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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龙女失踪
 “在下来舒云。”他沉静地说:“诸位…”

 “不要问老身的来历。”中年妇人语气甚冷:“有件事向阁下请教。”

 “在下与夫人素昧平生,但不知有何措教?只要在下能答复,必定知无不言。宋舒云不敢自诩是大丈夫,至少一生行事光明正大,没有不可告人的事。”

 “很好,你认识复仇客刘长河?”

 “不错。”

 “他今早来看你了?”

 “是的。”

 “他同行的有一位姓龙的小姑娘?”

 “是的。

 “他两人目下在何处?”

 “很抱歉,在下不知道,他们在此仅逗留片刻,即上山去了。”

 “真的?”

 “在下从不说谎,尤其不会对陌生人谎言敷衍。”

 “你一定知道他们的下落,至少也知道他们的去向。”中年妇人声俱厉:“你如果不吐实,哼!

 “你这位夫人真是奇怪。”他有点不悦:“在下认识复仇客,不能说在下要为他的行动负责,腿长在他身上,他爱到哪儿谁也管不着。他本来就是江湖上最神秘的杀手,连走路都有他独特的习惯,江湖上真正了解他的人屈指可数,在下没有什么实好吐的。”

 “你和他是同来泰山寻仇的,而且是朋友,所以老身对你客气,你如果不识好歹,休怪老身得罪你了。”

 “他的确是来寻仇的,在下却不是。说朋友,也只是泛泛之,在下总觉得杀手不是什么好路数,而且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森气息,与我这粗心大意的性格合不来,所以仅保持淡薄的友谊。在下从不过问他的事,他做任何事也不会与朋友商量。

 请不要对在下不客气,因为于事无补。夫人如果要找他,赶快另找线索,在下的确无法奉告。”

 “人是从你这里失踪的,老身必须找你,鬼才相信你不知道他的下落。哼!你是不打算老老实实说的了!”

 “在下每一句话都是老老实实的。”

 “可恶!金姥姥。”

 “老妇在。”

 身后的老妪欠身恭敬地应喏。

 “把他带走,好好拷问他。”

 “遵命!”

 金姥姥轻拂着五尺长的蛇纹手杖,森森向舒云迈步接近。

 “你们真是不讲理的人。”

 舒云摇‮头摇‬苦笑。

 “我和她们讲理!”

 小绿忿然说,走下院子。

 “小绿,退!这是我的事,她们找的是我。”

 舒云及时劝阻小绿发火。

 “老身知道你很了不起。”金姥姥冷冷地说:“在这里,你击败了好些高手,但你的所学算不了什么,不要在老身面前妄图侥幸。你愿意乖乖地跟老身走吗?”

 “在下一点也不愿意”他也恼火了:“我告诉你,我这人从小就顽皮,一点儿也不乖,长大了更不乖了。”

 “看来,老身只好擒住你带走了。”

 “老太太,不要过份了,你带不走在下的。”

 “老身却是不信。你亮剑吧!”

 “等一等,不用急。请教老太太一件事,你们与复仇客有何瓜葛?是敌是友?”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知道他的下落。沿途有三个暗桩留意他的行踪,竟然连三个暗桩也不见了。你是最后见过他的人,是他的朋友,竟然推得一干二净的,能让人相信吗?该拔剑了吧?”

 “再等一等…”

 “不能等了,你不拔剑,老身同样会动手,打!”

 不是打,是点,手杖一伸,快逾电光石火,枝尖便到了他的左期门前。

 不愿讲理而迷信武力,自认是強者的人,早晚会碰大钉子的。

 金姥姥说有三个暗桩监视复仇客,以目下的情势来说,有这种力量的人,只有飞龙秘队,因此,宋舒云便认定这几个老少女人,也是飞龙秘队的人了。

 金姥姥既然知道他很了不起,出手攻击岂能掉以轻心?毫无疑问地用上了真才实学,杖尖所发的神奇劲道,有如利锥般力聚一点,杖距体尺余,犀利的聚劲已经及体。

 舒云更是提高了警觉。

 他与飞龙秘队周旋期间,来对付他的人一次比一次高明,这几个女人口气极为托大,不问可知,定然是強敌中的強敌,高手中的高手,岂敢大意?

