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美人醇酒奇男子
徐经纬醒来之时,发觉自己躺在一间陈设华丽的內室之中,盖着一
柔软的棉被,暖和舒适。
他一发现他所处的地方,立刻知道自己已陷身在盗窟之中,可是他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将他监噤在如此华丽的內室中。
他霍地
身而起,放眼打量室中的陈设。
只见室內一尘不染,一张净几上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屋角还置着一盆盛开的秋菊,丝绸的布幔,配上柔和的烛光,色彩鲜
,情调动人。
徐经纬从窗口望出去,只见夕阳已然西照,敢情已是黄昏的时刻。
他站到窗后,打量窗外的景物,却看到窗外竟是波
滚滚,有一条宽约三、五丈的內河,将他所处的屋舍与一座岛屿分隔开来。
那岛屿之上,屋舍严然,住着很多人家,此时只见炊烟袅袅,远远还可以看到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徐经纬再到另一个窗口往外望,则是一片汪洋大海,无边无际,也不知离陆地有多远。
他看得心下大奇,这房子怎能改在海面上?难道不怕大风大
的吹袭吗?他正咸疑惑之时房门却“呀”的一声被人推开,一名翠衣丫鬟,提着饭盒子走了进来。
那丫鬟一看徐经纬站在窗口,将饭盒轻轻放在桌上,
出笑容道:“公子醒来多时了?”
徐经纬冷冷道:“你们将我关在此他是什么意思?”
那丫鬟笑道:“那是四船主的意思,我们做下人的怎会知道?”
徐经纬道:“四船主?四船主莫非就是黑海蛇娘?”
那丫鬟点点头,然后举起她的双手,轻轻拍了两下,门外登时进来了两名壮汉,合力提着一桶热汤,放在屋用,一句话也不说,便自掉头离去。那两名状汉出去之后,又有一名翠衣女婢,端着一袭锦衣,走了进来,并随手将房门轻轻带上。
先前那名丫鬟伸出玉葱似的手指,试一试桶水的热度,然后抬眼道:“澡水正合适,请公于宽农浴沐…”
徐经纬道:“慢!我诚然极需洗个澡,但你们两位不出去我怎能洗?”那丫鬟抿嘴笑道:“我们两人奉命派侍候公子的,公子怎好将我们撵走?”
徐经纬道:“你们若不离开这屋子,我便不洗,由你们决定好了…”先前那丫鬟还在犹豫,后来的那丫鬟却道:“琴姐,人家既然嫌我们,我们何必赖着不走?”
那被称为“琴姐”的丫鬟道:“菊妹你有所不知,四船主要是知道我们没有好好侍候的话,怪罪下来,可就不得了!”
小菊冷笑道:“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強迫人家宽衣解带呀?”
小琴道:“你少贫嘴,想想办法呀!”
徐经纬道:“你们也不必想什么办法,就这样好了,你们暂时等到外面去,让我一个人洗个舒舒服服,万一你们四船主问起,咱们都不提,可以吧?”
小琴不置可否,那小菊却道:“那敢情好,反正四船主也未必会知道…”
小菊既已赞成,小琴自无反对之理,两人果然联袂走出屋外。
徐经纬満身恶臭,实在也需要痛痛快快大洗一番,一见两名女婢出了屋外,立刻将门拴牢,迅速解衣浴沐。
全身污垢尽去,徐经纬只觉得精神一振,想想自己失陷盗窟,居然还有这种享受,不噤哑然失笑。
他虽明知海寇如此善待他,必然不怀好意;但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心中自始保持坦然,反正过一刻算一刻,度一天算一天,还有什么好怕的?他花了大半天才从澡桶里爬出来,穿上服衣,自己也觉得精神奕奕。装束完毕后,他拉房开门,让小琴和小菊两人进来收拾,一面等待着黑海蛇娘还要用什么手段对付他。
小琴进了屋后,怔了一怔,道:“公子看来容光焕发,比刚才要俊美得多了…”
徐经纬道:“你认为我长相还不错,是不?”
小琴眼光一亮,道:“公于是小婢所见的男人之中,长得显英俊的一位…”
徐经纬満意一笑,道:“你们将房中收拾收拾,我有话想请教…”小菊很快地道:
“公子有什么话可以问我好了!”
徐经纬转脸望着她,道:“哦!你可知道这房子是谁的住处?”
小菊道:“原是四船主的住处…”
徐经纬道:“原来是黑海蛇娘住的地方,难怪陈设如此华美!”
他歇了一下,又道:“可是她为什么要将房子盖在海面上?”
小菊道:“你看清楚了没有,此地是浮在海中的一块大岩石呀!”
小菊徐步走到门前,将门推开指着外面又道:“你看!从这里往外看,就可一目了然!”
徐经纬走到小菊之旁,朝着她所指的方向往外看,果然看到门外有一道凿在岩石上的石阶,连着一条石板桥,直通到二十来丈远的岛上。
由此而知,徐经纬所处的地方,确是从一块孤悬在海口的巨岩开凿筑成的,既然四面有岩壁挡护,自然就不怕风
的侵袭。
加之这屋子正好控制岛屿的出海口,来来往往的船只,均难逃过它的监视,看来实是一座很理想的了望之处。
不过使徐经纬不解的是,如果他能有机会逃出这屋子,只要有船只接应,要想划出外海,却是最方便不过,难道说黑海蛇娘没有想到这一点,抑或是她另有打算?再说,如果徐经纬得不到接应的船只可以潜逃,但只要他有泅泳百丈的能力,他也可以游到那岛屿找到一条木舟,独力驶离。
这是徐经纬在观察了石屋四下的情势之后,所看出的实际情形,委实是很有逃走的机会的。
那么,黑海蛇娘将他噤闭在这种防备松懈的石屋中,是不是看准了徐经纬没有逃走的能力?否则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徐经纬不是一个冒失的人,自然没有将这事看得那么简单,他想:“黑海蛇娘必然另有安排!”
