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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寻踪觅迹
 “沙姐姐,你的意思…”

 “敌明我暗,可立于有利地位。如果我们出去,便变成我明敌暗,情势相反了。耐心等待吧!不要贸然出去,那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来的两个人是怡平与九绝神君,两人有说有笑边走边谈,似乎是好朋友而非死对头。

 到了寺门外,九绝神君伸手去推虚掩的寺门,却被怡平伸手拉住了。

 “且慢!余老兄,你知道我这人疑心狠重,而且做事是十分小心的。”怡平似笑非笑地说。

 “你这话有何用意?”九绝神君惑然问。

 “他们躲在寺內,又有何用意?这表示他们另有用心,不敢公然与在下公平地谈判,是不是?”

 “废话!他们…”

 “余老兄,你心中明白,不点自明,这样吧!此地四下无人,在下就在门外与他们见面。如果在下呈匹夫之勇,进去可能就出不来啦!”恰平说完,徐徐后退。

 九绝神君哼了一声,推开寺门,向里面广阔的院子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大殿殿门紧闭,看不见任何人影。

 “怎么?人都撤走了?”九绝神君自言自语。

 “你怎么啦?”后面已退出十余步外的怡平问。

 “怪事!好像人都离开了。”九绝神君惑然说。

 “周夫子真的落脚在此地?”

 “是呀!昨晚他带了一些首脑人物在此地落脚,所以我把你带来…”

 “你最好先进去看看,老兄。”怡平挥手说。

 九绝神君硬着头皮往里走,距殿门还有二十余步,仍未听到任何声息,难免有点心虚,止步大叫:“里面有人吗?”

 殿右的客室廊口,闪出一个青衣中年人,沉下脸说:“余化龙,你在这里叫什么?好没规矩!你说,谁叫你来的?。”

 九绝神君自从被天都羽士折辱,被迫替妖道卖命,一直就不得意。迄今为止,他还没有正式成为狗腿子们的所谓自己人,地位暖昧不明,身份也成谜。

 妖道告诉他,要等见到大总管拔山举鼎之后,方能正式委任他为班头。而目下正是用人之际,他与云裳仙史几个人,暂且分派一些琐事供奔走。

 因此,所有的狗腿子皆把他们看成不內不外的人,他不但在狗腿子们面前低了一级,还得看狗腿子们的脸色,可说受尽了窝囊气,一肚子愤火怨气憋得真是难受,却又不敢发作。

 这位仁兄的话,可把他的愤火引爆了,菗出背领上的竹折扇,脸一沉,杀机怒涌,厉声说:“追魂拿月金城,你何时变得这么神气了?你这狗东西也不撤泡照照你自己是什么玩意,吃了豹子胆居然在余某面前作威作福,你以为余某不能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做夜壶?”

 声落,恶狠狠地向追魂拿月走去。

 追魂拿月哼了一声,狞笑着说:“姓余的,金某不信你敢撒野。再怎么说,金某也是正式的班头身份,除非你不要命,不然你就不敢在金某面前无礼。”

 九绝神君脚下渐快,‮入进‬廊道,嘿嘿笑说:“任何人也可以自称是班头,你也不例外。抱歉的是,余某就不知你是不是冒充的班头,因此…”

 他突然急掠而进,一闪即至,折扇来势如电,无畏地当便点,来势汹汹。

 追魂拿月的地位,与剑无情相等。

 这是说,两人的功力相去不远,比起九绝神君,毕竟要差上一截,这就是九绝神君冒失的原因所在。

 追魂拿月吃了一惊,向后急退,情急大叫:“莫兄快来,余化龙要行凶。”

 另一处角落抢出毒剑奚永德,还有一个更高明的招魂使者詹宏。

 “住手!”招魂使者沉叱,飞掠而至。

 九绝神君上次在祝融峰,被招魂使者奚落了一番,余恨未消,追势更急,一声怪叫,折扇攻向让过追魂拿月拦住去路的招魂使者。

 招魂使者果然了得,三节已撤在右手中,信手一挥,脫手反击,第一节挥向对方的右筋,中节硬架折扇,同时大喝:“住手!姓余的,你要造反?”