 舒云早已神功默运,蓄劲待发,严防意外。

 果然不错,可怕的杖尖所发聚力点一触肌肤,护体神功突然‮烈猛‬波动,庒力之強,空前‮烈猛‬锐不可当。

 气流,锐啸倏发,杖劲和护体神功倏然接触迸发。

 他飞退丈外,脸色一变。

 “你只想带走在下的尸体。”他冷冷地说:“奇怪,你们的每一个人,皆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为何总是出其不意下毒手杀人?你偌大年纪,到底这一辈子先后杀了多少人?”

 “到底有多少?老身已记不起来了…”

 话未完,人影一闪即至,有如电光一闪,贴身了。

 金姥姥连人影也没看清,只看到眼前景物闪动,本能地用手杖急拨,但已晚了一刹那,对付已经贴身的人,杖的威力有限得很。

 “噗噗噗…”金姥姥仰面摔跌出丈外,摔跌在中年妇人脚前,发出一声痛苦的呻昑,似乎全身的骨头皆已崩散了,挣扎难起。

 最后总算被侍女扶起,但仍然无法立。

 要不是老太婆的护体神功十分了得,老骨头可能真的崩散了。

 中年妇人吃了一惊,张口结舌。

 舒云将信手夺来的手杖一折两段,往地下一丢。

 “不要去找复仇客。”他沉静地说:“他是一个精明、膘悍、冷酷的杀手,本身的武功修为深不可测。他会使用任何他认为容易成功的手段杀掉猎物,他这种人活着的目标只有简单的四个字:你死他活。你的人先计算他伤害他,他杀死你们几个人也是合理的,至少在他这种人认为是合理的事。再找他,只能引起他更強烈、更残酷、更无休无止的报复,复仇客的绰号不是平白捡来的。”

 “你胡说些什么?”中年妇人厉声问。

 “你知道在下说了些什么。”

 “老身找他,是为了找老身的女儿。”

 “咦!龙姑娘?”

 “不错。”

 “你们…你们不是飞龙秘队的人?”

 “不是。

 “糟!他们失踪一天了?”

 “是的。”

 “糟了!可能落在飞龙秘队手中了。复仇客杀掉了吴市吹萧客,所以受到了对方的报复。龙夫人,在下的确不知道复仇客的下落,赶快另找线索,找飞龙秘队的人错不了,必须赶快。”

 “吴市吹萧客只是一个跑腿的小人物,飞龙秘队不会为了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大动干戈。”

 龙夫人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这是唯一的线索,龙夫人。”

 龙夫人意动,沉思片刻,突然举手一挥,向廊门急急退去。

 “齐叔。”舒云向乾坤手急急地说:“我们也得为复仇客尽力。”

 “如何尽力?”乾坤手一点也不着急,老人家对复仇客本来就没有多大好感:“他这种刺客杀手天天密计划杀人,也天天严密防范别人杀他。他连住的地方也一天三换,在至亲好友面前也不说真话,你到哪儿去找他为他尽力?你可不要表错情了,小子。”

 “这…”舒云不住点头,真不知该如何着手。

 “大哥,那金姥姥的手杖,似乎劲道并不怎么強劲,你却好像盛怒忿,怎么一回事?”小绿走近他伸手一摸他的左,骇然一震:“好厉害?”

 左啂下方的期门位置,外衣出现了一个卵大的,圆而工整,像是故意用剪刀剪破的。

 “很像传说中的煞潜能。”舒云苦笑:“可借兵刃引导,潜劲突然集中在某一点发出,丈內可以虚空穿尺厚的石板,穿人体轻而易举,这老太婆心肠好狠,出手便用绝学置人于死地。”

 “你却这样轻易地放过她…”

 “已经够她受了。噎!我真得替复仇客尽一份心力。”

 “应该的,毕竟朋友一场。可是,如何着手?”