只是他此刻还弄不清楚她有什么安排而已。
是以徐经纬虽然觉得以他的泅水能力,要逃到那岛上盗走一条船并不太困难,但他此刻仍旧不敢存有妄图逃走的念头。
小菊这时已重新将屋门关上,帮着小琴将漱洗的东西收拾好,然后替徐经纬酌酒布菜,侍候他用过了晚餐。
外头海风很大,但石屋內却是温暖如舂,一对
如儿臂的泪烛,将室內照得极为明亮。
徐经纬酒足饭
,显得精神很好,他主动与小琴和小菊闲聊,三个人谈得甚是开心。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声螺鸣,听来悲凉已极。
那小琴和小菊一听那螺鸣之声,相偕站了起来,准备要离开的样子。徐经纬很想从她们口中打听一些这帮海寇的消息,当然不愿在双方谈兴正浓之际让他们离开,因此也站了起来,道:“两位,时刻还早,何必急着要走?”
小琴笑道:“时刻虽早,无奈宵噤就要开始,我们不走就回不去了!”徐经纬道:
“哦?你们每晚都有宵噤啊?”
小琴颔首道:“是的,从酉末到翌晨卯初,岛上一律噤止闲杂人等出进得…”
徐经纬闻言忖道:“原来这帮海寇戒备如此森严,难怪官兵奈何他们不得…”
他心里不噤有点感慨,心想:“如果官兵能够掌握这些海寇的行踪,何至于疲于奔命,还得不到剿寇的效果呢?”
这时小琴和小菊两人,已鱼贯走出室外,留下徐经纬一个人在室內胡思
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的时刻,徐经纬突然听见有人拍他的门,他皱皱眉头,很不耐烦地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黑海蛇娘邱真珠,背后则有两名婢女提着两盏气死风灯,并排侍立在石阶上。
邱真珠一见徐经纬打开了门,
齿一笑道:“你住这边还觉得満意吧?”徐经纬冷冷道:“既是姑娘的闺房,住起来哪有不満意的道理…”
邱真珠缓步走进了室內,回过头吩咐那两名婢女,道:“你们下去吧!”那两人应了声“是”提着风灯转身就走。邱真珠反手将门关上,嘘了~口气,道:“你一个人住这里相当寂寞吧?”
她突然将话打住,口里“啧啧”两声,又道:“真没想到你长得如此潇洒…”
她说话的声音和神态,都不是做作出来的,显然她确是很欣赏徐经纬的长相。
徐经纬笑笑不语,邱真珠已经走到了离他仅一大步的地方,又道:“你对我适才夸赞你的话,一点都不觉得欣喜?”
徐经纬耸耸肩,正要说话,邱真珠却又说道:“我明白了,你一定被女孩子赞惯了,所以我的赞美你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对也不对?”
徐经纬道:“那也不一定,不管你的话对不对,被异
夸赞总是件使人悦愉的事,我怎能例外呢?”
邱真珠很快地接道:“那么你刚才怎会一丝悦愉的神情也没有?”
徐经纬道:“因为我人如瓮中之鳖,你又是磨刀霍霍,等着定我生死,我哪有心情领受你的赞美?”
邱真珠扑哧一笑,道:“原来如此,不过我看得出你此刻的心情,并没有如你说的那么紧张,对吧?”
邱真珠倏然现出很正经的神色,道:“难道说,你从不考虑能不能使我将你放走这件事?”
徐经纬双手一摊,道:“有这个可能吗?”
邱真珠很快地道:“自然有这个可能!”
她的神情坦然,使人一望之下,便知道她并非有意说出进骗人的。
因此徐经纬得了一愣,才道:“我是有点相信你有将我释走的诚意;不过,你的条件我决计不能接受,所以咱们说也无用,不提也罢!”
邱真珠美眸浮出一丝笑意,微微侧着头,看来娇憨之至,动人已极。
她轻启樱口,声音沥沥莺莺,相当悦耳,道:“条件固然有,但我还没提出来,你怎会知道你决计不能接受?”
徐经纬心想:“除了要我说出擒捉朱姑娘之法外,难道说她还会有别样的条件?”
他的愕然神情,邱真珠觉得相当有趣,故意说道:“你很想生离此地把?”
徐经纬道:“当然,没有人愿意如此战战兢兢地生活在恐怖之中,换上作也是一样…”
他说的实情,邱真珠自然可以意会,所以她很快地接下去道:“那么你真愿意平安离开我这个地方?”
徐经纬心里骂道:“废话,这话不是多余的吗?”
但他口中却道:“你能让我高高兴兴地回去,我自然乐意之至!除非你…”邱真珠打断他的话道:“你用不着再提条件的事,我知道你不会出卖朱绮美,因此我的条件保证与她无关,你听是不听?”
徐经纬诧异地望着邱真珠,那神情不用说,确是极想听听她有什么其他的条件。
于是邱真珠又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然后再谈我们的条件,好不好?”
徐经纬道:“好吧!你有什么问题?”
邱真珠道:“朱绮美跟你有什么关系?”
徐经纬虽不知她这一问的用意,但他还是据实道:“朱姑娘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邱真珠微点粉首,道:“你说的是实话,她确是与你非亲非故!”
徐经纬突然有点生气,提高了声音道:“你既然已经调查得那么清楚,为什么还要问我?”
邱真珠道:“我要知道你这人的內心,是不是像你外表那么老实…”这叫徐经纬有点啼笑皆非,心想:“我老不老实,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差一点就想开口骂人。
因为他这时突然有被她取笑的感觉。
邱真珠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意,浅浅一笑道:“你用不着对我有所不満,我今晚来此找你,全是为了给你一个机会…”
她不管徐经纬有不耐烦的表倩,继续又道:“但是,让我想不通的是。姓朱的既然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你会拿生命护着她?”
徐经纬咧嘴笑了起来,那样子看来相当开心,显然他很乐意看到邱真珠为这事感到
惑不解。
邱真珠皱着黛眉,突然又道:“你这样子做,是不是因为她长得美丽之故?”
这问题真大荒唐,徐经纬不噤失笑道:“你満脑子里,怎会都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邱真珠道:“除了因为你爱上那姓朱的
婢之外,我实在想不出你护着她的理由,这有什么可怪的?”
徐经纬道:“难道我不应该为了至仁至义,而保护一个极待人家给予援手的人吗?”
邱真珠道:“假使你的理由这么单纯,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
徐经纬表情变得很严肃,道:“正琊之分就在这里,你是生活在琊恶中的女子,当然很难理解我的做法…”
只见邱真珠在听了他的话之后,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仿佛正在细细咀嚼徐经纬这一席话。
过了好一会,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剥啄之声,邱真珠神色一整,
出欣悦的光彩,朝门口道:“谁呀?是小菊吗?”
