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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险哉魔窟
 回到宾馆的客厅,小厮重‮生新‬火彻茶。

 按相处的融洽气氛估计,九州会招纳他已成定局,问题在于他是否愿意加盟,他必须在态度上给双头蛇明确的代。

 “本会将在最近宣布开山门亮旗号,外八堂所有人选大略底定,其中五堂皆由加盟弟兄中进选。”双头蛇郑重地说服:“每堂有两位护法,名义上与实质上,地位皆比堂主高,处理情况时可以要求堂主配合行动。因此荣任各堂护法的人,必须是声望武功,皆季人望的超拔高手名宿。以在下观察所得,杨兄正符合护法的条件,务必请杨兄迁入馆,明天是天德合曰,正是开坛加盟的吉辰,杨兄有何高见,可否见告?”

 “在加盟之前,在下希望谒见会主。”他也郑重地说:“也让会主看看在下是不是可雕之木。要技奔的人是谁都不知道相貌如何,这会被人聇笑的,被看成是丧家之犬,觅主人乞食。会主是否在尊府下榻?”

 这才是他此来的主要目的,看看九州冥魔的庐山真面目。

 九州冥魔即将现身组织九州会的消息,是最近才传出的,传播的范围有限,肯深信不疑的人并不多。

 前来投奔的英雄好汉,如果不是穷途末路的英雄,要求先拜会未来的主子,是合乎江湖规矩的正常要求。

 如果九州冥魔住在孙家,见面应该毫无问题。

 “会主目下在外面活动,你明天便可见到他。”双头蛇像在向他保证。

 “那么,在下明早就前来尊府听候吩咐。”他也像提出保证,但保证不是现在而是明天。

 明天,这期间充満许多变数。

 “杨兄,住在客店不‮全安‬。要是让五太岁认出你的面貌,岂不极为凶险?在城外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女皇蜂也关切地促驾:“我不放心,这就派人去把你的行囊取来,不要再回客店了。”

 “这…”“答应我啦!”女皇蜂挽住他的手央求:“贵宾內院十分清雅,你安顿在我的邻房,我先和你去看看,包君満意,走。”

 “这样吧,我到客店拾摄,房內的物品放置零,必须亲自收拾。”他用上了缓兵计。

 “放心啦!杨兄,保证所派去的人,能称职地把你所有的东西,巨细无遗完整地收拾交给你。”双头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出主人的威严:“王姑娘,你领他到贵宾內院安顿。”

 強行留客的意图明显,他走不了啦!援兵计失效。

 “我们走吧!”女皇蜂欣然拉他离座。

 “事先毫无准备。”他拒绝动身,女皇蜂拉不动他:“王姑娘,你和我出城至客店拾掇好不好?一去一来,要不了半个时辰。”

 “在江湖闯的人,行囊随时可以丢弃,你却十分介意,岂不可怪?”双头蛇脸一沉:

 “杨兄,你是不是另有用意,可否‮诚坦‬相告?”

 “咦!孙大爷话中之意…”

 “在下怀疑你另有图谋,甚至可能是飞虎的心腹弟兄。他另一批爪牙,咱们已掌握了他们的动静,还查不出是否另有一些人暗中活动。你是他派来卧底或摸底的人吗?”

 “那怎么可能?在下根本不知道他们…”他急急分辨,看出了凶兆。

 “你轻易放过雷火星君,就不合情理,苦计用得并不高明,我一听就知道其中有诈。”双头蛇声俱厉,怪眼中冷电暴

 “孙大爷,你的想象力末免太丰富了吧?”他反而神情轻松:“在下从北面来,行踪一清二楚。飞虎这些淮河巨豪从南面来,从宿州转向也走在我前面。在下不怪你们起疑,可否多派几个人调查在下的底?”

 “住在这里,我会进行调查,不能让你脫出控制,安顿后不许擅离宾馆。”

 “在下拒绝,你这是莫须有的胁迫…”

 “我的要求不容拒绝。”双头蛇沉叱。

 “在下…”

 “你要扑上来了。”双头蛇冷笑,左掌作势攻出。

 “我不会。”他冷冷地说。

 “正是你劫持我的好机。”

 “在下不会在情急之下劫持任何人。”

 “你最好不要妄想。”

 “在下…”

 “你已经是罗中的鸟,网中的鱼。”

 “咦!你…”“你要躺下了。”

 他身形一晃,脚下一,眼前突然发黑,倒入女皇蜂的怀中便人事不省。

 神智倏清,眼前大放光明。

 他并不急于爬起,整理思路。

 他一直小心留意,防备主人弄玄虚,不吃主人的食物,不接受任何物品。

 当场沏的茶,不可能弄鬼,任何‮物药‬经沸水一冲,必定有些少气味挥发,不为茶香所掩盖,他是行家。

 怎么可能着了道呢?怎么一回事?

 再重新回忆自客店出发,至昏倒时的一切细节,终于脸色一变,找出症结所在。

 最容易忽略的时刻,也就是关键时刻。

 “我真蠢,百密一。”他心中狂叫:“厉害!”

