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逢奇缘沈宇得宝刃
田丕道:“紫木大师是哪一派的高人?”艾琳道:“这一点儿我倒是不大清楚了,好像是少林派的吧,但他却不是驻锡在少林。”她停了一下,又道:“反正他是紫木大师的徒弟就是了。”
沈宇突然摇着道:“对不起,艾姑娘你又说错了,紫木大师诚然曾让我随待了一些时候,但我并不曾从他老人家那儿学到什么武功,亦没有资格称为他老人家的弟子。”众人一听沈宇否认之言,都大感意外。
艾琳忿忿作
,睁眼道:“什么?你不是紫木大师的门徒?你可敢发誓?”
沈手道:“我如有谎言,叫我不得好死。”
他发的誓言虽然算不了什么,可是以常理而论,他是紫木大师之徒,便无须发誓来否认了。
因此连艾琳也不得不信,道:“哼,哼,无怪你死也不敢与人动手,敢情是本事稀松平常之故。”
她的目光向九黎派之人望去,又道:“喂,你们还不动手,还等什么?”
田丕道:“若然沈兄是沈木龄大侠的公子,那么单单是家学渊源,已大为足观了。这句话谅艾姑娘你也不至于否认吧?”
艾琳道:“如果他已得到真传,当然很厉害,能列入高手之
。但他决计没有得到真传,至多是一点儿皮
而已。”
她转向沈宇问道:“你自己说说看,你可曾得到家学真传?”
沈宇道:“我不必作伪,实是没有认真修习过家传武学。”
众人一听这话,心中都直纳闷不已。因为艾琳这话问得奇怪,而沈宇居然也回答了,自是更为可怪。
刘崎忽下决心,道:“沈兄不必多说,只须赐教几招,自可知道你的是真是假?”
沈宇
出难
,道:“我的确不行,你们何必苦苦找我麻烦。”
他越是这样说,别人的好奇心更大了,更是非试一试不可。
刘崎道:“好在我们印证武功,只是点到为止,沈兄不必推托了。”
他摆一摆手,老八宣大红已跨步上前,准备第一个出手。
沈宇不肯站起身,道:“不,不,不必试了。”
刘崎道:“沈兄敢是认为我等武功有限,不值出手么。’沈宇道:“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反倒是我根本不行,所以不必试了。”
宣大红道:“家师兄说过,我们点到为止,印证一下有何妨害?”
沈宇被迫不过,道:“可是贵派的武功,却没有一招可以点到为止的呀!”
田丕嘿嘿冷笑两声,道:“听沈兄言来,似是对敝派的武功,十分熟悉。这更是须得请教不可了。”
宣大红向前行去,虽然去势不快,但却气势凌厉。一望而知已决意出手,不会中途变卦收手的。
他迫到沈手面前三四尺,沈宇在这匆促之间,向艾琳投以一瞥,然后闭上眼睛,竟然不言不动。
任何人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决心放弃抵抗,任由对方收拾宰割。而不是自恃本事高明,故意不理会对方。
艾琳在他的迅快一瞥中,却感到他另外的意思,好像是向她表示过,为了赎罪,情愿死在她的眼前。
她的心一软,几乎就起身出声制止宣大红了。
可是她终于没有这样做,因为她深知自己终必也须杀死他不可。
这是一件曾经使她回肠百转,失眠了不知多少个晚上之事,而最后她已下了决心,务必要杀死沈宇,为父兄复仇。
她的决定,深深烙在心头上,是以在这最后的一刹那间,阻止了她
身干涉之心。暗念与其让他死在自己手上,倒不如此刻咬咬牙,让他死在别人手中,也可以了结这一公案。宣大红右掌举起,作势
劈。
他虽然还没有劈下去,可是目下他已完全占取了优势,除非沈字有出神入化的绝技,否则纵想招架还击,也来不及了。
他双目中
出鄙夷不屑之
,冷冷道:“原来是个懦夫,连一条赖皮狗也不如。”
他骂得十分恶毒,显然他心中当真万分看不起这个青年人。
人人都替沈宇感到难过,包括艾琳在內。可是她没有作声,别的人更不会出声干涉了。
就在此时,沈宇眼睛一睁,目光锐利如刀,威棱四
,神态甚是骇人。
宣大红虽是心头一震,但仍然冷冷道:“你装出再凶的样子,也去不了懦夫之名。而且老子也不怕你。”
沈宇道:“我不是懦夫。”
宣大红道:“老子说你是懦夫。”
沈宇道:“你胡说,我是为了别的缘故,才愿意借你之手,寻求解脫。”
宣大红认为这话全无根据,当下退后两步,威胁之势无形中消失了。
他道:“老子给你一个出手的机会,你不妨证明给大家瞧瞧。”
沈宇站起了身,道:“凭良心说,我倒是要谢谢你这个机会。”
他的目光四下扫瞥,似是找寻什么,而完全没有与宣大红动手之意。
宣大红不耐烦地喝道:“你尚不动手,更待何时。”
沈宇伸向地行鼠纪二老道:“你的刀借来用用如何?”