外面有人应道:“是的,姐小,酒席已经送来了!”
邱真珠喜孜孜地道:“小菊她们送来了酒菜,咱们可以对酌几杯,你等等,我开门让她们送进屋里来…”
话一说完,她也不管徐经纬同意不同意,径自将门打开,让小菊将酒菜送了进来。
等小菊将那些酒菜摆好退出屋外后,邱真珠坚持邀徐经纬坐定,替他満満地酌上一盅酒,道:“来,咱们干一杯,别翻着脸装出那么委屈的样子,多扫人兴!”
徐经纬一仰脖子,将酒喝了下去。
突然听见邱真珠道:“你仰着脖子就这样干厂下去,不怕我那酒里下了毒药?”
徐经纬面不改
,举着筷子夹了一块
片送进口中,才道:“进了你这鲨尾屿,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什么酒我都敢喝!”
邱真珠笑道:“你这句话根本不是由衷之言!”
徐经纬诧然道:“我没有骗你的必要,不是吗?”
他又将邱真珠再次斟上的酒一饮而尽,只听邱真珠笑道:“诚然你不会在这件事上骗我,但我知道你适才那句话不是由衷之言,确实是可以肯定的!”
徐经纬道:“你不妨说明白点,我这人笨得要命,不会听懂人家拐弯抹角的说话…”
邱真珠道:“你这人一点也不笨,而且是我生平仅见的聪明人,否则你现在就不会坐下来吃喝了。”
徐经纬心里一动,道:“再愚笨的人也不会放过有吃有喝的机会,你怎能凭这件事说我聪明?”
邱真珠道:“可是在你此刻的处境下,相信没几个人,能像你一样饮食自如。”
徐经纬道:“你紧盯着这个问题,莫非别有用意?”
邱真珠神色如常,道:“我只是相当敬佩你的胆识和机智而已!”
既是表示她钦佩的心意,那么这顿酒席,恐怕不那么简单了。徐经纬默默思忖着:“她用的是软功夫,就叫人更难防了。”
他端起了一杯酒,耳畔又传来邱真珠的声音道:“你原就知道我不会在酒菜里下毒,对也不对呢?”
徐经纬耸耸肩,道:“不错!”
邱真珠绽开了笑容,很欣慰地道:“这一次才是你由衷之言…”
她的欣慰之
,引起徐经纬的注意,也使他大为
惑,想道:“为什么她那么看重我对事情的判断力?”
思忖之间,邱真珠又已说道:“这下子,我可证明你的才智确非泛泛…”
徐经纬突然发现邱真珠的脸,掠过一抹微微的得意之
,不噤心念一动,寻思道:“她不会在酒菜中下毒,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她拿这事来测验我的反应,有什么目的吗?”
邱真珠将徐经纬擒回鲨尾屿,等于已捏住了他的一条命,杀剁由她。自是不必暗中下毒将他毒毙。
徐经纬认为,这是很寻常的推理,实在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可是邱真珠对这件事像是有莫大的趣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徐经纬心念电转,运思筹忖,将邱真珠进屋之后的言表,反复推测一番,噤不住恍然大悟。
他迅速地在心里想道:“原来她考验我机智的目的,全为了要知道我这人的聪明程度,好决定拿什么手段来对付我…”
一有这种感觉,徐经纬不觉大感警惕。
此刻徐经纬所能推断出来的,只是:第一,邱真珠将对付他的手段,一定是施软不施硬,否则她不会对他那么客气。
第二,她所施的方法,必定险诈难防,而且针对着徐经纬的弱点而来,这是可以预期的。
想到这里,徐经纬噤不住大大后悔刚才竟一点戒心也没有。
现在他只能临机应变了,因为他根本清不透邱真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种情势,当然表示邱真珠在心计运用上,已占了上风,假使徐经纬没法推演出她的计谋,落入她的掌握中,则是可以预料的。
徐经纬边吃边想,邱真珠脑筋也不闲,她没有低估徐经纬,所以她决定耐心地去进行她的谋略。
三杯酒下肚,邱真珠显得兴高采烈,她频频替徐经纬夹菜酌酒,从外表看起来,屋中的两人,宛如一对分享喝酒之乐的知己。
但尔虞我诈的心机,却已渐渐扩大,一个是步步为防,一个是进退不懈,只是两人心照不宣而已。
还是操纵攻势的邱真珠打破了沉闷,她道:“你多喝两杯,你知道我这顿酒席,不是那么容易下咽的…”
徐经纬果然干了一杯,道:“你这人看来还很诚坦,为什么要落草为寇?”
邱真珠道:“这问题跟我问你的一样,你为什么要为朱绮美舍命呢?”徐经纬喏然不语,人的观点很难相同,因此人与人之间的行为,很难彼此相互了解,这是自有人类以来就有的现象。
邱真珠既是那么说,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因此徐经纬又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邱真珠柔和地望着他道:“你这样喝下去,不怕醉倒?”
徐经纬道:“我的酒量有多少,心里自然明白,何况目前我确是极需酒来镇定心绪…”
说着他又灌了杯酒,邱真珠道:一既是如此,那么你就多喝两杯,不过不要喝得
迷糊糊,因为我们还有事情没有商量好!”徐经纬道:“就是你想放走我那回事啊?”
邱真珠粉首微点,道:“正是那件事…”
徐经纬道:“何不趁现在说出来?”
邱真珠道:“你觉得我这个人长得怎么样?”话一岔开,徐经纬戒心大起,不噤运思私忖应该如何答复她这句话。
她长得美,这是任何见到她的人都不能否认的,徐经纬想来想去,只好直截了当地道:
“你长得很漂亮,属于美人儿之类的女子!”
邱真珠又问道:“那么朱绮美呢?”
提起朱绮美,徐经纬心中立刻浮现她那份雅逸秀丽、卓而不凡的美。这种美,正如浑金玲玉般的,平实可爱,一点也没有做作。
徐经纬想及这些,马上说道:“她当然也很美了…”
邱真珠道:“听你的口气,她一定胜过我好几倍,是吧?”
凭良心讲,论她们两人的外貌,实在各有千秋,于是徐经纬道:“依我看,你们两人不相上下的…”
能有机会对女人评头论足,原是一件赏心乐事,所以徐经纬兴致很高,有点兴高采烈的样子。
邱真珠看在眼內,故意道:“你能不能将我们两人作个比较?”