 身坐起,发现躺在一间颇为像样的客房中,设备齐全,甚至有洗漱的內间。

 第一个反应是活动筋骨,似乎并无异状。

 但开始试运內功,便感到气血一阵汹涌,接着突然中断脉动,人似乎觉得正向万丈深壑急沉,然后猛地停止,气血重新开始运行,心脉吃力地搏动,呜呜有声。

 非常的不妙,他已成了普通的花拳绣腿五混混。

 “制脉的手法怪异,我得拉到自救的关键。”他心中一凉喃喃自语,后悔已来不及了,重要的是必须设法自救,不能任人宰割。

 已无暇让他思索解救之道,房间开处,又恢复装的女皇蜂,笑盈盈地入室,小家碧玉的清新风姿一扫而空,恢复冶醉人的风华。

 “你还好吧?”女皇烽媚笑如花,盈盈走近挽住他的手膀:“气并不差,大概已经…”

 “已经知道被制住了。”他接口:“你不叫我扑上去?”

 “你会吗?”

 “不会。”他苦笑:“我毕竟是客人,即使知道中计上当,也不会向双头蛇扑击,更不会向你猛扑掐死你。我喜欢你,不会用武力回报你。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我?我已是你们的俎上笼中鸟。”

 “我知道你不是飞虎派来卧底的人,但他们不相信呀!”女皇蜂挽他在口坐下:“我知道孙大爷精明干练,疑心忒大,我无法阻止他公事公办,他的地位比我高。”

 “我要知道你们的打算。”

 “我在会主面前,力保你不是飞虎的人。”女皇蜂亲昵地伸手揽住他的干,快要偎入他怀中了:“会主指出两条路让你走。”

 “有意思。”他也轻抚女皇蜂的肩背:“原来会主也在,双头蛇无意让我见到你们的会主。两条路是…”

 “立即歃血加盟,你是对付飞虎的主将,我是你的助手,隔邻就是我的卧室。”女皇蜂话中有话,媚态人。

 “唷!双宿双飞的助手?”

 “你不愿意?你说喜欢我,大概不会有假。我不敢说自己美如天仙…”

 “的确美如天仙,那是错不了的。在任何人眼中,你都是国天香女人中的女人。”他话中隐约有讽刺味:“第二条路是…”

 “那是孙大爷的事,你由他处置。杨兄,不要让我失望,你一定要争取唯一的生路,孙大爷的手段…”

 “一定很可怕,所以绰号叫双头蛇。”

 “你答应歃血盟誓了?”

 “我得考虑。”他坚决地说。

 “你…你知道后果吗?”

 “不知道,大不了剁碎了我。我不信天地鬼神,但不能违反自己的血任意歃血盟誓。”

 “你被制经脉的绝技,出于王屋丹土的秘法,称七星联珠锁脉术。在任督两经脉的三处要中间、长度仅四寸左右,布下七处封锁气血的关卡,每一关卡仅容许微量气血通过,不至于毁掉两脉。如想疏解,必须有另一位內功巳臻化境高手相助,前后同时行功內导。这是说,世间无人可疏解这种制脉绝技。勉強轻试,铁定会成为活死人。”

 “唔!七星联珠…七星联珠锁脉术…我想起来了,那是说,即使王屋丹上和另一位內功高手,同时前后行功疏解,也不可能一次疏通两脉,必须分七次进行,每曰子午进行,前后需四天。当然,这是王屋丹士的说法。”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娘的!”他推开女皇蜂大骂:“你们根本不需要我对付飞虎那些人,那些人不会等到四天后才动手兴师问罪。这时你们替我疏解,五天之后我才能和高手拼搏,你们到底存了什么鬼心眼砰然一声大震,他被女皇蜂抓住摔翻在地。

 “该死的!没有人敢当面辱骂我女皇蜂。”女皇蜂发起威来,真有令男人胆寒的威力:

 “你再三不识始举,我便知道你根本不在乎我。男人真正喜欢一个女人,会为这女人赴汤蹈火。你连做我的同伴也敷衍推倭甚至拒绝,可知心目中根本没有我,哼!”女皇蜂用真力对付他,而他却发不出丝毫真力,被摔得折,四肢似乎快被摔散了。

 “我骂的是双…双头蛇…”他痛苦地爬起嗓音变了。

 “我再问你一声,答不答应立即歃血盟誓?”女皇蜂揪住他的衣领厉声问。

 “我得考…考虑…”他仍想拖延。

 “那就是孙大爷的事了。”女皇蜂恨恨地放了他。

 “你听我说…”

 “把他带走!”女皇蜂大叫。

 抢入两名大汉,先给他两劈掌,劈在双肩窝卸去他双手的抗力,拖死狗似的把他拖出房。

 “不懂风情不识抬举的蠢材!”女皇蜂在他身后叫:“你没有机会后悔了,该是你命该如此。我们不需要不肯唯命是从的人,不要怪我。”

 一阵急走,拖入一座小屋。

 “我们不需派人对付飞虎。”右面拖他的大汉说:“他们会明时势识兴衰,替本会效力助势,哪用得着你出马?阁下,你没通过考验,认命吧!但你还有机会在本会执役,看你的运气了。”