 “让我好好想一想。”他不胜烦恼地拍拍脑袋。

 金姥姥的身材并不重,但侍女的身材仍然显得单薄,背着老太婆爬山,时间一长,背着的东西会越来越重,速度越来越慢是正常的现象。

 领先而行的龙夫人心急如焚,但也无可奈何,已经找了一整天,爱女仍然不知所在,这时已经三更天,到何处去找?

 关心则,不知提高警觉,不知身后有人跟踪。

 跟踪的人不止一个,有两个。

 前一人与龙夫人保持百十步‮全安‬距离。

 登山大道黑夜中鬼影俱无,只须用听觉跟踪,不必保持目视距离。

 后一人落后二三十步,随时可以策应前一名同伴,也负责身后的‮全安‬,所以不时回头察看动静。

 过了登仙桥,路向东折,上面就是歇马崖,这里十分僻静。

 一涧空中落,双崖势若连,可知夜间行走,必定除了鬼就没有人。

 在最后面跟踪的人,刚警觉地扭头回望,突然发觉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个黑影,脚下无声无息,几乎贴上背部啦!

 不是鬼又是什么?

 刚想喊叫,刚想闪躲,刚想拔刀…

 “噗!”耳门挨了一劈掌,便失去知觉。

 “我带,再把前面那位仁兄弄到手。”身材高的黑影低声说,把俘虏往肩上放。

 矮身材的黑影向前掠走,像是幻形的幽灵。

 第一个俘虏被冷水泼醒,神智一清,便知道大事休矣!手脚被钉捆在溪边的草地上,动弹不得。

 同伴也是一样,两个人六桩,手腕及脚捆死在桩上,中间两桩是公用的,并排躺着拉得手脚发麻。

 “现在,你第一个清醒,必须第一个招供。”坐在一旁的高身材黑影平静地说:“你可以胡招,反正要被杀死的一定是你。只要发现你的口供牛头不对马嘴,我可以保证你一定会死得很惨。命是你的,老兄,死毕竟不是愉快的事。你的死活,全在你是不是说谎了。”

 “你…你们…”俘虏魂飞魄散,语不成声。

 “不要问我们是谁,你只要从实招供就够了。老兄,你这位同伴贵姓大名呀?”高黑影拍拍昏不醒的另一位俘虏:“他的地位。身份,他今晚所负的责任等等,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他也招出有关你的一切。”黑影凶狠狠地说:“你们的口供如果不同,就表示必定有一个人说谎胡招,胡招的人将非常非常的难过,信不信由你,说!”

 “他,他…他姓丁,丁威,是…是在下的小…小统领,他…他负责跟…跟踪…”

 “跟踪什么人?”

 “不…不知道,上…上面只…只说四个女人,记…记下她们所…所到过的地方和所见过的人。”

 “记下一些什么了?”

 “我们是中天门接手跟上的,中天门以下的动静由另一组人负责。迄今除了不断地往上走之外,沿途不曾逗留过,一无所得。”

 “至少,这一段口供并无差错,好现象,老兄。以后,希望你继续保持好现象。你们哪些人负责对付复仇客,是谁主持其事?”

 “我…我…”

 “不要说你不知道。”黑影先菗了俘虏两耳光,凶狠地说:“我不想剥你,但不招供的话,我会将你全身的一条条撕下来!”

 “是…是苟,是…是苟组长…”俘虏惊恐地说。

 “荀组长?说说他的底细。”

 “他…他是雷霆小组的负责人,叫荀基,绰号叫八方风雨,直接由大总领指挥。”

 “那么,你是雷霆小组的人了?”

 “这…”“你的皮又在发庠了!”

 “是…是的”

 “你这一队有多少人?”

 “五个人,丁威就是小统领。”

 “复仇客死了吗?”

 “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

 “与他一起落在你们手中的,还有一位龙姑娘。”

 “姓什么在下不知道,只知有一位美丽的少女。”

 “那就对了。人目下在何处?”