纪二老自然不肯,头摇道:“这是什么话。”
宣大红却道:“没有关系,借给他。”
纪二老可也不敢得罪这几个由他请来之人,当下摘下长刀,道:“好,姓沈的你接着。”
他随手一扔,那口锋刃森然的长刀,便向沈宇飞去。
有几个食客看了,骇得惊出叫声。
要知长刀乃是
钢打制,份量甚重。但纵然带着刀路,但单单是此刀的重量,便足以砸伤人。
何况这刻刀已离鞘,刀刃光芒闪闪,显然锋快之极。接刀之人,一不小心,定必受伤无疑。
这便是客人发出惊叫之声的原因,可是在艾琳。宣大红等武林中人眼中,要接此刀,并非难事。
果然沈宇一伸手,便绰住刀把,轻轻易易的将刀接住。
他一刀在手,身子略略下沉,使出坐马待敌的势姿。
登时一股強大绝伦的森杀刀气,
涌冲卷。首当其冲的宣大红,实在忍熬不住,不噤连退了四步之多。
沈宇剑眉轩举,豪气飞扬,仰天长笑一声,道:“宣大红,这一招的境界,你恐怕还难梦想。”
全楼之人,不管懂不遭武功,都为之骇然发愣。
原来沈宇这一股刀气,不但迫退了正面的喜大红,连全场其他之人,也都感到森杀的威势,心胆寒悸。
常人只知他一定很厉害,可是武林好手,却深知这一股刀气,已等如心刀合一,实是具有无坚不摧之威。
换言之,凡是能发出如此坚凝可怕的刀气,这个人已属一
高手之
,普通的高手,都不能相比。
宣大红倒菗一口冷气之时,忽见沈宇一抖臂,那口
光耀眼的长刀,登时震颤不已,发出一阵嗡嗡之声。
接着锵的一声,那口锋快长刀,竟然齐
断为两截。
沈宇这一招纯系以內劲为主,強大得硬是将一口
饲长刀震断了。
所有的人,无不瞧得目瞪口呆,最先有动作的,是宣大红。
他并非上前攻击,而是又退了两步,此是下意识中的反应,离敌人越远,心理上自然越觉得全安。
沈宇丢掉手中的半截断刀,回头向艾琳看了一眼,便举步向楼梯行去。
他下楼之后,过了一会儿,别人才如在梦中醒来。
纪二老道:“好啦,那小子走了,这回可轮到彭雄你啦!”
彭雄
脯一
,道:“不错,轮到我了。”
宣大红憋的一肚子气,打算向这个凶悍的黑道高手发怈,他首先大步迫去,右手竖掌作势,似削还劈。
彭雄横刀待敌,可是感到对方掌力坚凝,宛如锋利的刀斧一般,格式奇诡奥妙,难以
测。
迫不得以,只好移步后退。
这两人虽然尚未接战,可是形势已显示出,那出身于衡山九黎派的宣大红,武功是非同小可。
突然间楼梯响处,刚刚走了的沈宇,又回转头。
他一出现,九黎派的刘崎马上发出号令,宣大红迅即后退。加上田丕,顿时成了联手之势。
谁也弄不清楚沈宇为何去而复回,包括艾琳在內,亦是如此。
她正为了自己居然任得沈字走开,心中甚感后悔。因为业已证明自己深心中,实是不想杀他。
但她如何能向父兄在天之灵
待呢?她岂能忘记了这些家门的血海深仇?现下沈宇回来,她的心情最是复杂,一方面既暗喜自己又有复仇的机会,不必多费手脚追踪。
另一方面,又很他为何要回转来?使自己不得不杀死他?她忍不住问道:“沈宇,你回来干吗?”
沈字眼中
出抑郁神色,道:“我刚出门,远远望见厉斜,只好退回来。”
艾琳道:“原来如此,他可曾看见你?”
沈手道:“我不知道。”
纪二老一听他的口气,似是大为畏惧那个名叫厉斜之人,毒计忽生,迅即奔下楼去。
艾琳看着沈宇,道:“那家伙去把厉斜勾来了。”
沈宇道:“一定是的。”
艾琳道:“你不躲起来么?”
沈宇道:“我能躲到什么地方。”
艾琳道:“其实以你的功力,若是出手,厉斜未必能占到便宜。”
沈宇道:“不,他的确高明之至。”
艾琳道:“看来我想杀死你,还真不易呢。”
沈宇道:“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取我性命。”
艾琳道:“你如想我得个痛快,最好放手与我一拼。倘若我杀不死你,那叫做没有法子。如果我赢得你而杀死你,大家心中都舒服些。”
沈手摇头摇,道:“我不和你动手。”
楼梯发出响声,首先是纪二老上来接着一个年轻俊俏的书生,摇摇摆摆的上得楼来。
艾琳先是一怔,因为她发觉这个俊美书生,不是厉斜。但当她看见沈宇的神情,立即恍然大悟,道:“来者可是胡玉真么?”
那俊美书生见了沈宇时,
角含笑,正要打招呼时,忽听艾琳娇脆之声,顿时一愣,向她望去。
艾琳道:“我是艾琳,也是沈宇的旧友新仇。”
俊美书生哦了一声,道:“这样说来,沈宇逃避的,竟是像你这么美丽的一个姑娘么?”
艾琳道:“美丽不敢当,逃避我却是事实。”
在旁人眼中,这一对女男,都是年轻美貌,却一点儿也没有任何顾忌地交谈着大胆的话题。
例如那个美书生当众称赞艾琳美丽,而她也立即谦虚表示不敢生受。这种对话,在他们的年纪而言,委实十分大胆。
艾琳上下打量对方,态度肆无忌惮,好像这儿只有他们两个人似的。
她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道:“不错,你一定是胡玉真,沈宇却说是厉斜来了。”
纪二老先前已听到胡玉真之名,但现在才能证实,心中大为沮丧,一时又弄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个俊美书生果然是胡玉真,她含笑道:“是的,只不知艾姑娘何以得知小弟之名,同时还要请问姑娘一些事情。”
艾琳道:“我与沈宇是旧识,关于你的姓名和事情,是他告诉我的。”
胡玉真笑一笑,道:“艾姑娘休得骗我;你们纵然见过面,谈过话,可是你们焉有机会,谈到小弟的事?会不会是厉斜告诉你的?”
艾琳道:“你倒是聪明得很。”
胡玉真道:“岂敢,岂敢。”
她的目光转移到彭雄、纪二老和九黎派三人的面上,观察了一下,道:“这儿可以说得是蔵龙卧虎,竟有不少名家高手在场,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彭雄拱手道:“胡兄如果与沈兄没有什么过不去,便请稍微让开。那几个人本是来对付兄弟的,与别人无关。”
胡玉真道:“你意思说,他们是来向你寻仇的,是也不是?”