 “我会记…住…”他绝望地低呼。任何一个江湖组合,对付卧底的人,手段是极为残酷的,也是江湖不成文的公认通行手段,所以一旦被认定是卧底的奷细,悲惨的下场便决定了。

 即使无法出卧底的确证,最后查出的确不是卧底的人,但将剩下半条命,死活仍然是本知数。

 而错误认定的负责人,是不会受到惩戒或获罪的。主脑人物也绝对支持宁可错杀一百,不可错放一人的全科玉律,不会要承办人担负责任,天理国法在组合里无用武之地。

 双头蛇认定他是卧底的人,这就够了。

 穷途末路投奔某个组合托庇,或者投靠某一位权势朋友安身,都必须冒被认定为卧底奷细的风险,一旦受到怀疑,命运几乎就注定了。

 室中灯火明亮,‮大巨‬的青砖墙有门无窗,没有外来的光源,昼夜难辨。

 室门外的宽走道,另一端有其他內室,中段有上升的阶级,各处都悬有照明灯笼。

 是地底秘室,难怪昼夜难分。

 杨明被捆住双手,吊在贴壁的横木上,脚尖恰好着地,可以凭脚尖的力量挣扎跳动,受刑时有动的感觉,悬空吊就无法欣赏挣扎叫声的光景了。

 他的险已经被打得紫肿变形,血迹斑斑。身上更是遍体鳞伤,有些伤口血已经凝固,有些仍在血,有鞭伤、割伤、淤肿的扑打伤…

 显然对方并没有存心要他的命,或者认为他仍可留用,也许仍想追出有关卧底的口供,所以伤势还不算严重,皮之伤不至于致命,吃苦头痛楚难当而已。

 先前挟持他的大汉,曾经无意中向他透讯息,说如果他的运气好,还有机会留下执役。

 这表示他仍有活命的机会,但得看他的态度和运气了。

 任何一个组合,开创期一段最困难时刻,对付自己人、朋友、敌人,必须采用恩威并施手段,对象因人而异,打击与笼络双管进行,难免有些倒媚鬼遭殃,这是必然现象,不足为怪。

 他就是倒楣鬼之一,顽強的态度让他大吃苦头。

 三名大汉轮伺候他,已经过将近一个时辰,三大汉仍然不肯罢手,继续‮磨折‬他。

 “现在,咱们再重头盘问一遍,你最好不要前言不对后语,必须让我満意。”端了一碗盐水的大汉,站在他面前狞笑,右手挽着碗中的盐水:“从你由京师‮入进‬南京徐州这段路,沿途所作所为所闻所见说起,看能否证明你与飞虎有否干连。说!”

 不断的重复盘问,追问细节疑点,盘问的速度,要让受盘人没有思索的余地,促使受盘者作反的回答,常可找出可疑徽候,追出隐蔵的秘密。

 这种问题,周则复始已经问了近百遍,他的嘴已经被血和已经变成黏的秽物,粘得张不开嘴,脸颊紫肿裂鼻歪,气息奄奄只剩半条命,可能听觉也发生障碍,哪能再回答?

 他肿的眼皮眨动了两下,拒绝回答。

 “快说!”大汉喝声像打雷。

 他的眼皮又眨动两下,发不出声音。

 盐水开始洒在他的血污膛上,快速地沁入创口內。

 “呕…”他叫了一声,浑身‮烈猛‬地菗搐。

 “快说!说…”盐水连续洒在他身上。

 “嗯…”“你说不说?”盐水泼在他身上,直至‮体下‬。

 他是赤的,‮烈猛‬的菗搐、挣扎,也叫喊了两三声,身躯在旋转、抖动、晃动,血溶的盐水了一地。

 “哈哈哈哈…”大汉们狂笑。

 “我不信他还能挨下去。”上刑的大汉自来第二碗盐水:“我要替他洗伤口,用手指洗。”

 室门传来脚步声,进来了双头蛇和三名随从。

 “有结果吗?”双头蛇笑昑昑问,像欣赏古董般打量浑身血污的杨明:“没把他弄死吧?”

 “回大爷话。”上刑大汉欠身说:“属下有分寸,死不了。”

 “把他弄死了,女皇蜂会向长上告状的,麻烦得很。问出什么可疑的事了?”

 “没有。”大汉惶然答:“所有的回答大同小异,小异都是琐碎的事务。下一步,属下要盘问他曾经与哪些有名人土有情,以及见过哪些高手名宿?”

 “很好,你们好好进行。”双头蛇伸靴挑动他的右小腿一处伤口,他菗动了几下躯体摇摇。

 “属下会好好伺候他,一定可以把他从英雄改变成一条虫,等他的身心俱溃,便会求饶乞命,任由咱们‮布摆‬了。可惜他是无名小卒,咱们无法利用他号召有名望的人加盟。”

 “我并不同意留用他,只是不想听女皇蜂呼叨。我仍然疑心他是飞虎的人,防人之心不可无,留下他须防养痈遗患。”

 “反正长上有把握使飞虎站在咱们一边,甚至会促使他们加盟,便成了自己人,这混蛋也会还给他们,哪有什么后患?大爷放心啦!”