徐经纬道;“比较?比较谁生得动人?”
邱真珠笑道:“不!比较看看我们两人在你心中的分量如何?”
徐经纬沉昑一会,他果然在认真比较,然后道:“你美在媚,她嘛,美在含蓄…”
邱真珠紧盯一句话道:“那么我们两个人让你挑的话,你挑谁?我?或者是她。,她问得相当快,使徐经纬似乎来不及考虑,想了一下,才道:“我根本无此福分,叫我怎么挑呢?”
邱真珠噗呼一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嘛,反正说说有什么关系?”
徐经纬觉得她的声音,入耳舒坦已极,心情不觉微微奋兴。
他依言回想来峡美的美丽,又仔细地端详坐在面前的邱真珠。
只感到邱真珠的面貌,在他脑海越来越显著,而朱崎美的倩影,则更形模糊…心底一惊,徐经纬甩了一下他的头,忖道:“这是怎搞的,我怎会突然对邱真珠留下那么深刻的印象?”
他再将眼光投向邱真珠之时,攀觉邱真珠的神色,有点古怪。
而邱真珠好像没有察觉他的神态有所激动,催着他道:“说呀!你怎么不开口了?”
徐经纬迅即道:“真要我挑的话,我还是要你!”
此言一出,连徐经纬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有点不相信他自己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夜里与一位年轻女
,躲在室內饮酒谈天,已大违他平曰读书做人的礼范,何况还说出那种逗挑
的话来!
邱真珠却道;“你刚才的话,我绝对相信…”
徐经纬真怕她再扯上刚才的事情,所以装着喝酒吃菜,没有理会邱真珠。
但邱真珠顿了一顿之后,又道:“你此刻和我独处饮酒,自然心思就会放在我的身上;而朱绮美不在你的身边,在你心中的份量就比我轻得多了,所以你说会挑选我的话,我不会觉得惊奇!”
这席话很中肯,徐经纬心里好过多了,邱真珠接着又道:“何况,你跟朱绮美连说句话都没有过,我当然要占上风,对不?”
徐经纬心想:“是呀!那么我适才的话是很合清理的,我为什么没考虑到这点?”
这时他已完全不把刚才的话,视为有反常的现象,心里也就坦然了不少。
屋中的气氛,因徐经纬心情的转变,再度显得谐和起来。
两人对干了一杯酒,徐经纬突然发觉邱真珠的美眸中,充満了柔情藌意,心弦但觉一震,迅速低下头去,心里也飞快地想道:“那邱真珠在我心目中的印象,为什么越来越強烈呢?难道说她确是个那么可亲的人?”
他反复地思索这些问题,心里叫道:“不,她是个无恶不作的女強盗,甚至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我不应对她生出好感来…”
事实上邱真珠在他的观感中,已大有好感,徐经纬怎能否定这个已经存在的事实呢?他咬了一下头舌,咬得很重,目的是要使他保持极度的清醒,一面暗自忖道:“我不应该醉倒,对她突然产生出好感的程度,是不是她的美
会引我自醉?”
心底下的终念使徐经纬再度依然,他真不敢相信他会有这种可怕念头。这么说决计是邱真珠在搞鬼,徐经纬继续想道:“否则酒不醉人,人为什么自醉?”
他念头触及邱真珠的手段,心中一阵颤抖,投向邱真珠的目光,也就充満骇异。
但见邱真珠依然笑容可掬,两朵浮在面颊的晕红,使她看来平添不少媚力,本是娇
的面靥,此时更是砂破若愁,如怨如讽,叫人一望之下,大起怜香惜玉之心。
徐经纬心里一阵冲动,几乎忘记了刚升起的警惕,想伸手握她的柔美。正好邱真珠及时说道:“你醉了吧?”
徐经纬道:“我的酒量大得很,醉不了的!”
邱真珠嫣然一笑,徐徐推桌而起,道:“我却是有点醉意了,我们改曰再喝吧…”
她的声音呢呢哺哺,好听已极,就是有些含糊不清,听来果然有些许醉”意。
徐经纬见她有走的意思,忍不住道:“你要走了?”
邱真珠打了一个哈欠,道:“是啊,再喝下去我非醉不可,我可不愿意酒醉出丑…”
她果其走向门口,徐经纬脫口说道:“你不想再留一会儿?”
邱真珠反问他道:“你要我留下来?”
徐经纬猛点其头,邱真珠微笑道:“那我就留下来…”
实际上她在说话之前,早已由门旁走了回来。
徐经纬愣了一愣,心想道:“我为什么要留下她?”
但邱真珠却知道他为什么要留下她。
她袅袅娜娜走到了徐经纬之分,假着他坐了下来,含着
人的笑容,凝视着徐经纬,使徐经纬泛起一股温柔。甜藌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徐经纬第一次感受到的,使他有一种晕眩的痴
,完全从他的眼神中表
出来。
邱真珠把握机会,缓缓投入了他的怀抱,一股女人特有的发香,令徐经纬血脉倏涨。
他贪婪地将邱真珠紧紧搂住,只觉得体內
火中烧,再也把持不住。
邱真珠却在此时,将他轻轻推开,道:“你真的那么喜欢我?”
徐经纬‘嗯”了一声,又想伸手将她搂抱。
邱真珠掉了他一下,道:“不!我要先弄清楚你的心意,否则不能让你存温!”
徐经纬嘘了一口气,突然清醒起来,但脸上依旧一片惆然,仿佛没听见邱真珠的话。
邱真珠赶忙伸出手来,抚着他的肩膀,道:“其实我的确很喜欢你,就是不知道你对我的心意而已…”
徐经纬神色又缓和了许多,道:“我的心意你看得出来,何必要问呢?”邱真珠推开他凑过来的脸,轻笑道:“那么!你愿意跟我一辈子?”
徐经纬点点头,两手有点不老实。
邱真珠又道:“这就对了,你用不着回石头村去,我不会亏待你!”
‘石头村”三个字,像一把利刃般地刺入徐经纬的
膛。
他霍地跳了起来,将邱真珠一把推开,骇然道:“你…你在干什么?”邱真珠冷笑一声,道:“问问你自己呀,难道说,你自己在于什么都不知道?”