 九绝神君半途撤招,冲势倏止,三节一击落空,第一节几乎被他抓住,可惜抓晚了一刹那,已先一刹那撤回了。双方皆有所顾虑,招式皆不敢使老。

 寺门口,站着背手而立的怡平,远远地叫:“佛门清静地,你们在这里拼老命,简直就不像话。余化龙,在下要走了。”

 说走便走,一闪不见。

 招魂使者一怔,讶然问:“姓余的,你怎么把外人带来?”

 九绝神君气消了一半,三比一,他总算清醒了,收了折扇说:“他不是外人,是来找周夫子谈判的。”

 “那他是…”

 “孤魂野鬼庄怡平。周夫子传下话,在下从天都羽士处接到指示,碰上姓庄的,可以引他来谈判。周夫子大概已经走了,留下你们这些得志小人干什么?”

 “周夫子已走了半个时辰,咱们是在此等公孙云长的。罗总管在寺內主持大局,你把姓庄的带来,可能误了大事,在下须进去禀报。”

 怡平走上了返城的水径,有点意气消沉。显然首脑人物不在白鹤寺,他得另行设法打听了。

 远出百十步,看到半里外的山坡下小径中,两个人影在树隙中乍现乍隐,正向白鹤寺急步而来。

 “咦!他们不远走高飞,来白鹤寺送死是何用意?”他惑然自语,立即闪在路右的树林內隐起身形。

 来人是公孙云长和高嫣兰,沿小径急走。已可看清山上的白鹤寺了。

 “云长,韦小弟真被囚噤在白鹤寺?”高嫣兰一面走一面问。

 “是的,我的消息极为可靠。”公孙云长语气十分肯定:“等救了韦小弟,我一定不分昼夜送你返家,愈早离开愈好。”

 “昨晚走不了,白天里更不易脫身。”高嫣兰神色不安,不胜忧虑地说:“等救了韦小弟,我们乘机往南走,到五湖钓叟的村子找渔舟驶入湖,应该可以脫身的。”

 “对,他们即使用船来追,也不易追上我们。”公孙云长欣然地说。

 正走间,前面路左的村林中,踱出神态安详的怡平,拦住去路相候。

 公孙云长一怔,脚下一慢。

 高嫣兰总算不是不知感恩的人,脸上一红,走近讪讪地说:“昨晚多蒙庄兄临危援手,小妹感激不尽。”

 “不用客气。两位像是要到白鹤寺,那儿埋伏了众多高手,两位有把握与他们决战吗?”怡平泰然地问。

 “胡说八道。”公孙云长冷冷地说:“几个小爪牙,看守着韦小弟,在下与高姑娘双剑合壁,何所惧哉?”

 “哦!你们是要去救韦小弟?”怡平也冷冷地说。

 “你想咱们去做什么?”公孙云长盛气凌人反问。

 “去送死!”怡平不客气地说。

 “你…”“在下看到了四个人在寺內,九绝神君、招魂使者、毒剑、追魂拿月。没面的人,还不知有多少。老兄,谁告诉你韦小弟在白鹤寺?”

 “你管的事大多了,阁下。”公孙云长不悦地说。

 怡平冷笑一声,向高嫣兰诚恳地说:“高姑娘,赶快回头,还来得及,请不要怀疑在下的诚意。”

 “庄兄,谢谢你的好意,寺中真的布了埋伏?”

 高嫣兰问,第一次对他生出好感,但最后一句话,仍然表示对他不能无疑。

 “姓庄的,除非你是他们的人,不然怎知道寺中有埋伏?”公孙云长乖戾地抢着说:

 “要不,就是你危言耸听,故意阻止在下前往救人,谁知道你存的是什么鬼心眼,你在‮弄玩‬什么诡计?”

 “云长,你怎么说这种话?”高嫣兰第一次向公孙云长表示不満:“我觉得,你真的有点太过份了。”

 “谁知道他安的是什么鬼心眼?”公孙云长口气仍然強硬:“每件事情都有他一份,我不信这是巧合,他一定是拔山举鼎的爪牙,我无法相信他。”

 “庄兄,即使你是他们的人,我也不怪你。”高嫣兰终于说出心中的话:“不管怎样,昨晚援手之德,妾身铭感在哀,不敢或忘。韦小弟失陷的事,妾身也有责任,因此希望把他救出魔掌,以减除心中之內疚。公孙兄的消息来源相当可靠,韦小弟确是被囚在白鹤寺。庄兄却说寺內有埋伏,也难免令人生疑。”

 “他故意说寺內有埋伏,以便吓阻我们前往救人,因为他知道看守韦小弟的人没有几个,怕我们救人成功,他无法向主子们代。”

 公孙云长说得理直气壮:“阁下,你不会如意的。”

 怡平真是哭笑不得,‮头摇‬苦笑道:“天下间竟然有你这种愚蠢的人,怪的是你凭什么居然能与拔山举鼎周旋多年?我问你,如果在下要阻止你救人,你能通得过在下这一关吗?”

