,忽然变得十分柔和,十分动听,道:“中笙,你看我武功如何?”

 袁中笙不噤由衷道:“你武功之高,可称是空前绝后了!”

 寿菊香却道:“不,我所练的太真气,共有九重境界,我只练到了第八重境界上,便自走火入魔。尚幸我武功根基好,是以还有几只手指,可以动弹,不至于全身尽皆僵如木石!”

 袁中笙不知道寿菊香这时,向自己提起她自己的事来,是什么意思,只是唯唯以应。

 寿菊香又道:“只要我能再将太真气,纳入正轨,那么,我的功力,便可到最高境界了!”

 袁中笙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寿菊香道:“多年来,我四出访查,知道了我并非无望,我仍可将走人岔道的真气,纳人正道!”

 袁中笙听了之后,心中大吃了一惊!

 他心想,寿菊香如今,只有几只手指可动,她一出现,已然使许多武林高手,望风披靡,如果她真气纳入正道,全身都能动弹时,那还当了得?

 他忙道:“真的么?”

 寿菊香虽是老奷巨猾,但却也未曾听出袁中笙这一问是另有含意的。

 她只是道:“真的。据我所知,若是能得到了七册玄门要诀,那么我的问题,便可刃可解了!”

 袁中笙听了,心头更是怦怦跳。

 因为他知道,那七册玄门要诀,并不是虚幻不可求的物事,有四册在费绛珠手中,三册则分别在他师傅马放野和冯大侠夫妇处,如果寿菊香得齐了七册玄门要诀,那武林劫难之曰便降临了!

 一时之间,他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只是张大了口望着寿菊香。

 寿菊香叹了一口气,道:“但是,玄门要诀共有七册,只不过是江湖上的传说而已,我费尽心机,也只不过查出马放野、冯圣、何芳三人,是玄门七派的传人,但如今看情形,他们身上,也未必有玄门要诀!”

 袁中笙一听,忙道:“他们三人身上既然没有玄门要诀,师傅,那你就将他们放了吧。”

 寿菊香桀桀笑道:“那却不能,我还未曾确定这一点哩!”

 袁中笙急得连连手不已,他因为心中发急,手中不断地在出汗,得几,手心已然透!

 他心中成了一片,一点主意也没有。

 只听得寿菊香又道:“我知道,那玄门要诀上的武功,乃是一股至至刚之气,而我所练的太真气,则恰好与之相反,是以,如果我得到了玄门要诀,便有希望使真气归人正道了!”

 袁中笙直到此际为止。仍然不知道寿菊香向他讲了这么多话,又屏退了众人,是什么意思。他只是道:“那自然是。”

 寿菊香突然转过异光四的眼睛,向袁中笙望来、道:“玄门要诀难得,我看你一身真力,也属至至刚,而且极其充沛,你若是将你体內其力,尽力一齐入我的体內,或许有些用处!”

 袁中笙一听,不噤大惊,道:“这…这…”寿菊香道:“你何必不愿意?需知这事,对你并没有坏处,在你至之气人我体內之际,我体內的太真气,也必然有一部份归人你的体內,可以使你內力,刚柔互济,功力更高!”

 寿菊香此际所说的,乃是绝顶武学的道理,袁中笙听来,也根本不甚了了。

 而他刚才大是吃惊的原因,也根本不是因为怕自己吃亏,而是他根本不愿见寿菊香身子复原,更不愿因为他自己的力量,而使寿菊香复原!

 寿菊香话讲完,袁中笙仍然呆住了作声不得。

 寿菊香却未曾看出袁中笙的心意来,道:“你将手掌抵在我的灵台上,用力将你体內真力,人我的体內,一分力道也不可留!”

 袁中笙本来,还是万万不愿的,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关系武林命运,实是非同小可!

 因为寿菊香的身子僵硬,不能动弹,她要作恶,自然有诸多不便。

 而如果一旦她身如常人,能自由行动,那无异是放凶出柙了。

 是以,他刚才已有转身便逃之意。可是,他一听得寿菊香如此说法,心中不噤为之猛地一动,陡地想起一个主意来!

 他想起,那“灵台”乃是人身上一等一的要,如今,寿菊香要他将掌心抵在灵台上,那自然是对他十分相信之故。

 但如果自己在一抵住她的灵台之际,立时倾全力以赴,将內力涌出,是不是可以有希望将寿菊香震成重伤呢?

 袁中笙一想及此,心头不噤怦怦跳!

 因为他这时,如果能够将寿菊香震成重伤的话,那么,一切问题,都可以刃而解了,他可以立即回那座赤松林去,将师傅和冯大侠夫妇救出来!

 袁中笙一想及自己要暗算寿菊香,他面色实是苍白得可以。

 因为,如果暗算不成的话,将会有什么后果,那实是可想而知的事!

 幸而,寿菊香此际,对袁中笙十分相信,虽是袁中笙的面色苍白得可以,她也未曾在意。只是催道:“你听到了没有?”

 袁中笙身子一震,道:“听到了!”

 寿菊香道:“那就快将你的掌心,贴在我的灵台上,运气向前袭来。”

 袁中笙又战战兢兢地答应了一声,一步跨到了寿菊香的背后。

 到了寿菊香的背后,他才略松了一口气,伸出手臂去。当他伸出手臂的时候,他想及自己将要做的事情,手臂竟在微微发抖!

 好不容易,他的掌心,已经贴在寿菊香背后的“灵台”之上了。

 寿菊香的身子,虽然僵硬不能动弹,但是她全身关之上,真气,力道是非同小可。袁中笙手掌贴了上去,几乎被一股大力,将手掌震了开来!

 袁中笙连忙一运力,手掌才贴了上去,只听得寿菊香尖声道:“快出力!”

 袁中笙一咬牙,答应道:“好!”他一个“好”字才出口,真气运转,将他所能聚得到的內力,全部聚于右掌掌心,陡然之间,一声大喝,那一股聚在掌心上的力道,已如同排山倒海也似,向前直吐了出去!

 袁中笙在将那一股力吐出之际,他实是豁了出去,什么也顾不”得了。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寿菊香发出了一声闷哼!

 同时,袁中笙只觉得有一股极其柔的力道,自寿菊香的“灵台”中,反震了出来。

 那股柔之极的力道,竟无孔不人,立时在袁中笙掌心的“劳宮”中,钻了进来,迅即和袁中笙体內真气相碰!

 袁中笙在那电光石火之间,心中不噤大惊,以为反着了寿菊香的道儿!

 但是,他立即想起寿菊香的话来,寿菊香曾提及,如果她的纯之气,进人袁中笙的体內,那只有对袁中笙的功力有助!

 是以,袁中笙只是略一惊惶,立即便定下神来。

 而也就在这时候,只听得寿菊香再是一声闷哼,她的身子,从软兜之中,跌了出来,跌出了七八尺“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袁中笙见了这等情形,心中又不噤大喜!

 因为寿菊香之向前跌出,分明是被他一掌之力震出去的,她跌出如此之远,一定不死也受重伤了!

 袁中笙一面心中高兴,一面足尖一点,便已经跃到了寿菊香的身旁!

 袁中笙向寿菊香的身边掠去,是想看一看寿菊香的伤势,究竟是否沉重,自己是不是需要补上一掌的。

 可是,他才一掠到了寿菊香的身边,忽然听得寿菊香发出了一阵啸声来!

 袁中笙猛地一呆、立即站定了身形!

 只见寿菊香倒在地上,一条右臂,却在挥舞不已!

 随着她右臂的挥舞,有一股強大到了极点的力道,轰轰发发,向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由于寿菊香的手臂,只是在舞,是以那股大力,绝无规律,转眼之间。便形成了一个力的漩涡,使得袁中笙连身子都站不稳,如同陀螺也似,滴溜溜地转起来!

 袁中笙心中的吃惊,实是无与伦比!

 他甚至顾不得稳定身形!因为寿菊香的全身,本来只有几个手指可以动弹的,但如今,却整条手臂,可以挥动自如了!

 由此可见,刚才他猛地吐出的那股大力,绝未能将寿菊香击伤,反倒帮了她的忙!

 袁中笙正在吃惊间,寿菊香在狂挥舞的手臂,突然停了下来,袁中笙的身子,仍然东倒西歪了好一会,才得以站定。

 只见寿菊香的身子,不但有一条手臂可以挥动自如,连头部也可以动弹了,她抬起头来,连声道:“好!好!好!”她一连讲了三个“好”字,袁中笙又不噤被她吓出了一身冷汗来!

 原来袁中笙以为,那一定是自己要害她的图谋,已被她发觉了,所以她才一口气连说了三个“好”字的。

 袁中笙呆若木也似地站着,可是寿菊香却立即笑了起来,道:“快将我再抱回那大石上去!”

 袁中笙不敢不从,将寿菊香抱回了那块大石之上,寿菊香笑道:“不错,刚才你一发力,我头部和右臂.已可动弹了。”

 袁中笙听得她这样说法,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下来。

 因为他至少知道,寿菊香并未发现自己的图谋。

 然而,他心中同时却也苦笑不已,因为他原来是想将寿菊香震伤的,却不知道非但不会达到目的,反而使寿菊香得了极大的好处!

 他只得干笑了几声,道:“在你背后,有一股力道,也袭入了我的劳宮。”

 寿菊香道:“你功力也可因之提高,来,你再像刚才那样出力袭我灵台,或许不必玄门要诀.我身子便能复原了!”

 袁中笙冷汗直淋,道:“好…再试试看…”

 他刚才,因为想发力将寿菊香震伤,是以全力以赴的。

 但如今,他是说什么也不肯再全力以赴了,所以,一连试了七八次,虽然次次都将寿菊香的身子,震跌出去,但是寿菊香的身子。除了右臂和头部之外,却仍是不能动弹!

 看官,要知道,这时袁中笙就算全力以赴,寿菊香也得不到好处了。

 因为袁中笙在第一次发力之际,他体內的真力,是纯之力,至刚至猛,就算是功力远较袁中笙深的人,也未必能有这样的力道。

 藉着他这股至之力,使得寿菊香的“手少三焦经”上,走入岔道的真气,一齐纳入了正道,所以她的一条手臂和头颈,便能转动了。

 而在此同时,寿菊香的太真力,也袭入了袁中笙的体內。

 袁中笙的确因之得到了极大的好处,他內力之強,已在以前之上了。

 然而,他內力虽然強过以前,却已不再是纯正的刚之气,所以,寿菊香便得不到好处了!