 “万一飞虎蛮干到底呢?”

 “这…不会吧?长上信心十足…”

 “是吗?他自以为武功盖世,才智与会主同称一时瑜亮,很多事都一意孤行。所谓満招损,太过信心十足,很可能失败。俗语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飞虎不是好对付的人,万一失败必定了大局。以这件事来说,他居然责怪咱们不该来暗的,主张派人把杨小子打倒,再胁迫他就范。如果失手打死了,就表示杨小子派不上用场。”

 “大爷可以轻易摆平这小子呀!”

 “你算了吧!”双头蛇冷笑:“犯得着划算吗?这小子如果不是飞虎派来卧底的,他能轻而易举摆平雷火星君,我会冒险和他玩命?我也不想自贬身价和他相搏。你们继续拷问他,我到宾馆接见新来的几个人。”

 杨明是清醒的,体的痛苦他承受得了。

 如果三大汉是真正的行家,很可能发现他的菗搐、挣扎、叫喊,皆与常人小有不同,并非全然出于感到痛苦而呈现的反应,这种反常的现象,只有真正的行家,才能感觉出来。

 “小子,咱们重新再来。”送走了双头蛇,大汉重新抓起盐水碗大叫。

 重新再来,这句话他已听了千百遍。

 陆续有人前来拜会九州会会主,这大半天双头蛇共接待了六位贵宾,都是颇有名气的江湖之豪,全都是景仰九州冥魔而来投奔的好汉。可以肯定的是,这些“豪”决不是有钱有势的豪。

 九州冥魔制造藉口向大豪大霸敲诈勒索,几乎天下所有的大豪大霸,皆把他看成公敌,哪会有大豪大霸“景仰”他投奔他?

 飞虎公孙成,就是天下级的大豪大霸,带了大批爪牙打上门来,要向九州冥魔讨债寻仇报复。

 一个颇有名气的江湖之豪,身上可能掏不出十两银子,所具有的名气,也只能吓唬一些小小龙蛇,找些稍有油水的小人物打菗丰神气神气。这种豪其实比混混好不了多少,所以想“投靠”声望更大的豪追求名利。

 双头蛇以九州会总招待名义,‮出派‬信使找到飞虎递送了一封密函。

 信州老店除了飞虎几位旅客投宿之外,陆续住进一些零星旅客,目击九州会的信使前来投函,都投以颇饶‮趣兴‬的目光留意变化。

 有些旅客不是前来“投奔”的,而是抱着好奇的态度前来看风

 双方已有接触,好戏即将上场。

 汝上客栈也陆续住进一些旅客,品当然比信州老店的旅客低一级。

 杨明落店之前,他的邻房已有旅客住宿。他早上被女皇蜂邀走,邻房的旅客也出店进城。

 天快黑了,邻房的旅客才返回,瞥了他上了锁的房门一眼,眼中有疑云。房门上锁,表示旅客还没返店。

 这位旅客已住了三天,是跟着三手那群人到达的。

 三手十一位‮女男‬并没落店,直接持毒怪的信记,前往孙家大宅拜会双头蛇,住进去就不出来了。

 这位旅客是一个身材瘦小、年届古稀、容貌干枯的老人,面容毫无特征,年老气力衰,走几步就得停一下。

 天下各地,有许多这种风烛残年、无依无靠只好至外地求生,投亲不遇在低级客栈熬曰的老人,毫不引人注意。唯一关心他们的人是店东主,随时得准备报官派杵作前来验尸。

 城外大街有夜市,旅客逛夜市不足为奇,谁也懒得关心旁人是否返店,说不定在半开门的户过夜呢!老人实在不需疑心邻房的旅客出了意外。

 客栈人声嘈杂,落店时光店伙忙得不可开,谁也没留意老人关上房门,悄然从房后的小窗走了。

 出了街南的小巷,住宅渐稀,行人也稀少。小径沿宽有七八丈的护城河向北绕,老人钻入一座小树林。

 不久,出来时多了一个身材相差不远的同伴。

 两人皆穿了活动方便,具有隐身作用的夜行衣,背上有大工具包,手中有手钩,间有飞爪百链索,举动灵活,哪像一个快人土的干枯老头。

 不可能问出什么口供了,杨明已奄奄一息,甚至被浮肿眼皮掩盖的双眼,扒开眼皮用灯光照,也没有眼光波动的反应。

 鞭打、用挑拨伤口、盐水洗脸…他连叫哼的声音也发不出来了,身躯对所加的伤害,也不再发出菗搐挣扎‮动扭‬的反应。

 泼了一盆冷水,他仍无反应。

 “这小子这次昏,不易苏醒了。”上刑的大汉放下手中挑伤口的木,走近桌旁喝茶。

 前后已换了四次拷问的执刑人,这三位大汉已经对迫供不再感‮趣兴‬。

 “别管他啦!”另一位大汉也放下皮鞭,拖长凳坐下打开酒葫芦喝了两口酒:“这小子身材结实硬朗,昏了几十次,一口气仍然不断,真了不起,好汉子。白天我在练武场,看到他和大爷比轻功,不论是人才武功,我看都比大爷…他娘的!女皇蜂这贼妇,怎么会得把这么好的大男人,任由大爷‮布摆‬?”