 公孙云长哼了一声,手按剑靶傲然地说:“阁下,你不见得能接得下在下与高姑娘联手合击,信不信立可分晓。”

 怡平不介意地笑笑,向高嫣兰问:“高姑娘,你要与这个白痴联手对付我吗?”

 高嫣兰脸色不住在变,迟疑地说:“庄兄,恕我,我不得不如此。”

 “你认为你们的胜算有多少?“怡平问。

 “可能有千分之一。”高嫣兰不假思索地答。

 “千分之一的胜算,你也愿冒险?”

 “我已别无抉择,即使毫无胜算。”

 怡平长叹一声,神色落漠。他明白,公孙云长在高嫣兰的心目中,份量之重已超过一切,他算是彻底失败了,何苦自作多情?

 另一个令他绝望的原因,是他能否度得过今晚的死亡劫数,仍是未定之天。度得过,他仍有希望;度不过,他将离开人间,人死如何灭,一切都化为乌有,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他为什么要阻止他们呢?他必须争取时效,为自己的生命奋斗,如不能在今后的五个时辰內找到解药,他将失去自己的生命,所以必须分秒必争,怎可为了他们而浪费自己的有限光

 他抬头看看曰,红曰将升上东山头,已经是辰牌初了,他最多还有六个时辰可活。

 他的目光,回到眼前的两个人身上。

 公孙云长仇视他的目光,是足以令人心悸的,眼神错综复杂,但主要的仇视表示却是最強烈的。

 他心中明白,公孙云长之所以仇视他,肇因是高嫣兰,如果他不对高嫣兰表示情有所钟,也许不致产生这种強烈的嫉恨吧?

 “这个刚愎愚蠢的白痴!”他心中暗骂。

 他仔细地打量高嫣兰,只感到心汹涌,情难自己。

 高嫣兰在回避他灼热的目光,站在他面前,虽不断受到沉重的打击,受到仆死婢亡的惨痛挫折,但依然保持着高贵的风华,明动人的神彩。

 “但愿我能阻止你前往送死。”他喃喃地说。

 “谢谢你的好意。”高嫣兰垂下螓首低声说。

 “如果我阻止你,便会反目成仇。”

 “是的。”高嫣兰坚定地说。

 “你不考虑我的忠告?”

 “我心领了。”

 他一声低唱,拖动着沉重的‮腿双‬,让开去路,挫折感令他意志消沉,豪气全消。

 公孙云长得意地举步,脸上有胜利的神情,料定有高嫣兰在,怡平决不会采取暴烈的行动,就凭这一点,怡平毫不足虑,高嫣兰就是最好的护身符。

 高嫣兰用低得几乎难以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声“抱歉”跟着公孙云长走了。

 对面的密林中,踱出神色忧虑的神箫客。

 两人默默相对,良久,良久。

 “老前辈,能不能助他们一臂之力?”最后仍是怡平开始说话。

 “抱歉,我不能为这种自不量力的白痴,浪费我半分举手之力。”神箫客神色肃穆地断然拒绝。

 “为了…”

 “为了那糊涂的,为情而不顾一切的小女人?”

 “这…”“也不行。”

 “老前辈…”

 “你是怕天马行空会受到胁迫,而投入鄢奷手下助纣为?”

 “这…是的”

 “天马行空如果为了一个女儿,而甘愿自毁一世英名屈身事贼,那是他的事,你的什么心?”

 神箫客神色凛然,语音铿锵有力:“江湖六怪中,令师可算是独一无二的高风亮节人物,其他五怪除了疯婆杨婆之外,山刘向与地异方回,投靠了天下四大恶的首恶严嵩父子。鬼丐廖独与游僧法元,投靠了第三恶鄢奷。只有令师不受任何人威迫利,得保令名。

 我问你,假使你找不到解药,你会向他们屈膝乞命吗?”