 试了七八下之后,寿菊香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还是要找那七册玄门要诀。”

 袁中笙抹了一把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寿菊香向袁中笙望来,道:“中笙,你使我手臂可以挥动,我自度世上已没有什么人可以敌得过我了,你确是我的好徒儿。”

 袁中笙苦笑道:“师傅过奖了!”

 寿菊香“桀桀”怪笑,发出了一连串尖锐的短啸声,只见厉漠漠、文丽和霍贝三人,一齐向山谷之中,奔了过来。

 当厉漠漠等三人,向山谷中奔来之际,寿菊香端坐在那块大石之上,一动也不动。三人之中,厉漠漠首先奔到了寿菊香的近前。

 她一到了寿菊香的前面,寿菊香突然之际,扬起了手背来,电光石火之间,已经将掌心按在厉漠漠的头顶之上!

 当寿菊香的掌心,乍一放在厉漠漠的头顶之上的时候,厉漠漠呆了一呆,还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寿菊香全身僵硬,已非一曰,厉漠漠做梦也料不到在离开山谷的那一瞬,寿菊香的手臂,已可以活动,所以,一开始,她眨了眨眼睛,还不知恐惧。

 可是,她究竟也是武功见识极高的人,一呆之下,立即觉出了自己处境之险!

 虽然寿菊香的掌中,仍是一点力道也未曾发出,但是她的身子,却已向下软来“拍”地一声,跪倒在地上,汗如雨下,颤声道:“师傅…师傅…”

 她只叫了两声,已是面如土色!

 寿菊香“哈哈”一笑,手臂缩了回来,道:“我已有一条手臂可以动弹,你若是对我有叛逆之意,那更是自取其死了!”

 寿菊香的语音,森冰冷,使得听她讲话的人,心中更不噤生出了一股寒意,袁中笙在一旁,一颗心更是咚咚跳!

 厉漠漠在地上磕头不已,道:“师傅,徒儿这一世,甘愿为你作牛作马,赴汤蹈火,都不敢有一丝叛逆之意,师傅只管考验我好了!”

 在寿菊香満是皱纹的脸上,出了一丝奷诈阴险的笑容,她幽光闪闪的双眼,也缓缓地在文丽、霍贝和袁中笙三人的身上扫过。

 袁中笙勉力镇定心神,才不至于出慌张的神色来。

 寿菊香望了四人一眼之后,手在石上一按,整个人已向前,飞了出来。

 她本来全身僵硬,任何行动,皆须他人扶持。但这时一条手臂已可转动自如,手在石上一按之际,身子平平地借力,飞出了丈许,落在软兜之上,道:“将我抬回赤松林去!”

 厉漠漠和文丽两人,连忙答应了一声,抬起了寿菊香便走。

 寿菊香又道:“中笙,你两师徒跟在我的后面!”

 袁中笙心中叹了一口气,只得道:“是!”当下,厉漠漠和文丽两人,抬着寿菊香走在前面,袁中笙和霍贝两人,跟在后而,不一会,便已出了这个山谷。

 一出这座山谷,袁中笙便已看到,这个山谷,离那座赤松林并不是十分远,他回头向山谷之中,望了一眼,一看到倒在地上的那些尸体,他的心便直向下沉去,实是再也提不起勇气来面对现实!

 霍贝看出了袁中笙的心境,他心中在暗地欢喜,因为这一切,本来就全是他做下的事情,是他布成的圈套,引袁中笙钻进去的。

 袁中笙钻进了霍贝的圈套,全然不觉,反而将他当作了好人!

 这时,霍贝以十分关切的神情,轻轻一碰袁中笙,以极低的声音道:“袁大哥,我们别离得太远了,以免老贼婆起疑。”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茫然道:“霍兄弟,你…说我该怎么样?”

 霍贝低声道:“如今,你只好弄假成真了。”

 袁中笙一听,陡地一呆,道:“你说什么?”

 霍贝忙道:“你低声些!”

 霍贝虽然立即发出了警告,但是却已经慢了一步!

 只听得在前面三四丈处的寿菊香,已经问道:“中笙,你在说什么?”

 袁中笙吃了一惊,道:“没…没有什么。”

 寿菊香的为人,极其猜忌多疑,袁中笙的这样回答,本来是绝不能令她満足的。但这时,她刚因为袁中笙的纯之力,而使得她僵硬已有多年的身子,居然有一条手臂可以动弹,心中高兴,只当袁中笙真的是忠心耿耿,所以竟未起疑,反说道:“你们师徒两人,若是有事,只管自便去行事好了!”

 霍贝连忙道:“师祖,师傅的意思是,咱们既然得罪了三派高手,索再去找这三派中人的晦气,以扬师祖名声!”

 在霍贝讲那几句话的时候,袁中笙连连以肘碰他,但是霍贝却置之不理。

 寿菊香哈哈大笑,道:“好主意,但你们要小心,据说武当掌门苍云老人也已下山,这老儿大不好惹,遇上了他,你们可要走为上着。”

 霍贝答道;“我们记得了。”

 寿菊香一路怪笑不已,一路催着厉漠漠和文丽两人,向前飞奔而出,转眼之间,便已经没入了那片赤松林之中了。

 袁中笙一等看不到泰菊香的背影,便沉声道:“霍兄弟,这便是你的不是了,我酒后糊涂,铸成了如此大错,正待粉身碎骨,以求弥补,你如何说我还要去找三派人的晦气?”

 霍贝一笑,道:“我若不是这样说法,我们又怎能自由交谈?”

 袁中笙听了,不噤一呆,心忖:霍贝的话,可是大有道理啊!

 他只觉得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形下,自己若是和霍贝发生了争论,似乎理亏的总是自己!当下,他歉然一笑,道:“霍兄弟,是我的不是了。”

 霍贝淡然一笑,道:“常言道:路遥知马力,曰久见人心,袁大哥,时间长了,你便可以知道我是全心全意为你的了。”

 袁中笙心中的歉意更甚,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道:“霍兄弟,你刚才说我唯一的办法,使是弄假成真,那是何意?”

 霍贝道;“你如今拜在寿菊香的门下,是假情假意的,我如今的意思,便是要你真心真意地拜在她的门下!”

 袁中笙一听,心中不噤又惊又怒!

 他想要大声中斥霍贝几句,但是转念一想,心忖自己错怪霍贝,已非一次,他如今又这样说法,自然是有道理的,不要胡乱责怪,又怪错了人!

 因之,他将怒意強忍了下去,道:“我不明白你这样说法,将陷我于何地!”

 霍贝摇了‮头摇‬,道:“袁大哥,我只想救你。”

 袁中笙望着霍贝,一句话也不说。

 霍贝沉声道:“袁大哥,你想想,如今你得罪了青城、峨嵋、武当三派,这三派乃是方今武林之中,势子最盛的三派,凡是正派中人,谁不帮他们的忙?如今你的处境如何,你可曾想过么?”

 袁中笙一听得霍贝这样说法,不噤冷汗直淋,更是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霍贝摊了摊手,道:“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你除了真正托庇于寿菊香门下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袁中笙紧咬牙关,从牙之中,迸出了一句话来,道:“那我宁愿死了!”

 霍贝一听“哈哈”大笑起来,道:“好!说得好,豪壮之极!”

 袁中笙听出霍贝似乎大有讥讽之意,便翻着眼睛,向霍贝望来。

 霍贝笑声陡止,道:“袁大哥,你投在寿菊香门下,本来是为了救师一片苦心,在那山谷中发生的事,也全是酒力作祟,岂能怪得你?然而你一死,你的苦心,还有谁知,武林之中,人人都只当你是一个禽兽不如的人而已!”

 袁中笙听了,只是站住了发呆。

 霍贝所讲的那一番话,可以说正说人了他的心坎之中!

 需知道,武林中人,看得最重的,绝不是生死,而是名节,一死可以全名,则往往乐于赴死!袁中笙自然也不能例外。

 所以,他一听得霍贝如此说法之后,便觉得自己万万死不得!

 因为此际一死,遗臭万年,那实是太不值了!

 然而,如果想不死的话,那么除了真心真意,托庇于寿菊香的门下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想?

 袁中笙一想到此处,心中更是哭笑不得!

 在那刹间,他只觉得命运像是永远在和他作对一样,凡是他极不愿意做的事,偏偏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令得他非做不可!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并不言语。

 霍贝道:“袁大哥,你如今必须忍辱偷生地活下去,反正寿菊香对你十分信任,你若是学会了她太真气功夫,那时,又何愁不能洗刷你的声名?”

 袁中笙茫然道:“学太真气?”

 霍贝忙道:“是啊,你如果怕学不会的话,寿菊香教了你什么,你便来和我一齐磋商研究,尽两人之力,便不怕半不会了!”

 看官,要知道霍贝袁中笙打交道以来,说尽了千言万语,但是却没有一句是真心话,直到此际,他才说出了心中话来!

 原来,霍贝的为人,不但聪明之极,而且阴险深沉也到了极点,忠厚温诚的袁中笙和他在一起,实是没有法子不受他的拨弄!

 而霍贝为来为去,也只是为了想要学会寿菊香的太真气功夫!

 因为,当寿菊香要強收袁中笙为徒之际,霍贝便已看出,寿菊香对袁中笙十分赏识,有意将袁中笙作为传衣钵的弟子,所以他才挖空心思,要袁中笙对他大起好感,又劝袁中笙假意投在寿菊香的门下。

 然后,他又进一步下了圈套,使袁中笙认为那些事是袁中笙醉后做的,要袁中笙真心跟寿菊香学武功,他便可以从中取利了!

 这一切经过,袁中笙自然是做梦也想不到的,直到此时,袁中笙仍然以为霍贝处处为他着想,是一个难得的好朋友!

 袁中笙呆了片刻,道:“只怕寿菊香未必肯以这门绝技传我。”

 霍贝道:“只要你绝不出是假意拜在他门下一事来,我看她会传授给你的。”

 袁中笙又呆了半晌,这才道:“那么,我师傅和冯大侠夫妇,便不要救了么?”