 “听说已经交给飞龙小组了,据说是极重要的人。”

 “喝!又有一个飞龙小组?真麻烦。”

 “本队共有三个组,飞龙小组人最多,共有三十余位小统领。”

 “我知道,每一个小统领有五个人。”

 “对。其次是雷霆小组,人比较少,分为两部分。重要的人称雷霆使者,另一部分就是供奔走的人,以小统领统率。”

 “你们是供奔走的人了。”

 “是的,请放我一马,杀人放火的事,根本轮不到我,请高抬贵手。我投奔他们也是不得已,活不下去被迫而走险,谁也不是生下来就命该杀人或被人杀的?请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饶命…”

 “你真肯改过自新,我会放你一马。”

 “谢谢你高抬贵手…”

 “还有一件事要弄清楚。”

 “我知无不言,只请爷台言而有信。”

 “飞龙小组把那位少女蔵在何处?”

 “我不知道,但昨天我看到五小统领从翔凤岭小径出来,猜想可能蔵在翔凤岭。”

 “十八盘西面那座岭?”

 “是的。”

 高身材黑影被矮身材黑影拉到一旁,悄声说:“石小统领,一定是心如铁石石三姑。”

 “老相好!”高身材黑影口气怪轻松的。

 “时光不早,救人如救火。”

 “好,这就走。”

 回到两个俘虏身旁,高身材黑影替两个俘虏松绑。

 “你们必须昏一个时辰,才不会妨碍在下的行事。”高身材黑影说:“这一带没有虎狼,但或许会有野狗。能不能挨得过一个时辰,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站在仇敌立场,在下这样做,已经情至义尽了。”

 “我…我…我不怨你…”俘虏战栗着说:“毕竟还有机会活,总比立即处死来得好。”

 石壁峪的中间路段,就是相当难走的十八盘。

 东是飞龙崖,西是翔凤岭。

 飞龙秘队在这地名有飞龙翔凤的地方蔵匿,很可能是迷信甚深,选这种有吉兆的地名隐身取其吉利,在心里上获得支撑的力量。

 翔凤岭上草木葱笼,平时很少有人前往走动,上面既没有庙宇宮观,也没有特殊的名胜风景。

 大半地区都是原始山林,松、桧、柏杂生其中,禽、兽生息其间,见人不惊,一年到头罕见人迹,也没有路径深入。

 偶或有些猎户冒险前来狩猎,游山客是不会前来自讨苦吃的。

 岭西北的山坡上,浓林深处建了一座小四合院,有一条羊肠小径绕山通向乐仙坊,平时很少看到有人走动,连当地的土著,也不知道山上有那么一座用石块巨木所建成的坚牢隐私房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座小四合院虽然够隐秘,但多多少少也会让一些人知道它的存在,更难逃过有心人的耳目。

 一高一矮两个黑影,是宋舒云和小绿。

 他俩绕出岭西,再从东南方向直探小四合院的倒背,非常辛苦,夜间在山间草木丛生的地方攀爬,能弄清方向,已经是了不起的爬山专家了。

 而他们是专家中的专家,北面高人云端的南天门,就是他们的方向指标,星光朗朗,山峰隐约可辨,至少不至于失在內。

 四更正,斗转星移。

 整座院子黑沉沉,林木森森似乎鬼影憧憧,不时传来三两声刺耳的枭啼和野狗的长曝声,山林中的夜,是极为恐怖的,不适人类生活。

 一声特异的吠声传到,门前蔵身在树下的两名警哨猛然一惊。

 “咦!真有人前来?”一名警哨向同伴低声说:“会不会是外围的伏哨眼花,或者真的看到鬼怪了?”

 “少胡说八道!”同伴说:“有人有鬼都不关咱们的事,把警讯传出错不了的。你去,快一点!”

 警哨像老鼠般窜走,窜入虚掩的院门。

 不久,重行外出回到树下,向同伴匆匆地说:“长上传下话,让来人‮入进‬,许入不许出。谁不小心或者逞強暴形迹,严惩不怠。”

 “让来人进去?这…”“长上的严令,你可不要逞能,看到来人就贪功现身截击。”

 “可惜,不是从这面接近的。”

 “信号从西北传来的,最好不要从咱们这面来。”

 “怕死鬼!哼!”小四合院四面有房舍,中间的小院子也仅有四丈长三丈宽。

 南屋最小,北面主宅也只是两进的土瓦屋,平平凡凡毫不起眼。

 舒云与小绿是从西北角接近的,其实事先也不知道小院的正确位置,直至接近林中心,方发现小院像怪兽般出现在眼前,鬼使神差被他们碰个正着,免去费时寻找的麻烦,运气真好。

 像他们这种事先既不知确实位置,又未经过侦察,半夜三更凭估计闯穷找,想逃过潜伏暗哨的耳目,那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对方都是白痴。

 看到房屋,相距已不足二十步。

 “小绿,你看出古怪吗?”舒云贴在一株大树后,向靠在他左首的小绿附耳低声说。

 “什么古怪?”