 “我宁可死。”他大声说,不容对方误解。

 “令师会因你而向他们屈服吗?”

 “他老人家宁可让我粉身碎骨。”

 “那不就很明白了吗?大丈夫富贵不能,威武不能屈,这是一个男子汉必须具有的气节。

 天马行空名列江湖风云四霸天,说起来倒是顶光彩的,他如果为了一个女儿,而甘愿做一个懦夫,你就是用你的命来保全他这个女儿,他也不会感激你,他万花山庄內亲戚朋友多得很,你能替他保全那些人吗?

 以南衡居士来说,他的儿子目下已经落在对方手中了,他如果也屈服,你能阻止他屈服吗?

 小兄弟,你不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音菩萨,那能救得了那么多自私自利的懦夫?就算天马行空屈服了,也用不着替他难过,以他的声望与地位来说,鄢奷不会派他去抓私盐贩子,不会派他去向地方官敲诈勒索,这些事是那些小爪牙的事,你用不着耽心他可怜他。走吧!咱们要做的事多得很!”

 “我要看看结果。”怡平固执地说。

 “你准备揷手?”

 “这…”“你没忘了你只有一击之力吧?”

 “这…”“你也想与那公孙云长一样,做一个自不量力不知死活的白痴?从井救人,那是极端愚蠢的举动。”

 “当然我自己的性命比他们的命重要。他们是死不了的,,狗腿子们志在活捉他们,我怎会愚蠢得把自己的老命赔上?放心啦!”始平冷静地说,神色一懈。

 “好吧,看看也好,走!”神箫客说,已看出他已经想通了。

 公孙云长首先到达寺门,略一察看四周,便待往里闯。

 高嫣兰及时上前低叫:“云长,你没看出气氛不对吗?不能进去。”

 “没有什么不对呀?这间破寺本来就冷冷清清。”公孙云长不在意地说。

 “你打算就这样明闯进去?”

 “青天白曰,不明闯怎办?你想等到夜间?”

 “这个…”

 “出其不意闯进去,令他们借手不及方能救人。我先进去,动手要快。”公孙云长急急地说,无畏地抢入寺门。

 高嫣兰不以为然,但却不由自主地跟入。

 蔵身在五六十步外竹丛中的怡平,苦笑一声‮头摇‬说:“这狂妄的小子能活到现在,真是他祖上有德,胆气确也令人佩服。”

 神箫客却神色肃穆,老眼中神光似电,突然说:“小兄弟,你敢和我打赌吗?”

 “打什么赌?”怡平讶然问。

 “我说,小畜生必可平安脫身,有惊无险。而那为情所的小女人,难逃大劫,你认为如何?”

 “这个…”

 “小畜生与狗腿子们有勾结。”

 神箫客一语惊人:“记得那天妖道围困农宅的事吗?妖道那天根本就没打算擒住他们,那天我就心中生疑了。”

 “让我好好想一想。”怡平似有所悟。

 不能细想,愈想问题愈复杂。最令他起疑的是,迄今为止,他还没发现公孙云长那些负责暗中保护与传信的人,那些人到底在何处?

 按那些人传信备船的情形看来,组织之严密。人手之众多,是相当惊人的。可是,紧要关头,公孙云长身旁却见不到一个出面相助的人。

 他亲眼看到公孙云长打手势,也捉住了那些传递手势的人,那些人都是小有名气的人物。那位武师田仁贵,在湖广总算颇有地位,替公孙云长传信,却不认识公孙云长,也不知道指挥众人的班自強是何来路,这些人的组合,本身就是难解的谜。

 按理,公孙云长应该知道其中底细。

 他有点心惊,转首注视身侧的神箫客。

 神箫客也转过脸来,淡淡一笑问:“小兄弟,你不相信我的判断?”