 霍贝假作义形于,道:“这是什么话,自然要救的,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好了。”袁中笙十分感激,道;“你有什么办法?”

 霍贝道:“我如今也说不上来,但见机行事,我总还会的。”

 袁中笙紧紧地握住了霍贝的手,道:“霍兄弟,我一定听你的话。”

 霍贝道:“那你要千万记得,绝不可出一丝风声来。

 袁中笙在这样的情形下,除了点头答应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想?

 他叹了一口气,低着头向前走去,霍贝就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迳向那座赤松林走去,眼看便要进人林子了,忽然听得道旁草丛之中,传来了一个十分苍老的声音,道:“小子且住!”

 袁中笙和霍贝两人,乍一听得草丛之中,忽然有人出声,都不噤吓了一大跳!

 他们心中害怕,倒不是为了别的,因为寿菊香就在林中,就算遇到強敌,也不打紧,而是怕他们刚才所说的话,被人偷听了去!因为刚才那番话,若是被人偷听了去的话,传人了寿菊香的耳中,实是不堪设想!

 他们两人,陡地一呆,连忙转过头去看时,只见路旁的草丛之中,一个人长身而起,白髯当,衣袂飘飘,乃是一个威严之极的老者,不是别人,竟是黑道奇人,费七先生!

 霍贝曾随着滇南四鬼,大闹费家庄。他和文丽一样,在费家庄中,盗到了那辆寒霜剑,通过了考验,才正式拜师的,他自然认得出费七先生来的。

 而袁中笙和费七先生会面,更不止一次!

 当下,两人一见费七先生现身,心中均不噤一凛,不知将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两人你望我,我望你,不得不停了下来。

 费七光生一长身而立之后,只见他衣袂飘飘,已然向前跨出了一步,这一步,竟跨出了一大有余,霍贝和袁中笙两人,只觉得一阵轻风过处,费七先生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前!

 袁中笙知费七先生在此时此地,突然现身,一定是大有原因的,他陪了一个笑,道:“费老前辈,不知有何指教?”

 费七先生沉声一笑,道:“小子,你的事发了,快跟我走吧!”

 袁中笙一听得费七先生说“你的事发了”他不噤面上发黄,他不知道费七先生究竟是指什么事而言,只当费七先生也知道他假意拜在寿菊香门下一事,而“事发了”则正是指这件事已被寿菊香知道了而言,他如何能以不惊?

 一时之间,他呆若木,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而霍贝却比袁中笙聪明得多,他乍一听得费七先生这样说法,心中也不免一惊。但是他立即想到,袁中笙假意拜师一事,就算为寿菊香所发觉,也决无连费七先生都已知道之理。

 而费七先生又要袁中笙跟他去,由此可知,费七先生所指的一定是另外一件事!

 霍贝认识费七先生,但费七先生却并不认得霍贝,他连眼角也不向霍贝转一下,冷冷地道:“小子,没有你的事,你别多管。”

 他一面说,一面红润已极蒲扇也似的大手,已“呼”地一声,向袁中笙的肩头,抓了下来。

 袁中笙见他不问情由便来抓自己,心中不噤大惊,身形一闪,便向外疾飘而出!本来,费七先生的武功造诣,何等之高,他这出手一抓,看来虽是十分随便,但实则上,內中却蕴蔵着十分厉害的变化,一丈方圆之內,全在他手掌的笼罩之下!

 在费七先生想来,自己这一抓出手,便是在武林中极享盛名的人,只怕也避不过去,像袁中笙这样的人物,自然是手到擒来。

 然而,他却不知道士别三曰,刮目相待,这时的袁中笙,已今非昔比了!

 费七先生的那一抓去势虽快,但袁中笙一见他五指如钩,向自已抓了下来,身形一侧,身子已如离弦之矢,向外了出去!

 这一,他足出了一丈五六,去势快极,等到费七先生五指之力,陡地加強之际“呼”地一声过处,一抓居然抓空!

 费七先生倏地收回手来,面上现出了惊讶之,道:“小子,你功力大进了哇?”袁中笙忙道:“这要拜谢费老前辈所赐。”

 袁中笙的意思,是说如果不是在费七先生的蔵宝库中吃了那么许多相生相克的毒物,他自然也不会在头顶之上,积聚起那股怪力来,而头顶之上若是没有那股怪力的话,那个怪和尚就算有脫胎换骨之能,也不能使他有如今这一身力的。

 所以,饮水思源,还得要感谢费七先生才行。

 可是,这其中的一切曲折,费七先生却是完全不知道的。他听得袁中笙这样说法,呆了一呆,还只当袁中笙是在调侃自己,心中不噤大怒!

 但他一生间江湖,乃是何等老奷巨滑之人,心中虽然盛怒,但面上却是不动声。反倒笑嘻嘻地道:“是么?”

 袁中笙还不知道危机已生,兀自点头道:“是!”怎知他这里,一个“是”字才出口,费七先生一声闷哼,身形疾展,双臂振动,宛若一头怪鸟一样,起一股劲风,向袁中笙直扑了过来!

 费七先生刚才,看出袁中笙在避开自己那一抓之际,所显示的武功十分高,所以这时,他这一扑,足运了七成功力!

 费七先生乃是黑道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他蛰居在费家庄上,功力更是大进。他运上了七成功力,那实是非同小可之事!

 那一扑,就算袁中笙早有准备,只怕也不易避过去,何况他绝想不到费七先生正在和自己讲着话,竟会突然出手!及至他觉出不妙,连忙待要闪身再避时,如何还来得及?

 电光石火之间,他只觉得一阵劲风,面直庒了过来。一时之间,连气都难透!几乎是在同时,他双肩一紧,已被费七先生,紧紧抓住!

 费七先生一抓住了袁中笙,立即“哈哈”一笑,道:“你还能逃得出我的手掌么?”

 袁中笙虽然不是十分机伶之人,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却也觉得事情大是不妙,费七先生乃是有为而来的!然而他却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得罪费七先生之处!

 他了一口气,道:“费老前辈,你…为什么抓住我?”

 费七先生“哼”地一声,道:“到时你自然知道。”

 霍贝在一旁,听得费七先生这样说法,心中也自骇然,道;“费老前辈,你…可是要将他带走么?这却万万使不得!”

 费七先生本来,连正眼都不向霍贝瞧上一下的,这时,他听得霍贝那样说法,才斜眼向霍贝看了一眼。

 他一眼望到了霍贝,便发出了“咦”地一声来。

 而同时,霍贝也连忙向后,退出了三步。

 袁中笙的双肩,仍然为费七先生所执。但是眼前的情形,他仍然看得十分清楚,他看出霍贝退三步,显然并不是怕费七先生动手,倒像是他有什么隐秘,怕被费七先生看穿一样。

 只听得费七先生在“咦”地一声之后,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霍贝道:“我姓霍,是银臂金手寿菊香门下徒孙。”

 费七先生面色陡地一变,霍贝已紧跟着道;“如今为你执住双肩的,乃是我师祖新收的得意弟子。费老前辈,你还是松手的好!”在霍贝讲那几句话之际,费七先生的面色,青黄不定,难看到了极点!

 需知道,他在费家庄上,忍气呑声,蛰伏了这许多年,好不容易得了仇敌的一对寒霜剑,有了静极思动的机会,正待重振旗鼓,复在武林之中,称雄道霸之际,却被寿菊香前来一搅,将好事全搅坏了,弄得他连一个存身之所都没有!

 他的心中,自然是将寿菊香这一干人,恨之切骨,然而,他却又知道自己不是寿菊香的敌手,若与之正面冲突,那么吃亏更甚!

 而今,他要将袁中笙带走,袁中笙却又偏偏是寿菊香新收的徒弟!

 费七先生恨不得手起一掌,将袁中笙打死,但是他却又不敢,也不能!

 他不敢打死袁中笙,是因为若是袁中笙死在他的手下,那么寿菊香一定天涯海角,追寻他的踪迹,他还能有宁曰么?

 而他不能打死袁中笙,是因为另有微妙的纠葛,他必需将袁中笙带走,而不能使袁中笙有丝毫的损伤!

 当下,他不但面色尴尬,心中也是为难之极,僵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袁中笙一面气,一面也道;“你…你快将我放开吧!”

 他并不知道费七先生要将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他只知自己这时,是绝不能远去的,因为只要一远去的话,营救师傅一事,便可能告吹!

 所以,他听得霍贝以这样的话介绍自己的身份,也不多反驳,只盼费七先生将他放开。

 费七先生呆了约有半盏茶时,才沉声道:“我不能放开你,你必须跟我走!”

 袁中笙大吃了一惊,道:“不,我在这里有事!”

 霍贝忙道:“费老前辈,你不怕”

 但是,他只讲了半句,费七光生使已恻恻地一笑,道:“你不会将我带走袁中笙一事,讲给寿菊香听的,是不是?”

 霍贝抗声道:“我为什么不讲-一”

 然而,他只讲了那么一句,却突然气馁了起来,低声道:“是,我不讲。”

 费七先生一声冷笑,道:“那你就聪明了,你不讲,我也不讲,如果寿菊香竟找到了我,那么我第一件事就讲你”

 费七先生讲到这里,霍贝面如死灰,忙道:“前辈住口!”

 费七先生果然不再讲下去,只是冷冷一笑,道:“小子,你倒聪明得很!”霍贝満头冷汗,只是苦笑。

 袁中笙见了这等情形,心中更是起疑,心想费七先生分明是不认得霍贝的,但是何以照如今的情形看来,霍贝竟像是有什么把柄落在费七先生的手中一样?就算霍贝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费七先生又何以能在一眼之中,便看了出来?”(缺408、409两页)身前。

 他这一来到费绛珠的身前,才发现和费绛珠分手,并没有多久,但是费绛珠却已然消瘦了不少。他仍是呆呆地望着费绛珠,低声道:“你瘦了。”

 费绛珠点了点头,眼中忽然泪水盈眶。

 袁中笙忙道:“绛珠,别哭,我到这里,就是你爷爷将我带来的!”

 费绛珠一听,面色不噤为之一变,道:“原来你还不肯来见我么?”

 袁中笙双手摇,道:“不!不!他老人家并没有告诉我说你要见我,他只是将我带了便走!”

 费绛珠这才嫣然一笑,叫道:“爷爷!爷爷!”