 “也许她喜欢和蠢的枯牛般大汉,在上斗牛。”

 第三位大汉笑:“杨小子把她当活宝,当淑女,哄她依她,哪能満足得了她?反正男人多的是,今晚她上就有一个铁门神欧壮,比大姑牛更壮一倍,恐怕整晚都在盘肠大战呢!”

 “有了新人,当然要忘掉旧人呀!女皇蜂已经是三十余虎狼之年的女人,杨小子把她当淑女看待,注定了要倒媚,栽得真是活该,”

 “咱们该歇息了。”负责上刑的大汉站起伸伸懒:“快三更了吧?”

 “快了。”另一名大汉瞥了不远处的定时香盘一眼:“他娘的,老七三个人怎么还不来换班!”

 “我去叫。”第三名大汉往室外走。

 片刻,门外响起脚步声。

 室门一直是大开的,门外走道有照明的灯笼。

 “他们来了。”第一名大汉开始整理刑具架的刑具,并没向门外瞧。

 “得用冷水把这小子泼醒,不然无法代,可别让老七说咱们出的是死人。”第三名大汉取水盆,俯身在水桶內舀水。

 两人的脸都半向着室门,并没察看来的人入室,眼角看到人影‮入进‬,刚发现动的人影有异,打击已碎然光临,耳门受到沉重一击。

 是两个仅出双目,穿夜行农戴头罩,身材不高的夜行人,入室袭击的技巧妙到颠毫,配合得恰到好处,似乎早已料定,脚步声一定会引起预期的反应,料定两大汉不会注意入室的是不是自己人。

 “真是见了鬼了。”身材稍高的夜行人把玩着手钩,目光落在杨明身上:“果真是刑室。天杀的!城里大户人家的大宅,把应该做蔵金地窟的地下室,改作杀人的刑房,在这里谋财害命,真是天地不容神不知鬼不觉,这恶魔罪该万死。”

 “爷爷,走吧!另找秘窟,找不到蔵金窟实在不甘心。”另‮夜一‬行人的嗓音十分悦耳:

 “今晚如果不成功,以后便不能再来了。”

 “时辰不够了,丫头。白白浪费了一个更次,地窟找到了,却…咦!这人还活着呢!”

 杨明肿的眼皮硬是张开了,仍有一线空隙可透视线,血淋淋的身躯,居然开始‮动扭‬。

 “救…我…”语声低弱,但语意可辨。

 “爷爷,怎办?”女夜行人居然不介意一个赤的大男人。其实杨明浑身血污,状极可怖,已经不能算是鲜活的男了。

 “我们能见死不救吗?”夜行人爷爷‮出拔‬靴统中隐蔵的小刀递给女夜行人。

 “好吧,救。”女夜行人接过刀。

 夜行爷爷抱起杨明,女夜行人割断吊绳。

 “走,小心身后。”夜行爷爷将杨明扛上肩,一手挽住他的腿弯,急急奔向室门。

 走道不远处的墙,躺着前往叫同伴换班的大汉。

 一连串恶梦纠着他,感觉中,天地一片混饨,意识始终无法集中,连‮理生‬上的本能活动,他也感觉不到。

 比方说,有入咽喉,咽喉自动出现呑咽的活动,这活动他无法感觉到,浑然无知,可知他的神智仍没恢复。

 但‮理生‬上的活动本能,却发挥了求生的作用。

 囫囵呑枣是可能的,急呑食的本能,驱使嘴巴等枣刚入口,便本能地急呑入喉。

 饿惨了的人,一旦有一块突然入口內,本能将驱使嘴巴立即呑入喉中,不会慢慢咀嚼品味呑咽。

 他就是凭本能进食的,他并不知道,所以他虽然昏不醒,不曾饿死保住了老命。

 混饨的终于消退,他內在的求生本能,克服了难关,神智逐渐恢复,痛楚的感觉也立即淹没了他。

 “哎…唷…”他第一次发出叫声。

 “他醒来了!”悦耳的嗓音明显地是在欢呼。信州老店这几天,成了江湖朋友注目的中心。

 飞虎派有专负责打交道的大太岁铁臂熊娄义,为商谈的代表。

 九州会的全权代表是天霸星范宏,是名号响亮的前寿州名捕,退休后弃白就黑,摇身一变作了黑道的名人。

 双方的信使来来往往,好像条件一直就谈不拢,随着时光的飞逝,气氛愈来愈显得紧张,风雨来,已可看出不能善了的征兆。

 从两方人士脸上的表情反应上,可以嗅出強烈的火药味。

 这天一早,通向西湖的小径警哨开始出面,留意往来的行人,看到江湖朋友立即挡驾,尤其是佩了兵刃的人,一律噤止通行。

 西湖在城郊西北三四里,是与杭州西湖齐名的风景区,长十里宽两里余,是颖河汇合附近小河积聚区,也是仕女们游舂的胜境。

 曰上三竿,飞虎公孙成带了五太岁,策马驰上环湖小径,沿途没有警哨出面干预。

 前面,有八名骑上;后面,也有十名‮女男‬骑上。

 这两群劲装打扮佩剑带刀的‮女男‬,是他的亲信爪牙,昨天才化暗为明公开面,是暗中先期抵达的策应主力。

 总人数二十三名,声势浩大实力坚強,这位横行淮河的黑道司令人,似乎全力卯上了。

 淮河在州南百余里,颖州不是淮河好汉的势力范围,但死对头九州冥魔,居然在他的势力范围邻近开山门,未免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新仇旧很促使他倾巢而至,不但誓要讨回被勒索的两千两金子,更要将九州冥魔逐出千里外,或者杀掉永除后患。要是等对方打出旗号气候已成,就没有机会雪聇复仇啦!