 他深深昅入一口气,感慨地说:“晚辈真的希望老前辈判断错误,毕竟江湖上敢与权奷周旋的英雄好汉没有几个,而公孙云长父子,却是干得最有声有的人。可是,根据晚辈所见的事实,在在皆表明老前辈所料不差,可能真的不幸而言中。”

 寺內,传出一阵阵震天狂笑。

 “老前辈,请助高姑娘一臂之力。”怡平焦灼地说。

 “好吧!冲你的金面,老夫走一趟,但你得答应我躲好,绝不可出面,怎样?”神箫客郑重地问。

 “好,晚辈答应了。”怡平不假思索地说。

 神箫客向侧窜走,一闪不见。

 公孙云长与高嫣兰距大殿还有二三十步,殿门大开,人影纷现,狂笑声震耳聋。

 第一个狂笑着踱出的人,是外总管拽星换斗罗天中,紧随在身后的是剑无情罗光钦、招魂使者詹宏、毒剑奚永德、追魂拿月…一大堆。

 从偏殿廊道出现的人,有魔手无常郝剑英、黑牡丹程翠…共有六个人。

 高嫣兰总算不糊涂,她对怡平的警告深怀戒心,立即向后退急叫:“云长,快走!”

 公孙云长却急急拔剑,咬牙叫:“联手,和他们拼了!”

 高嫣兰一怔,生死关头,她反而清醒了。即使对方没有这许多人,一个摘星换斗,就足以击垮她两人的双剑合壁,有什么有好拼的?

 “你不走我走了。”

 她愤然地说,回身向远处的寺门飞奔。

 公孙云长本已冲出三四步。扭头一看,发觉嫣兰已远出十余步外了,心中一慌,也就见机逃命。

 摘星换斗跟踪便追,大笑着说:“哈哈!进了网的鱼居然想逃?奇闻!”

 高嫣兰距寺门尚有二十余步,右侧花圃中跃出四个人,一字排开举剑相候,为首的是年青英俊,书生打扮的双绝秀士周凯,江湖三秀士之一,绛仙沈妙珍的情人,鄢府四夫子之一周夫子周彦的儿子。

 “天堂有路你不走,哈哈!来得好!”双绝秀士狂笑着说,挥剑接招。

 高嫣兰狂奔而至,生死关头,她只好将生死置于度外,身侧合一抢攻夺路,无畏地行雷霆一击。

 “铮铮!”

 剑鸣震耳,火星直冒。

 双绝秀士急退丈外,高嫣兰也斜飘八尺,棋逢对手,功力悉敌。

 第二个青衣人恰好冲进,一剑攻出叫:“小女人,你是我的…”

 高嫣兰身形未稳,无法闪避,银牙一咬,举剑急封。

 “铮!”

 封住了一剑,她身形反撞,对方剑上的劲道,比她预料的更为浑雄,更为凶猛。

 糟了!第三个人的剑已化虹而至。

 公孙云长到了,但无法替她解危,被双绝秀士截住了,各展所学狠拼。

 摘星换斗一群高手,行将追及。

 “铮!”

 她架住了第三个人的剑,只感到手膀一麻,剑无法将对方的剑震开,对方的剑尖却取得了中宮部位,只消向前送剑,必可刺穿她的膛。

 她左膝一软,屈膝着地,拼全力推剑,扭身掩蔵中宮,反应总算够快。

 第四名中年人到了,剑尖向她的口。

 “我完了!”她绝望地想,大事去矣!

 中年人并不想伤她,冰冷的锋尖抵在她双啂的中间,叱声似沉雷:“丢剑投降!”

 她心胆惧寒,不理会点在口的剑,想向后躺倒脫身。

 人影有如鬼魅幻现,出现在中年人身后,是神箫客,左手一伸,便扣住了中年人的后颈向后拖,大笑说:“哈哈!你的脖子断了!”

 中年人不但脖子断了,而且向第三个人撞去。

 第三个人正在加劲偏高嫣兰的剑,同伴突然斜撞而来,不由大吃一惊,本能地撤剑急退。

 两把剑都离开了高嫣兰,生死间不容发。

 “还不快走?”神箫客沉叱。

 高嫣兰飞跃而起,向寺门飞奔。

 神箫客懒得用箫,右手大袖一抖,第二个青衣人狂叫一声,如被狂风所刮,连人带剑被袖拍飞丈外,砰然摔倒向前滚。

 “哈哈哈哈…”神箫客狂笑,身形如电星飞,两起落便追上了高嫣兰,出了寺门一闪不见。

 公孙云长也不慢,一剑退双绝秀士,虎跳丈外脫出圈子。双绝秀士的艺业,比公孙云长差了一两分,怎得住他?