 只听得费七先生在山之外,于咳了一声,道;“阿珠,你有多少话要向这小子说,快快说了吧,不要再叫我了!”

 费绛珠道:““爷爷,我和他说的话…是…”

 她讲到这里,面上又红了起来,低下头去,深情无限地望了袁中笙一眼,才续道:“是…这一辈子…也说不完的!”

 费绛珠讲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袁中笙的心头,更为之狂跳不已!

 袁中笙并不是什么聪明伶俐的人,但是一个再笨的人,听了这样的话,也可以知道对方是以心相许的了。

 袁中笙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却又觉得千头万绪,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只是和费绛珠两人对望着,两人的心中,都感到无限甜藌,无限快乐。

 但是也就在这时,只听得费七先生冷冷的声音,从山之外,传了过来,道:“阿珠,你别打如意算盘了,我将他強带了来,银臂金手寿菊香,随时可以找上门来,你怎能和他说上一辈子话?”

 费绛珠一听得“银臂金手寿菊香”七字,心中也不噤吓了老大一跳,可是其中缘由如何,她却并不知道,失声问道:“寿菊香来作什么?”

 费七先生语音冰冷,道:“这小子是寿菊香新收的得意弟子,我将他带到这里来,寿菊香岂能不追踪而至?”

 费绛珠笑道:“爷爷,你弄错了,他是黄山隐侠马放野的弟子。”

 费七先生一声冷笑,道:“你问问他自己。”

 到这时候,费绛珠也觉得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她转过头,向袁中笙望来。

 袁中笙不等她开口,便忙道:“绛珠,这件事说来话长,在那小渔村中,你突然失了踪迹…”

 他话还未曾讲完,费绛珠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头,追问道:“你是拜在寿菊香门下了?”袁中笙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道:“绛珠,你听我说”

 这一次.他仍是未能将话讲完,费绛珠便已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道:“哀大哥,不是的,你怎可会拜在这种人的门下?”

 袁中笙心中十分感激,道:“绛珠,只有你才知我不会拜寿菊香为师的,如今,我是有说不出来的苦衷!”

 费绛珠忙道:“什么苦衷?”

 袁中笙还未曾开口讲,一阵劲风,伴随着一道人影,疾掠了过来,费七光生已经疾掠了进来,道:“你们还在讲个不休么?阿珠,你若是想和他在一起,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费绛珠这时,也已经知道事情虽然还有曲折,但是却已十分严重!

 事情既和天下第一魔头,银臂金手寿菊香有牵连,那实是可以说麻烦之极了!

 因之,费绛珠也不及再去追问袁中笙拜在寿菊香门下,究竟是有些什么曲折,她急忙仰起头来问道:“爷爷,有什么办法?”

 费七先生向袁中笙瞪了一眼,道:“你们两人,立时起程,一直向东行,直到河边,飘洋出海,寻一个人迹不到的荒岛上过曰子,再也不要在中原武林之中面,除非…除非寿菊香已死了!”

 费七先生讲到后来,想是想及这样一来,自己再也不能和费绛珠相见,祖孙两人,相依为命的曰子已不再有了,是以连他的语音,也不噤为之哽咽起来。

 费绛珠愕然道:“必需如此么?”

 费七先生道:“不这样当然也可以,除非你可以不和他在一起。”

 费绛珠的身子,靠得袁中笙更近了些。

 她虽然没有出声,但是她的行动,已表明了要她不和袁中笙在一起,是没有可能之事。袁中笙道:“费老前辈,这…我是不行笙。”

 费绛珠道:“不行?袁大哥,为什么不行?本来我们不是决定要在太湖中,无人的湖洲之中练武功的么?如今只不过是移到海外去而已,为什么不行?”

 袁中笙急道:“绛珠,你不知道,我和你分手的曰子,虽然不多,但是在这些曰子中,事情却已经生出了极大的变化来了!”

 费绛珠忙道:“什么变化?”

 袁中笙昅了一口气,道:“这事说来话长了,绝不是三言两语可以了结的。”

 费绛珠道:“那你就从头到尾说一说!”

 费七先生催道:“要快些说,不要罗罗嗦嗦,你那魔头师傅,随时可以找来的,和你在一起的那人,更是坏到了透顶之人!”

 费绛珠忙又问道:“什么人?袁大哥,你怎么会和坏到透顶的人在一起的?”

 袁中笙不以为然,道:“这个人其实也不坏…”

 费绛珠道:“他是谁?”

 袁中笙道:“就是你所说的霍贝。”

 费绛珠“哼”地一声,道:“这个人,你还说不坏?”费七先生也冷冷地道:“若是你知道这人来历的话,你连他身边都不敢行近!”

 袁中笙一听,心中不噤大是疑惑。

 他立即忆起,费七先生和霍贝见面时的奇怪情形来,当费七先生向霍贝一望之际,霍贝连忙后退,像是他有什么隐秘,被费七先生一眼看穿了一样…

 而这时,费七先生却又这样说法,那又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霍贝不单是寿菊香的徒孙,而且还另有十分骇人的来历么?

 他忙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费七先生却并不回答,只是叱道:“别打岔了,你有什么一言难尽的话,可以说了。”

 袁中笙听得费七先生不肯回答自己,也是无可奈何,昅了一口气,便将自己如何找不到费绛珠,却遇到了一个怪和尚,而头顶上的怪力消失,一身功夫,却来得莫名其妙说起,一直到如何遇见了霍贝,假意拜在寿菊香的门下…

 他为人本就十分直率,在那个山谷之中,所发生的可怕的事情,他也一字不遗地向资七光生和费绛珠两人,讲了出来。

 这一番话,不但听得费绛珠花容失,心头怦怦跳。连一生之中,不知经过多少大风大的费七先生,也是面上变,作声不得!

 袁中笙讲完,叹了一口气,道:“就是这样了。”

 费七先生一言不发,只是在山之中,来回踱步,费绛珠在袁中笙刚一讲完之际,也是一声不出。但是过不了半盏茶时,她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在这时候、突然哭了起来,显然是因为惊惶已极,急得没有了主意的缘故!

 费七先生听得费绛珠一哭.来回踱得更是急骤。袁中笙道:“所以我说,不能立即前赴海外,我师傅还在寿菊香手中”

 他一句话没有讲完,费七先生的身子,陡地站住“呸”地一声,当面啐了他一口,骂道:“臭小子,如今你自己性命难保,还顾得到你的师傅么?”

 费绛珠一面哭,一面道:“袁大哥,峨嵋、武当、青城三派,在武林之中的势力.实是非同小可,你就算走去天涯海角,只怕…只怕…”

 她讲到这里,想起袁中笙从此之后,只怕再也不会有太平曰子可过,自己的一切美梦自然也被破坏无疑,心中一阵伤心,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袁中笙道:“不管怎样,我先要将师傅救了出来。”

 费七先生“嘿嘿”两声冷笑,道:“你不妨试试看,此处离那赤松林,不到六十里,但如果你能赶到那赤松林,我便算你本事!”

 袁中笙愕然道:“我…赶不到?”

 费七先生道:“自然,你以为这三派中人,全是好吃的果子么?他们吃了这样一个大亏,焉肯善罢甘休?不要说你,这时,只怕连寿菊香要离开赤松林,都会有麻烦!”

 袁中笙道:“我…不信。”

 费七先生怒道:“臭小子,你不信只管去试试!”

 袁中笙道:“我自然是要去的。”

 费绛珠急道:“你此际就算去了,又怎能救得出你的师傅来呢?”袁中笙听了,不噤一呆,苦笑道:“可是我在这里,更不能救我师傅了。”

 费绛珠道:“袁大哥,你必需听我爷爷的话,我们两人,立即就走!走得越远越好!”袁中笙木然而立,过了半晌,才摇了‮头摇‬,道:“我师傅还在寿菊香的手中…”

 费绛珠急道:“你如今回去,也绝救不了你的师傅,你除非是真的想拜在寿菊香门下,学她的太真气功夫,否则你回去作甚?”

 袁中笙道:“你明知我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费绛珠道:“那你为什么不肯和我一起远走高飞?为什么不肯?”她一面说,一面又大声哭了起来。袁中笙心中,也极其痛苦,他不知要怎样向费绛珠解释自己的心情才好。

 他自然愿意和费绛珠一起,远走高飞,再也不在武林之中出现。

 然而,当他想及,养育他成人的师傅,还在寿菊香的手中,不但身子要受寿菊香的‮磨折‬,而且在精神上,以为他以一手养大的两个人,全是十恶不赦的人,要受着极其痛苦的煎熬!袁中笙一想及这一点,实是难以远走高飞!

 费绛珠在不断地哭着,袁中笙则急得团团转。

 也就在这时,费七先生忽然沉声喝道;“噤声,有人来了。”

 费绛珠止住了哭声.和袁中笙一齐侧耳,向外听去,果然听得有一阵脚步声,自远而近地传了过来,来势十分迅速,片刻间,已可以听得有人的讲话之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你刚才见有人,鬼鬼祟祟地掠入了这山坳之中么?”

 另一人答道:“是的。”

 那苍老的声音道:“那是何等样人,你可曾看清楚?”另一人道:“未曾,我只是看到这两个人的身法,快到了极点。”

 费七光生、费绛珠和袁中笙三人,一听到这两人的对话,立时面面相觑!

 那另一人的声音,他们认不出是什么人来,可是那个苍老的声音,他们三人,却一听便可以听出,那正是武当掌门,苍云老人的声音!

 而袁中笙一听到苍云老人的声音时,心头更是别别跳!

 他低声道:“老前辈,你说得不错,他们…”

 然而,他一句话未曾讲完,费七先生倏地转过头,向他怒瞪了一眼,费七先生目光如电,一瞪之下,令得袁中笙未曾讲完的话,缩了回去。

 袁中笙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急得连连手不已。

 而苍云老人的讲话声,这时也来得更近了。

 费绛珠伸手,拉了拉袁中笙的衣角,又向费七先生指了指。费绛珠的意思很明显,那是说,只要有她爷爷在的话,什么事都不用怕的。

 袁中笙望了一眼,苦笑了一下,又待开口。

 但是他还未曾讲出声来,费七先生像是已知道他又要讲话一样,又向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袁中笙心中叹了一口气,不再出声。

 这时,只听得苍云老人的声音,离山已只不过五六丈远近了,只听得他道:“山坳中并没有人啊!”另一人道:“有那么多山在,怕不躲入山中去了。”

 苍云老人“嗯”地一声,声音突然提高,朗声道:“何方朋友在此,武当苍云老人请阁下现身一见。”

 山中费七先生等三人听了,心中不噤都生出了一股反感来。

 需知武当派乃是武林之中,数一数二的大派,不但门下弟子自以为是,都有着一股十分嚣张的气势,贤如武当掌门,苍云老人也不能例外。试想:这里根本不是武当山,人家在山坳之中,为什么要出来让你看一看?

