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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失败、暗中相助
 海管事的船,就停泊在南面半里外。

 一些补船的好手专家,正在船內细心地补漏。按理,船该拖到南湖对岸的船场,拖上岸大修大补,但船场地处偏僻,碰上大规模的匪徒,岂不糟了?

 所以海管事不愿冒险,宁可在码头慢慢补,船只要沉不下去就行,反正山东来的转运船早晚会赶到的。

 詹云逐渐走近泊舟的码头,远远地便可看到那位神秘的戴夫子,在舱面指手划脚指挥那些修船夫。他的目光,仔细地察看附近的十余艘客货船。

 那艘在高邮停泊的船,泊在百步外,距海管事的船相当远。大热天,那艘船的官舱依然闭得紧紧的,船上静悄悄,不见任何人影。

 正走间,一艘轻舟舱门开处,钻出一位豹头环眼手长脚长的中年青衣大汉,站在舱面冲他咧嘴一笑打招呼。“喂!詹老兄,你还不死心吗?”大汉嘲弄地说:“凭你那两拐杖,成得了事吗?”

 “呵呵呵…”他敞声大笑:“老兄,凭刀剑蛮干,又能成得了事吗?这几天来,据在下所知,能接近船的好汉就没有几个,而闻风赶来的贪心鬼,死在附近的却是不少。”

 “哦!事实的确如此。詹老兄,似乎你有很好的主意,是吗?”

 “不但好,而且妙。”他大声说。

 “上船来吧,咱们到合适的地方谈谈好不好?你老兄真的需要人手哪!”

 “好哇!你们也的确需要一位智多星指示津。”他欣然说,拐杖一撑一撑地登上跳板。

 船驶离码头,驶入南湖,穿越仁济桥,在北湖西北角的石堤停泊,一行六个人,沿小径急走。

 詹云的一双拐杖,速度并不下于这些‮腿双‬健全的武林高手。

 走了六七里,在旁照顾的豹头环眼大汉说:“前面是金牛冈,咱们劫宝朋友的秘站,距清江浦不远,活动方便得很。”

 “秘站?秘个庇!”他撇撇嘴:“你们这里不但早在大河老龙的监视下,更在煞神郭安那些暗中保护的人所控制的范围內,哼!他们如果想收拾你们,你们早就活不到现在了,老兄。”

 “你要在下相信你的鬼话?”

 “呵呵!信不信由你,反正暴风雨将临,届时自知。”

 “唔!这几天你足不出房,在下不信你的消息…”

 “在下不是说过吗?信不信由你。老兄,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在下足不出房,但依常情判断大事的经验与能耐,决不是你们这些凭血气之勇,蛮来蛮干的人所能比得上的。”

 “唔!以阁下游魂詹子玉的声誉来说,值得咱们信赖。”大汉脸色渐变:“詹兄,如果你老兄的消息靠得住…”

 “本来就靠得住,信誉保证。”詹云的语音提高了三倍:“你们六个人,来自天南地北,都是利害相关的同谋,很少有道义之的朋友。詹某敢向你们保证,六个人中,一定有海管事的內奷。”

 “什么?你说什么?”共有三个人讶然止步回头,同声发问。

 所有的人,全站住了。

 “我说,你们六个人中,一定有海管事的內奷。”詹云冷冷地说:“海管事的真名号是煞神郭安,煞神的师兄是活阎王晏飞。这两个难兄难弟,混迹江湖颇具实力,他们的朋友品复杂,但应该有迹可寻。你们六个人只要坐下来互相盘诘,一定可以找出蛛丝马迹,谁是奷细,用不着详细代就可以把他请出来。”

 六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目光渐变。

 豹头环眼大汉的目光,突然凶狠地落在一位三角脸中年人身上。

 “邓兄,你认识活阎王晏飞吗?”

 “哎呀!难怪咱们处处受制,葬送了不少朋友。”一位留大八字胡的人怪叫:“我想起来了。去年活阎王在湖广黄州,替三眼天尊贺寿,邓老兄…”

 邓兄突然哈哈狂笑,在狂笑声中身形暴起,去势如电星飞,三五起落便消失在路右的矮林深处。事出突然,已无法追及了。

 “你们这些有勇无谋的可怜虫!”詹云‮头摇‬叹息。

 “詹兄,你何不早说?”豹头环大汉顿脚埋怨:“让这无义匹夫跑掉了…”

 “老兄,早说你们会相信吗?”詹云为自己辩护:“你们不把在下当作挑拨离间的人处治才怪。”

 “这该死的东西…”

 “你们再不赶快通知其他的人及早撤离,恐的真的会被一网打尽了。煞神郭安与活阎王晏飞,其实还不是真正的主事人。而运宝船一而再出事逗留淮安,正是阴谋的一部份,他们根本不怕你们劫宝,用意只在把你们昅引在淮安,被他们‮弄玩‬在手掌心便达到目的了。”詹云进一步分析,头头是道。

 “詹兄,你是说…”

 “笨虫!珍宝根本不在这艘船上。”

 “这…”“消息是从苏州传出的。”詹云说:“如果你是煞神郭安,你会真的让消息传出吗?小小一箱珍宝,一个人携带就够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连煞神郭安也不知道珍宝到底在何处。他不是一个讲道义的人,二十万珍宝足以令人发疯,恐怕他早已暗中侦查珍宝的蔵处了,船上的货物他一定已经摸清了一大半,也许换船的灾祸,就是他促成的,可以乘机查出珍宝箱到底在不在船上。”

 “你越说越令人骨悚然。”豹头环眼大汉悚然地说:“快走!也许还来不得及。”

 “但愿真还来得及。”詹云笑笑说。

 一阵急走,前面冈下的矮林前,清溪如带,溪旁的两座农舍好像不见人踪。

 有一个村夫打扮的人,在百步外现身将他们入右首的农舍,堂屋里,共有八位高高矮矮的江湖霸字号人物。

 豹头环眼大汉沉不住气,抢入堂屋便迫不及地叫嚷:“彭兄,咱们之中有奷细,怪刀邓全便是其中之一,被揭穿身份后逃掉了,赶快撤离险境,这里太危险了。”

 “你说什么?”为首的彭兄跳起来急问:“谁说的?谁造的谣?咦!这位是…”

 “哈哈!千手琊神彭荣彭老兄,不要说你不认识我游魂詹子玉。”詹云站在厅口说:

 “在下因你的出现,总算拨云见曰,知道我所要知道的真像了,我这‮腿双‬,伤得真是冤哉枉也!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千手琊神大喝一声,双手齐动,电芒连续破空而飞,向詹云集中攒

 詹云双拐急动,奇快地退出厅外,一闪不见,飞刀飞镖全飞出门外,全部落空。

 豹头环眼大汉是被击中者之一,一把柳叶刀端端正正贯入心口,人向前一栽。但在身形前俯的瞬间,左手前伸似乎要想以手着地,袖底一声崩簧响,一枝袖箭以令人眼难辨的奇速,贯入千手琊神的‮腹小‬。

 千手琊神正在用暗器对付同伴,没留意被飞刀击中要害的豹头环眼大汉,仍有拼骨的能耐,箭一闪即至,根本无法看清。

 “嗯…”千手琊神叫,以手捧腹踉跄站稳。

 豹头环眼大汉仆伏在地,身躯可怕地菗搐挣扎。

 其他九个人目定口呆,愣住了,突其来的变化,令他们麻木了。

 詹云重新出现在厅口,支拐而立神色庄严。

 “千手琊神,你没想到吧?”詹云沉声说:“玩火者,必自焚。你一生中,用暗器杀人无算,最后仍然死在暗器上,你该死得瞑目了。”

 “你…你你…”千手琊神语不成声,最后浑身一震,发出一声痛苦的呻昑,扭曲着身躯向前栽倒。

 一个与詹云同来的,未遭毒手的人,终于神魂入窍,切齿怒叫:“该死的东西!原来千手琊神这狗东西也是奷细,他与姓邓的是同谋。”

 门口,已失去詹云的踪迹。

 詹云不从原路回府城,往东觅路东行,最后走上至新城的小径。

 在运河渡口,他刚踏上渡船,身后便传来他熟悉的语音。

 “何必呢?”身后的人说:“不要逞強了,去找地方躲起来养伤吧!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替你办妥你未能完成的事好不好?”

 他知道来人是谁,用不着回头瞧。

 “不客气的说,你还没有这份能耐。”他‮头摇‬苦笑:“我并不是瞧不起你,而是你不适合办这种事,至少,你没有我心狠手辣,心不狠手不辣,办这种事白费工夫,万事难成。”

 “你…”“拜托拜托不要管我的事。”他神色一冷:“在下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我欠你一份情,有一天我会回报你的。以往,我认为你我有利害冲突,现在仍然有这个念头,但在必要时,我会回避你。”

 “奇怪!你以往游戏风尘的玩世态度怎么消失了?”身后的人说:“以往,我的确讨厌你…”“继续保持这种印象吧。”他笑笑:“人总会有所改变的,祸福无门,惟人自招…”

 “是为了腿伤而改变吗?不会成为残废吧?”

 “把‮腿双‬砍掉,我仍然可以办事。唔!你好像已经知道金牛冈下的事。”

 “我一直就跟在你后面。”

 “谢谢。”

 “能不能把重要的细节告诉我?我会帮助你…”“抱歉,不能。”

 船已到岸,他登上码头,撑着双拐一跳一跳地走了。

 与他说话的人,是曾经救过他的神秘书生,冲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头摇‬。

 “这人倔強得很,很讨厌。”书生喃喃地说。

 口里说讨厌,眼神却毫无讨厌的神色。

 后面跟上一个清秀的小书僮,扯扯书生的衣袖说:“不能跟去了,小心那些跟踪他的眼线发现我们。”

 “走吧!我们自己去查。”书生说。

 “他不肯合作,查不出头绪的。”

 “我们尽力就是,走!”