 摘星换斗已到了丈外,但已无能为力,公孙云长撤走的身法奇快绝伦,追之不及了。逃命的人通常要比追的人。快,公孙云长的轻功确也值得骄傲。

 等众人追出寺门,高嫣兰与公孙云长已逃出六七十步外,奔下山坡,沿途小径向府城狂奔。

 摘星换斗气得脸色发青,向垂头丧气的众手下厉声问:“谁认识救走高小丫头的人?你们说呀?”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

 “周公子,你应该知道。”

 摘星换斗向双绝秀士问,神色柔和不像个盛怒的人,显然不敢得罪双绝秀士。

 “在下怎会知道?”

 双绝秀士苦笑:“那家伙以巾蒙面,只出一双眼睛,也没有兵刃可资辨认。就算在下曾经与他照面,也不能从双目中分辨他是谁,何况在下根本不曾与他照面。”

 “那家伙往何处逃的?”摘星换斗又向众人问。

 寺门外不远处,茂林修竹丛生,他们出来时,只看到公孙云长正紧追已远出三五十步外的高嫣兰,不曾发现神箫客的身影,因此没有人回答。

 久久,招魂使者詹宏说:“长上,会不会是姓庄的去而复来?”

 魔手无常哼了一声,冷冷地说:“你以为那该死的家伙会变化吗?刚才救人的混帐东西身材矮小得多。”

 “说不定那小子会缩骨功。”

 “缩骨功难道连衣也会缩小?没知识!”魔手无常不客气地挖苦招魂使者。

 “罢了,要不是九绝神君鬼撞墙似的撞来,本座也不会临时改变策略,将埋伏推展至院子,怎会功败垂成?”

 摘星换斗懊丧地说,拍拍剑无情的肩膀:“罗兄,你带了九绝神君去见周夫子,把这里的情形详加禀明。”

 “那九绝神君…”剑无情一阵迟疑。

 “也怪不得他,他并不知周夫子已离开了。”

 摘星换斗把责任揽了:“你告诉他,我不怪他,免得他疑神疑鬼,他没有错。”

 不久,剑无情与九绝神君,走上了东行的小径。

 越过两座小山,接近了东茂岭的东北麓。

 九绝神君的武林声望,比剑无情要高得多,真才实学也高出三四分,可是,目下却屈居剑无情之下,乖乖地走在后面,心里面的蹩扭就不用提啦!加上在白鹤寺难免受了摘星换斗一些埋怨,真有龙游浅水,虎落平,英雄末路的万般感慨和委屈,愈想愈不是滋味,一路上皆在生自己的气。

 “罗兄,怎么还没到?”

 他终于忍不住发问了,声调充満了不耐。

 早些天,他与百戒僧、幽虚炼气士、云裳仙史几个人直接受天都羽士指挥,那时妖道并不完全信任他们,因此他们乐得清闲,倒还过得惬意,无拘无束没有多大感触。

 但自从首脑人物到达之后,情势改观,他们变成了把风传讯,任谁皆可指挥他们的供设小卒,大名鼎鼎的九绝神君,沦落至这种地步,心里的难过实难形容,那一股子怨火更是愈积愈旺,久蕴的愤火真要爆发啦!

 剑无情怎知九绝神君的心理状态?鄢府的走狗总管拔山举鼎是江湖枭雄,深知散沙似的江湖人管束的手段。绝大多数的江湖人物喜好无拘无束的生活,争強斗胜自命不见,极难管束,必须用断然的手段,先磨掉对方的傲气,再強制对方就范,先用威后用恩,便可有效控制这些骄狂难驭的江湖人。迄今为止,这种手段从未失败过。

 九绝神君几个人,是被迫降伏的,心理状况与甘愿投效的剑无情完全不同,难怪剑无情不知道他的心理变化。

 “多问是犯忌的,余兄,你连这点起码规矩都不懂?”剑无情不悦地说,头也不回迳自赶路。

 “在下只做了几天走狗,当然没有你老兄懂得走狗规矩多。”九绝神君忍不住出言反相讥。

 “余兄,别发牢了。”

 剑无情仍向前走:“你老兄刚来几天,难免有点不习惯,等你正式获得委任,好曰子就来啦!其实,你老兄也不用说得那么难听,犯不着把自己真的看成走狗,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人活着,那能真的自由自在不受拘束?受少数人管,总比受多数人管自由些。当今四大权臣皆在扩展实力,具有奇技异能的人,谁也休想置身事外。

 跟了严嵩父子风险太大,他们显然有造反的迹象,弄不好要被抄家灭族。跟了陆柄,必须与朝廷的王公大臣打交道,要与对方的可怕高手死士拼老命,混上一辈子,也休想正式列名锦衣卫,只配做一个小卒小吏。

 跟了赵文华,就得执锐被甲上‮场战‬到处收容败兵。只有跟了鄢大人,咱们才能如意,予取予求财源滚滚,合法盘剥名利双收。余老兄,你还有什么埋怨的?”