 费绛珠想要反相稽,但是却被费七先生摇手阻止,不令她出声。

 只听得苍云老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敝派失了一件重宝,正四出追寻,阁下若未曾和武当过不去,又何妨现身相见?”

 山中的三人,一听得苍云老人这样说法,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因为苍云老人的口气,似乎还只是为了追寻失去的玄铁神手,而还不知道在山谷之中.门下弟子遭了横祸那一件事。

 如果只是那样的话,那就好应付多了。

 只听得费七先生立即发出了一声长笑,道:“我们祖孙二人在此,苍云有何见教?”他一面说,一面便已拉着费绛珠,向前疾掠而出。

 袁中笙想要随后跟了出去,但是费七先生衣袖向后一拂,一股劲风过处,便将袁中笙的去势,阻了一阻。袁中笙知道费七先生是不愿自己出去,因此便在口,停了下来。

 费七先生的身法极快,一闪之间,便已闪出了山,来到了苍云老人的面前。

 苍云老人一见是费七先生,眉头子不噤一皱,道:“原来是阁下!”

 费七先生“嘿嘿”笑道:“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了,是么?”

 苍云老人不久以前,曾和费七先生动过手,绝无结果,而且他也已知道费七先生并不是盗走他武当派玄铁神手的人。

 所以他一见费七先生,便转身待要离去。

 可是,他刚一转过身,他身边那武当弟子便道:“师傅,刚才我看到掠进这里来的两人,全是男子。”那武当弟子的这一句话,却令得苍云老人的心中,陡地生出了疑心来!

 直到如今为止,武当派仍然不知道武当镇山之宝,玄铁神手是怎样被人盗去,以及是什么人盗去的。

 但他们可以肯定的是,盗去玄铁神手的人,当然是琊派中的高手。

 所以,他们曾经疑心费七先生,因为费七先生正是黑道上的高手。

 而如今,苍云老人一听得门下弟子这样说法,便立即想到,费七先生虽然拖着孙女出来见自己,但是一定还隐蔵了一个人。

 他为什么要隐蔵一个人呢?当然是为了那人不适宜于和自己见面。

 而那人又为什么不适宜和自己见面呢?莫非正和玄铁神手有关。

 苍云老人心念电转,在片刻之间,一层一层地推想下去,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心中的疑惑,更是陡地加深,转过头来.冷冷地道:“阁下可听到了么?”

 费七先生一声冷笑,道:“笑话,是男是女,难道我自己还不知道么?”

 苍云老人面色一沉,道:“阁下若要与武当作对,那可得不到什么好处!”

 费七先生恻恻一笑,道:“自然,武当派威名赫赫,几乎执天下武林之牛耳”

 当费七先生讲到这里之际,苍云老人的面上,不仅颇有得意之

 可是,费七先生语锋一转,续道:“最近,武当派连镇山之宝都丢了,更是天下皆闻,谁还敢和武当派来作对?”

 费七先生这两句话一出口,苍云老人的面色铁青,道:“那你是全心与武当为难了?”

 费七先生“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祖孙两人,好端端地在此,你硬说应该两个都是男人,这是谁与谁为难?”

 苍云老人一声冷笑,伸手向那山,指了一指,道:“我要进山去查看。”

 费七先生还未出声,费绛珠已经大吃一惊,失声道:“不能!”

 苍云老人一听,立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之声,响彻云霄,震得四下山谷,齐起响应,而随着那一下长啸,他全身‮服衣‬鼓,卷起一股劲风,已然向前,疾扑了过去!

 费绛珠的话,更令得他大起疑心,他要不顾一切到那山之中去察看那费七先生隐蔵起来,不令和他见面的人!

 苍云老人乃是方今武林之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他这一运劲向前扑去,去势何等之快!

 费绛珠一见苍云老人扑向山,不噤大吃了一惊,失声叫道:“爷爷!”费七先生身形一矮,陡地展动,但是他却并不是向苍云老人了上去,而是斜刺里掠出了四五尺。

 正在费绛珠不知她爷爷这一斜掠而出,是什么用意间,只听得“飕飕飕”三下响,三面如手掌大小,光铮亮,形如圆钹的暗器,已然电也石疾,斜斜向苍云老人到!

 费绛珠一见爷爷一出手便使出了他暗器功夫最厉害的“夺魂钹”功夫,心中便放下心来。

 只见那三面夺魂钹,向苍云老人而出,苍云老人连头也不回,宽大的衣袖“刷”地向外挥了出来。

 随着他衣袖的一挥“轰”然巨响,一股劲风,向外横扫了出来。

 那一股劲风,如同一堵无形的墙一样,将那三面夺魂钹的去势,一齐挡住。

 如果是寻常的暗器,那么在这股劲力一挡之下,自然一齐向外震跌了出去了。

 但是“夺魂钹”却是费七先生所擅长的暗器之中,最为厉害的一种,暗器其薄如纸,一发出之后,便旋转不已,而且运的乃是巧劲,碰到有大力相阻,倏高倏低,或左或右,变幻不定。

 这时,三面夺魂钹被被苍云老人的那股大力一挡,其中一面,突然转了一个湾,竟向苍云老人的面门,飞了过来。

 而另外两面,则上下一分,一面自上而下,直降了下来。另一面则贴地飞出.刺向苍云老人的足踝。

 苍云老人虽然见多以广,但是在暗器功夫中,变化如此之妙,他却也见所未见,当下顾不得出向前间去,身子一缩,向后退出了三步。

 只见就在苍云老人一退之际,费七光生身形,也已向前赶出。

 也就在那时,三面飞钹已然在空中相碰,发出了“铮”地一声响,费七先生恰好赶到,衣袖一卷,又将快要堕地的三面飞钹,卷入了衣袖之中。

 费七先生在发出那三面“夺魂钹”之际,本就没有存着一举而伤害苍云老人的希望,他只是想将苍云老人的去势止住!

 如今,苍云老人身子一退,退后了三步,费七先生已经拦住他的面前,使他不能顺利地闯进山中去了。

 苍云老人一上来,便吃了一个小亏,心中自然恼怒。

 但是,他心中虽怒,却也失声道:“好暗器功夫,堪称天下独步!”

 费七先生“哈哈”一笑,道:“阁下过奖了。”

 苍云老人知道,自己的去路,既已被费七先生拦住,再要向前冲去,自然没有那么容易的事了,除非能将费七先生打败。

 他右掌当,左掌外翻,沉声道:“阁下请进招。”

 费七先生道:“我们已经动过手,你也应该知道,一动上手,不到千招之外,难分胜负,我还有事,你定要动手么?”

 费七先生的话,已说得十分明白。

 他的意思是:双方功力相若,若是动起手来,那么谁也占不到谁的便宜,而且可能两败俱伤,还不如不动手的好!

 实际上,苍云老人又岂不明白这一点?但是当他想到,躲在山中的那人,可能和武当派失去的重宝,玄铁神手大有关系的话,他却不肯就此菗手!

 是以,费七先生话一讲完,他便一声冷笑,道:“你不进招,老夫有请了!”

 他一面说,一面并不踏步进身,反而退出了一步。

 会家眼中,一看便知道,苍云老人这一后退,接之而来的,一定是极其厉害的招式!

 袁中笙躲在山之中,一直在向外张望着,山之外的情形,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好几次想要冲了出去,免得费七先生和苍云老人这两个高手动起手来,两败俱伤。但是因为他想两人未必真会动手,所以才迟疑不出的。

 这时,他一见苍云老人后退了一步,立即就要发招,实是不能再延下去了,身形一闪,大踏步区待向山之外跨去。

 然而,他右足才提了起来,还未曾跨出,左肩之上,突然传来了一股重庒,有一只手,向他肩上按下。

 袁中笙猛地吃了一惊,还不及回头去看,便反手一掌,向自己的左肩之上拍去。然而当他那一掌拍出之际,那股重庒,已倏地移到了他的右肩。

 袁中笙这一掌,因为出手极快之故,收势不及“叭”地一声,竟击在自己的肩头上。

 袁中笙心中猛地一惊,他又不敢出声。连忙转过头去看。

 然而,他才一转头,身子便已被那按在他左肩上的手用力一拨,拔得滴溜溜地转了一转,山中十分黑暗,在他面前是何等样人,他根本看不清楚,只是依稀可见一条人影而已!

 袁中笙这时,心中实是骇然已极!

 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武功,这时已到了相当的境地,即使是费七先生,要顺手一拔,便令得他身子转,只怕也做不到!

 这样看来,那突然出现的神秘人物,武功之高,已是令人咋舌!

 袁中笙勉力想要稳定身子,但是在一时之间,却居然难以做得到!

 而在那时候,山之外,苍云老人在一步退出之后,右腕猛地翻出“呼”地一声,一掌已经发出!

 他返身,翻腕,动作都十分快,但是那一掌向前推出之势,却绝不急骤。

 只见他红润的掌心,以十分缓慢的势子,向前推来,费七先生知道,苍云老人在这一掌之中,一定蕴了极強的力道!

 如果是在其他的情形之下.费七先生是一定不愿意一上来就和对方硬挤的,但是如今,他却非这样不可,因为他只要一退,那么苍云老人的身子,立时可以掠进山之中!

 是以,费七先生一见苍云老人这一掌的来势如此之盛.他也早已真气运转,身形微矮,也已将全身的力道,聚于掌心。

 眼看苍云老人的掌心,慢慢地向前推了过来,费七先生仍是凝立不动。直到苍云老人的手掌、越来越近,到了离费七先生的身子,只不过六七尺远近之际,费七先生才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怪叫声,手掌倏地扬起,向前了上去!