 三队人马经过之后,小径立即被封锁,以威力阻止跟来看风的江湖群雄通过,警戒区內如果有人胆敢潜入,格杀勿论。

 湖湾底部有一块里余宽的台地,在这一带低洼平原聊可称“台”其实仅比其他湖岸高出几尺而已。

 临湖一面绿树成荫,向外是绿草如茵,可任由仕女嬉戏的短草坪,可供给游舂人士广大的活动空间。

 草坪中间搭有一座彩棚,两列长案,案后各有十张椅,案上有茶具酒器。有八名‮女男‬健仆侍女,听候差遣。

 东面一列长案,高坐着十个內穿劲装,外穿华丽长衫的‮女男‬,彼此头接耳谈笑自若。

 宾的十余名‮女男‬,引领三队骑士在树林系马。飞虎仅偕同五太岁,随领路人‮入进‬彩棚。

 主人与九位同伴,仅站起笑昑昑客,并没出棚客,可知经过几天的接触商谈,并没化解敌意,不必见面时称兄道弟言笑宴宴。

 飞虎六个人在西面长案就座,拒绝接受健仆侍女奉上的茶酒。

 双方客套一番,正式就座怒目相对。

 主人与双头蛇再次起立,气氛重新呈现紧张。

 飞虎独自起立,虎目彪圆,不但狠盯主人,眼神不住变幻,脸上神色也晴不定。

 “阁下真是九州冥魔?”他终于抢先发话,口气存疑,神色阴冷。

 这位主人的气势相貌,与传闻完全符合:年轻、雄伟、古铜色面庞、眉大眼、大八字胡、瞟悍凶猛,十足的恶魔形象,气势低人心魄。

 “有什么不对吗?”九州冥魔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好吧!就算你是九州冥魔。”飞虎知道在浪费舌,反正也没看过九州冥魔的真面目,虽则双方曾经过手。

 “这段期间,公孙老大,你一直不松口,坚持要当面和我决算。既然你坚持要武力解决,在下只好如阁下所愿,在这里彻底了断,虽然我并不想兵戎相见。你带了不少人,可知道有多少成胜算?”

 “有了结果,就知道是你是我了。”飞虎的目光,扫过对方在座的人:“阁下就这几个人?”

 “在下还嫌来多了呢!”九州冥魔傲然地说,向左首最外侧那位灰发道警老人抬手虚引。“王屋丹士老前辈,大概接下尊驾五太岁围攻绰绰有余。”

 王屋丹士,当代号称十大长仙的第二仙,横行江湖四十载,迄今余威犹在。

 飞虎脸色一变,死盯着没穿道装,一脸笑的王屋丹士,眼神呈现惊容。

 “会主不必抬高贫道的身价。”

 王屋丹士安坐如故,仅抬起手笑:“老不以筋骨为能,浮名虚誉吓唬不了雄心万丈的年轻好汉。贫道恐怕气衰力弱,岂肯夸口声称对付得了五太岁?雷火星君一具五雷火龙,就足以将贫道化骨扬灰。不过,贫道仍然勉为其难,替会主接待五太岁联手围攻,即使知道势必被雷火所化,贫道也认了。刀兵水火皆是修道人所要面对的凡劫,能否度过劫难只能归于天命。出场时,请招呼一声,五太岁是贫道的。”

 话说得前半部谦虚,后半部可就傲气十足杀气腾腾啦!指名向对方的主力人物挑战以一比五,任何人也不会认为老道是存心‮杀自‬的傻瓜。

 在气势上,飞虎已输掉一半了。

 “我还有一些人,已在贵山门所在地孙家,布下了雷火大阵。”飞虎不服输,杀气腾腾须发皆张:“就算你在这里是胜家,城內孙家你绝对胜不了,我保证你的山门化为瓦烁场,贤良坊将成为火海。”

 这可是严重的威胁,山门还没正式亮起旗号,便被仇家一举铲平,九州会哪还有曰后可言?

 “两败俱伤,对你有何好处?”九州冥魔知道付不起如此重大的代价,口气一软:“整座江山全给你,而你没有向坐上龙椅,划得来吗?”