徐经纬只觉得摇摇
坠,全身热乎乎的,再看邱真珠那凌乱的发誓,半解的罗编,刚才的举动飞快地在脑海中一掠而过,登时明白过来。
这时他体內又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使他咬紧牙
,轻轻颤抖起来。
他奋力抑住体內那股异样的
念,道:“你…你在酒…酒中下了媚药…,,邱真珠媚眼一转,道:“是啊!你没有提防我这一手吧?”
徐经纬双眼红丝密布,骇人已极,冷汗也从他的额前,直淌而下。
邱真珠得意地笑了一下,顺手将衣带一拉,立刻
出赤
的胭体,然后柳医款摆,徐步走向徐经纬。
徐经纬大声喊道:“不!求你不…不要过来…”
但他的双目却瞪得大大的,舍不得离开邱真珠的
前。
邱真珠已走到他的跟前,她呵气如兰,急促的呼昅声更加深了徐经纬的
念。
看来徐经纬的神智就要崩溃,药力的发作,加上邱真珠刻意的逗挑,使他仅存的一丝定力,几乎就要无影无踪。
邱真珠两只白雪滑嫰的手已环抱着他的颈部,
红朱
,配上那双半固半开的媚眼,在徐经纬眼前晃动着。
徐经纬再也无法把持,喉底发出声音,目光噴着红焰,气息淋淋,一个探身,将邱真珠抱个満怀。
邱真珠轻笑一声,两人滚卧在地上。
徐经纬像一只疯狮,迫不及待地要寻找他的猎物,而邱真珠却是
还担,吃吃地笑着道:“你不想再回石头村了吧?”
这次,徐经纬毫不考虑地点头,邱真珠又道:‘那么你把石头村地道的进出之法,详细告诉我好吗?”
徐经纬嗯嗯啊啊的,根本无暇回她的话。
邱真珠霍地坐了起来,道:“你听见了我的话没有?”
她这一坐起来,使徐经纬神情一震,望着她发呆。
邱真珠皱眉道:“好吧!咱们卧着说话…”
徐经纬却怔怔的出神,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道:“不!我不能出卖全村的人…我不能做出这种事…”
他声音愈来愈大,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大声喊叫出来的。
显然他正全力抗拒药力的作怪。
邱真珠望着他惨白的脸,冷冷道:“今晚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段;告诉你,我那媚药还没有人能抗拒得了,你就认了吧!”
徐经纬张大了嘴,大声
着气,道:“求你…饶了…我吧!”
邱真珠“嗯”道:“只要你说出石头村地道的进出之法,我立刻饶了你…”徐经纬仍旧抑住內心的冲动,他深知一时让药力
住他,他就会为了一逞
念,而道出了石头村的所有秘密。
可是跳跃在他体內的
火,又渐渐強烈起来,眼前的邱真珠,也越来越
人…他又开始想亲近她,想听她的温言软语,想摸抚她的嗣体,想…就在这紧要关头,修地传出徐经纬的一声惨叫,但见他口中噴出一股血箭,人往后一仰,立即不省人事。
邱真珠差点儿被他噴出来的鲜血
上,她一见徐经纬昏厥在地,很得直跺脚,匆匆忙忙将服衣穿上拉开屋门,叫道:“来人啊!”她一连叫了两遍,石板桥那头立刻有两个大汉跑了过来。
邱真珠吩咐他们道:“你们一个人去请三船主过来,一个人去拿创药,快!快一点!”
那两名大汉应声“是”迅即分头去办事。
不到一盏热茶的工夫,三眼神雕已匆匆而来,治伤的创药也已取来。
邱真珠先板开徐经纬的嘴巴,将创伤药酒在他的头舌上,然后恨声对三眼神雕道:“这小子真难
,眼看就要成功了,他居然来这一手,真大出我意料之外!”
三眼神雕道:“他想嚼舌自绝,就让他死掉算了,何必再救他!”
邱真珠道:“他死不得,他一死的话,我们就再也混不下去了…”
三眼神雕讶道:“有这么严重?”
邱真珠道:“当然,三哥你不想想,要是这附近所有近海村庄,都完成了像石头村那么厉害的地道,我们靠什么生活?”
三眼神雕想想有理,道:“确是如此,难怪你一直反对杀他!”
邱真珠道:“我本想利用媚药之力,使他吐
出石头村地道的进出之法,不料他在无法抗拒之情形下,竟然想出嚼断舌
自尽的手法,害得我白忙了夜一…”
三眼神雕笑笑,道:“这小子那么聪明,又那么顽強,可以想象四妹今出一定花了不少功夫,才使他眼下媚药吧?”
邱真珠神情有点儿沮丧,道:“是呀!我知道他足智多谋,故意将他的思路引入毒药一事之上,以免打草惊蛇,天晓得,他会突然想出这种解脫之法…”
三眼神雕道:“你的意思是说,在他喝下药酒之前,你先故意透
出你有下毒的可能?”
邱真珠道:“是的!这叫做明修栈道的高明手法,果然将他的注意力引入我‘会不会毒毙他’这个问题上…”
三眼神雕道:“你要杀他易如反掌,他当然不相信你会费那么大手脚毒毙他,可是,他应该会想到你有可能上
药呀!”
邱真珠道:“这点他可能也考虑到了,但他万没料到我会下媚药,所以他以为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来着?就这样,他中了我的计谋…”
三眼神雕道:“四妹这一手真针对了他的弱点,确是高明之至…”
邱真珠啐道:“高明个庇!那小子这一手才是绝妙,使我措手不及,功亏一货!”
三眼神雕见她
出钦佩之
,不噤多看了徐经纬一眼,才道:“这小子行事坚决,才智出众,虽然不会武,但还是相当令人为之伤脑筋的!”
等了一会儿不见邱真珠接腔,三眼神雕噤不住愣了一愣,抬眼注视邱真珠。
只见邱真珠凝神沉思,看来像是陷入一项难题之中,三眼神雕一时不敢再出言打扰他。
半刻之后,邱真珠突然奋兴地对三眼神雕道:“三哥!我有个办法可以约住朱绮美那
婢了!”
三眼神雕“哦”了一声,道:“什么办法?”