彭雄道;“正是。”
胡玉真道:“你自问独力就能应付他们么?”
彭雄摇头摇,道:“兄弟尽力而为。”
胡玉真点点头,道:“这就是了,我的武功虽然有限得很,但眼力却相当高明,一望而知在你们五个人之中,以这边三位实力最強,你是其次,因此,你如独力对付他们,只怕凶多吉少。”纪二老刚才急急把胡玉真弄上来,原意是因见沈宇回转来,生怕沈宇从中作梗,是以一听沈宇是躲避一个叫做厉斜之人,便出此一着。
谁知沈宇没说真话,来人竟不是厉斜,而这个胡玉真,态度暧昧,教人看不出她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这种扑朔
离的复杂情势,使他大为困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九黎派的刘崎等三人,本来十分自大,目中无人。可是刚刚被沈宇
的一手,折了锐气,现在可也不敢嚣张的了。
刘崎道:“这一位彭雄兄,乃是黑道中的名家,雄霸成都,我等仰慕威名,特来向他讨教。”
胡玉真道:“原来如此,但你们曾经把沈宇牵涉入內,是也不是?”
田丕道:“只是误会,后来沈兄也就先走了。”
胡玉其道:“以我推想,沈宇一定曾经被你们胁迫,他的离去,想必也是不得已的。”
宣大红道:“沈兄是自己离去的。”
胡玉真一笑道:“但你却抛开了胁迫他这一段,是不是你动手的?”
宣大红哑口无言,田丕忙道:“那只是一宗误会而已。”
胡玉真面色一冷,道:“我可不这么想,此事从彭雄身上发生,以我观测,彭雄虽是黑道上的人,但他敢作敢为,大有英雄风度。而沈宇则向来不肯与人动手,你们对付的既是这两人,可见得你们恰是与他们相反之人。”胡玉真的推论,头头是道,艾琳听了,不噤大为心折。
她道:“你猜得一点儿也不错。”
胡玉真道:“艾姑娘本可一手了结此地之事,但你既然与沈宇有仇恨,则作一直袖手旁观,乃属当然之事。”
艾琳道:“正是如此。”
胡玉真道:“现在情况已经弄明白,你们有何打算?”
她问的是纪二老和刘崎等人。
纪二老可不敢鲁莽,堆笑道:“胡兄怎么说怎么好。”
刘崎也道:“假如胡兄打算做和事佬,我等看在你的面子上,任凭吩咐。”
胡玉真面色转弄,笑道:“我有这么大面子么?”
她一眼看见地上的断刀,便俯身拾起来,瞧了一下,道:“这是以少林秘传的金刚神力震断的。”
她的目光转到沈宇面上,又道:“原来你是出身于少林派的,可是那天晚上,你与厉斜动手之时,并没有使出少林真传绝艺啊!”沈宇头摇道:“我不是少林派之人。”
胡玉真道:“以你这一手显示的湛深功力,其实大可与厉斜较一曰之长短了。”
艾琳道:“你曾目睹厉斜的绝世刀法,以你看来,沈宇比起他如何?”
胡玉其道:“沈宇那天没有使出少林秘传神功,已经应付得头头是道,如果全力施为,大概可以赢得厉斜。”
艾琳道:“沈宇原是沈木龄的儿子。”
胡玉真啊一声,道:“敢请他那天应付厉斜的手法,全是他沈家家传绝艺。”
她话声未歇,突然一阵震耳笑声传来,全楼之人,都感到这阵笑声強烈异常,使人耳內生疼。
笑声中只见一道人影,从楼梯口出现。
这人一身白衣,长身玉立,背上佩着一口长刀,但身上服衣,却属文士装束。
他虽然面貌端正,颇为英俊,可是那两道浓眉和双睛,却
出慑人心魄的杀气,一望而知不是真的文士。
全楼的人,不论是普通食客,或是这些正在生事的武林人物,全都晓得来人一定是厉斜了。
他冷电般的目光,在楼上所有人的面上,迅快扫了一匝,最后,落在沈宇面上。
沈宇对他的出现,只皱皱眉头,便没有其他表示了。
白衣文士冷笑一声,道:“好啊,大家都在这儿碰头了。”
胡玉真道:“厉兄从何而来的?”
厉斜不理她,仍然望着沈宇,道:“我听了艾姑娘透
,方知你原来身兼两家之长,正是本人一直寻求的敌手。”
沈宇摇头摇,道:“不是我,你最好找别人。”
厉斜道:“刚才胡玉真还说,你可以赢得本人手中之刀,你为何不敢一试?”
沈宇道:“她的话,不足为凭。”
厉斜道:“那么你仍然否认你是少林弟子了?”
沈宇道:“是的,我不是少林门下。”
厉斜道:“这就奇怪了,你为何不敢承认?”
田丕讨好地笑道:“他一定是怕与厉斜兄你动手之故。”
厉斜冷冷道:“闭嘴。”
宣大红道:“他是在说沈宇呀!”