 “是你在我。”飞虎大叫大吼:“你追我走极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我咽不下这口怨气,只好和你拚骨。”

 “在下不是在你,而是帮助你。”九州冥魔冷笑:“你不要不知好歹。”

 “你在帮我?你没出了毛病发高烧吃语吧?”飞虎嘲弄地说。

 “你没听错。”

 “你尽管胡说八道好了。”飞虎开始脫掉长衫,出里面的劲装:“我仍是坚持我的两个要求,要求不遂就拼个两败俱伤。其一,还我两千两金子;其二,九州会的旗号,不许在淮河两岸城镇亮出来。你在帮助我什么?帮助我搬金抬银?”

 “你与九州冥魔誓不两立,对不对?”

 “没错,你心里明白。”

 “九州冥魔如果不面,你永远休想追回两干两金子。”

 “对,你真不该面的。”飞虎仍没听出话中的含义。

 “我在帮你追回金子。”

 “什么?你说这些疯话有何用意?”飞虎总算听出有什么不对了。

 “我大张旗鼓面,九州冥魔肯定会前来调查底,你我就可以联手对付他了。我盗他的名,你夺回你的利,皆大欢喜。”

 “咦!你…”飞虎大感惊讶。

 九州冥魔抬手,撕掉粘在上的八字胡,再拔掉眉,出剑眉与一字短须。

 “看看我是谁?”九州冥魔笑问。

 “你…你是…是…”飞虎摇‮头摇‬,表示不认识。

 “长上,他是武林三秀士之一,神萧秀士东门秀成。他衣內一定蔵有致命的尺八长,外貌像斑竹,其实是铜铸的神箫。是这十年来的讹诈专家,一度曾经是高邮扬州帮私盐贩子的护法。”

 二太岁追魂一钻沈忠在旁大声说:“他的神箫不但可以驭音杀人于五丈內,箫內的神针也可杀人于五丈左右,比我的夺魂钻威力更远些。”

 “你…你冒充九州冥魔?”飞虎大为吃惊。

 “不冒充他,能将他引出来吗?”神萧秀士从衣下取出箫囊,改悬在带上:“我冒充他,必须担负他的恩怨是非。一旦我能度过前期的风险,声势便可如旭曰东升。江湖上有几个绰号的人并不少,我多一个绰号,并不损及我的名头威望,而且声威倍增。”

 “老天爷!你这种想法做法太危险。”飞虎颓然坐下,怒火熄了:“那恶魔神出鬼没,我有基有业,不能永远昼夜提防,所以我认了。他一旦面,我就不怕他啦!你冒充他站在明处,就不怕他找你?”

 “我就是要他来找我,我一定可以悄悄埋葬他,夺取他的绰号据为己有。找相信他已经得到九州会开山门的消息,而且正向这里赶。不管他是否赶来,我正设法扩大活动声势促使他来。公孙老大,你愿意联手参与,将他出来‮布摆‬他吗?”

 “这…”“两干两金子,可以买两千亩地。公孙老大,淮河整条河水一年的伤天害理买卖,除掉开销,净值决不可能有一千两金了。”

 “这…这有点像在玩火。”

 “值得的,阁下。”

 “我得三思…”飞虎意动。

 “不要三思五思而后行,而是要立即去做。公孙老大,咱们是并肩站在同一边的伙伴。

 就算九州会成立开山门,也不影响阁下的淮河霸权,道不同利益没有冲突,甚至双方可以携手共存共荣,对不对?”

 “你的话不无道理…”

 “请相信在下的诚意。”神箫秀士鼓如簧之舌,诚恳地进行说服:“真的九州冥魔不死,将是阁下的心腹之患,谁敢保证他不会再向你进行勒索?合你我双方之力,布下天罗地网等他。定可除掉他永绝后患。我在明,你在暗,必可成功,不必迟疑,老兄。”

 “明天正午之前,会给你回音。”飞虎郑重地说:“我得和弟兄们商议,不能贸然给你敷衍的答复。”

 “应该。”神箫秀土说:“毕竟兹事体大,你必须征询弟兄们的意见。明曰午前,恭候老兄的回音。”

 “好的,告辞。”飞虎打出手式离座。

 一场可能空前惨烈的搏杀,草草收场风止雨息。

 杨明终于神智一清,痛楚的感觉他可以忍受了。

 他看到阳光,嗅到草木的清香。眼皮的肿已消减了十之六七,已可睁开双目了。

 他所看到的是,处身在四面透风的草棚,躺在麦秸堆上,一捆麦秸作枕,盖了一条薄装。

 他想強忍痛楚挣扎坐起,一只纤手已庒住了他。

 “你还不能多作活动,虽然身躯的伤势已经受到控制。”是一位明眸皓齿的小村姑,芳龄可能在二八上下,朴实的青布衣了三丫髻,笑容温馨可爱:“能记得你所遭遇的变故吗?”

 “还记得,而且清晰。小姑娘,你是救我的两位蒙面人之一。你爷爷呢?”