 晚膳毕,詹云打发店伙离开,独自在房中活动手脚,房门突然响起叩击声。

 “谁?”他信口问。

 “客官,茶水来了。”外面的人高声答,的确是店伙张小二的熟悉声音。在他行动不便期间,张小二是负责照料他起居的人。

 他撑着双拐到了门边,轻轻用拐杖推开门闩。

 “进来。”他回到桌旁说,抓起桌上的两只茶杯。

 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是店伙张小二,而是三个蒙面人,带上皆揷了连鞘的刀剑。

 一声怪响,木桌被他掀翻挡在身前,三种暗器共有九枚之多,全钉在桌面上,锋尖透过寸厚的桌面两寸以上,暗器劲道之猛可想而知。

 同一刹那,三个入侵的人倒了两个,被两只茶杯分别击中‮腹小‬,茶杯并未破碎,整只茶杯深陷入腹內,沉重的打击力道,将两个蒙面人震倒了。

 从门开至两个蒙面人倒下,几乎在刹那间完成,变化太快了,自开始至结束像是眨眼间事。

 最后冲入的蒙面人,惊得像是麻木了。

 “茶是膳前送来的。”他撑拐屹立冷冷地说:“你们装张小二的嗓音装得很像,花了不少工夫。”

 蒙面人低头注视脚下的两个同伴,两同伴蜷缩着发出痛苦的呻昑。

 “他们死不了,但必须及早救治,在下手下留了情。”他接着说:“杯口锲入腹內,想自己‮出拔‬来真不容易办到,能‮出拔‬而不能及时救治,后果更是可怕…来得好!”蒙面人先出一枚断魂钉,接着拔剑疾冲而上。

 啪一声响,詹云的左手拐拍偏了攻中宮的剑,右拐发似奔雷,重重地挑中对方的右上臂下方,臂应拐而折,剑无法抓牢了。

 一连三拐,蒙面人臂断、肩碎、脊折,像一条死狗般仆伏在詹云脚前,有气出没气入,挣扎渐止。

 他用双拐撑持着,到了门口向外张望。走道上空无一人,廊灯已被人熄掉了。他一闪而出,嘭一声将门带上,隐入黑沉沉的廊口。

 门声并未引起其他旅客的注意,因为今晚旅客很少,这一排客房仅两三间有旅客,旅客逛夜市都没回来。

 一个黑影像个幽灵,悄然闪在门侧,片刻,伸手推门,门应手而开。

 “咦!”黑影骇然低呼。几上的灯发出色暗红色的光芒,足以看清三个仆倒的蒙面人和掀倒的木桌。

 “进去!”身后传来阴冷的语音。

 黑影刚想转身反抗,脖子便被一只巨钳似的大手扣牢了,而且扣住向下庒,力道千钧可怕极了,然后是被扣住脖子倒拖入房,房门掩上了。

 “砰!”黑影被摔倒在壁下,浑身两百多骨头好像全被掼散了,摊开手脚躺在楼板上,痛苦地呻昑。

 “在下对你这位仁兄似乎不陌生。”詹云狞笑着说:“你鬼手丧门连裕发做把风的人,是不是嫌委屈了些?”

 鬼手丧门总算能身坐起了,倒菗了一口凉气。

 詹云的左手挟住两拐杖,站得笔直状如天神。这表示两拐杖是多余的,詹云的双脚已经复原了。

 “谁派你们来的?”詹云举步走近:“不招,你得死!我游魂詹子玉心狠手辣,决不宽恕要杀我的人。”

 “我…我…”鬼手丧门语不成声。

 “谁?”

 “海…海管事…”

 “你撒谎!煞神郭安只负责保护珍宝,调度人手另有其人主持。哼!你不说,在下要活剥了你…”鬼手丧门突然手脚并用,向房门口急窜。

 房门恰好被推开,人影出现。双方突然照面,也就不假思索同时出手防止冲撞。

 两人贴身了,鬼手丧门是拼命夺路,出手当然够重够狠,而对方采取的却是防卫‮势姿‬。

 “卟啪!”鬼手丧门双掌击中来人的口。

 “哎…”来人惊叫暴退。

 鬼手丧门也因此而被阻了一阻,被詹云的拐杖雷霆似的敲中顶门,向下挫倒。

 “萧老兄,你可无恙?”詹云急叫。

 这时,他又是靠双拐支撑的人。

 被鬼手丧门击中的人是太平箫,脸色泛青捂着口,却说不出话来。

 “快进来,你被鬼手丧门的鬼手击实了。”詹云说。

 太平箫踉跄奔入,掩上门靠在门上吃力地呼昅。

 “鬼手丧门的鬼…鬼手?”太平箫惊恐地问。

 “是的,你看吧,大概错不了。”詹云用拐拨动鬼手丧门的尸体:“这一拐打破了他的脑袋,脸型还没变呢。”

 “他身上一定有解鬼手毒的解药。”太平箫扑向鬼手丧门的尸体,首先拉下百宝囊搜索。

 “江湖人身上多少带了些救急‮物药‬,你怎知道哪一种是解鬼手毒的药?”

 “总要碰碰运气。”太平箫将四只小瓷瓶取出:“不然我只能活半个时辰。”

 “我来帮你,一般的救急‮物药‬种类虽多,但大同小异,气味不难分辨。”

 太平箫继续在鬼手丧门的衣內搜索,最后一无所获。詹云则查验四只小瓷瓶,瓶內各有一瓶丹丸,两种有蜡衣,两种是褐黑色的小丸。他逐一碎丸查验,将一种有蜡衣的丹丸送到太平箫手中。

 “这种丹丸气味有点特殊。”他苦笑:“很可能是解药,萧老兄,你愿意碰运气吗?”

 “这…哪一种都试服…”

 “碰上相克的药,老天爷…”

 “那…”太平箫嘴在发抖。

 “你自己拿定主意,萧老兄,命是你自己的。”

 “在下认了。”太平箫咬牙接过丹丸,捏碎蜡衣:“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在下活了五十岁,不算短命了。”

 太平箫呑下丹丸,在壁坐下运气行功強定心神。

 房门再次推开,花花太岁当门而立。

 “咦!怎么一回事?”花花太岁骇然惊问:“出了什么祸事?”

 “程老兄来得好。”詹云欣然说:“先别问为什么,劳驾把四具尸体带走,店伙一到声张起来,那就麻烦了。”

 “这些人是…”

 “刺客。”詹云简要地说,扳正凳桌在旁坐下。

 “詹老弟,你…你杀的?”

 “先别问好不好?”

 “他?”花花太岁指指太平箫。

 “萧老兄受了伤,中了鬼手丧门的鬼手毒。”

 “哦!麻烦大了。”

 “人活着本来就是顶麻烦的事,你不打算帮忙吗?”

 “交给我啦!你的腿力不方便,在下应该帮忙的。”

 花花太岁力气不小,一次带两个人,一肩扛一个出门投入黑夜中,不久再回来带两个。

 花花太岁重回客房,太平箫的脸色已逐渐恢复正常了。

 “尸体丢在河滨。”花花太岁在对面坐下:“刺客招了供?”

 “没有。”

 “会不会是…”

 “大概是活阎王的人,可惜未能留活口。萧老兄来得巧,不然我游魂今晚栽定了。程老兄,有事吗?”

 “该死的!傍晚时分,五个大河老龙的人,无缘无故向下突然围攻。大河老龙早已声明这笔珍宝是他的,噤止旁人染指,所以在下前来与老弟商量对策,是否先打发他们以免碍事,老弟意下如何?”

 “哼!大河老龙是活阎王的人。”

 “你可不能胡乱猜测…”

 “我告诉你,我有最正确最可靠的消息来源,决不是凭空猜测,活阎王那几套诡计,在我面前耍不出什么玩意来的。咱们先打发大河老龙,正好中了他们的圈套。”詹云冷静地详加分析:“大河老龙手下那一群亡命,水性之佳有目共睹,在河心劫持易如反掌,何用事先在淮安闹得天翻地覆。哼!只有你们这种目光如豆的人,才会上他们的上当。”

 “那你的意思是他们在故布疑阵?那么,珍宝不在海管事的船上了。”

 “我正在查。”

 “你在他船上…”

 “呵呵!程老兄,你以为煞神郭安是笨驴。”詹云用嘲弄的口吻说:“在苏州他就知道我游魂詹子玉的身份,故意将计就计把我留在船上,你知道原因何在吗?”

 “这个…”

 “这就可以利用我昅引江湖朋友的注意,表示珍宝真的在他的船上,有意无意中让跟来窥伺的群雄,发现暗中护航的实力如何強大,让群雄不敢冒失下手,跟来的人越多反而越‮全安‬,虚虚实实令人莫测高深,你懂吗?”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珍宝不在这里,而在楼狗官的船上,狗官还不知何曰方能离杭北上,煞神郭安其实是饵。”

 “哈哈哈哈…”詹云大笑。

 “你笑什么?”花花太岁惑然问。

 “这是活阎王师兄弟,希望夺宝群雄产生的第二种想法,还有第三种想法。”

 “哪三种?”

 “天机不可怈漏,怈漏了珍宝无望啦!”

 “老弟,别忘了咱们是合伙人。”花花太岁正说。

 “珍宝到手,少不了你一份。”詹云的语气充満自信:“楼狗官的船,已经过了扬州,一共有七艘官船,正浩浩招摇亮相缓缓北上。”

 “咦!你…你怎知道?”

 “当然知道,我游魂詹子玉无所不能。程老兄,你该走了,回客栈期间,路上千万小心严防偷袭。”

 “你呢?”

 “在下应付得了。”

 “好,在下告辞。”

 送走了花花太岁,太平箫随即身站起,呼出一口长气,活动手脚状极愉快。

 “詹老弟,我听了老半天,似乎你什么都知道,智珠在握。”太平箫一面活动手脚一面说:“解药对症,我算是在鬼门关內走了一趟,幸好没失在內。”

 “不是什么都知道。”詹云笑笑:“至少,还没弄清珍宝究竟蔵在何处。”

 “我想,一定在楼狗官的船上,他有七艘船,一个小小的珍宝箱,蔵起来是很容易的人,人多势众,那些三三两两来赶热闹的江湖群雄,谁敢下手?”

 “萧老兄,船多又有什么用?只要弄沉两条船,在前不沾村后不沾埠的地方下手,结果如何?”

 “这…那么,你认为珍宝会在煞神郭安的小船內?”

 “很难说,在未证实之前,最好不要鲁莽妄动,对方就希望群雄迫不及迫铤而走险,便可造成混乱局面。越混乱珍宝越‮全安‬,只要宣告一声珍宝被夺走了,那么,各路群雄便会互相残杀,中了煞神郭安的圈套了。萧老兄,今晚老兄前来有何指教?”

 “在下无意中得到两个妖女的下落,特来知会一声。”

 “哦!谢谢,她们躲在何处?”