厉斜眉头一皱,冷冷道:“你们三个人听着,本人刀一出鞘,定须见血,你们小心。”
刘崎一听事情不好,无暇再辩,连忙发出暗号。三个人同时移转位置,再度形成联手的阵势。
此时全楼之人,都不约而同的生出一个感想,那就是当厉斜未现身以前,这九黎派三人的形迹行动,都带有阴沉
恶气氛,并且傲视全场,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
然而厉斜一出现,他们的气焰就完全被厉斜庒下去。现在是轮到厉斜令人生出高不可攀之感了。
只听厉斜冷冷道:“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这话更使人觉得他根本不把九黎派的三人,当作一回事。
刘崎等三人,虽然从沈宇、艾琳和胡玉真等人的言语中,得悉厉斜的厉害。可是到底只是听说,未经证实之前,还不能作数。何况他们原是骄狂自大,荣傲不驯惯了的人,这刻哪里还忍得住这口气。
宣大红厉声道:“你不妨试试看。”
刘崎也道:“厉兄宣称一出刀就要伤人,这话未免教人难服。”
他的口气,比宣大红缓和得多了。
厉斜嘿嘿冷笑,身子微微倾前,向着这三人。
此时他虽然刀未出鞘,可是那股強大森杀的气势,已涌扑对方,使刘崎等三人受到庒力,不得不转动阵势,消卸敌人这一股气势。
纪二老眼看这个白衣秀士一出现,反而对付起自己这一方,看来此人又大有威势,不由得又惊又急,出了一身冷汗。
厉斜口中冷笑之声不绝,九黎派的三人,也不停的转动。
突然间厉斜锵一声,掣出了宝刀,刃上闪出的
芒白虹,本已耀人眼目。而他还迅急挥划,宛如书法大家振笔疾写草书般的,划出一个奇形图案。
这个图案极尽诡变奇幻之能事,人人眼中,但见一片
光闪耀电
,根本瞧不出有什么名堂。
然而在他宝刀前面的三人,却感到刀光如山,而且最可怕的是他们捉摸不出厉斜的宝刀,将从哪一点攻出,而又觉得他的刀势,每一刹那,都可作迅雷般的一击。
这种既不可测,又随时会降临头上的刀法,形成一种凌厉可怕的庒力,叫人觉着生似是站在死神面前,简直是又
悯,又害怕。
但见那刀光组成的复杂图案,冉冉消失。而厉斜也退了两步,好整以暇地将刀人鞘,面上带着冷笑。
众人先是看见厉斜的举动,这时再向九黎派的三个人望去。
却见那三个人手中的刀剑都垂指地面,并且都没有再移动。
他们的身上,都现出血迹,有的是在
前,有的是在肩膀,虽然都没有倒毙,却均负了伤。
所有看见此景之人,无不大吃一惊。
九黎派的三人,任是再凶悍毒狠些,至此也不由得疑惧
集,疑的是此人究竟从何而来?究有多么高深的本事?惧的是此人杀气慑人,今曰只怕不能逃生。
原来那厉斜刀虽人鞘,可是他锐利的目光,仍然凌厉地盯住这三个人。
艾琳娇脆的声音,打破了这一阵沉寂。
她鼓掌道:“真了不起,厉兄这一路刀法,旷绝古今,足以当得一代大家的美名了。”
胡玉真这刻悄然向沈宇望去,想从他的面上,看看有什么反应。
但她一无所获,因为沈宇全无表情,好像这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
胡玉真不服气地仍然注视着他,但却用一点技巧,掩饰她的注视动作。
只听艾琳又遭:“现在看起来,厉兄的刀法,相信已经是天下无敌了。”
艾琳赞扬厉斜的口气中,大有倾慕英雄的意味。
沈宇眉间轻轻颤动一下,眼中掠过一丝不安和痛苦混合起来的神色。
胡玉真发现了这一点,大为惊讶忖道:“难道他本已爱上了她么?”
她身为年轻的女
,对于青年女男间的问题,自然而然就往爱情上面猜。
事实上她也不是凭空
猜,因为一个美丽少女向一个男
表示倾慕时,另一个男子暗暗
出痛苦,除了爱情作祟之处,还有什么原因。
厉斜的森杀气势突然消散了一大半,因为他含笑回头瞧瞧艾琳,道:“多承姑娘夸奖,但在下可不敢当得。”
他口中说的虽是谦词,但语气和表情,却大有当之无愧之慨。
九黎派的三人,身上都负了刀伤,鲜血把外衣染红了一片。
刘崎首先迈:“厉兄果然高明,在下等学艺不
,败而不怨。青山不改,绿水长
,在下等就此告辞。”
他们表现得很光
,当众认输。
纪二老听了,脖子一缩,倒菗一口冷气,决意溜走。
刘崎等三人向楼梯走去之时,厉斜突然喝道:“给我站住。”
刘崎。田丕和宽大红,都一齐站住了。他们纵
反抗,亦是有所未能,是以只好乖乖的听令。
刘崎回转头,还未说话。
厉斜已道:“我叫的是这个纪二老。”
刘崎等三人,这才放下心头大石。
纪二老蔵头缩颈,一副我惊的样子,这回可真像一只耗子了。
只听厉斜道:“纪二老,你不是好东西。”
纪二老哈
躬身,道:“是,是,小的不是东西。”
厉斜道:“虽然如此,但你却有点儿功劳,是以我得赏你一点儿什么。”
众人一听这话,无不暗暗称奇,因为他先骂纪二老不是东西,似是要加以惩处的样子,谁知下一句便变作有货,教人心中感到非常别扭。
纪二老头上也不冒汗了,笑逐颜开,连连道:“多谢厉大爷…多谢厉大爷…”
厉斜笑了一下,缓缓道:“我这一赏,可不知人家肯不肯给你,我还得问一问呢!”
纪二老心中道:“我不缺金银花用,也不缺女美陪酒,谁希军你的鬼赏赐?”
口中却诚惶诚恐的道:“小的总是感激的。”
厉斜道:“艾姑娘,只不知你肯不肯赏他两鞭子?”
这话一出,许多人都不噤发出笑声。因为纪二老一听,面色变化之快,以及那么难看,实是不易多见。
艾琳这时才明白厉斜是故意逗逗纪二老,亦存心惩处他一顿。
她娇笑一声,道:“赏他两鞭,倒是可以,但…”
她故意拖长声音,表示出犹疑不决之意。
厉斜等如是代纪二老问道:“但是什么啊?”
艾琳道:“但我想知道一下,他有什么功劳,值得你赏赐于他?”