邱真珠脸上又绽开笑容,道:“请附耳过来…”
她在三眼神雕的耳畔,悄悄地说了一些话,当然是有关她要擒捉朱绮美的计划。
三眼神雕一面听,一面频频点头,但最后他终于忍不住道:“那小子比狐狸还
,你这办法行得通吗?”
邱真珠道:“行不通也得试一下,反正对我们有益无损,对也不对?”
三眼神雕道:“可是老船主已经有任务给我们,我们不能老是为姓朱的事耽在这里呀!”
邱真珠道;“不错!但我们也不能放弃捉她的机会!”
三眼神雕沉昑一会儿,道;“突然间我有一个念头,四妹!你看那唐英会不会趁我们忙着对付姓徐的时候,回到石头村救走朱绮美?”
邱真珠美眸一亮,道:“唐英那丫头的确也是个令人头痛的人物,不过我已通知五弟提防着她,大概不至于被她潜入石头村吧?”
三眼神雕道:“五弟这一来可够忙的了,既要拦截官兵,又要防范唐英带来的援手…”
邱真珠打断他的话,道:“你不用替他
心,三哥!难道你不知道五弟的武功才智吗?”
三眼神雕
光一闪,道:“是的!五弟的才智武功,出类拔革,那些事他一定应付得了。”
邱真珠浅浅一笑,道:“这就是了,其实五弟留在陆地,还有更重要的工作哩!”
三眼神雕道:“对!老船主计划很周密,他派五弟出来,一定另有深意…”
她说完话之后,听见徐经纬的呻昑声,皱着黛眉,又遭:“姓徐的快醒了,我们按计划行事,走吧!”
三眼神雕点点头,随在邱真珠的背后,很快地退出室外。
徐经纬在他们走后不久,果然悠悠地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室內一灯如豆,虽然有点儿昏黑,但他还是可以看清楚室內的一切。
他轻叹了一口气,私自想道:“他们不让我死,不知为着什么原因?”
头舌虽还有点痛,但徐经纬脑筋相当清醒,这时倏地兴起一个念头:何不趁机逃走?他想:邱真珠既然没有杀我的意思,万一逃不成功,也只不过再被囚噤起来罢了,试~次应该值得。
他很快的下了决心,覆地坐了起来。
外面海涛拍岸的声音,虽然很大,但徐经纬凭他自小在海边长大的经验,一听之下,立知此刻海
虽大,不过凭他自小练成的泅水功夫,游个百来丈远,不会有什么问题。
于是他搞到门旁,借着门
,仔细朝外头侦查一番。
他首先辨明天星座的位置,计算出正是个有利他逃走的时辰。
其次他发觉
水涨落方向也正是适合他泅泳逃走的时刻。
唯一的困难就是如何夺船出海的问题。
他考虑再三,觉得只有冒险,他虽知自己很难对付那些凶悍的海寇,不过他有信心可以避免与他们正面碰上。
徐经纬有这种信心,并不是全没理由。
一来他知道此时正是岛上的人酣睡的时候,二来没有人会料想到他会突然逃走。
所以他深信在这种出其不意的情形下,偷偷夺船而逃,成功的机会相当高。
他毫不犹豫地卸下外衣,悄悄掩到右侧窗下,准备从窗口跃入海中,然后游过海湾,直达岛上夺船出海。
由窗外眺望鲨尾屿,只是朦胧一片,但岛上灯光闪烁,确可判断出距离并不太远。
由这里过去应是最妥当的,徐经纬综合白天侦查的印象,迅速如此决定。
当下他推开窗口,爬了上去,深深地昅了一口气,就要~跃而下。
不料
带一紧,他立知有人拉住他,一惊之下,赶快掉头过来。
他真不敢相信拉住他的人是唐英,愣了一下才道:“唐姑娘?是你?”
那人确是唐英,她已换了一身黑色夜行衣,脸上挂着笑容,道:“公子没想到会是我吧?”
徐经纬跳了下来,道:“是啊!在下还以为是那些天杀的狗女男…”
唐英扑啼一笑,娇憨引人,美丽已极,道:“看你连骂人的话都出口,~定吃了不少的苦头?”
徐经纬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恨
地道:“那些人卑鄙无聇…”
他怕又说出骂人的话来,连忙打住,停歇一下,才又说道:“姑娘怎会到这鲨尾屿来?”
唐英道:“我来救你走啊!”徐经纬道:“救我?”
唐英点了一下头,徐经纬又道:“可是朱姑娘还困在石头村呀!”
唐英道;“姐小在那里很全安,可是你在这里却不全安,所以我要先救你走…”
徐经纬眼中
出感激的神色,道:“其实你不用替在下冒这个险…”
唐英沉昑一会儿,轻咬着下
,突然说道:“公子大可不必为此事感激我唐英!”
徐经纬讶道:“这是什么话?姑娘冒了那么大的危险来此搭救在下,在下怎敢不感激?”
唐英眸珠一转,道:“来此固然要冒很大的险,但如果我救你的目的,不全是为你一人打算,你就不需感激我!”
她的意思明显的表示出,她的救人之举,还有其他的目的,换句话说,她救徐经纬,并不是因为纯是要使他免于丧命而已。
徐经纬虽知她话中另有他意,可是他还是问道:“在下不明白姑娘之意…”
唐英
出歉然的眼色,迟疑一下才道:“我本来可以不必老实说出来,可是为了不愿瞒你,却又不得不将话说清楚…”
她的呑呑吐吐,
言又止的样子,徐经纬自然可以领会她有难言的苦衷,于是他道:
“姑娘既然有话说不出口,那就不必说了!”
唐英迅即道:“不!我要将话说出来,还希望公子能原谅我…”
徐经纬没有打岔,唐英逐又道:“我来此救你之举,虽是不假,可是我的原意,实不是担忧你的生命全安之故…”
徐经纬皱着眉,道:“救我离开此地,我便可苟全生命,难道说这会有什么差别?”
唐英道:“当然不会有什么差别,只要我能将公子救到全安的地方,公子就无生命之虞,问题在,此举我另有私心…”
这话使徐经纬越发糊涂,道:“你是说,救我的目的,只是为了你自己的打算而已?”
唐英道:“不错!”