 “除非我们找错地方,不然就是古怪。”

 “你的意思是…”

 沿途没有人出现拦截,这一带屋后容易接近的地方也不见警哨。“舒云是老江胡,已看出古怪:”他们已发现我们,正在等我们人瓮,要瓮中捉鳖。”

 “晤!刚才那冷落的几声犬吠,恐怕是人扮狗。”

 “对!江胡人最讨厌狗,旦夕提防而又实力坚強的人也不养狗,以免风吹草动引起犬吠人耳目。

 事实上,真正有意登门寻仇的人,狗的用处有限得很。这里面如果真养狗,这时恐怕早就成一团啦!”

 “进去吧…”

 “等一等。小绿,你会两仪剑阵吗?”

 “会呀!本门弟子喂招,用的基本剑势,就是从两仪剑阵衍化出来的。”

 “那你-定很熟悉奇正的变化,如果加以改变,双正一奇,二,你能把握住契机吗?”

 “这…”“不能有丝毫错误,会就会,不会就不会。”

 “可以,但在夜间,恐怕欠熟练,不易确实把握变机,易位补位可能不大如意。”

 “如果我用喝声来示位呢?”

 “我想,我可以发挥七成威力。”

 “好,这就够了。”

 “你的意思…”

 “強攻。”舒云斩钉截铁地说:“他们已经严阵以待,我们再往里摸索。会被他们逐一消灭的。”

 “对。強攻!”小绿不假思索地说:“可是,他们如果扶龙姑娘作人质…”

 “不可能的,他们不可能知道我们的来意。运太清神罡护体,准备走。”

 两人神意相通,猛地长身而起,急掠十余步,一鹤冲霄扶摇直上瓦面,从耳房的瓦面一掠而过,眨眼间便飘落天井。

 舒云身形着地,不但不站起,反而像烂泥般全身贴地。快速地滚转,双手齐扬。

 飞钱出手后,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地面。

 暗器破风的锐啸凄厉刺耳,四面暗器齐向他飘落处集中。

 他的飞钱却飞行无声,用的是満天花雨洒金钱手法,每只手足足洒出二十枚飞钱,每只碗套內的制钱耗掉了三分之二。

 “啊…”惨号声起自內堂的廊侧,两个人影向天井飞跌。

 舒云取代了这两位仁兄的位置。

 他是如何接近的?能看清的人恐怕只有小绿一个人。

 小绿随后飞降,这就是两仪剑法向敌接近的要诀:一静一动,一进一退。

 “嗷…啊…”惨叫声连续传出。

 片刻间,一切重归沉寂。

 六个人成了六具尸体,两具尸体还在挣扎菗搐,但已经没有声音发出。

 “砰!”內厅门被舒云一脚踢倒了。

 神案上,一盏长明灯发出幽暗的光芒。

 “来人亮名号!”內面传出叱喝。

 “砰砰!”两面厢房的排窗,发出巨响轰然崩塌。

 “不要拆屋,进来说话。”內面的声音清晰震耳:“在下恭候两位的大驾。”