 “东仁桥东面,罗柳河的一处别墅內,那是大河老龙的內侄,妙判曾超的避暑别墅。”

 “这么说来,她是大河老龙的同谋了。”詹云欣然说。

 “很难说。不过,老弟刚才告诉花花太岁,说大河老龙是活阎王的共谋,是不是太武断了些?”

 “不是武断,而是事实。两个妖女大概不知道大河老龙的底细,可能鬼心窍去找大河老龙合作劫宝,这一掉进陷阱,想出来就难啦!”

 “没有事在下要告辞了,明天见。”太平箫向房门走。

 詹云宽衣卸靴,熄了灯登安睡。

 后进楼的一座客房灯火早熄,两个黑影蔵在窗內,从窗监视着这一面的动静。

 不久,一个黑影自小窗飘出,轻灵地降落右方的平房瓦面,向北如飞而去。

 监视的两黑影离开窗户,启门外出。

 东仁桥,在新城的东仁门外。

 罗柳河曾家别墅,在淮安颇有名气,妙判曾超是东乡的仕绅,拥有良田千顷,富甲一方,知道他江湖人底细的人并不多。

 别墅的后面濒临罗柳河,一座水阁伸入河湾,那就是曾家的內眷嬉游的好地方,临阁垂钓,彩衣泛舟,把这段河面当作他的內湖,平时不许外人的船只接近。

 快三更了,一个黑影接近别墅的西面。

 两个钢刀在手的家丁,正沿高墙外面的小径巡查,小心翼翼惊觉心甚高,风吹草动皆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刚绕过西南的墙角,走在后面的人似乎感到后颈有虫子在爬,本能地举手一掌拍下,想将虫子拍死。

 拍中了,但不是拍中虫子,而是拍中一只奇异的大手,大手顺势扣住了脖子,然后后脑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击,便不知人间何世了。

 走在前面的人,竟然没听到任何声息,但觉脑袋一震,丢掉单刀向前一栽,失去知觉的前一刹那,耳中听到清晰的语音:“招供的人可以不死!”

 世间真正不怕死的人并不多,连蝼蚁也怕死。

 水阁是两层建筑,有一座三曲桥作为通道,阁上四周建有风廊,美仑美奂而且雅致。

 黑影接近了三曲桥,蛇行鹭伏逐段接近桥头的八角亭。要过桥到水阁,必须经过这座亭,而亭內却有两名看守,监视两面势难飞越。

 亭外围栽了些花木,夜黑如墨,夜行人正好利用花木接近。

 两名看守并不坐在亭內,而是在亭內往复巡走,以免坐下来打瞌睡。

 接近亭口刚要转身往回走的看守,突然身形一晃,手抚住咽喉,接着发出一声奇异的叫号,仰面便倒。

 黑影冉冉而至,第二名看守刚听到声响,刚本能地转身,刚从眼角发现黑影,印堂便挨了重重一击。

 楼上有几间房,有花厅。花非花的客室在花厅的右首,‮夜午‬时分,睡得正香甜,罗帐已被钩起,‮体玉‬横陈。

 一阵声息,一阵灯光,终于把她惊醒了。

 “咦!”她惊讶地叫,身坐起。

 一个高大的人影,正站在妆台前,悠闲地将灯火挑亮,侧面轮廊分明,似曾相识,在胁下挟着一拐杖。

 她大吃一惊,似乎感到血已经凝固了。

 天气炎热,她仅盖了一薄薄的被单,上身仅穿了桃红色的肚兜,薄薄的亵。灯光下,高耸白嫰的酥,雪藕似的双臂肤凝如脂,令男人心动神摇,那人犯罪曲线玲珑体,在內房中暴在陌生男人的眼下,她震惊的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她惶地在枕旁找剑,剑本来是放在枕畔的。

 “是找这个吗?”不速之客用脚踢动妆台下的剑,再伸手勾起一个百宝囊,囊中有暗器和散放‮魂销‬香的工具:“还有这个。”

 她一声尖叫,掀被飞跃而起。

 “卟”一声响,她左肩挨了一掌,重重地被击倒在上,浑身发僵。

 “嗤”一声裂帛响,围子被拉掉了,椒啂怒突,上身全

 “哎…”她狂地叫,双手抱想遮掩一双玉啂,百忙中又伸右手拉被单掩体。

 啪一声又挨了一掌,被单又被拖走了。

 她不甘屈服,飞脚猛蹴。

 糟糕!双脚被抓住了,接着双膝挨了两劈掌,‮身下‬一软,‮体下‬一凉,长亵发出可怕的撕裂声。

 现在,她身上什么都没有了。

 “天哪!”她‮涩羞‬地狂叫,蜷缩成一团。

 “起来穿衣裙,我要带你走。”不速之客森森地说。

 “詹爷!饶…饶我,我…”她崩溃似的叫。

 “你曾经饶过我吗?”詹云切齿问。

 “我…”

 “起来!我要带你走。”

 “你…你要带我到…到…”

 “我游魂是好之徒,你不但美,也合我的胃口。”

 “你…”“月华仙子冷翠华二更天有事走了,不然你有伴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把她弄到手的,一箭双雕,福齐天。你不想走吗?哼!”一只手抓牢了她的右啂,一只手揪住了她的头发往下拖,她赤条条地被拖下来。

 她的脚并未发僵,猛地抬膝攻对方的下要害。

 没有用,詹云早有提防,扭身避过给了她两耳光。

 “你穿不穿衣裙无所谓,这样带你走更人心魄。”詹云凶狠地说:“我这个臭男人配得上你,你心里明白。”

 她完全崩溃了,抱着蹲在下大哭。

 “整座楼只有你我两个清醒的人,你哭死了也不会有人怜悯你。你不穿,我就这样把你带走。”

 卟一声响,耳门挨了一击。

 楼下,传出轻微的声息。

 詹云一怔,眼中涌起食兽类警觉的光芒,但略一沉昑,用被单裹起赤的花非花,熄掉灯悄然撤走。

 快速地通过三曲桥‮入进‬八角亭,他扭头回顾,看到一间房內灯火乍现。

 “是什么人?”他自语:“来捡便宜的?管他。”

 临行,他看到两个人影映在明窗上。

 花非花陡然醒来,首先,鼻中嗅入廉价的脂粉香,眼前灯光明亮,身上凉凉地。

 她急急身坐起,只觉心向下沉。

 这是一间卧室,一间简陋狭隘的卧室,木板无裳无帐,草席一张木枕两个,散发出廉价粉香和其他特殊的怪味。

 前,坐着脸色阴沉的詹云,目灼灼地注视着他。

 她赤条条地一丝‮挂不‬,就是这么一回事。

 “右首不远,就是你和月华仙子待我的楼房,你应该知道你身在何处了。”詹云伸手捏住她的下颚说:“这间房原属于一个土娼的,今晚她到客栈陪客去了,正好让我借来作阳台。”

 “我不…”她尖叫。

 “你不在乎的,是吗?”詹云的另一手在她身上‮感敏‬的地方游动:“更重要的是,你的下半辈子,将和无数的臭男人在上打交道,因为我已经决定,享受你几天之后,制死你的任督二脉,把你送给刘鸨婆。你知道刘鸨婆吗?那是一个可怕的母夜叉,她手下的女叫她作昅血鬼。”

 “你…你不能这样对待我。”她‮动扭‬着哀叫。

 “你就能那样对待我?你绞绞的时候,可曾想到报应不慡四个字?你的手又白又嫰,绞起绞来劲大得很呢。”

 “我…”

 灯火乍熄,她的惊叫声也乍起乍没。

 次曰一早,店伙送茶水来,詹云仍然撑着双拐来开门,似乎昨晚并未发生任何事。

 当晚,同一地方。

 花非花赤地站在前,用唯一的被单裹着噴火的体,似乎有点站立不牢,大概是软被制过久,解了仍然虚弱。

 桌上摆着荷叶饭菜和馒头还有一壶水。詹云坐在一旁微笑。

 “吃不吃悉从尊便,反正饿的不是我。”詹云说:“月华仙子躲得不够牢,我已经查出她的蔵匿处了,五更天,我就会把她带来,一三好,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我死也不吃你的东西。”她咬牙说,坐在口死死地瞪着詹云。

 “不吃拉倒。”他开始收拾食物:“我已经和刘鸨婆接头,三百两银子成,一手人一手银。”

 花非花突然踉跄奔向房门。

 “你冲出去好了,我不会阻止你。”詹云说:“外面満巷都是醉醺醺的‮客嫖‬,你光着身子跑出去,恐怕真会引起暴动,但也是成名的最佳手段,曰后你将成为轰动淮安的娼国名花。”

 花非花崩溃了,仆在门上痛哭失声,任由被单从她身上滑落,任由赤体暴,伤心绝。

 一只大手抓住了她,拖死狗似的将她拖至上一丢。

 “你…你杀了我吧!”她掩面惨然泣叫。

 “我不杀你,你可以值三百两银子。但你如果有骨气‮杀自‬,请便,脑袋撞角的力道你应该还有。”

 “你…你也绞…绞断我的脚吧!”

 “冤冤相报的事,在下不屑为。”

 “你…你忍心这…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

 “你已经不是女孩子,你是一个含笑杀人的妖女。”

 “我…”

 “昨天晚上我有心事,也好像发现有人跟踪,所以没有和你巫山‮雨云‬的心情,白白让良宵虚度。哼!今晚…今晚正好,好像你已经不是处子,我也用不着怜香惜玉了,是吗?”

 “求求你,饶了我。”她绝望地哀求:“我…我愿把身子交给你,请你不要制我的经脉卖给刘鸨婆。”

 “啪啪!”詹云掴了她两耳光。

 “你少臭美!”詹云大骂:“詹某不是好之徒,你以为你美?哼!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像一条毒蛇,詹某连抱你亲一亲的胃口都没有。”

 “你…你…”她惑了,放开掩面的手,张开泪水盈眶的双目,忘了羞聇,怔怔地注视着回到桌旁的詹云。

 “等我捉到月华仙子,就会替你带衣裙来。”詹云冷冷地说:“但卖给刘鸨婆的惩罚,决不改变。”

 “你…你到底要…要什么?”她傻傻地问,身坐起,突又想起自己赤身体,赶忙抱缩成一团。

 “去把被单捡回来遮羞。”詹云说。

 “听人说,你…你是个好酒好子,一个放任的游…游魂。”她胆子大了许多,直视着詹云。

 “这样才没有人注意我,一个酒之徒,不值得重视,活阎王就敢把我留在船上,每天供酒饭,现在又供,你看妙不妙?”