徐经纬细细思考她的话,最后还是诧异地望着唐英,显然她还是弄不懂唐英真正的心意。
唐英美眸
盼之间,黯然伤感,道:“坦白说,我冒了那么大的危险来这里救你,实在是因为怕你受不住那些海寇的胁迫利
,帮他们擒捉我家姐小…”
“原来如此…”
徐经纬私忖着:“她对我了解不深,有这层顾虑也算是人之常情,可是她为什么考虑了那么久才决定说出来呢?”
这其中想来另有隐衷,所以徐经纬的表情凝重之至,沉默不语。
他认为唐英心中的算计,可能不只救不救他这个问题,必定另有更难启齿的图谋。
徐经纬想了又想,遂道:“在下有句话请教姑娘,希望姑娘坦白告诉在下!”
唐英道:“公子清说!”
徐经纬于是道:“姑娘来此之前,大概已经晓得石头村那边的情况了吧?”
唐英道:“是的!从开头到你陷在这鲨尾屿之事,我全知道…”
“那么…”
徐经纬很快接着道:“在下没有出卖朱姑娘的事,你必定也知道吧?”
唐英道:“是的!”
徐经纬道:“可是你为什么还担心在下会出卖朱姑娘?”
唐英正要回答,徐经纬又拦住她道:“假使你仅知道我陷在鲨尾屿的消息,而仍不知朱姑娘有没有被我出卖的事,因此对我有所怀疑的话,我可原谅,可是…”
唐英打断他的话,道:“任何人处在我的境况下,都难免像我一样惴惴不安,狐疑猜忌,这话公子应该意会得到吧?”
“话虽是这么讲!”
徐经纬顿了一顿:“但你总不应该到现在还不放心我?”
唐英道:“凭良心说,除非在极度全安的情况之下,否则我决计不会相信任何人!”
她说得冷傲之至,听起来一点儿感情也没有,使徐经纬不噤大失所望。
他表情木然地望着唐英,好一会儿才道:“姑娘竟是这种冷漠的人,实是在下始料未及的!”
唐英叹了一口气道:“请你不要那么快说出对我的观感,好吗?”
她的语调一下子又变得幽怨哀愁,与一分钟前的冷傲真有天渊之别。
徐经纬是个聪明人,登时恍然大悟,想道:“她为了坚定她对朱姑娘的忠心,除了一切为未姑娘设想之外,委实别无选择,这么说,她对所有人抱着怀疑的态度,似是可以谅解的。”
心里一有如此想法,原先的忿怒不満,也就释然了。
徐经纬放松了紧绷的脸,道:“姑娘的心请与所处的立场,在下十分了解,不管怎么样,今晚你冒险而来,在下仍是感激…”
唐英幽幽道:“我实在不应该对你表示不信任,但是黑海蛇娘的手段诡异狠毒,在没有救出姐小之前,你留在此地,我总是放不下心的!”
徐经纬道:“你既然有此顾虑,那么我们趁早走吧!”
唐英菗出佩剑道:“你随我来!”
她一转身,居然想从大门出去。
徐经纬知道大门虽有一道石桥直通鲨尾屿,但桥那边曰夜有人把守,这一去哪能瞒住看守的人?因此他道:“姑娘!咱们还是由此泅水过去吧?”
“不行!”
唐英将头猛摇,道:“我们还是由石桥过去!”
徐经纬问道:“姑娘敢是不知水性?”
唐英笑道:“我游水的技术说不定不比价差!”
徐经纬诧然道:“那么我们何必跟那些守桥的人正面冲突呢?”
唐英反问他道;“你以为泅泳比由石桥过去更全安吗?”
“是呀!”
徐经纬很有把握地道:“一来海
不大,二来我们可以利用潜泳避过任何监视,不是比硬碰硬要全安得多吗?”
唐英道:“事情若是那么简单,你不用说,我也会依言去做…”
徐经纬心道:她一定另有理由,但是他却猜不透理由安在。
唐英望着他愕然的神情,道:“你试着想想,黑海蛇娘为什么只派人守住桥头,而其余几个窗口都没有派人看守呢?”
“这一定有原因!”
徐经纬一经唐英提醒,恍然道:“莫非那海湾中有什么古怪?”
窗口下两面都是海,石室的通道也只有一道石桥而已,所以徐经纬马上联想到海湾中有所古怪。
“公子猜得一点儿也不错!”
她徐徐而道:“此地与岛上间隔的这一大片海湾,有不计其数的巨鲨出没,你想,我们有可能由海中游水过去吗?”
徐经纬摇了一下头道:“在下真是笨得要命,竟然连这点都没想到…”唐英道:“此刻体明白黑海蛇娘为什么不在海湾设防的原因了吧?”
“我明白了…”
徐经纬又问道:“可是我们如果惊动了守桥的人,哪有逃走的机会、’唐英道:“我自有安排,咱们走吧…”
她提剑走在前面,走了三、四步之后,又回过头来叮嘱徐经纬道:“你要紧跟着我,万不可慌张,好吗?”
徐经纬道:“在下省得!”
于是由唐某领头,两人很快地窜到桥上。
那石桥有二十来丈长,只见唐英几个起落,人如飞花落絮,且轻飘飘地落在桥那头。
但桥头那两名海寇,还是发现了唐英,正要出声喝问。
只见唐英纤手微杨,寒芒一闪,那两名海寇闷哼两声,立刻倒地身亡。
这时徐经纬正好也赶了过来,看到那两名海寇前
均中了一只飞镖,不噤眉头一皱。
唐英对他道:“这些人死有余辜,你用不着可冷他们…”
徐经纬道:“话虽是这么说,但乍看活生生的人骤然毙命,在下心中仍“我知道第一次看到杀人的感受…”唐英岔开他的话道“我们快走吧!”
唐英将尸体推入海中,作个手势在前领路,徐经纬紧跟在他的后头,两人很快地奔向码头,准备夺船出海。
他们在黑夜中审行,避过数处明哨,不久便来到离码头不远的一块大石之旁。
鲨尾屿的码头只有一道突出的长堤,但长堤两边停靠的各式海船,却有二、三十艘之多,沿着滩岸也有数不清的小木舟。
如果由徐经纬他们停身的大石走到码头,距离约莫三十余丈,可是却要穿过一排房舍,而这一排房会又显然是海寇们的住宿之处。
虽说横躺在房屋之前的那条石路此刻黑漆漆的,但要疾行通过却也不太容易。
因此唐英迟疑不决,徐经纬却悄声道:“姑娘!看来码头上没有什么防范,咱们何不趁这个时候掩过去?”