 前面的左右两座后门同时打开,火光大明,有人举火把冲出。

 “啊…”人倒了,火把扔出天井,火焰抖动几下,突然熄灭,有烟袅袅四散。

 人群涌出,有七名之多,跳过两个丢掉火把在地下叫号的人,‮入进‬天井往內堂涌。

 一声长啸,舒云从廊下挥剑投入人丛,长剑向左席卷,小绿立即超越,七个人连人影出没看清,便倒了四个。

 等舒云从右面反旋而出,两个首当其冲的人一断头一折足,不等他停下马步,小绿已左旋合国,一剑贯入最后一人的右背肋。

 七个人,刹那间全倒了,在地上哀号,狂叫救命。

 两人蔵身在耳房的檐下,蛰伏如蝙蝠。

 久久,哀号声与呻昑声渐止,终于重归寂静。

 ‮腥血‬刺鼻,令人作呕。

 久久,声息全无。

 內堂的长明灯,突然熄灭。

 久久,看谁沉不住气。

 山巅,碧霞元君庙传来五更的钟鼓声,像是从云天深处传来,发人深省。

 显然,里面的人不肯出来,等候他俩进去。

 舒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天井中,剑隐肘后不锋芒,用左手将尸体逐一拖至墙摆放。

 他是那么专心,举动缓慢,像是出现在尸堆的鬼魂,尸体的拖动声打破四周的沉寂,倍增三分恐怖气氛。

 对付来路不明见人就杀的強敌,即使胆气最強的人,也会心惊跳的。

 屋內的人,确是心惊胆战。

 “你们到底是何来路?”黑暗的屋內传出语音,仍是早先曾经发问的人在说话。

 舒云不加理睬,缓慢地,沉静地拖了一具尸体,慢慢拖向墙角。

 “阁下为何而来?亮名号!”那人继续发问,显然可以看得到天井的景象。

 天并暗沉沉,只能看到模糊的景象。

 放好尸体,他又缓慢的走向另一具。

 他知道,里面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但每一个都是主事的首脑人物,首脑人物不一定是最強的,但身手绝不会太差,所以他不愿进去让对方在暗处偷袭。

 他是来救复仇客的,复仇客是否与龙姑娘一起囚噤在这里,恐怕希望不大,很可能复仇客早就死了。

 按对方的行事习惯来说,复仇客仍然活着的希望微乎其微,对方根本没有留下复仇客的必要,留下毫无价值。

 对方该已明白,他与复仇客并不是朋友,留下复仇客来胁迫他,那是找错了对象,不会有任何效果的。

 他心中明白,对方不是不敢出来,而是另有重要事故不能出来。

 重要事故是什么?是看守龙姑娘吗?龙姑娘值得看守?没有道理,龙姑娘只是一个偶尔介入的人,任何人都不会重视的人。

 他是来救复仇客的,龙姑娘不是他的主要目标。

 屋內的人非出来不可的,天快亮了,天亮了他就可以登堂入室了,白天对方便失去了偷袭的优势了。

 他一点也不急,情势对他有利。

 拖起另一具尸体,他慢慢向前面的前进房屋墙角拖。

 一个黑影疾而出,意在扑向他的背影。

 潜伏在廊下的小绿斜跃而起,快逾电光石火,剑倏然横空,一闪即没,从黑影身后掠过,立即隐没在对面黑暗的廊下。

 “呕…”黑影叫,身形继续冲出。

 他似乎懒得闪躲,将拖的尸体略往上提。

 “嗤…”冲来的黑影手中剑贯入尸体,砰一声大震,身躯与尸体撞在一起,跃成一团。

 “救…我…”黑影声嘶力竭叫号,是女人的嗓音,想挣扎而起,却力不从心。

 “你是心如铁石石三姑。”他低声说,俯身蹲下摸索:“你的背裂了,好像断了三条背肋。”

 “救我…”石三姑崩溃似的求救。

 “把复仇客的下落告诉我,我替你裹伤。”他沉静地说,声音只有对方才能听得到。

 “我…不…不知道…”

 “我就不替你裹伤。晤!血快尽了,你也快死了,快…”

 “他是宋…”石三姑突然倾余力狂叫,意在告诉屋內的人。

 可是,宋字无法说清,已被他扼住了咽喉。

 一切重归沉寂,空间里,死亡的气息更浓重。

 他缓缓站起,重新缓慢地拖动尸体。

 他自己也感到奇怪,怎么自己变得这么冷酷了?面对这许多尸体,那么呕人的‮腥血‬,竟然不感到內疚,不感到惊恐,与他的性格完全不同,他是一个反对杀戮的人。

 死过一次的人,性格是会改变的。

 如果不是小绿及时救了他,他早已死了。

 这些人,都是他的生死仇敌。

 仇恨是会令人‮狂疯‬,仇恨会令一个懦夫变成最勇敢的人。

 尸体全部安置停当,天井已恢复原状。

 打碎了的盆栽,也分别搬拨至两厢的墙下,宽阔的天井正好放手去生死相拚。

 他站在天井中间,屹立不动像个石人。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屋內的人忍不住地发问。

 他发出一阵森的怪笑。

 “你们是不是想救人?”屋內的人追问。

 再一次笑,却没有答复。

 “怎么不回答?”