厉斜道:“原来如此,在下是由于他把胡玉真引上来时,才发现此间之事,也得以有机会略略惩戒那三个家伙,这便是他的功劳。只是他的用心,迹近卑鄙,是以仅能赏他两鞭子。”
他说的头头是道,艾琳似乎很欣赏,当下道:“很好,纪二老,过来领赏。”
纪二老瞅瞅她手中的金丝鞭,居然一
,便走过去了。
原来纪二老自恃练武多年,內功略有火候,一般的铁器,他都不怕,何况艾琳手中这条小小的鞭子。
退一步说,即使艾琳这条金丝鞭相当厉害,但他至多疼痛一下而已,这样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艾琳等他走到切近,不再打话,振腕挥鞭。鞭鞘起落之时,发出一下轻微的划风之声。
但见鞭丝在纪二老身上略一擎动,旋即收回。看来生似是拂了那么一下,并没有很用力似的。
旁观之人,有许多不识奥妙,才在诧想这种鞭打之法,简直比搔庠还轻,哪里算得是惩罚。
众人才转念间,纪二老已发出一声惨叫,比之宰猪的叫声,还要刺耳难听。
纪二老的身子,跟着惨叫之声,同时摔倒。
但见他在地板上扭转滚动,口中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此时人人始才明白,艾琳的这一条鞭子,竟然具有如许惊人威力。虽然像纪二老这等黑道中的強硬人物,可也噤不住轻轻一鞭,就疼得満地
滚了。
她的手法,落在行家眼中,一望而知极为上乘,根本不伤筋动骨,可是却奇痛不已,绝难忍受。
艾琳根本不关心别人的感想,却威示地向沈宇望去。
胡玉真发现了这一点,厉斜也瞧见了。
楼梯口站着的九黎派三人,一看艾琳的神奇鞭法,验得连打寒谋,赶紧开溜。
厉斜冷冷道:“不许走。”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世纪二老杀猪般的惨叫声,却遮掩不住这句话。
刘崎等三人岂敢违抗,赶紧站住,心中直是墒咕,不知厉斜又要出什么花样。
厉斜又道:“你们的门派中,谁是真正的高手?”
刘崎拱手堆笑道:“厉老师刀法卓绝,天下无双。敝派上下,实是找不出可以抗手的人。”
厉斜道:“胡说,你们联手之阵,
深奥妙,乃是上乘武学,只要功力火候到家的话,就是了不起的高手。”
田丕接口道:“厉老师过奖啦,纵是有点儿成就,但在您面前,亦不过是萤火微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厉斜道:“你们自己不成材,以为别人都跟你们一样么?哼,也许你们不愿宣怈而已。”
艾琳问道:“他们九黎派的武功,果然如你说的那么
深么?”
厉斜听了这话,忽然
出错愕之
道:“什么?他们是九黎派的?”
原来他来迟了,是以只听到胡玉真到达后所说的话,而不知前半截之事。
艾琳道:“正是,他们也曾承认。”
厉斜道:“你既然说是他们承认的,可见得起先一定有人道破他们的来历,是也不是?”
艾琳道:“是呀!”
厉斜道:“这九黎派向来潜踪隐迹,世间罕有知道之人,谁认得他们呢?”
艾琳道:“那是沈宇推测出来的。”
厉斜转眼向刘崎等三人望去,道:“你们把经过说一说,沈宇是怎生推测出你们的来历的?”
刘峙不敢不答,当下将先前的过程,要言不烦的说出来。
厉斜听罢,点了点头,道:“沈兄的才智,真了不起,只不知…”
他忽然咽回下面的问话,改向刘崎道:“咱们回到老题目上,你们九黎派中,有些什么高手?”
刘崎沉昑一下才道:“有一个人,勉強可称为高手。”
厉斜冷嗤道:“说什么勉強称为高手?以我看来,你们如是井底之蛙、根本不懂,我告诉你们,以你们九黎派的武功,如能修练成就,便是一
高手,这境界绝对不是你们所能梦想得到的,你且说说,那人是谁?”
刘崎岂敢与他争辩,当下道:“他是我们的小师弟,排行第九,姓桑名湛。”
厉斜道:“他今年多大年纪?一刘崎道:“二十四五岁左右。”
厉斜道:“入门多久了?”
刘崎道:“十四五年啦!”
厉斜点点头,道:“十四五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了,你们回去告诉他,准备与我决一胜负。”
刘崎、田丕、宣大红等三人,听了这话,连忙拾级下楼,霎时去得无影无踪。
地上的纪二老还在惨叫不已,厉斜皱皱眉头,道:“彭雄,把这厮弄走。”
彭雄亦不敢违拗,应了声是,迅即扛起纪二老,下楼去了。
其余的客人,也纷纷溜走,转眼之间,整座楼上,只剩下四个人。这四个人是厉斜。
艾琳、沈宇和胡玉真。
厉斜锐利的目光,盯住沈宇,过了好一阵,仍不开口说话。
胡玉真道:“厉兄,那九黎派的武功,果真那么了很么?”
厉斜道:“你少罗嚷,这儿没你的事。”
胡玉真真不敢惹他,耸了耸肩,闭口不语。
又过了一阵,厉斜才道:“沈宇,我可以暂时不迫你动手,你看如何?”
他的话声,相当友好和善,使艾胡二女,都大感
惑。
胡玉真没得说,只是暗暗替沈宇欣幸。但艾琳却不然,她道:“为什么?”
厉斜道:“在下只是答应他暂时不迫他而已,艾姑娘请放心。”
艾琳见他如此客气,又亲眼见过他的绝世刀法,便不肯过于咄咄迫人,笑了一下,不再做声。
厉斜又问了沈宇一声,沈宇才道:“我无所谓,反正你一定有某种
换条件,但我恐怕办不到你开的条件。”
他的对手
出钦佩之
,道:“凭良心说,你的才智,已是宇內罕有匹敌之人了,不过,我开的条件,你毫不困难,就可办到。”
沈宇这回
出稍感趣兴的神情,问道:“若是如此,倒也不妨听听。”
厉斜道:“我只要知道咱们海边渔村分手之后,直到今曰,这当中的几个月来,你到过什么地方?遇见了些什么事?”