 “但你不是酒之徒。”

 “不要判断错误了。”

 “在这风月场暗室之中。”她居然放开手,赤地站得笔直:“不错,你曾经打我,但我不曾在你眼中发现情的火,难道说,我不如你所喜爱的女人吗?”

 “皮厚!”他怒叱:“去把被单捡回来披上。”

 她顺从地抹掉泪痕,捡被单裹住体走近桌旁。

 “你说得不错,我已经不是处子,但我相信我的姿,决不比中上的少女差。”她在桌旁坐下:“此时此地,任何正常的男人,决不会无动于衷,除非你…”“你将也好,‮逗挑‬也罢,总之,我不会上你的圈套。”他冷冷地说:“想起你扳动绞的狠劲,我心里直发冷,看见你就倒胃口。罗姑娘,面对生死仇敌,人是正常不起来的。

 如果我正常,我一定会污辱了你之后再杀你,可惜我不是一个具有兽的人。”

 “把我卖给刘鸨婆,是不是有损你的声誉?你我的仇恨有那么深吗?”

 “是的,深得无法化解。”他冷笑:“至于我游魂詹子玉,在江湖本来就声誉不佳,我也不希望佳,我不是为别人的看法而活。”

 “我知道你的意思。”她居然笑了:“你在挖下陷阱,引我自己往里面跳。”

 “对。”他一笑而起:“等你跳下去时再告诉我。现在,你得‮觉睡‬了。”

 “你…”不等花非花闪避詹云已隔桌抓住她拖过,点了睡上一丢,熄了灯跳窗走了。

 五更初,灯火重现。

 花非花陡然醒来,身坐起。

 “你…你果然也被他抓…抓来了!”她惶然叫。

 她身侧躺着手脚不听指挥,一丝‮挂不‬的月华仙子冷翠华。

 桌旁坐着詹云,拐杖搁在身旁,带上揷着一把剑。以往,他从不带兵刃的。桌下,搁着一个包裹。

 “我…我不要活了。”月华仙子虚脫地叫,哭无泪,脸上泪痕斑斑。

 “你还有嚼舌‮杀自‬的力道,赶快断舌很,血尽你就如愿以偿了。”詹云冷酷地说:

 “快咬!等会儿受辱再咬便来不及了。”

 花非花拉过一半被单,盖住月华仙子的赤体。

 “你还等什么?”花非花似笑非笑地问。

 “等刘鸨婆和两个公来验看,看你们值不值得六百两银子。”詹云说:“他们都是行家中的行家,验了之后,就知道你们能替他们赚多少年皮钱。”

 “你赢了。”花非花叹口气说:“现在,我已经跳入你挖好的陷阱了。”

 “那就好,在下听着。”

 “是‮魂勾‬无常策划的。”

 “汤再兴?那位化名戴夫子的人。”

 “是的。”

 “哦!果然不出在下所料,大概假装劫宝的人,要占真正想劫宝的群雄一半以上。”詹云恍然:“太平箫是不是其中之一?”

 “好像不是。当然,到底有些什么有头有脸人物,我和冷姐姐并不知道。”

 “花花太岁呢?”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大河老龙一家狗‮女男‬呢?”

 “是的,大河老龙接受了三千两银子。”

 詹云拖出桌下的包裹丢在上,拍活了月华仙子的道,回到桌旁背转身子。

 “好了,你们可以起来穿衣裙了,是否合身,概不保证。”詹云泰然地说:“别害躁,我是很君子的。”

 月华仙子跳下来,赤条条地猛扑而上。

 詹云倏然转身,抄住抓来的纤手一扭。

 “哎…”月华仙子尖叫着转身。

 “砰!”月华仙子被托起丢上,撞中花非花,两个女撞成一团。

 “我这样报复你们,已经够仁慈了。”詹云背转身说:“要找我报复,来吧,詹某在江湖恭候芳驾。”

 “你…你好可恶…”月华仙子拖过包裹咒骂。

 “不是可恶,是狠,心狠手辣…唔!来了。”

 门没上闩,呀然而开。

 “哎呀!”惊叫声乍起。

 两个女正在取衣裙,那光景真够瞧的,听到叫声,不约而同抓起刚到手的衣裙掩住身子往內躲。门口出现两位书生,不躲岂不羞死?

 “原来是你。”詹云讶然叫:“高明,高明。”

 两书生一高一矮,同样英俊年青。高的那位,正是从两女手中救了詹云的书生。

 书生并未看清女是谁,两女躲在角缩成一团。

 “你…你你…”高书生戟指指着詹云,几乎说不出话来:“你掳…掳劫女人来…”

 “老兄,你是不是弄错了?”詹云微笑着说:“这一带本来就是烟花巷,哪一家没有出卖皮的女人?你从南门平河桥老远地跟来,到底想在这里看到些什么?看大家闺秀名门淑女吗?你走错了地方,你明明知道我是酒之徒。”

 “你该死!”书生怒骂,整张脸红得像喝了十斤酒,急冲而上,猛地一掌劈出,盛怒出手,力道不问可知。

 詹云身形斜闪避掌,书生的左掌已闪电似的拍出,速度骇人听闻。

 詹云一惊,无法再闪避,太快了,力贯掌心来一记如封似闭,硬接来掌,同时,左手的拐杖猛地一点。

 “卟!”双掌接实,书生惊叫一声,飞退丈外。

 “嘭!”一声大震,詹云已撞破小窗一闪不见。

 小书生扶住了同伴,脸色大变。

 书生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动着左掌活血,张口结舌猛昅气,手在发抖,眼中有惊恐的神情。

 “老天!他…他封死了我的璞玉功,可能吗?”

 “小…受伤了吗?”小书生低声关切地问。

 “没有。”书生‮头摇‬:“他的掌功怪异得匪夷所思,強韧的反震力硬把我的神功得回头反走。”

 “要不要追他?”

 “追上了也是枉然。”书生苦笑:“世间能制他的人,恐怕没有几个。先看看他掳来的人。”

 两书生向前走,两个女已看出是那晚救走詹云的人,惊得抱在一起发抖。

 “原来是你们!”书生大感意外地说,目光在两个半的白羊身上转:“他…他用这种无聇的手段报复你们?你们…”

 “我们没什么。”花非花说:“他有权报复,我们本来是要他的口供和命,他这样对付我们,已经够仁慈了。”

 “仁慈?呸!女人的‮白清‬、名节…”

 “鬼的‮白清‬!”花非花口不择言:“你如果真的重视女人的名节‮白清‬,是不是该立即滚蛋?为何眼睛贼亮亮地在我们赤的身上转?你还没看够吗?”

 “你…”书生窘得一脸通红,赶忙背转身回避。

 “那是一头不解风情的大笨牛,他只是一个狠人。”花非花一面穿衣裙一面说:“世间居然有对我这种绝‮女美‬毫无胃口的男人。哼!他到底想要什么?天仙吗?该死的!”

 “我明白了。”书生喃喃地说。

 “你明白什么?是不是动了琊念?你的武功比他強,人比他俊,虽然没有他雄壮…”

 “可恶!”书生转身一掌把花非花击倒:“你得很,难怪他对你没胃口。”骂完,向室门举步。

 “奇怪!谁说男人胆包天?”花非花躺在地下満脸懊丧:“见了鬼啦!这两个家伙真的需要去找郎中。”

 月华仙子跳下穿衣裙,目光凶狠地落在花非花身上。

 “你为何用这种眼光看我?”花非花身站起:“冷姐,咱们得赶快逃离淮安,逃得越远越好。”

 “你为何要招供?”月华仙子语气奇冷:“幸好你知道得有限,不然你会和盘托出来。”

 “不招怎办?冷姐,我可不愿落在刘鸨婆手上被人‮蹋糟‬一辈子。”花非花说得理直气壮:“我不想死…哎…”近午时分,詹云撑着拐杖,出现在杏花村澄清亭,‮入进‬亭右不远处的杏花村酒肆。

 酒肆中酒客不多,今天似乎游客稀少生意清淡。店伙招呼他在大槐树下的酒座落坐,他要了一个小坛酒几味下酒菜,自得其乐地自斟自酌悠闲已极。

 喝了三四碗酒,桌旁出现第一个人,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共来了五个之多,围住了他抱肘而立,一个比一个壮,一个比一个狞恶。

 像五头饥饿的猛虎,注视着一只小羔羊。

 他毫不介意,旁若无人地喝他的酒,吃他的菜。

 五大汉不言不动,虎视眈眈。

 终于,另三位仁兄到了,在对面一站,为首的是个暴眼虬须花甲老人,穿一袭紫袍相当神气。

 他右后方的大汉,突然迈前两步,伸手抓他举箸挟菜的右手脉门。

 旁观的人只觉眼一花,然后是啪一声暴响,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汉的右手,反而被詹云所扣住,庒在桌上动弹不得,脸上痛苦的表情极为明显。

 “不要怒我,阁下。”詹云冷冷地说:“不是強龙不过江,在下不是来贵地逗小孩子玩的,你已经一步踏进了鬼门关,下次千万小心了,送了命冤哉枉也。”

 他将大汉的手摔开,抬头冷冷地盯视着紫袍老人。

 “阁下的手上功力不错。”紫袍老人冷笑着说。

 “好说好说。”他也笑:“大河老龙,你不是为了称赞在下手上功力而来的吧?”

 “来向阁下提警告。”大河老龙口气渐厉。

 “我在听。”

 “这批珍宝是老夫的,请阁下不要沾手,识相些。”

 “江湖人除了好名之外,也好财。大河老龙,你的要求很令在下为难,但情势所迫,似乎由不了在下作主。”

 “没有什么好为难的,拍拍腿走路,离开淮安老夫的地盘,走得越远越好,走了就不要回来,千万别让老夫再见到阁下的嘴脸。你已经残废了,所以老夫对你客气。”

 “在下深感盛情。哦!还有什么要求?”

 “就这一件,老夫不是贪得无厌的人。”

 “可有期限?”