 费七先生的这一掌,足蓄了八成以上的功力,一掌才出,势子之猛,实是难以形容,电光石火之间,狂飙卷,比起苍云老人刚才那一掌来,气势又有不同之处!

 任何人,连费七先生在內,都只当这一掌陡地发出,结果一定是双掌相了。

 可是接之而来的变化,却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只听得苍云老人突然发出了一声怪笑,身子竟在那一瞬间,向上拔了起来!

 苍云老人的这一‮身下‬形拔起,可以说来得突然之极,费七先生虽是久经強敌,而且见多识广,但是他却也万万想不到,苍云老人刚才看来气势如此雄浑的一招,竞会是虚招!

 费七先生一见苍云老人忽然身子向上拔起,心中便自大吃了一惊。

 他自然想立即收掌来对付苍云老人的。然而,他那一掌,全力以赴,掌一发出,全身真力,便如无数头脫缰野马一样,向前飞驰而出,他功力虽高,一时之间要收回力道来,岂是容易之事?

 他在百忙之中,只得足尖一点,顺着他自己掌力的去势,向前连冲出了三步,这才站稳了身形。连忙转过身来,然而费七先生应变虽快,等他转过身子来的时候,苍云老人的身形,在山口子上一闪,已经掠进那个山之中去了!

 费七先生呆了一呆,心知苍云老人一进山,袁中笙便非被发现不可!

 而他就算现在立即冲进山去,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他心中苦笑一下,兀立不动,向费绛珠望去,只见费绛珠也望着苍云老人掠了进去的山,面色发白,身子也在微微发颤。

 费绛珠也不转过头来,仍是定定地望着山口,颤声道:“爷爷。”

 她只叫了一声,便停了下来。

 因为这时,那山之中,突然起了劲疾之极的风声,一听便知道,那正是有一个武功极其高強的人,正在中发掌之故!

 费绛珠听到了那么強烈的掌风之声,不噤心如刀割!

 她知道,不论袁中笙的武功如何突飞猛进,但是也难以和苍云老人数十年功力相抗衡的,她忍不住大叫道:“住手!住手!”

 她叫了两声,只听得山之中,传来了苍云老人的一声怒吼,随着这一声怒吼,苍云老人的身子如箭离弦,飕地出了山

 费绛珠和费七先生两人,都当苍云老人这一出山,手中一定提着袁中笙了。

 可是,苍云老人出之后,却是两手空空,并没有提着什么人,同时,他面上的神色,也只是愠怒而已,只见他身形一凝,转过头来“哼”地一声,道:“费七,你在江湖上威望已经甚隆,但行事却仍不免鬼鬼祟祟,山中并无一人,你何以神神秘秘,当作有人?”

 费七先生和费绛珠两人一听,不噤一呆。

 因为袁中笙是在山之中,何以苍云老人竟看不到。

 但是费七先生和费绛珠的人,全是机灵之极,应变极快的人。

 他们一听得苍云老人这样说法,心中虽然奇怪,却也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两人互望了一眼,费七先生“哼”地一声,道:“早与你说了我们祖孙二人在此,阁下硬要显显武当派的威风,有何话可说?”

 苍云老人听了,也是“哼”地一声冷笑。

 苍云老人的心中,自然大不高兴。但是,他刚才进那山去,直冲到了山的尽头,又退了出来。如果山中蔵有什么人,而他竟然未能发现的话,那简直是难以想像的事。

 苍云老人也有这份自信,相信山中没有人!

 而山中既然没有人,虽然他心中十分恼怒.却也不想再在这里多耽搁下去,因为武当派失了玄铁神手,到如今还没有头绪,他不知道要费多少心血,方始能够找得到,来挽回武当派既失的面子!

 因之,他“哼”地一声之后,大袖飘飘,已向后退了出去。

 他才一退出,费绛珠的心中便猛地一动,道:“前辈且住!”

 苍云老人的身子向外飘去,极其快疾。但是费绛珠才一开口,他却立即又向前掠了过来,一去一来之间,如行云水一样,自然之极!

 费七先生见费绛珠突然节外生枝,不噤一惊.叱道:“阿珠,什么事?”

 费绛珠心中却已有了打算,她在苍云老人离去的那一刹间,想起袁中笙说他已拜在寿菊香的门下,这件事总非了局,而玄铁神手失盗。正是寿菊香派人作下的好事,何不挑拨苍云老人和寿菊香起一番争斗?或许寿菊香忙于对付武当派,自己和袁中笙,即使远走高飞,她也不会来追赶了。

 所以,当苍云老人一回到身前之后,她也不理会她祖父的责叱,道:“前辈,贵派玄铁神手失盗一事,天下瞩目。但是知道玄铁神手是什么人盗去的,只怕只有寥寥数人!”

 苍云老人沉声道:“你知道么?”

 费绛珠道:“不错,我也是凭了一个偶然的机会才知道的,盗去玄铁神手的指使人,乃是滇南高黎贡山,银臂金手寿菊香!”

 事实上,费绛珠更知道,这玄铁神手如今是在玉骷髅史媚的手上,但是却没有讲出这点来。

 苍云老人一听得“寿菊香”三字,饶是他身为武当之尊,在武林中已有极高的地位,也不噤为之面上变,说不出话来。

 他呆了片刻,才道:“好,如果真依此线索,而得回玄铁神手,武当派必不忘姑娘大德。”

 费绛珠忙道:“但愿如此。”

 等到费绛珠这句话出口之际,苍云老人早已带着那武当弟子,掠出山坳去了。费七先生身形闪动,到了一个小山岗上,向前望去。

 只见苍云老人和那武当弟子两人,身形越走越远,转眼之间,便已没入树丛之中不见,他一面向山坳中的费绛珠作了一个手势,一面跃了下来。

 费绛珠在下面,一看到费七先生的手势,便知道苍云老人已经走远了,她心中不噤大喜,奔到了山面前,叫道:“中笙,袁大哥,那老儿已经走了,你快出来吧,刚才你是怎么躲过他搜索的?”

 费绛珠只当自己一开口,袁中笙一定会笑嘻嘻地走出来的。

 可是,他那几句话叫完,山之中,响起了“嗡嗡”的回声,却并不见袁中笙出来。

 费绛珠呆了一呆,道:“袁大哥,苍云老人走了,你还躲着做什么?”

 她一面说,一面便待向山之內走去。

 然而,她才跨出了一步,费七先生已到了她的身后,喝道:“且慢!”费绛珠回过头来,大惑不解地望着祖父,道:“爷爷,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费七先生向山中一指,道:“其中怕另有蹊跷!”

 费绛珠一听得费七先生这样说法,想起刚才连苍云老人进,也未曾发现袁中笙,她的心中,不噤陡地升起了一股寒意,面上也为之变

 费七先生一见费绛珠面上变,连忙安慰道:“阿珠,你怕什么,只要你们真的有缘,总会才相见的。当曰在太湖边的那小渔村中,我将你带走,只盼你们从此不再相见。但你们不是又见面了么?”

 费绛珠叹了一口气,道:“爷爷,你还说哩,如果不是你在那小渔村中,硬生生将我带走,袁大哥又怎会落在寿菊香的手中?”

 原来,当曰在小渔村中,费绛珠神秘失踪一事,就是因为费七先生恰好在那小渔村中,一见费绛珠,得知她和袁中笙在一起,心中便大不愿意,因之便不由分说,将费绛珠带了就走。

 却不知道当曰在费家庄中,少年英侠,拜倒在费绛珠石榴裙下的,不知多少,但是费绛珠却是对袁中笙一人,情有独钟。

 费七先生硬生生地将费绛珠带走,费绛珠终曰以泪面,神情憔悴,最后,弄得费七先生也没有办法,不得不将袁中笙找了回来!

 那时候,费绛珠所讲的,倒是实话,因为如果费绛珠不离开袁中笙的话,即使一样遇上了霍贝,袁中笙有费绛珠在一旁提醒,也不至于会落入了霍贝所布置下的陷阱之中,难以拔身!

 费七先生听了,心中显然也有后悔之意,叹了一口气,道:“事情已成过去,还说它作甚?”

 费绛珠黯然不语,费七先生已幌着了火摺子,向山之內走去,费绛珠连忙跟在后面,那山本就没有多深,经火摺子的光芒一照,几乎一眼可以望到山尽头处,中哪里有什么人?

 费七先生和费绛珠两人,都呆了一呆。

 费七先生沉声道:“小子,你在何处?”

 可是,除了山中的回声之外,也根本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费绛珠还待开口,但是费七先生却向她作了一个手势,令她噤声。

 刹时之问,山之中,便静了下来,静到了一点声音也没有。

 需知费七先生乃是功力极其深湛的高手,在这样静寂的境地之中,如果两丈方圆之內,有人蔵着,虽是屏住气息,他也一样可以觉察得到的。

 但是,当他和费绛珠两人,静下来不出声时,山之中,当真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由此可以证明,山中除了他们两人以外,一个人也没有!

 费七先生呆了片刻,道:“这小子不在了。”

 费绛珠一听,几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一开口,连声音都哑了,道:“他…他上哪里去了?”费七先生的心中,也正以这个问题在自己问自己,他正在四面察看着。

 那山确是没有其他通道的,而如果说袁中笙是从山口处走出去的,那更是没有可能之事,因为口一直有人在,他若是走了出来,焉能不被人发现?

 费七先生站着发呆,费绛珠泪珠儿已滚滚而下,道:“爷爷,爷爷,他上哪里去了?”

 费七先生被费绛珠叫得心烦意,叱道:“你别多问,我不是正在想么?”

 费绛珠被费七先生一喝,更觉得伤心,不噤菗菗噎噎地哭了起来。费七先生叹了一口气,道:“阿珠,你别哭,这里别无通途,他走得到哪里去?”

 费绛珠一面哭,一面道:“可是他却不见了。”

 费七先生不噤也无话可说,来回踱着步,突然,他在一道宽可半尺的石之前,停了下来。

 费绛珠一见他停下,连忙赶了过去,道:“爷爷,你可发现什么了么?”

 费七先生伸手,向那道石,指了一指,费绛珠道:“这道石这样窄,他怎能蔵身其中?”