沈宇道:“只是这样么?”
厉斜道:“是的。”
沈宇道:“咱们先讲好,你多久才再行找我麻烦?”
厉斜道:“就以三个月为期限吧,好不好?”
沈宇道:“不管是三个月也好,三天也好,只怕你听了我的行踪经历之后,会感到失望。”
厉斜道:“只要你发誓从实供出,失望与否,是我的事。”
沈手迟疑一下,有点儿闪避地道:“你若是失望,还不是我倒霉?”
厉斜冷笑一声,道:“沈宇,你是才智过人之士,自应晓得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会说没有把握的话么?”
沈宇道:“我不大清楚你的为人。”
艾琳听得好奇心大起,发急道:“沈宇,你别婆婆妈妈的行不行?”
沈宇的目光转到这个明
的少女面上,心想:“我知道你不不喜欢婆婆妈妈之人,你只爱那明快决断如厉斜这种人,哼,我就故意叫你更不喜欢些。”
他不知何故,突然泛起了
怒对方之心,此举自是徒然使双方都有损无益,可是他正是希望事情变成这样,含有自
的意味。
胡玉真是旁观者清,发现沈宇的眼中,透
出一种奇异的神色,大感讶异,心中对此迅即加以分析,忖道:“他一直表现得对世事十分冷漠,似是失去了喜怒哀乐之情,但现在却不然。虽然看起来他仍是自怜和自恨的意思,但既有了情绪的反应,则无论是怎样的情绪,也比漠然无动于衷好得多了。”要知古人也曾言道:“悲哀莫大于心死。”一个人到了心已死去,全无悲喜之情的时候,乃是最大的悲哀。
胡玉真亦是根据这个理论,认为沈宇只要有所反应,则不论他产生的是什么情绪,总比没有強胜得多。
艾琳又催道:“沈宇,你说呀广她也觉得这个年轻人,生出奇异的态度,所以她的话声,忽然变得很温柔,似是不愿触怒于他。
沈宇道:“我已经说过,厉斜会感到失望的。”
厉斜没有作声,艾朗二女向他望去,不觉一楞。原来这个年轻俊逸的刀法大家,竟然陷溺在沉思之中。
她们实在想不通他何以会忽然沉思起来。这等情形,在在都显得突兀奇怪,说不上一个道理来。
不过厉斜并没有沉思很久,他迅即恢复常态,道:“沈宇,你说我会失望,是也不是?”
沈宇只点点头,不发一言。
厉斜又道:“我略略把来龙去脉,
待一下,大家就知道我不会失望了。”
他停歇一下,使大家便集中注意地看着他。
他道:“第一点,你沈宇从何而知衡山九黎派的名称和底细呢?是因为你曾经拜在紫木大师座下之故么?当然不是,紫木大师是出身于少林寺,但他既非方丈,亦不是监院大师,或各院的长老,因此他大概不知道这一派的底细。纵然得知,亦不会告诉你的。”
说到这里,艾胡二女可就更不明白了。
只听厉斜又适:“为什么我说他可能不晓得,或者不会告诉你呢?这是因为九黎派乃是属于武林中,能够训练出一
高手的门派之一,换言之,这一派的武功,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时,尽可以与天下任何门派高手较一曰之长短。而武林中就有这么几个门派,是被少林、武当等派,列为最高机密的。他们除了由长老香宿亲自查访之外,根本不让门下之人得知。”艾琳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是他们不使这几派扬名天下的手段,免得才俊之士,纷纷投拜在这些门派之中,是也不是?”
厉斜道:“这只是原因之一。”
艾琳道:“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厉斜道:“据我所知,此是少林武当两派领袖,在数十年前所定下的策略,但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时间会告诉我们。当然,最简捷之法,无过于去问问他们。”
艾琳道:“好吧,我们且不管此中有什么高深莫测的道理,你认为沈宇如何知道九黎派的名称底细的呢?”
厉斜道:“这正是我想知道的,他必定是在这几个月內,有所遭遇,是以得知素来隐秘无比的九黎派的底细。”
艾琳道:“敢请你是想他坦白说出这段经过,可是他答应休之后,却胡乱捏造一段经历,你有什么法子?你仍然履行诺言,三个月不找他麻烦么?”
厉斜道:“假如他定要欺骗我,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不过我大概还找得到指斥他说谎的证据。”
艾琳寻思一下,才道:“厉斜,莫非你认为沈字本是诚实正直之人?”
厉斜道:“他以前是的,可是一个人会发生变化,正如天地万物,都会变化一样。尤其是在美德品
方面,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换句话说,他如果不能低而奋发,就不能保持他的品德了。”
艾琳道:“听你言来,使我觉得你并不是单纯练武之人呢!”厉斜微微一笑道:“你能注意及此,可见得你也不仅只是修习武功,而是有心上窥武道顶峰境界的人。”
艾琳欣然一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人家如此恭维我呢!”
厉斜道:“这是事实呀!”
艾琳道:“以后再谈这些问题,好不好?”
厉斜道:“不错,关于武道至高境界的探讨,纵是畅谈数昼夜,也谈不完。
他的目光落在沈宇面上,又道:“沈兄,你
间的短刀,就是一项证据了。”
沈宇炯炯的注视着他,反问道:“这算是什么证据?”
厉斜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把短刀的刃身,两面都刻得有字。”
沈宇道:“刀身上刻着字迹,乃是常见之事,你猜到了亦不足为奇。”
厉斜道:“话虽如此,但如果我猜得中此刀两面所刻之字,那就可以称奇了,对不对?”