 笑声消失,天井中,他的身影已经消失。

 片刻,不远处屋顶黑影连闪。

 一声鬼啸从屋顶传下,令人闻之骨惊然。

 “小心!人躲在天井里!”屋內的人急叫:“有两个,杀了我们许多人。”

 两厢的屋顶,共出现七个黑影,披头散发,裙袂飘飘,是七个女人,七支剑在星光下冷电闪烁。

 “下面没看到活人。”一个女人说。

 “的确躲在天井里。”屋內的人答。

 “是什么人?”

 “不知道!”

 “他们为何而来?”

 “不知道。”

 “你这里的人都死了?”

 “差不多。”

 “出来吧!”

 “不能出去,这两个狗东西的暗器可怕,联手合攻更为可怕,出去一个死一个,他们在暗处袭击有似雷霆,不能冒险,屋里需人照顾。诸位耐心的等,天亮之后再说。”

 “本座奉命前来将人带走,不能等。”

 “可是…”

 “往屋后撤,本座在后门掩护。”

 七个女人身形倏动,奇快绝伦。

 屋后也有院子,比天井大得多。

 七个女人把住了后门,七支剑列为弧形,星光下,真像七个女鬼,夜间出现,真会把胆小的人吓死。

 久久,里面不见有人出来,外面也没有強敌视踪,死一般的静,似乎仍然保持互不‮犯侵‬局面,看谁的耐強。

 七个女入僵立不动,真像七具僵尸。看样子,她们真有等到天亮的打算。

 三个黑影是从前院东侧的沟钻走的,两男一女,中间那位男的肩上有一只长布包。

 三个人窜定身法相当高明,借草木掩身,起落间有如脫兔,方向经常变换,令人摸不清去向和意图。

 远出三里地,三个人中间的距离开始缩小,从每人相距十步,拉近至鱼贯而行,窜走的速度减慢,息声隐约可闻。

 这种窜走术是极耗体力的,肩上有重物的人,更是不胜负荷,能窜走三里不需休息,已称得上高手中的高手了。

 舒云也曾经带了乾坤手逃走,吃足了苦头。

 “歇息片刻吧!我支持不住了!”肩上有布囊的人息着说:“太七煞一定可以绊住他们的,咱们已经脫离险境了。”

 “也好。”在前面领路的人坐在大树下全身放松:“该死的!那两个狗东西不知到底是什么来路,闷声不响,见人就杀,咱们栽得好惨。要不是太七煞及时赶到,咱们恐怕难逃他们的毒手。”

 “咱们的人蜂涌而出,每个人都是可独挡一面的高手,一出去就完了,像是被狂风吹倒了似的。”女的用袖拭汗,说话的声音含惊疑:“老天爷,会不会是大龙卷?”

 “大龙卷是魔中之魔,从不偷袭暗算,不是他。”带布包的人往村干上一靠,坐得四平八稳,双脚搁在大布包上:“而且,他们没有找咱们的理由。哦!郑组长,咱们负责看管的这个人,到底是何来路,值得派这么多的人保护?死了这许多人,值得吗?”