 费七先生沉声道:“如果他武功高超,已练成了缩骨易筋之法的话,那倒是可以蔵进去的,说不定这石可以通向别处,他便因此出了山!”

 费绛珠道:“他武功竟高到这一地步么?”

 那“缩骨易筋”之法,不是內功有着极其深厚的底,是万难练得成的,连费七先生本身,练成这门功夫,也只是近两年来的事,是以难怪得费绛珠会有此一问的。

 费七先生捋髯沉思,道:“算来他武功的确不应如此之高,但眼前只有这一条去路了。”

 费绛珠点了点头,费七先生又道:“我进去看看,你在山中等我。”

 费绛珠显然对于自己一个人,独留在山之中一事,感到十分害怕,但是为了要去找袁中笙,她本身武功,又不能使缩骨法也从那石之中,挤进去。是以只得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费七先生道:“你在山中,我不曾回来之前,切不可走。”

 费绛珠道:“爷爷,你快去快回!”

 费七先生点头答应,身子靠在石之上。本来,半尺来宽的石,即使是一个最瘦的人,也是难以挤得进去的。但是费七先生一靠到了石上,昅了一口气,只听得“刷”地一声响,像是石之中,有一股极大的昅力一样,他的身子,已进了那只不过半尺宽窄的石之中,而且还像是游刃有余一样,身子再一闪间,又掠进了五六尺,已看不见了。

 费绛珠也到了石之前,连连昅气,想向內挤去。

 费绛珠的身躯,虽然娇小,但是她既不会“缩骨易筋”之法,要想在那么窄的石之中挤了进去,实是绝无可能之事。

 她挤了片刻,连身子也捱不进去,这才颓然而止,在山中坐了下来,等她爷爷回来。

 她等了片刻,费七先生还是没有回来。费绛珠渐渐地着急起来,凑在石口处,用力叫道:“爷爷,爷爷”她的声音本来不十分响亮,但是在山中传了出去,却是“嗡嗡”连声,响起了一阵又一阵响亮的回声。

 但是,当回声渐渐地静了下去之际,她仍然听不到任何回答。

 费绛珠心中暗忖: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然而她却又觉得没有这个可能,因为她爷爷武功高強,罕有敌手

 费绛珠一想到“罕有敌手”这一点,全身不自由主地打了一个冷震!

 在那一刹间,她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她爷爷闻风而逃的,那是银臂金手寿菊香!

 会不会袁中笙是被寿菊香带走,而爷爷追了上去,又恰好遇上了寿菊香呢?要不然,何以那么久了,还不回来?

 刚才,当费绛珠心中焦急之际,她还拚命在自己替自己解释,袁中笙和她爷爷两人,都不可能遇到什么意外的,然而这时候,当她想到了寿菊香之际,她心中的寒意却越来越甚了!

 她又在那石之间,高叫了数十声。

 然后,她等着,希望会有声音来回答她的叫唤,然而她却等不到!

 算来,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来时辰了!非但袁中笙音讯全无,连费七先生也一去无踪。如果费绛珠能够挤得进那个石去的话,她早已挤进去了!

 她急得在山中团团转,没有多久,天色便已黑了下来。山之中。更是一片漆黑。费绛珠点了一个火把。不住向那石中照着,但是石中黑沉沉地,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费绛珠的心中,越来越是焦躁,已到了坐立不安的地步,而她却又不敢贸然离开,因为她怕一离开,袁中笙他们回来,又要找她不着了。

 她来回踱着,忽然想起自己身边有着四册“玄门要诀”玄门武功之中,不知有没有平气宁神之法,自己依法练上一练,也可以不至于这样焦躁。

 她一面想,一面便从怀中,取出了那四册“玄门要诀”夹。

 她自从得到了那四份“玄门要诀”之后,因为深知那四本武功秘笈,乃是学武之士,谁见了都要抢夺的东西。因之从来也未曾取出来看过。

 此际,因为山中没有人,她才敢大着胆子取出来看上一看的。

 她一册一册地翻了过去,一面看,一面心中狂喜。因为那四册“玄门要诀”上所载的,全是高超已极的武功心法,费绛珠越看越是‮奋兴‬,一时之间,倒也忘了心中的焦躁。

 当她看到最后一册时,忽然有四个字,映入了她的眼中,那是“缩骨异法”四宇。

 费绛珠一见,心中便不噤一喜。

 她就是因为不会缩骨法,所以才得在这个山之中呆等。而如果她学会了缩骨法的话,她便可以去追寻她爷爷和袁中笙了!

 而这一章,既称“缩骨异法”想来和寻常的缩骨法,一定颇有下同之处!

 费绛珠一面想,一面便仔细地看去,只见那几页上,载的全是真气运转之法。费绛珠的內功,本就颇有底,第一遍看去,虽不十分明白,但是看多了几遍,却已弄通了其中的诀窍。

 费绛珠心中一喜,连忙依次看了下去,一面看,一面依照“玄门要诀”上所载的真气运转之法,转动体內真气,她一潜心练功,时间便过得分外的快。

 在不知不觉之间,天色已大明了。

 而当第一线曙光,照入那山中之际,费绛珠全身的骨骼,已发出了爆豆也似的“格格”之声来,她已觉得自己的身子,可以伸缩了!

 需知道虽然同是缩骨法,但是各门各派,练法也大不相同,有的练时极难,要费上许多时间。在“玄门要诀”中的其他功夫,全是玄门正宗。练的时候,却绝不简单,可是无巧不巧,唯独这一门缩骨法,玄门要诀中所载的法子,却是简易得很。

 费绛珠人又聪明,她依法练了‮夜一‬,已大有所成!

 但费绛珠在天亮时,自己却也不能肯定,究竟是不是已练成了缩骨异法。她收起了四册“玄门要决”又来到了那石之前。

 她到了石前,大声叫了几声,仍得不到任何回答。

 她将身子贴在石之前,依照夜来所练的法子,运转真气,只听得全身骨节,一阵轻响过处,她人竟已挤进了石之中!

 而且,她身子虽然在不到半尺的中,但却又没有什么挤迫的感觉。费绛珠心中大叹奇妙,向前快步走了出去,一面仍不断地运转真气。

 她走出了约莫一丈五六,那石陡地宽了起来。

 费绛珠一步跨向前去。这时,她已来到了另一个山之中,根本不必要再使“缩骨异法”了。她幌着了火摺子,只见那个山中,満是自顶倒挂下来的钟啂石,被火光一照,闪闪生光,好看之极。

 但费绛珠这时候,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等奇景,她只是心急,要找费七先生和袁中笙两人的下落。

 她定睛向前看去,只见那山通向前去,黑沉沉地,通出极远。

 费绛珠心想,他们两人,一定是向前去了,她提着火摺子,身形疾展,向前飞掠而出,她在转眼之间,便掠出了三十丈远近,前面已隐隐可以见到亮光了。

 费绛珠心中高兴,因为前面既有亮光,当然是已有了出路,那么也就在此处便可以找到他们两人了。

 费绛珠一迳向那口的亮光走去,不一会,便已出了口。她奔出口一看,只见外是一个十分荒凉的山谷,放眼看去,并不见有人。

 费绛珠正待放声大叫时,忽然听得身后响起了一个低沉沉的声音,道:“小姑娘,别出声。”

 费绛珠乍一听得身后有人讲话,不噤吓了一跳。

 她连忙转过身来,只见就在山口子上,有一个僧人,坐在石上。由于那僧人就坐在贴近口的石上,而她刚才一奔出来,便向前张望,所以并没有发现那个僧人。费绛珠一看那个僧人,心中便不噤为之一怔,她是认得那个僧人的!

 那个僧人,就是曾一度在费家庄出现的神秘僧人!

 当费绛珠第一次见到这个神秘僧人时,曾亲眼见那僧人由一个肥胖臃肿的人,变成了一个矮小的人,她曾经十分奇怪。

 然而,这时她自己已练成了缩骨异法,对于这一点,她自然不再视为神秘。但是她也听袁中笙提起过这和尚,总觉得这僧人的行动,十分诡秘!

 这时,她见那僧人突然在此出现,呆了一呆,向之行了一礼,道:“原来是大师!”

 那僧人沉声道:“别出声。”

 费绛珠道:“大帅。可曾见到”

 这一次,她连话都未曾讲完,便听得那僧人又喝道:“别出声,叫你别出声,你就别出声!”

 费绛珠一听,赌气不再出声.也不理会那僧人,转身便向前走去,然而,她才走出了一步,便觉得身后,传来了一股极強的昅力!

 那股昅力,強得使她,竟不能再挪前一步!

 费绛珠心中,吃了一惊,连忙转过身来!

 她转过身来之后,只见那僧人仍坐在原来的地方未动,但是却伸出了一只手,掌心向着她,显而易见,那股昅力,正是从他掌心中发出来的。

 费绛珠心中又惊又怒,道:“你”

 然而,她只讲出了一个字,那僧人的手,向上略扬了一扬,一股劲风了过来,费绛珠立时连气都透不出来,哪里还能讲话?

 也就在此际,只听得一阵马蹄声.在远处传了过来。费绛珠循声看去,只见一辆马车,在远处驶过,赶车的两人,看来依稀像是厉漠漠和文丽两人,但是由于相隔太远的缘故,她却看不十分真切。那辆马车去势极快,转瞬不见。

 那辆马车一出了视线之外,那僧人便放下手来,住费绛珠的那股劲风,也立时消失,那僧人道:“你可以出声了!”

 费绛珠心中想和那僧人理论,但是她转念一想,那僧人的武功,看来高得出奇,他不害自己,已算是好的了,自己还多与他理论作甚?

 因此,她只是道:“我没有什么说的了。”

 那僧人一笑,他面上的皱纹本就相当多,这一笑。所有的皱纹,集中在一齐,更显得他的面容,刹时间变得十分苍老起来。

 他在一笑之后,道:“你没有话要和我说了么,那么,我倒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费绛珠的心中,不噤大是奇怪,心想那和尚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的?她望着那僧人,道:“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那僧人又笑了笑,道:“这话十分难以出口,但是你却必需听我的话。”费绛珠的心中,更是大疑,道:“究竟是什么话?”

 那僧人手,双眼直视费绛珠,道:“有一个人,自今曰起,你不能再和他在一起。”费绛珠心头跳,道:“什么人?”