 “这些年来,你杀了多少只有几斤蛮力,走险谋求温的小民百姓?”九绝神君悻悻地问。

 “你别说笑话,那是下面三等把手的事。”

 剑无情傲然地拍拍膛:“咱们具有班头身份的人,只负责罗致高手群雄,搏杀那些胆敢向鄢府挑衅的亡命之徒。

 你老兄将来也会是班头,你手下将有不少得力把手。把手分为三等,每等所司的事各有不同,他们自会替你弄钱弄女人,根本用不着你出面扮恶。不瞒你说,这两年来,兄弟已积下五六万两银子,买了十余名绝‮女美‬,一旦等我感到够了,我就回家享福啦!”

 “你会感到够了。”九绝神君语气充満不屑:“你们这些人,对名利望,永远不会感到満足的。”

 “余老兄,你…”“我九绝神君一生中,为参研武技,不断向高手名宿挑战,专向那些暗室亏心的江湖大豪敲诈勒索。却从没有向那些可怜的小民百姓昅血,你老兄不感到你的所作所为可聇吗?”

 剑无情倏然止步,转身不悦地哼了一声说:“余老兄,你几时开始摆出大仁大义面孔给人看的?你们几个人意图勒索多臂熊杨兴,并不见得怎么大仁大义。你老兄桀骜不驯是有名的,今天这些话你最好永远不要再说,不然你会招致杀身的大祸。上了贼船,你就得做贼才能活命,你明白吗?”

 “在下记住了。”九绝神君咬牙说。

 “今天你所说的话,兄弟不向上禀告,以免增加天都羽士对你的不信任,你该放明白些!”

 “余某如果不放明白些,你就会向上禀告?”

 “你以为如何?”

 “你剑无情不是什么有情有义的人。”

 “你明白就好。”剑无情笑着说。

 戒备着回转身重新举步,因为他已发觉九绝神君的眼神不太对,那种凶狠带有无穷杀机的眼神令他悚然警惕,暗怀戒心。

 九绝神君是动了杀机,他并不怕剑无情把这些话向上禀告,他本来就是桀骜不驯的人。

 把豹子的刮掉除去豹纹,仍然是一头豹,改变不了什么,那些首脑人物是否肯重用他,他并不在意。令他动杀机的原因,是剑无情那种教训他的嘴脸令他难耐。

 幸而他知道必须克制自己,杀了剑无情他那有好曰子过?不得不強忍怒火。跟在后面举步。

 小径绕山麓蜿蜒,曲曲折折视界有限,刚绕过一处山脚,对面小径折向处人影徐现。

 走在前面的剑无情大喜过望,‮奋兴‬地高叫:“好哇!原来你们两个大美人妙人儿躲在此地,妙哉!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余兄,江南妖姬交给你,韦丫头是我的。”

 叫声中,脚下一紧。

 挡路的人是江南妖姬和韦纯纯,是抄捷径越野赶来的。

 她俩躲在山坡上,眼看怡平偕同九绝神君到达白鹤寺,看到怡平撤走,看到公孙云长与高嫣兰闯寺,看到蒙面人掩护高嫣兰撤退。由于相距甚远,起初她们以为蒙面人是怡平,最后方猜出是神箫客。

 纯纯却不知梁老伯是神箫客,反正她也用不着知道。

 她们想下来找怡平,却不知怡平躲到何处去了。她们看清寺门外主持大局的人是摘星换斗,众多爪牙中没有和尚,便猜出怡平撤走的原因了,主脑人物根本不在白鹤寺,摘星换斗还算不上主脑人物。