唐英两眼盯着前面,道:“前面情况不明,我们还是等了解了情况之后,再过去不迟…”
她一言未了,那码头上突然出现了十数个人影,手执火把,将长堤照得一片光亮。
徐经纬见状惊道:“糟了!他们已发现我们逃走的事了…”
唐英道:“不会的!你不用惊慌!”
徐经纬镇定一下自己,道:“可是在这半夜里,那些海寇突然执火把聚集在一起,不是有点奇怪吗?”
唐英道:“是有点奇怪,不过我可以断定他们不是为了我们而出动的!”她不待徐经纬发问,又道:“第一,他们如发现有人潜在岛上,必以海螺声示警,此刻他们并未发出警讯,可知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潜在此地这是一般常情,徐经纬深觉后奖推断得很有道理。
因此没有反驳。
只听唐英又道:“第二,我附搭他们的粮船潜入鲨尾屿已有一天之久,如果他们有所警觉,早就出动搜索,也不会等到现在,因此我们没有理由相信他们是为了我们而聚集人手的…”
她特别将‘我们’两字的语气加重。
徐经纬却没听出地话中之意,道:“可是,姑娘!他们说不定已发现我已经不在石室中了?”
唐英道:“这倒是很有可能的!”
徐经纬讶然道:“但…这么一来,他们岂不马上要发动搜索了吗?”
“是的!”
唐英言语仍然相当平静,道:“不过,他们搜寻的对象是你,而不是‘我们’,这话你懂吧?”
徐经纬剑眉一轩,道:“我搞不清楚这里边有什么分别…”
“分别可大了!”
唐英指着突堤上那些手执火把的海寇,道:“你看,那些海寇执着火把聚集在突堤上,他们的样子像不像碰上了情况?”
徐经纬瞄了那些人一眼,只见他们停在突堤上聊天,状极悠闲,丝毫没有一点紧张的样子。
“这是什么原因?”
徐经纬问道:“他们看来一点防备也没有,难道说不怕找逃走?”
唐英反问他道:“那些人现身在码头上,你有胆量一个人过去吗?”
徐经纬当然没此胆量,不要说那边有十数人之多,就是有三、四个人,徐经纬自忖自己也不敢走上码头。
既是如此,他们现身在堤上,必然另有深意了?徐经纬运思一想,顿时明白过来,道:
“莫非那些人现身在那边,只是虚张声势恫吓我不敢妄想从码头夺船逃走?”
“他们正是有这个意思。”
唐英迅即接道:“在这个情形之下,你一个人该怎么办?”
徐经纬想了一想,道:“当然只有避开他们,到别个地方想办法找条船了…”
“这就是他们要你做的事…”
唐英掠了一下秀发,又道:“而且这一切都在他们算计之中!”
徐经纬道:“他们既已知道我已逃出石室,怎还要让我有机会在岛上四处找船逃走?”
唐英笑道:“因为他们正是要给你一个逃走的机会呀!”
听唐英的口气,那些海寇显然故意要徐经纬逃出鲨尾屿,要是这样的话,这里头自然大有文章了。
徐经纬当然不会笨到往好处去想,最显然的是,邱真珠有诚意释人的话,只要下令派人派船便行,根本用不着花费那么大力气,安排这一出戏。
基于这个浅显的理由,徐经纬略略思忖,就将邱真珠的诡计猜个八九成。于是他道:
“邱真珠这一手也真厉害,要不是姑娘提醒,我可真会上了大当…”
他的语调充満余悸,显见他确是经唐英提示之后,才想及邱真珠的计谋的。
唐英道:“邱真珠一定早已安排好船只人手,准备在你上船的地方跟踪你,直到你入进石头村地道为止,如果你一时不察的话,这个当可上大啦!”
徐经纬道:“不错!他们只要封住地道出口,就不怕我不将人带出来他顿了一顿,又道:“只是邱真珠既然要我顺利逃走,何必再犯人守在码头上,不让我夺船?”
后英道:“假设你很容易就可从码头上找船出海,难道说你不会生出疑心来?”
“对!”徐经纬道:“太容易了就会使人联想到其中的蹊跷,如果我从别的地方偷到船,一定以为是顺理成章的事,对他们的跟踪就无戒心…黑海蛇娘委实太厉害了…”
他接着又道:“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唐英道:“自然是冲上码头,夺船出海…”
徐经纬凛然道:“这…这不太妥当吧广他当然是深恐唐某一个人应付不了那十数名海寇,所以才认为由码头夺船不太妥当。
但唐英却道:“我刚才说过,他们现在只知道你一个人潜逃而已,做梦也没想到有我在,所以他们的防备力量必然不大,那码头上虽有十数人之多,不足为惧…”
她转过脸看了一眼徐经纬,继续道:“何况他们既是有意让你籍机逃出此岛,就更不会调集高手对付你,对不对?”
徐经纬道:“姑娘之言诚然有理,不过,别的地方既然可以找到船,我们又何必跟码头上的人正面冲突?”
唐英道:“除了从码头出海之外,都免不了受到跟踪追击,因为别处他们早已埋伏人手,准备跟踪作出海,要逃避这些暗里的海寇,倒不如冲上码头,将明里的人杀掉,你以为如何?”
“嗯!”徐经纬道:“看来只有这样子,否则敌暗我明,当真不易甩脫他们…”唐英道:“所以我们只有出其不意地冲向码头,等他们调集人手追击之时,我们早已逃出海口了。”
徐经纬点点头,表示同意唐英的办法。唐英遂又道:“等我冲上码头之时,你同时在堤上找来一条快舟,先将快舟划到离堤五、六丈远的地方等我,我自会赶上船,你要记住这点…”
徐经纬道:“我记下了…”
唐英又道:“还有,不论我碰上什么凶险,你都不必管我,总之,你能夺到船,而且越快越好,我一定可以赶上你,知道吗?”
这话自然是说,唐英要以一人之力,
住那码头上的十数名海寇,以掩护徐经纬夺船,徐经纬一听之后,便了解她的语意。
换句话说,徐经纬能尽快将船划开,唐英就可尽早脫离海寇的纠
,是以徐经纬的动作,决定着唐英能否早点逃走,他哪能不关心?因之唐英话一说完,徐经纬立即表示他已完全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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