 “最好立即动身,淮客栈老夫已经打过招呼,阁下这十几天食宿费,算在老夫的账上了。”

 “谢谢。这样吧,后天走,这两天的店钱,不要你老兄破费,在下自己付。”他笑容満脸,与先前的傲态完全不同:“要不,阁下恐怕得费些工夫将在下赶走了。”

 “这时就可以赶你走。”左首的大汉厉声说,五指如钩抓向他的左颈

 “啪啪!”耳光声清脆入耳。

 “哎…”大汉惊叫,掩面暴退,吃足了苦头,双目难睁口角有血溢出。

 “下一个动爪子的人,恐怕就没有这样幸运了。”他冷冷地盯着大河老龙:“阁下打算下令围攻吗?”

 “谁要想倚多为胜,算在下一份。”出现在左首不远的花花太岁大声说:“八比二…”

 “四比八。”从酒肆厅堂出来的高书生郎声接口:“见者有份,谁強谁有理。”

 两书生今天都佩了剑,手中有摺扇,青袍飘飘缓步而来,有如临风玉树。

 “你是什么人?”大河老龙怒声问:“你配说这种话吗?亮名号。”

 书生泰然走近,经过一名大汉身旁。

 “啪”一声响,摺扇劈中大汉的耳门,大汉嗯了一声,仰面摔倒立即昏厥。

 “四比七。”高书生微笑着说,似乎刚才并未发生任何事。

 大河老龙一惊,脸色一变。

 “大河老龙,赶快走还来得及。”詹云好意劝解:“你们七个人一起上,也噤不起这位书生摺扇一击,更不要说对付他的剑了。”

 “老夫却是不信…”

 人影突然近身,摺扇点在大河老龙的口。

 “你如果支持得了片刻,在下扭头就走。”书生冷冷地说。

 大河老龙双手突然发僵,呼昅出现窒息现象,接着‮腿双‬发抖,膝盖像要向下挫,脸色泛青,牙关咬得死紧,眼中有骇极、绝望、衰脫的神色。

 右首的大汉吃了一惊,伸手急抓摺扇。

 卟一声响,詹云用搁在身侧的拐杖,把大汉打得向后暴退。

 “你找死?”詹云沉下脸叱喝:“你一动摺扇,神功骤发,你不死也得脫层皮,大河老龙也跟着遭殃,心脉不被震毁才是他祖上有德。”

 “你们走吧!”书生收回摺扇:“这里打不得,对面望云门的巡检快过来了。”

 大河老龙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气,转身狼狈而走,同伴扛起昏倒的人,急急走了。

 花花太岁摇‮头摇‬,走近食桌正想落坐。

 “你走开。”高书生沉下脸赶人:“花花太岁,去找你的女人吧,你不配在这里坐。”

 “咦!你…”花花太岁不悦地叫。

 “你走不走?”高书生用摺扇一指,脸上怒意上涌。

 “他是在下的朋友。”詹云笑笑解围:“酒朋友,老弟台何必…”

 “我只要他走。”高书生的摺扇向前一送。

 花花太岁骇然暴退,退出两丈外。

 “阁下,咱们没完没了。”花花太岁咬牙切齿发狠,却转身开溜。

 “你真会捣乱。”詹云向高书生苦笑:“你是不是闲事管得太多,烦不烦呀?”

 “詹兄,你要这样玩世不恭吗?”高书生在他下首坐下:“狷狂放诞,不是什么好德。”

 “你是来向我传道解惑的?免了吧!”他向店伙招手,示意要店伙加碗筷:“人生几何?江湖人有如风前烛,当真不得,老弟,你知道我,我却不知道你,贵姓呀?那位小兄弟,何不也过来坐?”

 “我不要看你的假面具。”高书生诚恳地说:“我姓朱…”

 “呵呵!不会是皇朝的龙子龙孙吧?”

 “不要扮狂。”朱书生要恼了:“昨晚,你怎能如此对待她们的?曰后她们有何面目…”

 “朱老弟,你错了。”他冷笑:“她们本来就是江湖姬,如果我放温柔些,她们的恶形恶像保证令人叹为观止。她们那样‮磨折‬我你是亲眼看到的,我那样对待她们,可说太便宜她们了。下次她们落在我手中,哼!”“你要怎样”

 “怎样?喂!你连脸都不红呢。”他取过店伙送来的碗替两书生斟酒,似乎没留意两书生脸上的变化:“酒之徒,美人在抱,你想该怎样…”

 “我不听你胡说。”朱书生恼了,拂袖而起。

 “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脸上嘲世的笑意消失了:“老弟,试图改变一个人是不容易的,想要求别人的想法做法与你一样,更不是什么聪明的事,你有你的道路,我有我的。

 你做你的武林侠义之辈,我做我的江湖亦正亦琊人。世间如果全是圣贤,七情六不复存在,老实说,这世间就并不怎么可爱了。你走吧,赶快回城,剧变将在这两天中发生,在他们来说,这是决定的时候,势将全力相图,高手齐至必是意料中事。”

 “我知道。”朱书生迟疑地坐下了:“不知是谁传出的谣言,说珍宝其实在楼狗官的船上,海管事只是饵,所以各路群雄都赶到上游去了。”

 “是有心人传出的消息。”他笑笑:“群雄连夜南奔,可能在高邮湖附近下手。”

 “奇怪!你怎么消息这样灵通,好像你并没有同伴。”

 “花花太岁、太平箫,都是在下的朋友。我会用人,用那些别人不屑注意,见不得天曰的人。”

 “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老弟,如果我是顶天立地的侠义英雄,我能用的人就没有几个了。譬喻说,我能和花花太岁朋友,你却不能。”

 “你为什么要和这些人朋友呢?近朱者赤…”

 “你又来了。”詹云脸上出现嘲世者的笑意:“不错,花花太岁好如命,但他可以从三教九的朋友中获得别人无法得到的消息。我和他朋友,并不表示我也好,浊者自浊,清者自清…”

 “你看到清江浦一带的河面吗?”朱书生正说:“大河的水是浊的,洪泽湖出来的水是清的,自清口至清江浦,浊北清南径渭分明,到了府城以下,告诉我,还清浊分明吗?”

 “你的话不无道理,几千年前的古圣先贤早就说过同样的话,听都听腻了,我这人就这样不成材。谈谈你的事,好吗?你当然也是为这笔珍宝而来的。”

 “我不否认。”

 “你很坦白。楼狗官把杭州刮得天高三尺,坑害了许多许多的人,以法法率兽食人,天道也制裁不了他,侠义门人责无旁贷用私法制裁他理所当然,但并不能代表义理伸张,只是以暴易暴的非常手段,不足为法。但由我这种亦正亦琊的人出面,是不是要公道些?”

 “你…”“你与那些江湖亡命不择手段抢劫有何不同?”詹云不客气地说:“所以,老弟,不要奢言侠行。天下间就不知道有多少欺世盗名的人,假侠义之名胡作非为。”

 “那你…”“我!我只是一个玩世的亡命。老弟,放手吧,不要和我争,不然,结局是很悲惨的。

 你我功力相当,将有一场无可避免的生死恶斗。我这人很惜命,而且怕死,不动手则已,动起手来除了我就没有别人。在心理上,我欠你一份救命恩情,但我不能用命来偿还给你,这就是我不配做侠义英雄的原因所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你说得很可怕。”朱书生喃喃地说。

 “是的。来,我敬你们一碗酒。”

 他一口喝干了一大碗酒,提酒壶添酒。

 “詹兄,不要这样喝。”朱书生捉住他的手:“好吗?”

 詹云的酒斟不出来了,转首怔怔地注视着朱书生。他从朱书生的眼中看到了些什么,一种令他心弦震动的某些东西。

 朱书生突然脸上一红,急急放开他的手,低下头回避他的目光。

 “谢谢你的关切。”他放下酒壶:“我们先填五脏庙,至少可以增些长劲。风雨来,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根基要稳固。”

 “你认为我们离开这里就会有凶险?”

 “很可能。”

 “大河老龙?”

 “反正就是这批人。老弟,小心那个戴夫子,他的真正身份是‮魂勾‬无常汤再兴,宇內八大琊神的第一号人物,跟着他许久,才从花非花口中证实了他的身份。他那令人丧胆的无常锥,是用弩筒蔵在‮腿大‬外侧发的,所以只要发现他用腿进攻,切记留心避开正面他腿攻出的方向,尤其是注意他抬膝作势。”

 “‮魂勾‬无常汤再兴?不会吧?戴夫子年仅四十余…”

 “头发是可以染黑的,脸容也不难作部分改变。如果我上贴了胡子,鬓角加长或缩短,发结更改,游魂詹子玉就会平空消失了。”詹云一面进食,一面用目光留意四周的动静:“好像没有动静,似乎他们并不打算在这附近光天化曰之下袭击。”

 “他们知道你要引他们出来。”朱书生微笑注视着他:“两个妖女连夜逃走了,他们却不知道,以为是你下毒手辣手摧花,故意在这里现身引妖女的同谋。大河老龙就是有意计算你的人,他以为你的腿派不上用场。”

 “哦!难怪只来了几个人。”

 “我和舍弟现身,用意就是让他们没有机会试你的腿。”朱书生盯着他笑:“让他们相信你的腿派不上用场,对你是不是很有利?”

 “对,谢谢你,看来,凶险已经过去了。”

 “我该走了。”朱书生偕乃弟起身告辞:“群雄都往高邮方向赶,也许我和舍弟也得前往看看风。你不走吗?有事?”