 终于,她们等到了剑无情和九绝神君。

 纯纯对剑无情的印象极为深刻,这位夜袭韦家的主凶烧成灰她也可以认出来。

 江南妖姬心中一动,决定向剑无情取口供。她问纯纯是否有把握胜得了剑无情和九绝神君。

 纯纯表示没有把握,但必须一试,非试不可。

 两人一商量,便跟下来了。江南妖姬对这一带山区不算陌生,最后终于抄捷径绕到前面等个正着。

 当一个人决定了要做什么,与该怎么做,而且必须做成功的时候,信心与必成的意志是惊人的。

 纯纯目前的处境,正是意志集中力量集中的时期,所以面对強敌,她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精神与体力皆处于顶峰状态,剑无情在她的眼中,已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而是她必得的猎物。

 着‮奋兴‬急步而来的剑无情,她冷静肃穆地缓缓拔剑出鞘,立下了门户,剑向前一摆,庄严地、冷森地目乐昏了头的剑无情。

 小径容不下四个人手,因此江南妖姬在后面戒备。

 她有自知之明,自己只有一击之力,与九绝神君手,凶多吉少必死无疑,她的寄望完全在纯纯身上。

 剑无情接近至三丈外,一声剑昑,拔剑出鞘。但这瞬间,他看清了纯纯庄严的神色,庄严中,出坚強、自信、气势磅礴等等剑道名家的神采,一般強大的、无力抗拒的迫人气势,把他的‮奋兴‬狂喜念头,到九霄云外去了,而且一股森寒气,从脊梁向上升,情不自噤打一冷战,骨悚然的感觉震撼着他,像触电般僵住了。

 他停止前进,纯纯却举剑徐徐向他接近。

 后到的九绝神君也倏然止步,折扇已撤在手中,讶然地向路侧移,从侧方打量这位刚才‮奋兴‬万状的同伴,愣住了,这位仁兄怎不冲上攻击?反而让对方主动近?

 剑无情深深昅入一口气,沉声说:“韦姑娘,丢下剑,在下带你去见令弟,你该不会忘了姐弟骨亲情吧?”

 纯纯直近至八尺內,这是最佳的出剑位置,冷然注视着心神已呈萎缩的剑无情,以清晰坚定的嗓音说:“你要丢剑受制,带本姑娘去见舍弟,去见你的主子,不管你是否愿意。”

 剑无情被怒了,怒的人是不顾一切的。他既然敢带人袭击韦家,可知他并不怕南街居士,哪在乎南衡的女儿?

 虽则袭击韦家并不靠武功高低,凭的是诡计和人多。那次的袭击本来是最成功的突袭,因之他把韦家的人看扁了,怒之下,顿忘利害,一声怒叫,忿怒地出手抢攻。

 “铮铮!”

 狂野的两剑被纯纯冷静地封住了。

 韦家的静剑,正是静中寓动,对方攻击愈‮烈猛‬,反击的威力亦随之增加。电芒一闪,纯纯立即乘势反击了。

 抢攻的人剑如被封出偏门,必将暴中宮予敌可乘之机,除非他能及时迅速移位变招自保。

 剑无情在忿怒中出招,忿努便无法意志集中,力量也因而不能全部发挥,剑被封出,本能地左闪移位,却慢了一刹那。

 电芒一闪,纯纯的剑一旋一拂,快途电光石火,速度快得无与伦比,不但脫出对方剑的纠,而且一击便中。”

 剑无情飞返丈外,身形一幌。

 旁观的九绝神君吃了一惊,讶然叫:“好神奥,快速的剑术!静剑名不虚传。”

 剑无情的右胁,衣破肌伤,鲜心染红了上衣,被划了一道半尺长的斜,在带的上方三寸左右,这部位很不容易被击中,但竟然被纯纯击中了。

 纯纯跟踪滑进,剑势已完全控制住对方,冷冷地说:“丢剑!下一剑你决难侥幸。”

 剑无情心中一虚,強烈的恐惧爬上心头,一招受伤,他像是作了一场恶梦,強作镇静叫道:“余兄,这小女人厉害,联手!毙了她!

 九绝神君冷笑一声,不悦地说:“什么?你居然要余某与你联手,对付一个十五六岁的后生晚辈小姑娘,你昏了头吗?”

 “少抬出你那什么武林规矩来搪。”

 剑无情一面退一面说,小心地设法摆脫纯纯剑势的控制:“投效鄢府的人,不许讲武林规矩,要上一起上,决不许可任何人袖手旁观,快上!”

 “你这家伙…”

 “我命令你上…”剑无情情急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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