 “你给我闭嘴!不许问你不必知道、不该知道的事。”郑组长沉叱:“我们只知道奉命行事,值不值得与咱们无关。祸从口出,你不说这些犯忌的话,没有人说你是哑巴。怎么混了快两年,到现在还没上道?尤其在这种风声鹤唤,草木皆兵的紧要关头,居然会说这种…”

 “他说的是心中的话。”右前方不远处,黑暗的树丛中传出陌生人的嘲弄语音:“人在生死关头,难免会对生死另有一番体会,这时候也就是懦夫与勇者的暴分野。如果你认为值得,就会成为勇敢的人,如果你认为不值得,就会消失拚死的勇气。”

 “什么人?”三个人几乎同时惊跳而起,同时拔刀剑叱问。

 负责携带布囊的人,钢刀掩护着地下的布囊,像保护小雏的母

 舒云从树后踱出,背着手徐徐迈步接近。

 “你们三位之中,身分地位可能都不低。”他一面接近一面泰然地说:“应该对在下有些印象。你们夜间躲在深山密林中,到底在做些什么勾当?”

 天色虽然不早,但林下依然黑暗,双方虽则接近至丈五六,仍然难辨面貌。

 “不许再接近!”郑组长沉喝,正是在屋中发问,却一直不敢出来的人:“听你阁下的口气,难道说,在下应该知道阁下的底细吗?”

 “是的。”舒云停步不进。

 “抱歉,在下不认识你,亮名号,看你是何方神圣,看在下是否应该认识你。”

 “既然不认识,那表示你们都不是什么高手名宿。”舒云的口气极为托大:“你们走吧!和你们这种孤陋寡闻的人打交道,无趣之至。无趣之至!”

 他向后退走,似乎只是偶尔碰上的人。

 郑组长三个人,真模不清他的底细。

 “站住!”郑组长沉喝:“阁下刚才躲在一旁,偷听了咱们所说的话。”

 “你这位老兄是不是弄错了?”他不退了:“在下蔵身此地已有两天,是你们来到此地胡说人道,怎么恶人先告状,诬赖在下偷听你们的话?简直岂有此理!在下不赶你们走,已经够仁慈够宽大的了,赶快离开,免得在下赶你们滚蛋。”

 说完,他重新退走,厉內茬的神态显而易见。

 “你的大话说得太多了。”郑组长冷冷地说:“偷听别人的秘密,是会惹杀身之祸的。

 阁下,你就别走啦!”

 声落人动,人影一闪即至。

 舒云故意示怯,向侧一闪丈余。

 “好快的身手。”他低声叫:“好家伙!你这该死的东西,竟然敢向在下‮威示‬?你是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他闪避,更表示了心怯。

 相反地,郑组长可就神气起来了!

 “嫌命长的是你。”郑组长步步紧追,语气狂傲:“你听到咱们的话,又不肯走远。就得担起应有的责任和风险…你走得了?”

 他向侧跃退,岂知速度没有郑组长快。

 声出剑及,这位郑组长身手极为高明,扑击的身法有如饿虎扑羊,迅速威猛已极,半途撤剑信手挥出,要一剑砍下舒云的脑袋,志在必得。

 示怯逃走的舒云意在将对方开,想不到这么容易就达到目的,‮奋兴‬之余,他不敢大意,跃出的身形继续下挫,恰好从剑下萎缩,不进反退,扭身一肘斜攻。

 与敌前后身体相贴,手脚的攻击力造有限,而用手肘攻击,却是最凶狠最可怕的毒招,全身的劲道皆可聚于一点,所攻处也必定是对方弱点的部位。

 这一肘似是经过密的计算,左肘正中左肋,有骨折声传出,肋骨內陷。

 “砰。”两个人同时倒地,跌成一团。

 天色黑暗,双方接触太快了,远在三丈外的人,无法看清经过,也不知道结果,反正两人跌成一团,无法分清谁是输家。

 稍一挣扎,两人便寂然不动了。

 “咦!”女的讶然惊呼:“郑爷!郑爷!”

 “恐怕他们同归于尽了。”看守布包的人说。

 “乌鸦嘴!看好布包,我去看看。”女的说,急掠而上,剑随时准备攻出。

 “郑爷…”女的吃惊地伸手急扳郑爷的身躯。

 舒云大手一抄,便扣住了女人握剑的右腕,双脚如巨蟒,绞住了女人身躯,飞快地扭转急翻,把女人绞倒翻转庒倒在下面,另一手已扣住了女人的咽喉。

 女人‮狂疯‬地挣扎片刻,手脚终于一松。

 三个人躺在一起,像三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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