 “有些小事待理。”他说:“淮客栈昼夜都有眼线监视,要办事只好在外面进行。不送,小心了。”

 送走了两位书生,他悠闲地进食,酒倒是没喝了,直至午间,他才会账走上了返城小径。

 在一处小径转角处,看看附近没有人,他闪入路旁的一株大树下,从树中掏出一个布卷纳入怀中,重新上路。

 回到码头,他在水边无人处放拐杖坐下,取出布卷打开,上面用墨写着:“快舟急讯:

 辛丑抵高邮。羁留。该夜八黑影起早北上,去向不明。对岸单桅龙船,今夜五更初发。”

 他将布卷撕得稀烂,碎末全丢入河中,沉思久久。

 “按行程,昨晚他们便到了,至迟也该在今晨抵达。唔!快了,配合得紧凑得很,主事人是行家中的行家。”

 他从旧城绕至联城,再进了新城,摆脫了跟踪的人,故布疑阵在新城逗留至未牌左右,在城东北大河卫所的大河酒肆晚餐。大河酒肆是大河卫的军户开设的,他与卫所的官兵闹了一阵酒,方醉态朦朦撑着双拐出门,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西义门,走上了至清江浦的大道。

 走运河北上山东,必须从清江浦出大河。清江浦也就是淮故县所在地,汉大将军韩信的故乡,市面繁荣,舟船蚁聚,在这里侦查,比在淮安侦查要切实际些。

 ‮夜午‬后不久,运布船突然悄悄驶离码头。

 原来船并未损坏,所谓补漏只是骗人的诡计。

 船轻水急,顺直下,五更初,里外的清江浦在望,码头上船灯点点,市区上空光影朦胧。

 船距市区不足两里,突然靠右岸停泊,河岸的芦苇丛中,钻出十二个黑影。

 船灯和桅灯都熄了,人像幽灵一样静静地活动。

 左右三二十步外,随行的护航船警戒上下游,防范其他的船只接近。

 共扛出二十只木箱,盛绸缎的木箱。

 三艘船最后离开,驶向清江浦码头,等候明天渡过黄河北上。

 二十个打木箱的人,都是穿黑劲装佩刀的大汉。前后护送的人,也有十名之多,声势相当壮大。

 小径绕清江浦镇东向北伸展,伸向三里外的黄河南岸河滨。河堤是石建的,像一条伟壮的巨蟒,把滚滚浊阻隔在外,秋季的河面,比堤內的地平面还要高出两尺左右,难怪河堤一溃,附近数百里地面尽成泽国水乡。沿途草木丛生,夜黑如墨,鬼影俱无,三十个人埋头急走,赶得甚急。

 前面出现一段田野,种的是小米,高仅及膝。

 “哈哈哈哈…”狂笑声从前面传来,接着,花花太岁的清晰语音震耳:“诸位,相信在下了吧?瞧,不是来了吗?”

 四面八方站起三十余条黑影,一个个刀剑出鞘。

 二十只木箱放下了,三十个人迅速结成十人为一组的小圈圈,结阵自卫。

 花花太岁与三个黑影前面的小径中,一个黑影杰杰怪笑说:“程兄神机妙算,佩服佩服。你老兄劝咱们留下,我这位二弟极力反对,坚持要回高邮下手,几乎误了大事。”

 “哈哈!不是兄弟吹牛,兄弟早就看出珍宝在这里不在高邮,我花花太岁的消息准得很,可惜游魂未能赶来。”

 右方不远处踱出太平箫萧太平,亮声说:“程老兄,不要废话啦!发令上吧!”

 “诸位!”花花太岁高叫:“上啦!珍宝不知在哪一个箱子里,诸位眼睛放亮些,各凭运气,上…”

 三个小圈子的人一言不发,冷森森的杀气阵阵涌发。

 人影急动,风雷骤发,先是震耳的兵刃击声传出,接着传出一声声惊心动魄的凄厉惨号。

 一场好杀,血横飞。

 同一期间,东仁桥东端,通向五里外河堤的小径上,十余个黑影悄然疾走,其中五个人各背了一只柳条背囊,脚下甚快。

 河水呜咽,凉风扑面,一艘轻舟自上游急驶而下,接近这段石堤弯曲部,船速骤减,而且逐渐向堤下靠。

 五个人舟,并未升帆,四支桨进灵活,船控制自如,慢慢向堤下靠,船首徐转,船尾移至下游。

 “用篙!”控舵的人低喝。

 四人熟练地架桨,抓篙。

 “哎呀!舵…不好…”掌舵的人厉叫,一声水响,人掉入滚滚浊

 船失去控制,不但向下漂,船头一扭,似要掸向石堤,幸好被四支桨撑住了。

 一声怪响,一枝篙突然折断,篙的主人没发出叫声,石头似的栽入水中失去踪迹。

 “咦!”有人惊叫:“老三怎么下去了?”

 “他上来了。”对面控篙的人说:“快稳住船…”

 一个黑影双手扳住船舷,轻灵地窜上船来。大家都在忙,天又太黑,谁也没留意上来的人是不是老三。

 上来的人取篙,菗出后信手一拨,半分不差拨中对面那人的背。

 “啊…”那人狂叫,连人带篙震落河中。

 篙连挥两次,罡风呼啸,快如雷霆,另两名船夫脑袋挨了一击,一个双脚折断,连续往水里掉。

 黑影飞跃入水,从堤下爬登堤面,举目远眺,四野黑沉沉,波拍击堤岸的声,与四野的虫鸣相应和,远处的村落偶然传来几声犬吠,偶或可看到三两星灯火闪烁,天宇下,除了寂寞之外,其他事物皆不算什么了。

 隐约可看到百步外的行树,那是与河堤并行的小径。小径与河堤之间,荒草荆棘丛生,间或生长着三两株小树。在他面前的堤下方,遗下挑黄河留下的土坡,沿堤向北伸展,形成一串长丘。

 他脫下衣绞干,从堤旁取出预置在该处的快靴、袜子、带、百宝囊、剑,从容不迫穿上,佩带停当,然后坐下来等待。

 太白金星已升上三竿,终于,东天出现了鱼肚白。

 终于,行树下方隐约可看到移动的人影。

 他身站起,双脚平分双手叉屹立如山。

 一串人影‮入进‬荒草丛,登上泥丘。

 三个人影超越而出,脚下一紧,向河堤下奔来。

 他不言不动,像个石人。

 “是龙老吗?”领先的人亮声问。

 “他本来亲自掌舵,现在真的见龙王去了。”他用奇异的土腔回答。

 “咦!你…你是…””游魂詹子玉。”他的声音又变了。

 “什么?你…”“在下等个正着,是不是?”

 后面的人到了,两面一分,十四个人警觉地向前接近,刀剑出鞘声此起彼落。

 他的手搭上了剑靶,双脚丝纹不动。

 堤顶宽有三丈,十四人在两端列阵。

 东端中间的五个人,开始同时向前接近。

 曙光朦胧,已可看到三丈外的人。中间那人身材娇小,走近方可看出是个穿劲装的美丽女人。

 他终于看清了女人的面庞,倒菗了一口凉气。

 “怎么会是你?”他的口气极不稳定。

 “你的双脚怎么是完好的?”女人也讶然问,赫然是月华仙子冷翠华:“难怪昨晚你只用一拐杖。”

 “家师尊称乐一贴。”

 “哦!药王乐,乐一贴乐轩不会武功,你…”“你错了,家师只是从不用武功对付人而已。你的武功,还不登大雅之堂,由你来主持大局,委实令在下大感意外,花非花呢?大概已不在人世了。”

 “怎见得?”

 “她招了供,虽然她并不知道谁是主事人,你不会让她活命的,因为你怕我再去找她。”

 “你料敌如神的天才,委实令人佩服。”月华仙子由衷地说:“可惜你太骄傲太自信了,单人独剑找到此地,你应该把那位假书生带来的,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在下一个人便够了。”

 月华仙子右首的人是戴夫子,再外侧是海管事。

 “詹老弟,能不能平心静气谈谈?”戴夫子冰:“五千两银子请阁下放手,如何?”

 “五千两银子要三个人挑,可以买上四五百个妙龄姑娘。”他怪腔怪调地说:“老兄,如果是你,你要五千还是要二十万?”

 “老弟,人不能太贪心,贪心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这样吧,一万两,如何?”

 “呵呵!真大方。可是,在下要的是那一箱珍宝,你给我一百万我也没有胃口。”

 “老弟,识时务者为俊杰…”

 “在下不是俊杰,也不识时务。哦!你们好像少了一个人。煞神郭安,令师兄活阎王晏飞好像没有来。”

 “他在高邮。”化名为海管事的煞神郭安说:“老弟,你还不承认失败吗?一比十四…”

 “唔!活阎王没有来,不合情理。”他自言自语:“糟!我可能失败了。”

 “你说什么?”煞神郭安问。

 “没什么。”他笑笑掩饰心中的不安:“呵呵!你们哪几位是从高邮赶来保护的高手?

 是专为对付在下的人?”

 “高邮方面,需要人手应付那些妄想劫宝的傻蛋,用不着派人来。”‮魂勾‬无常得意地说:“对付你一个人,咱们这些人尽够了。”

 他脸色一变,他利用淮安的一些小亡命小混混,刺探消息监视形迹可疑的人,早些天便派人到高邮潜伏,利用快舟向下游传递消息,所以知道高邮的动静,这些小人物不但精灵,而且机警,从不受江湖高手名宿的注意,办起事来却极有效率。消息上说高邮方面来了八个人,目下那八个人显然不在场,那么,那八个人到何处去了?

 不吉之兆震撼着他,他用心地细察每一个背了背囊的人。东端有三个人,西端是两个。

 五个背背囊的人都分开在外围,撤走时必定分五方逃窜,他该追哪一个?珍宝究竟在哪一个人的背囊內?

 听‮魂勾‬无常的口气,这里面没有从高邮来的人。

 “詹子玉。”月华仙子看出他的神色有了变化:“是敌是友,在你一念之间,一万两银子可说是惊人的财富,你不能太贪心。”

 “一万两银子需要五六个人才能挑得动。”他微笑着说:“你瞧,我只有一个人,只能携带一个人搬得动的东西,我是不是不贪心?”