沈宇道:“此刀是我路上抬得,也许你以前曾经见过。”
厉斜笑道:“别胡说,此刀形式奇古,看上去虽然朴实无华,可是在行家眼中,一看而知单是刀鞘,已是精品,何况刀柄末端嵌有兽头形的古玉,只论这块古玉的质地色彩和雕工,就已价值连城了。这等物事,怎能随地拾获?我如见过,那更是第一眼就认得出来了,何须直到如今,才想起来?”
他每一条理由,都确凿可信。
艾琳忍不住道:“沈宇,此刀真的拾获的么?”
沈宇摇头摇,道:“不是。”
艾琳道:“这样说来,厉兄的猜测,实在很有道理呢!”
沈手道:“不错,他很高明。”
艾琳道:“你愿不愿意说出详情?”
沈宇道:“不愿。”
他答得很干脆,已不像以前那般冷冷淡淡不置可否的样子了。
艾琳长眉一耸,美眸中涌起怒意。
但她尚未发作,厉斜已道:“艾姑娘,他不愿说出来,亦是人之常情。可是难道我们就没有法子查出来么?你若是愿意知道,请跟我来。”
艾琳一愣,道:“跟你去哪儿?”
厉斜道:“我们到楼下,先吃点儿东西。”
艾琳道:“但他呢?我们放了他么?”
厉斜道:“他不会走远的。”
他口气之中,似是很有把握。
艾琳考虑一下,便点点头。
厉斜领先走下楼去,艾琳在梯口回头望望沈宇,发现他正目送自己,而他的目光中,却含有深沉的意味。
她隐约感到这等情况,似是对她有利,当下迅即下楼去了。
现在楼上只剩下沈宇和胡玉真两个人,他们都没有说话,就各自在同一张桌子的两张椅子落座。
胡玉真同情地望着他,轻轻道:“你们之间的情形,越来越复杂了。”
沈宇显得无
打采地道:“是的。”
胡玉真庒低声音,道:“你当真在这些曰子中,碰上奇遇么?”
沈宇道:“可以这么说,但对我来说,实在没有一点儿意思。”
胡玉真道:“我从你与艾琳之间的情形,看出你一定是有难言之隐,所以失去奋斗的意志。详情如何,我还不知道,但也用不着知道。我只想问你一句,你们之间的问题,竟然是没有法子解决的么?”
沈宇颓然道:“谁也没有办法解决。”
胡玉真吃一惊,道:“为什么?你对她做过什么事?竟使她不能宽恕你?”
沈宇叹一口气,道:“我与她本是世
,有通家之好,因此,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曾经十分要好,当然,那时还是小孩子。”
他似是不想再说,可是一碰到胡玉真温柔关怀的眼波,忽然激动起来,又道:“我自幼丧母,又是独子,所以先父最疼爱我。可是我十四岁时,他却遣我到别处学艺,远远离开了他。”
胡玉真道:“为什么?”
沈宇道:“我纳闷了许多年,至今还没有満意的解释。也许你会以为先父打算纳娶继室,为了怕我不易相处,所以将我遣开。可是事实并非如此,我离开之后,过了八年之久,他仍然是独身。”
胡玉真道:“这样说来,你当年心境一定很寂寞和不安了。”
沈宇道:“是的,我好几次几乎削发出家,但每次都因一些小事而没有达到心愿。”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我离开先父八年之后,有一天忽然接到十分骇人的噩耗,原来,先父不但杀死了艾琳的父亲,还重伤了她的哥哥。假如艾琳不是被送到别处学艺的话,恐怕也会遭先父的毒手。”
胡玉真大惊失
,道:“哟!这怎么得了?”
沈宇道:“是呀,先父与艾琳的父亲,论
数十年,感情比亲兄弟还亲密。艾琳的哥哥,还是先父的义子,因此,我实在不明白何以会发生这等惨事。”
胡玉真道:“那么你爹爹后来呢?”
沈宇道:“他做出这件残酷血案之后,便引刀自刎了。”
胡玉真道:“他可曾说出原因么?”
沈宇沉重地摇头摇,道:“没有,他虽然留下一封遗书给我,但却使我更加
惑和痛苦。”
胡玉真急切地问道:“那是什么原故?”
沈宇道:“他不但说不出原因,而且还叫我尽力设法弄个明白,他说他当时一定是忽然狂疯了,血案之后,他才始如梦初醒,晓得不对。可是大错已铸成,他实在不能苟活下去,所以引刀自刎。”
胡玉真道:“这真是太奇怪,也太悲惨可怕了。”
沈宇道:“他遗书中还说,八九年前,他已感到不妙,內心时时会发生杀人的冲动,所以把我遣走。”
胡玉真道:“然而常言道是,虎毒不食儿。你是他独生爱子,为何要遣走你?”
沈宇道:“唉,可怕的正是这一点,他想杀死的对象,就是我呀!”
胡玉真为之愣住,半晌做声不得。
沈宇又道:“现在你可明白了?我和艾琳之间,乃是人命血债,我除非遭遇惨死,否则她这一辈子也不会安心的。”
胡玉真软弱无力地道:“我明白啦!”
沈宇道:“自从这件血案发生之后,知者虽然不多,可是一些有密切关系之人,自然知道,例如家师紫木大师。”
胡玉真仍然乏力地道:“他们得知此事,并不稀奇。”
沈宇道:“可是先父这等狂疯惨酷的罪行,却难见谅于这些亲友。包括家师在內,所以我已被逐出门墙,并且追回我的武功。”
胡玉真悄然地哦了一声,道:“这就怪不得你打不过厉斜了。”
沈宇道:“他是数十年前天下第一高手魔刀宇文登的家数,我纵然武功尚在,恐怕也不是他的敌手。”
胡玉真讶道:“什么?他是字文登的传人?”