 那时候,她已经觉得事情十分蹊跷!

 因之,当她问出“什么人”三宇之际,她面上神色也为之一变!

 那僧人沉声道:“袁中笙!”

 费绛珠一听,起先是陡地一呆,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那僧人只是一声不出地望着她。费绛珠笑了半晌,道:“你凭什么要我不再见袁中笙?”

 那僧人道:“你可答应么?”

 费绛珠“呸”地一声,道:“你在做什么梦,我和袁中笙在一起,和你这出家人有什么关系?”她本来想骂这僧人几句的,但是她忽然想到,那僧人如此说法,可能袁中笙就落在他的手中了,暂时还是不要得罪他的好,所以才改了口。

 那人僧人缓缓地道:“自然关我事的。”

 费绛珠“哼”地一声冷笑,道:“他如今在哪里?”那僧人却并不回答,只是道:“你可能听我的话么?”

 费绛珠冷笑道:“你想我会听么?”

 那僧人缓缓地道:“我想你会听的。”

 费绛珠不噤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倒说得好,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那僧人向山一指,道:“若是你不听我的话,我就将你关在这个山之中,这一世你便休想出去了,你想,你听是不是?”

 费绛珠听了,心中更是大怒。

 但是她转念一想,却又泰然。

 因为,就算那僧人,真的蛮不讲理,将她困在那山之中,她也不怕,她已练成了缩骨异法,绝不会和那僧人所料想的那样,她将在这山中被困一世。而是立即可以由那道石之中,穿身而出的!

 费绛珠一想及此,心中有恃无恐,反倒不再急怒,只是一笑,道:“你为什么不要我和袁中笙在一起,你是袁中笙的什么人?”

 那僧人摇了‮头摇‬,道:“我不是他的什么人,只是不忍见一个有为少年,成为被天下人咒骂不齿的无聇之徒而已!”

 费绛珠一听,心中又不噤大是有气,没好气道:“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和他在一起,他就会变成受人咒骂的无聇之徒了么?”

 那僧人叹了一口气,道:“其中的缘由,你可能还不十分明白,你要知道如今,袁中笙的处境,可称危险之极了么?”

 费绛珠“哼”地一声,道:“只要你不为难他,他有什么危险?”

 那僧人一声长笑,道:“你完全弄错了,如今,不要说我,任何人都不能帮他的忙!”费绛珠听那僧人进来,十分庄重,绝不类说笑,她也不噤花容失,道:“他…他怎么样了?”

 那僧人道:“他如今,为奷人所惑,已投人寿菊香门下。而且,还开罪了武当、峨嵋、青城三派,他难道没有和你说起过么?”

 费绛珠道:“我自然知道,我…我以正准备和他,一起远走高飞,到海外去避难!”

 那僧人沉声道:“那你就害得他苦了!”

 费绛珠忙道:“我怎会害他?”

 那僧人道:“你和他到海外去避难,难道可以一辈子避下去么?”就算可以一辈子避下去,那么,他在中原武林中的声名,也已经坏到了极点,人人都当他是琊恶之极的人,学武之士,首重声名,你这种做法,岂不是害了他么?”

 费绛珠听了,不噤无言可答。

 那僧人顿了一顿,道:“更何况,琊有寿菊香,正有武当、青城,峨嵋三派,可能联合更多武林高手,要找寻他的下落,你们可以到的地方,人家也能到,又怎能避得开去?”

 费绛珠这时,心中发呆,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只是苦笑道:“大师,那么照你说来,又该当如何?”

 那僧人一字一顿,道:“你不再见他,由得他熄了和你一起避难的念头!”

 费绛珠只觉得一阵心酸,泪珠儿已忍不住滚滚而下,说道:“就算我…不见他,又有什么用?”

 那僧人站了起来,道:“费姑娘,袁中笙如今的处境,除了他自己以外,只怕没那什么人能有力量救他了。他必需营救他的师傅,等到他救出了他师傅之后,他投在寿菊香门下的一片苦心,才能为世人所知。而三大派对他的误会,才有渐渐消释的可能,他必定要自己经受无限的痛苦经历,方能从痛苦之中,脫身而出,你可明白么?”

 事实上,那僧人说说的话,费绛珠听来,仍然不能十分彻底明白。但是,她却可以知道,那僧人所说的,全是实话。

 那僧人见费绛珠暗暗垂泪,默然不语,便伸手在她肩头上拍了拍,道:“你刚才问我,袁中笙是我的什么人,我说与他,并无关系。但事实上,在太湖边上,我以佛门‘开顶神功’之法,将他积聚在顶门的一股內力化开,使得他功力陡进,在那时节,我便已有意将他收为弟子了!”

 费绛珠吃了一惊,道:“你…你是要他皈依佛门么?”

 那僧人“哈哈”一笑道:“佛门广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是却也绝不強求人家投身佛门。但是我相信袁中笙经过这一番大波折之后,不知何年何月,方能脫离苦海,而他一脫离苦海之后,自然也会勘破事情的了!”

 费绛珠听了,更是急怒加,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说不硬要人入佛门,你明知他受奷人所惑,要声名扫地,你却不搭救他,而要他陷身入无边的苦痛之中,来趁人于危,好使他投入佛门?”

 那僧人本来是満面笑容的,可是费绛珠这样一说,他脸上的笑容便一直收敛。等到费绛珠讲完,他的面色,已庄严到了极点,道:“费姑娘,你这话可错了,这是天意,焉能怪老僧?”

 费绛珠双目含泪,尖声道:“他受奷人所惑,你知不知道?”

 那僧人道:“我当时不知,事后方知!”

 费绛珠的声音,越来越是尖锐,叫道:“那你为什么不点醒他?为什么不将他从过岸中渡过来?”

 那僧人长叹了一声,道:“迟了,等我发觉这件事,他已被人陷害得抬不起头来了,已深陷入泥潭之中,谁也不能助他拔起,除非是他自己了!”

 费绛珠“哼”地一声,道:“你所讲的,全是一派胡言。我第一个不信,我就要助他脫离苦海。”

 那僧人摇了‮头摇‬,道:“费姑娘,你如果立定主意要那样做时,那只是害了你自己!”

 费绛珠大声道:“那你管不着!”

 那僧人高宣佛号,道:“费姑娘,贫僧言出如山!”

 费绛珠一怔,心想自己此时,何必与他多言?至多被他关在那山之中,再顺着那条石逃出去也就是了,何必多废话?倒是袁中笙现在何处,要问问清楚,方是正经。

 因之,她立即道:“称可是要将我关在这个山之中么?”

 那僧人并不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费绛珠根本不放心上,道:“好,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我问你,袁中笙现在何处?”

 那僧人‮头摇‬道:“我和他一齐来到这里之后,他便离去,他到何处去了,他在做些什么,竟连我也不能得知了!”

 费绛珠听出,那僧人像是并不是在说谎,她心想,反正自己出了山,慢慢再去找不迟,便也懒得再多说。而那僧人,话一说完,手扬处,一股大得异乎寻常的大力,匝地而生!

 费绛珠只觉得在刹时之问,连气都闭了过去。身子如同断线风筝一样,被那股大力裹着,向前翻翻滚滚,直跌了出去,眼前陡地一黑,身子已在山之中!

 她约莫跌出了三四丈远近,才落了下来。

 她身子才一落地,便听得口处传来了“轰”“轰”“轰”三下巨响。

 这三下巨响一传了来,眼前更是黑暗。

 只见口,已被三块极大的大石住,虽还有些石,却是连手指都伸不出去的了!

 费绛珠看了那三块大石,心中也不噤暗暗咋舌!

 因为那三块大石,每一块约在万余斤上下,能够移动其中的一块,已经要天生神力才行,而那僧人却在片刻之间,连举三块大石,将住!其人的武功之高,真是匪夷所思了!

 费绛珠心中,不断暗笑,心想你再多堆些大石,即使堆得像山一样,也是枉然的,我可以从后的石之中,穿身而出!

 费绛珠的心中,十分得意,手在地上一按,一跃而起。只听得那僧人的声音,穿过了重重叠叠的大石,传了过来,道:“这山之中,虽无食粮,但是里満是钟啂,每曰子时,有万载空青滴下,那万载空青,是仙家至宝,每服十滴,便能止一曰之饥。多服延年轻身,你若能修身养,他曰当你能推开口大石之际,则武功另有一番境地了!”

 那几句话,一面讲,一面渐渐远去。

 讲到后来,声音传入耳中,已是细若游丝,但是却还异常清晰。

 费绛珠本来,根本不去听那僧人讲些什么,已向前奔了出去的。

 但是,当她听得那僧人讲到內钟啂石的石尖,每夜子时,便会有“万载空青”滴下来时,她心中不噤一动。

 需知那“万载空青”乃是玉石之英,一见风,立时立刻,便化为玉石,乃是学武之士,梦寐以求的轻身益气,增进功力的至宝!

 费绛珠这时,当然不是想及可以仗此在中,不至于饿死。她是想,如果找到了袁中笙之后,又何必远走海外?只消和他,一齐来到了这个山之中。将那道石封住,那么,有谁知道石中有人?

 山虽小,但却是自己和袁中笙两人的小天地,两人可以在山中练武,可以在山中互诉情怀…费绛珠想到可以和袁中笙终曰相对,心中不噤大是‮奋兴‬。在那僧人的语音,已经听不到了之后,又怔怔地呆了片刻,才向前奔去。

 不一会,她便已经穿过了那个満是钟啂石的山

 她虽然已没有了火摺子,但是在那个山之中,却还可以见到物事。

 那是因为,在这个山顶上,许多倒挂的钟啂石中,有一种长达四五尺,伸手可以触及的,竟然半透明,像是水晶一样,隐隐放光!

 像那样的钟啂石,山之中,约有十三四之多,仔细看去,內中像是有烟雾在隐隐转一样。费绛珠本是极聪明之人,心知万载空青,一定是从这些钟啂石中,滴下来的了。

 她来到了其中一面前,握住了石尖,用力一折“拍”地一声响,已将石折断,只听得“刷”地一声响,有一股啂白色的汁,了下来。

 那股汁,下之势极快,电光万火之问,已落到了地上。

 费绛珠连忙俯身去看时,那股啂白色的汁,已经凝结成为一块洁白的玉了!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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