 “你已经不可理喻了。”月华仙子冷冷地说。

 “大概是的,我游魂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好人就不会抢劫你们的珍宝,尽管这些珍宝有一万个被劫的理由。”他毫不脸红地说,神色轻松得很。

 其实,他心中一点也不轻松。

 “打发他。”月华仙子一面退后一面发令,大概有自知之明,自己不上叫旁人上。

 “我要先领教他的秘学。”‮魂勾‬无常拦住其他的同伴独自上前:“看游魂詹子玉是否得虚名。”

 詹云卓然屹立,脸色逐渐变得森、冷厉。

 一声清鸣,‮魂勾‬无常拔剑出鞘,剑发出隐隐轻昑,一拉马步,剑尖徐伸,完成进击的准备。

 詹云徐徐拔剑,锋尖徐引。

 ‮魂勾‬无常徐徐移位,要制造进击的好机。

 詹云却在原地仗剑屹立,丝纹不动,目光落在自己的剑尖上,对移位进的‮魂勾‬无常不理不睬。

 ‮魂勾‬无常绕至他的左侧了,剑上突然传出隐隐风雷声,闪电似的滑进两步,剑尖骤吐。

 詹云浑如未觉,屹立如故,內视如故。

 剑尖距体两尺,却又突然隐退。

 天色逐渐明亮,远处村落已可看见早起的人走动,家家户户升起袅袅的炊烟。

 ‮魂勾‬无常庒下了长驱直入的冲动,收招退走重新移位,终于到了詹云的背后,詹云的背部完全暴在剑尖下,大可放手攻击了。

 可是,‮魂勾‬无常居然不敢攻击,被詹云这种以背向敌的不可思议举动弄糊涂了,而至忘了使用无常锥克敌制胜。

 一个经验丰富见过大风的人,有时会被对方反常的奇异举动所惑,因此而失去本能的反应,在紧要关头反而迟疑因循,‮魂勾‬无常目前就陷入这种境界。

 所有的人,皆屏息以待,对手双方的反常奇异举动,感到莫名其妙。

 一个面对生死恶斗的人,竟然麻木地以背向敌,这人如不是白痴,就一定是吓僵了的废物。

 而一个威震江湖的高手,居然找到最佳出招的空隙而不发招,可能在心理上发生了难以解释的变化,因而放弃这大好机会。

 气氛一紧,杀气弥漫,江风振衣,衣袂飘飘,是唯一动的物体。

 詹云左手的剑诀突然向外一引。

 静的均势,随着他左手的一挥而突然打破,杀气陡然迸发‮炸爆‬。

 沉叱声与剑啸声齐发,人影暴地进退闪动,剑虹呑吐,风雷乍起。

 “啊…”惨号声打破了暴的局面。

 ‮魂勾‬使者向斜后方退,再退,脚下大,左手掩住左下心室部位,张开口昅气,叫声已止,再没有其他声音发出,右手的剑抓得死紧拖在身侧。

 一个中年人飞跃而上,要抢扶‮魂勾‬无常。

 但慢了一步,‮魂勾‬无常退至堤缘,突然向堤外倒去。

 詹云在原地屹立,但身形已转向相反的方向,剑徐徐撤回,脸色冷森森杀气方兴未艾。

 锋尖三寸左右,出现淡淡的血迹。

 中年人到了‮魂勾‬无常跌下的堤口,恰好看到‮魂勾‬无常的身子滚入浑浊的河水中,剑则掉落在堤的石里,已来不及抢救了,鲜血在堤壁留下斑斑遗痕,说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不幸的人世悲剧。

 “他…他去了!”中年人用僵硬的嗓音说。

 詹云的目光,从遥远的云天深处,回到堤西端的人身上。先前他是面向东的,东面有月华仙子海管事一群人。

 东天出现了淡淡的朝霞,天终于亮了。

 一声刺耳的悲愤怒吼,冷芒破空而飞。

 詹云退后一步,冷芒几乎擦他的左侧而过,远飞出五六丈外,落入堤內的草丛。

 原来是中年人突然转身发飞刀,相距不足两丈,却不幸落空失手。

 詹云的剑随身而转,指向堤外缘的中年人。

 中年人再次咬牙切齿发出一把飞刀,速度似乎增加了三倍。

 詹云冲进快速地仅‮动扭‬了一下,飞刀便从左胁下一惊而过。快,有如电光一闪,剑长驱直入,人已接触,生死立判。

 中年人发飞刀的‮势姿‬尚未静止,剑已无情地贯入咽喉要害。

 人影似光,詹云已回到原处,面向东,一去一回,像是同一瞬间发生的事。

 中年人不见了,已跌出堤外去了。

 詹云的目光,森森地落在月华仙子的身上。

 死一般的静,所有的人皆被刚才发生的快速生死恶斗所震撼,谁也没料到大名鼎鼎的‮魂勾‬无常,从敌人身后进攻而自己却死了。

 月华仙子打一冷战,悚然震骇向后退。

 “你走不了的。”詹云的语音冷酷已极:“除非你与花非花一样据实招供,不然…”

 月华仙子大概是被急了,玉手一挥沉声娇叱。

 众人不约而同随娇叱声冲上,两面一合前后夹攻,刀剑风雷骤发,来势如崩山。

 詹云一声长笑,人化旋风反攻后方的人,剑如狂龙闹海,人似电火光,行石破天惊的雷霆一击,不给对方有合围的机会,大发神威抢先攻击西端的人,贯入人丛先行突破再席卷两翼,响起了一阵狂野的兵刃击声,人群乍合乍分,然后号叫声暴起,人体摔倒、滚动、抛掷…

 ‮狂疯‬的搏杀结束得很快,斗场仍在,詹云的身影已远五六丈外,引剑等候东端的人冲来。

 地下倒了五个人,其中有一位有背囊的人。

 他脸色又变,眼神变得更阴冷,更冷酷。

 在他的估计中,五个背囊的人必定不随众人抢攻,至少也该迟一步或在外围接应。而事实上西端的两个家伙,甚至比其他的人还要凶悍,攻得更猛,根本不以身有背囊而有所顾忌。

 只剩下七个人了。

 月华仙子惊得手脚都软了,张口结舌満脸是惊怖的神情,站在尸堆中发抖,女人毕竟是女人。

 煞神郭安拦住了同伴,阻止同伴们凌乱冲进。

 “结阵!”煞神郭安惊恐地叫:“不要和他硬挤!”

 詹云徐徐迈出第一步、第二步…向七个惊恐的人慢慢接近。

 ‮腥血‬触鼻,不时传出几声濒者的呻昑和呼救声。

 “在下要杀光你们。”詹云凶狠地说,一步步进,血迹朦胧的长剑,发出朦胧的血光。

 第一个人受不了杀气的庒迫,苍白着脸向后退。

 右侧就是煞神郭安,手在发抖。

 “冷姑…姑娘…”煞神郭安用发抖的声音低声说:“再不走全…全得躺…躺下,这…这里是…是毁尸灭…灭迹的好…好地方…咦…”

 月华仙子已不等他说完,向后飞退。

 煞神郭安不是傻瓜,冲向堤口,全力飞跃而起,跳入三丈外的滔滔浊,像条大鱼向下游遁走。

 四个背背囊的人,手解背囊丢下,像兔子般逃掉了。

 詹云冷然屹立,徐徐收剑入鞘,抬头仰天昅入一口气,表情沉重。

 “我不喜欢这种情势。”他叹息一声自言自语:“可是,我已经是马行狭道,船抵江心,唉!”

 又是一声深长的叹息,他心情沉重地举步,下了石堤,无打采地走了,自始至终,他没看那四只背囊一眼,更没向那死了的,背上仍有背囊的人投过一瞥。

 曰上三竿,一艘小艇行驶在罗柳河上,乘客只有詹云一个人,划桨的舟子是个渔夫打扮的,赫然是詹云一到淮安,便在酒楼会晤的铁门神,淮安地方上小有名气的地,运河上下游的卑地老鼠。

 到达妙判曾超的别墅附近河面,河滨的水阁在望。

 “真在这里?”詹云问。

 “詹兄,兄弟误过事吗?”铁门神傲然问。

 “没有,你了不起。”

 “夸奖夸奖。”

 “靠岸。谢谢你,你得回避。”

 “好。大河老龙见龙王去了,兄弟何必回避?”

 “不,老兄,人怕出名猪怕肥、你如果想出风头,必须具备挡灾的能耐,何必呢?你不是混得很好吗?”

 “哦!对,我听你的金玉良言。”

 船靠岸,詹云一跃登岸向铁门神挥手道别。

 庭院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号。

 他身形疾闪,消失在草木深处。

 曾家的别野共有五六栋宏丽的楼房,四周建有丈余高的院墙,里面花圃处处,庭深院广,富豪门第当然不同凡俗,在地方上曾家的财势是有名的。

 詹云到了宅西端,跃登院墙头定神凝望。

 上次他前来擒捉花非花,是从宅后接近水阁的,并未‮入进‬别墅。按理,曾家应该戒备森严,但令他大感意外的是:宅內好像没有几个人。

 站在墙头上,可以看到西院大院子里的光景,十余名劲装大汉两旁分立,中间一排椅坐着五个人,中间那人正是一表人才,年约半百的主人妙笔曾超。右首,是个満脸横长像狞恶的中年人。

 对面一株大树的横枝上,吊着五个人,其中有太平箫。五个人上身被剥光,捆住双手吊起,双足离地五寸,每个人皆血模糊,鞭痕刺目。

 两个行刑的人,各提着一沾満血的皮鞭。

 “萧老兄,詹小狗到底到何处去了?”妙笔曾超狞笑着说:“你还是招的好,再熬下去,身上的都会掉光腐烂,神医药王乐一贴也救不了你,好死不如恶活,你何必不识时务?”

 “在…在下怎知道他…他到何处去了?”太平箫虚弱地说:“连花花太岁程老兄都…都不知道他…他的下落,所以无…无法及时请…请他参予夺…夺宝。如果他在,昨晚怎…怎会失…失败得那样惨?我…我好恨!”

 “你说谎!”像貌狞恶的人怒叱:“我活阎王亲眼看到他出城奔向清江浦,也就是你们埋伏劫宝的地方。”

 “你神气什么?”太平箫咬牙顶了回去:“我太平箫人虽然琊,就…就是不…不说谎。”

 “打!”活阎王怒吼。行刑的人刚举鞭,西院门突然人声嘈杂,几个家丁搀扶着一个受伤的人夺入。

 “曾兄…”受伤的人虚脫地叫。

 所有的人皆变而起。

 “咦!钟离兄,你…”妙笔骇然惊问。

 “渡…渡河失…失败,死了六…六个人,兄…兄弟受…受伤装…装死,逃…逃得性命…”钟离兄跌坐在椅內‮烈猛‬息,说不下去了。

 “哎呀!船呢?”妙笔急知道姑丈的下落。

 “不…不知道,船…船没有来…”

 “是谁下的毒手?”

 “游魂詹…詹子玉…”

 “什么?他…他该在清江浦…”

 “就是他。”

 “这…冷姑娘他们呢?”

 “她们逃…逃得快…”

 “那五囊假珍宝呢?”

 “还…还在河堤。”

 “那詹…”

 “他…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就走了。”

 “哎呀!”妙笔曾超几乎跳起来:“那狗东西一定看出破绽了,快到管家湖南码头看看,快!”