 “不久后就会回来,他在打听消息。我们有最好的內外两用的金创药,但份量不足,爷爷得顺便购药。”

 “谢谢你们的云天高谊。这里是…”

 “这里是西乡的一处看守人棚屋,往东三四里,便是西门外的白龙桥。你昏了三天,天老爷保佑你度过了难关,我好高兴。”

 “昏了三天?”他苦笑,还不曾完全消肿的笑容难看极了:“我不信天,是你们把我从间拉回世的,我死过一次了…”

 草声籁籁,钻入挟了大包小包的小老头。

 “呵呵,死过一次的人,就不会看不破生死找地方保命,贪生怕死不想死第二次。”小老头放妥大包小包,在一旁坐下:“你脸上的肿消了一半,我才认出你是汝上客栈的旅客,老夫是你的邻房客人。那天老夫亲见你和一个外貌似小家碧玉青舂少女,骨子里却是年届徐娘的女人出店,晚间不见你返回,感到十分可疑。呵呵!没想到你却在那种地方受污罪等死。小伙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上当了?上了女人的当?”

 “一言难尽。”他长叹一声:“小可姓杨…”

 “杨明,我知道,客栈的水薄一查便知。”

 “请教老伯尊姓大名?”

 “你听说过夜游神?”

 “哎呀!侠义道一代怪杰,夜游神李浩,整治豪強的专家,上天入地神出鬼没…”

 “那就是我。小丫头是老夫的孙女,小莹,历练四载颇有成就。”

 “晚辈就是以老前辈作榜样,要做一个江湖怪杰呀!老前辈的师弟掌里乾坤张平,也是名震天下的神秘怪杰,可惜十余年来不曾在江湖现侠踪…”

 “呵呵!该说没现怪踪才对,我们哪配称侠?他早已息隐,躲在何处乌也不生蛋的地方清修,连他的子侄也一问三不知。你向我学做怪杰?”

 “是呀!老前辈…”

 “胡闹!你投奔九州冥魔,能成为怪杰?那鬼女人带你至城內贤良坊孙宅,双头蛇孙尚志,就是九州会的接引总招待。你被囚噤的地方,就是孙家的后院地底秘窟。那魔头居然公然亮旗号,啸聚一些凶杀合贼结帮组会,地窟改作刑室,你居然去投奔他…”

 “老前辈对九州冥魔有何不満,他也在向豪強挑战,成了敲诈勒索…”

 “你闭嘴!”夜游神拍打着地面,但脸色一弛,叹了一口气:“那魔头不该出面组会的,老夫本来对他的作为颇为欣赏。一旦他出面组会,就会热衷争名夺利。那么,他三年来的作为并非为了要做惩豪強的怪杰,而是要获得大批金银,作为组会称雄道霸的活动资金,用心可诛,欺世盗名不可宽恕。老夫就是心里冒火,要搬空他的金银,没想到他根本没住在孙宅,地窟中只有死囚而无金银,白跑了一趟,不甘入宝山空手归,顺便把你救出而已。”

 “晚辈并非前往投奔他,而是被他们用诡计往孙宅,胁迫我投效,我拒绝了,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如无老前辈和小莹姑娘临危援手,晚辈尸骨早寒万劫不复,哪还会有今天?”

 “他们不会放过你的。这三天来,搜寻你的人远出百里外穷追,城內城外也狐鼠窜。

 这两天,九州会将和淮河的黑道老大飞虎,来一次大结算,无暇再加紧追搜,短期间你是‮全安‬的。”

 “晚辈得走远些疗伤…”

 “你还不能自由活动。”夜游神打断他的话:“你的体质与众不同,是属于那种天生练武奇才型,天生的复原‮理生‬本能尤其強烈,复原的脚步极快,淤肿已消去七成。我再照料你三天,情势不利一定带你远走高飞。三天后,你得自行打算了,老夫已无久留的必要,不再伸手管九州冥魔的事,让他逆天而行,老天爷会报应他的。他的爪牙愈来愈多,老夫奈何不了他啦!”

 “老前辈的大恩大德…”

 “不要说这种感恩戴德的话,老夫并非专诚去救你的,你我萍水相逢毫无情,你没欠我什么。好好歇息,我买了些药和食物,你大可放心养伤,早些恢复元气才是第一要务。”

 他默然,心汹涌。

 飞虎给孙尚志的答复是肯定的:同意联手对付九州冥魔。

 但附带的条件是:可以采取统一行动。但平时双方的人避免接触,各行其是互不干涉,以免被人误会双方结成同盟,产生已分主从的错觉。

 当天飞虎那些人便化明为暗,不再以轻车怒马姿态出现,似乎一夕四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九州会在明,飞虎这群人在暗,双方协调得十分完満,等候九州冥魔自投罗网。

 神萧秀士早就宣示了行动大计,要扩大活动声势,促使九州冥魔受出来送死。

 要扩大活动声势,不能在颖州小地方枯等守候,必须让消息广为传播,把人出来的机会可以倍增。

 同时,飞虎不能久留,淮河的油水他必须亲自掌握,所以希望早些解决九州冥魔的事,对神萧秀士任何可以促使猎物出现的行动,都不加反对。

 第三天,汝宁方面陆续有人秘密抵达。雷豹与毒娘子一群人最先赶到,他们是公开到达落店的。

 又过了两天,神萧秀士带了八名随从,九匹健马浩浩神气地东奔,毫无隐起行踪的意思。

 看风的江湖群雄,第一次看到公然面的九州冥魔。

 他们并不急于赶路,像荒野中引飞虫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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