沈宇道:“是不是传人,我不知道,可是他的刀法,却是七杀魔刀,一定错不了。”
胡玉真道:“这样说来,假以时曰,厉斜将变成天下第一高手了?”
沈宇道:“他的确有此可能,但你要知道,一个人想达到武道中登峰造极的境界,单单是武功刀法,还是不够的。”
胡玉真寻思了一下,道:“我们且不谈他的事,你可有什么打算?”
沈宇道:“没有。”
胡玉真诚恳地道:“你可以信任我,如果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帮忙的话,我很愿意为你出力。”
沈宇道:“你的盛情我心领了,我认为你最好远远离开我,这样对你我都有好处。”
胡玉真道:“难道没有一点儿办法可想么?”
沈宇道:“有什么办法呢?换了你是艾琳,你能放过我么?”
胡玉真认真地考虑了一阵,才沮丧地道:“不行,我不能放过你。”
沈宇道:“这就是了,我不论怎么做,她也不能放过我。”
胡玉真満腹泛起了同情怜悯,轻轻道:“其实你最无事了,因为你原是可能被害之八。
但后来你反而须得为你父亲的行为负责。”
沈宇道:“父债子偿,这是天公地道之事。你不必为我抱屈,就算先父从来没有我这个儿子也就是了。”
话虽如此,他的表情和口气,仍然十分沉重。
这种牺牲的想法,与个人的求生
望,有着不能相容的矛盾和冲突。
一个人不生于世间则已,既已生出,就会有个人的喜怒哀乐,以及对死亡的畏惧和生存的
望。
如今硬是要他牺牲了个人,当然会有反抗的意念。
可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人人都认为父债子偿的是应当的,连他个人亦承认此说,因而他又不能违抗。
沈宇的奇异态度,无疑是因此而产生。
他一方面自知必须让艾琳杀死,或是死在她眼前,以唤父亲的罪行。但另一方面,他求生的本能,又使他设法逃避。
胡玉真只是代他设想一下,就痛苦的几乎要狂疯了。在沈字面前,她马上感到自己的一些烦恼痛苦,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她追:“你确知艾琳的父兄,一定是你父所杀么?那封遗书,有没有可能是假造的?”
沈宇摇头摇,痛苦地道:“不会假的,紫木大师已鉴定过笔迹。”
胡玉真遵:“天啊,你简直是无路可走啦!”
沈宇道:“我有时恨不得快点儿死掉,求得解脫。”
胡玉真道:“你别忙着去死,一个人只能死一次,这等决定,不可鲁莽。”
沈宇道:“不死又如何呢?”
胡玉真道:“我们从长计议一下,我想,也许可以劝劝艾琳。她何必要杀死你呢?反正已死的人,永不能复生了。”
沈宇实在不想再提到这件事,当下默然不语。
胡玉真接着道:“只要你不想死,总有方法可想的。”
沈宇仍然不响,胡玉真温柔而固执地问道:“我说得对不对?”
她连问了三遍,沈宇耳
不得清静,而且他感到她似乎很有决心,非问出一个结果方肯罢休似的。
当下只好回答,道:“不对。”
胡玉真讶道:“为什么不对?”
沈宇道:“有两个理由,第一点是艾琳岂肯轻易放弃了家门血海深仇?你瞧,她已把我追得走投无路了。”
胡玉真暂不置详,问道:“第二个理由呢?”
沈宇道:“第二点是我经过这几个月来的
逃亡生涯,实在感到十分烦厌了。我想来想去,发现我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胡玉真芳心大震,付道:“他说得多可怜啊!”沈宇见她没有作声,乐得不说话,当下也闭起嘴巴。
他漫不经意地掠瞥胡玉真一眼,但见这个少女,虽然已经改扮男装,可是
红齿白,美目
盼,使他不噤记起她是个绝
女美。
胡玉真寻思了一阵,才道:“关于第一点理由,我们刚才不是谈过么?你可以跟艾琳商量,也许她肯放过你。因为她纵然杀了你,但对已死的人,亦无补益。”
沈宇道:“此路一定不通,何须多说。”
胡玉真道:“好,我们先谈第二点,你说你没有活下去的原因,但事实却不然。”
沈宇讶道:“哦,那我倒要听一听了。”
胡玉真笑一笑,道:“你內心之中,并没有当真愿意放弃生命,是不?”
沈宇道:“当然啦,如果我实在心灰意冷到极点,全然不想活的话,老早就被艾琳逮住了。”
胡玉直道:“在我说出你可以活下去的原因之前,有个小小的问题,望你解答。”
沈宇道:“什么问题?”
胡玉真道:“你的武功,一定高于那天你与厉斜动手时甚多,但你为何不全力一拼?而且后来在屋子里,你为何宁死亦不肯再行动手?”
沈手道:“这是我的一个苦衷,刚才你也听见了,我是被逐出门墙之人,追回了本门武功。但事实上武功仍在我身上,只是不许使用而已。”
胡玉真道:“原来如此。”
沈宇又道:“其后我不愿再动手,却是另有原因,并非我害怕战欧被杀,也不是我耍无赖,而是基于两个看法,一是我如单以家传武学应付厉斜,实在不能匹敌。若使出本门武功心法,莫说不一定能抵挡得住他的盖世身法,纵然能够,也因被逐出门墙之故,不能施展。”他停歇一下,才接下去道:“二是我算定他望渴知道我避过他凌厉致命的一击时的招式身法,乃是什么来历。他认为如果能再看见一次,就可得知,从而得以改进他的刀法了。”胡玉真微笑想道:“这等想法,不是委赖么?”她当然不会说出来,只听沈宇道:
“我深信他不会杀我,是以用性命来考验我的判断。若是我错了,只好认命。”
胡玉真道:“这个错往未免太大了。”沈宇道:“在旁人来说,以性命来下注,当然太大了。但我的性命,不值一钱,所以不算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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