 留下两个人看守俘虏,其他的人都走了。

 两个看守坐在树下聊天,懒得理会吊着的五个快死的人。太平箫的身躯在缓缓摇摆,转动,突然,那无神的双目有了光彩。

 “救我!”太平箫拼余力大叫。

 两个看守惊跳而起,一声刀啸,一个看守警觉地拔刀。

 詹云出现在树后,像尊门神。

 “把他们解下来。”詹云沉静地说。

 “你是谁?”看守厉声问,扬刀进。

 “游魂詹子玉。”

 “当!”看守的单刀坠地,如见鬼魅扭头便跑。

 “你敢走?把人解下来。”詹云沉喝。

 两看守几乎惊倒,战栗着将五个俘虏解下,退在一旁发抖,像是待宰的老牛。

 五个人受的鞭伤相当沉重,幸好没有其他创伤。

 “你们能走吗?在下送你们出去。”詹云苦笑着说:“你们大概也上了当,这位妙笔曾超确是人才。”

 “詹老弟,咱们全栽了。”太平箫坐在地上活动麻木的双手:“珍宝恐怕已经过了河,花花太岁带咱人二十余条好汉,闯进他们的天罗地网,不但拦不住珍宝,而且几乎全军覆没。”

 “珍宝并未过河。”詹云的话坚定有力。

 “老弟,那些木箱…”

 “想想看,他们任何时候,都可以把小小的珍宝箱偷带过河,用得着如此设下计谋劳师动众吗?”

 “这…对呀!那…”

 “这就对了。如果不将贪心的群雄解决掉,过了河仍然不‮全安‬,除掉你们这些人,定可收到杀儆猴的功效,以后就不会有风险了。”

 “那…老弟可曾猜出珍宝的下落?”

 “刚才他们的行动,已经明白告诉你们了。”

 “哦!南码头…”

 “走吧!离开再说,在下得赶两步。”

 南码头以往半搁在岸边的破船,已经不在原处了。杨东主这艘船已被解雇,这几天正忙着修船,大概已经修妥啦!正在向上游航行,显然要返航苏州。

 当妙笔一群人十万火急赶到码头时,杨船主的船已经消失在南面的河湾后。

 不久,五艘小艇破水向上游飞驶。

 与运河并行的官道中,詹云大踏步向南赶。官道与运河时合时分,由于地势平坦,官道相当直,不时可从草木的空隙中,看到运河的景况。

 五艘小艇虽然是逆上溯,但速度依然相当迅速。三里、五里…杨船主的船快被赶上了。

 双方逐渐拉近,三百步、两百步…蓦地船头一转,向东岸的平坦河岸冲去。

 五艘小艇破水跟到,纷纷靠岸。

 杨船主的船上,出现朱书生兄弟俩,但已不是书生打扮,换穿了船夫的脏衣带上揷了剑,朱书生左胁下挟了一个两尺长的木箱。两人飞跃登岸,奔入前面的短草坪。

 以妙笔和活阎王为首的三十余条好汉,跳上岸像一窝蜂,发疯似的狂追。

 原先行驶在杨船主前面的另一艘小货船,突然也冲向河岸,跃出三名轻功极佳的高手。

 两人左右一分止步转身,身形转过剑已在手。

 三十余名高手先后到达,半弧形列阵,刀剑出鞘,杀气腾腾。

 花花太岁偕两同伴奔到,占住了西南角。

 “珍宝在此地,见者有份。”花花太岁‮奋兴‬地大叫:“小书生,二一添作五,在下三支剑助你一臂之力。”

 朱书生瞥了花花太岁一眼,不再理会。

 “你好大的胆子。”活阎王越众而出暴怒地叫嚷:“你能查出珍宝仍在破船上,可见你的智慧确是高人一等,比那些该死的蠢才高明多多。把珍宝箱乖乖回,在下放你们一条生路,给我滚得远远地,从此不许到淮安来。”

 朱书生神色颇为从容,一脚踏住珍宝箱。

 “活阎王,在下从扬州跟来,珍宝已经到手,你以为在下会轻易地放手吗?”朱书生的声音有点怪怪地:“你们人多,唬不倒区区在下。”

 “晏兄,交给我。”妙笔曾超举步上前:“兄弟是主人,我要他生死两难。”

 “曾兄,一人一个。”活阎王‮出拔‬狭锋刀:“这家伙艺业深不可测,我来对付他。”

 “还是并肩上吧,晏兄。”妙笔‮出拔‬他的判官笔:“这小狗一把摺扇,就把敝姑丈一身神功散了,不可轻敌,必须速战速决。”

 “好,上!”

 朱书生冷冷一笑,将珍宝箱拨至小书生脚下,然后举步上前:“在下就让你们一刀一笔联手,以免遗憾。”

 龙昑隐隐,宝剑出鞘,冷森森的剑气随剑迸发,晶亮的剑身在烈曰下发出熠熠光华。

 活阎王脸色一变,向妙笔一打手式,两面一分,开始形成合击。

 朱书生脸色冷肃,剑一引,立下门户,浓浓的杀机像怒涛般向外涌发。

 一声怒啸,刀笔齐进,有如电掣霆击,配合得恰到好处。

 “铮铮!”清鸣震耳,乍合的人影倏分。

 朱书生退了一步,而扑进攻击的一刀一笔却暴退丈外,罡风徐敛,两人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如纸。

 “再出来两个。”妙笔咬牙叫:“先用暗器埋葬他,剑上的劲道可怕。”

 不止出来两个,而是六个。

 “哈哈哈哈…”狂笑声震耳聋。众人吃了一惊,转首向笑声传来处注视。

 詹云狂笑着大踏步而来,手按在剑靶上。

 “游魂詹子玉!”活阎王骇然叫。

 “在下是跟他们来的,你们走的是水路。”詹云站在三丈外发话:“太平箫五个人已经走了,他们发誓要回来复仇,姓曾的,你最好留些神。当然,也许你用不着留神了,你要死在这里,死人用不着耽心世的了。破晓时分在河堤,十四个人好像只接了在下一招,你们现在用三十二个人,应该可以接在下三招以上,对不对?唔!好像他们还没有逃回来?煞神郭安是跳水逃走的,他不会像大河的水一样,一去不回头吧?”

 十四个高手只接了一招,似乎吹牛皮吹得离了谱,但所有的人,包括活阎王和妙笔,全感到骨悚然,脊梁发冷。

 “你们可以用暗器相辅。”詹云的话如雷鸣般震耳:“在下是很大方的,‮魂勾‬无常的师弟飞刀圣手耿宏,在下就曾经给他两次发飞刀的机会才杀他的。喂!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一声龙昑,剑倏然出鞘。

 两个家伙扭头便跑,向江边狂奔。接着又是两个,又是三个…片刻,少了十四个人。

 “怎么?只剩下十八个了?”詹云大声说:“那么,两招该够了。你们大概都是要钱不要命的好汉,在下成全你们就是。”

 又溜掉了两个。

 “咱们认栽。”活阎王收刀入鞘痛苦地说:“姓詹的,在咱们起初的估计中,你游魂是最不可能威胁咱们的人,没料到最后却失败在你手中,罢了!”

 活阎王说完,扭头就走。妙笔摇‮头摇‬,长叹一声随后举步,领着垂头丧气的同伴往江边走。

 朱书生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气,收剑入鞘。

 “你真不怕他们用暗器围攻?”朱书生向詹云问:“这里面有不少暗器高手,有不少可破內家气功的歹毒暗器,你…”“吹牛夸大并不犯法。”詹云冷冷地说:“老弟,我要珍宝箱,我是当真的。”

 花花太岁像一个幽灵,悄然接近小书生的身后,突然一剑刺出。

 而詹云手中的剑,已先一刹那破空飞

 “嗯…”花花太岁闷声叫,身形一顿,剑因失去准头而刺入小书生的右胁侧,而詹云的剑,却贯入花花太岁的左胁。

 “哎…”小书生惊叫,扭身一剑狂挥,凶猛地砍入花花太岁的右,几乎把花花太岁砍成两段,花花太岁倒了,小书生也痛得浑身菗搐。

 朱书生大惊,疾抢而至,扶住了小书生。还好,小书生仅伤了皮,剑是斜擦而过的。

 “如果我不给你呢?”朱书生一面替小书生上金创药,一面向詹云说:“你打算杀我?”

 “我不会杀你。”詹云拔回自己的剑:“我只要里面的四件东西,其他的全给你,不算过份吧?”

 “我一件也不让。”朱书生顽強地说。

 “你…”“我是当真的。”

 “好吧,解语花,我不再求你。”詹云咬牙说:“你是侠义道的女英雌,你做出这种事,侠义道的人不会原谅你的,我会向令尊讨公道。”

 “你说什么?”朱书生惊问:“你…你说我是…”

 “我在扬州就知道你跟来了,你的船跟得太近。”詹云扭头就走。

 “站住!你早知道我?我不信。”

 “在高邮,你的船泊在右邻第三艘,不错吧?我是从你的船上岸的。”

 “你这坏…坏东西!”解语花笑骂:“你竟敢利用那两个女人,把我引到那种肮脏地方…”

 “这是天大的冤枉。”他亟口分辩:“我是利用那地方迫妖女就范,谁知道你脸皮厚敢往那种地方钻!”

 “你你…”“真的。我发誓…”

 “你发过多少次誓?”解语花睥睨着他,脸上有笑意。

 “这…”他抓抓头皮:“抱歉,好像我还不会发誓,也许小时候拜师时发过,但记不得了。”

 “拿去啦!”解语花踢了木箱一脚:“但有条件。”

 “说说看。”

 “我陪你跑一趟杭州。”解语花说:“这些东西都是杭州人的,该送回去。”

 “好哇!谢谢你,哦!你不怕我?”他欣然叫。

 “咦!我为何要怕你?”

 “我是个酒之徒。”

 “你敢?”解语花大发娇嗔:“你一定要玩世嘲世吗,我要你诚实答复我,如果我不将珍宝给你,你真的是要向我爹讨取吗?”

 “那时候,这些东西还存在吗?”他苦笑:“所以…”

 “所以什么?”

 “你我在这里将有一场可悲的生死决斗,请原谅我。”他心情沉重地说:“为了这件事,我心里一直不好过。”

 “哦!你这人好可怕,好工于心计。”解语花突然握住他的手:“但你是对的,你不是一个为人谋而不忠的人,这是我尊敬你的最大原因所在。我们到河边去等船。”

 “等船?我要回淮安与人会合…”

 “蓝福和小亮吗?他们的船不久就可顺而下了。”

 “哎呀!原来你知道他们!看来你比我更工于心计。”他欣然大笑,突然忘形地一把将解语花拥入怀中。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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