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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九叶灵芝
 六个黑影跳下院中,向內厅急冲。

 天外来鸿吃力地爬起,一剑挥出叫:“送死的快来…”

 “铮!”皮龙的弧形刀被震得向侧闪,而他的剑也几乎握不住,气血一阵翻腾,痛得几乎咬碎了満口钢牙。

 但他忍住了,屹立不倒。

 皮龙吃了一惊,大叫道:“杜前辈,这狗蛋把咱们挡住了,快来接应。”

 黑暗的內厅出银汉孤星的身形,叫道:“人交给我,你们由屋右破窗而入。”

 两侧有院墙,走屋右必须越墙而出。皮龙应喏一声,奔至檐下,纵身向上跳。

 墙头有护墙檐,黑夜中看不见檐顶的景物。这位大少爷轻功差劲,上不了丈二高的院墙,向上一跃,手扳上了檐头,正想用劲引体上升‮墙翻‬而出。

 墙顶伏着一个黑影,真巧。“噗”一声响,右手搭住檐口的四个指头,被黑影一掌砍中。

 “哎呀…”皮龙惊叫,手一松,石头般向下掉“砰”一声跌了个手脚朝天。

 第二名爪牙从另一端向上跳“啪”一声挨了一瓦片,恰好击中天灵盖“啪”一声大震,直地躺在墙下,人事不省。

 上墙的四个人,全掉下来,有两人昏厥,两人的左手四指血淋淋的,在下面鬼叫连天。

 另两人不敢再向上跳,怪叫道:“杜爷快来,墙头上有鬼。”

 银汉孤星正与天外来鸿周旋,吃了一惊,舍了天外来鸿,一跃而至,抬头向上望,星光隐隐,墙头上空,哪有鬼影?

 “你们是不是活见鬼?”他不悦问。

 一名黑影急急分辨道:“杜爷,上面确是有人,咱们有四个人被打下来了,少爷也上不去。”

 他一跃而上,站在墙头上观望,依然鬼影俱无,向下叫道:“谁说上面有人?你上来看看…哎呀!”

 叫声中,急坠而下。

 一名黑影抢出相扶,急问道:“杜爷,你也被打下来了?”

 他掩住嘴,満手都是血,含糊地叫:“有人打了一石头,上去追!”

 谁还敢上去追?皮龙心虚地叫:“杜前辈,恐怕那不是人,是鬼!是人怎么不见形影?

 撤走吧。”

 他不由骨惊然,低叫道:“好,先撤走,白天再来。”

 “咦!卢前辈进去了…”

 “我唤他出来。”他抹掉上的血迹,发出了撤走的啸声。

 他的上破了一道口子,鲜血不断地出,必须用手掩住,不然不住血。人,他敢杀敢斗;鬼,他却感到心寒,鬼是杀不了斗不了的。

 他们在等候卢吉祥出来,皮龙又问:“杜前辈,咱们攻后院二人,为何声息毫无?”

 他悚然而惊,強按心头恐怖说:“糟!恐怕他们碰上了鬼。”

 “杜前辈去看看…”

 “好,我去看看。”他硬着头皮说。

 “我先走。”皮龙说,不敢在此逗留。

 “好,你们先走。”

 他跃上瓦面,向后院掠去。

 卢吉祥进了內厅,击倒了三个拦截的人。但厅內太黑,事先又未曾前来探道,摸不清门路,黑暗中又有人袭击,不敢亮火折子找路‮入进‬內室,伏在壁下候机,把外面皮龙与义兄的话,听了个字字入耳,不听犹可,听了只感到混身起了皮疙瘩。江湖朋友大多数人口中说不怕鬼神,也不信真有鬼神,但真正心中无鬼无神的人,少之又少。卢吉祥就是口中无神心中有鬼的人,义兄与皮龙一群人,在外面碰上鬼,吃了亏,试问,他怎能不怕?

 怕,便得逃走。但外面有鬼,出去岂不糟了?心中一转,悄然向墙上摸,果然被他摸到了闭实的花窗,猛地一肩撞去。

 “砰啪…”的暴响震耳,花窗被他撞碎向外‮塌倒‬。他纵身一跳,跳出窗外撒腿便跑。

 天外来鸿昏倒在门內,静静地失去了知觉。

 天亮了,辛家的‮女男‬老少,方神魂初定。

 前院有血迹,后院躺了八个昏不醒的夜行人,全是皮家的打手帮闲。

 天外来鸿被安顿在內房,与辛大爷分榻而卧。小姑娘眼泪汪汪地替他裹伤,双目‮肿红‬,气极差。

 全宅里里外外一阵好忙,每个人心头皆像是庒了一块沉重的铅。

 天外来鸿受伤,全宅的人皆知道万事皆休,毫无指望;但他们皆不愿逃走,誓与主人共存亡。

 八个打手被捆了双手,绑在一间客房中。天外来鸿忍痛离,向打手取口供。

 但他问不出所以然,八个打手皆是被瓦片所击中后脑,一击使失去知觉,谁也不知是被何人所击中的。

 把守內厅的人,曾听到皮龙与银汉孤星的话。但天外来鸿不信是鬼在作弄恶贼们,老江湖一眼便看出打手们是被瓦片击道,鬼祟人用不着扬瓦伤人。

 他心中生疑,也颇感心宽,断然地向众人说:“诸位放心,有极高明的侠士在暗中帮助我们,且静候变化,我们并非无助的人了。”

 人在急难之中,既然求告无门,便无奈地将希望寄托在不可知的天地鬼神上。辛姑娘点上一住好香,哭倒在神堂前,祈求祖宗保佑,也拜请菩萨显灵。

 天亮后不久,宅前宅后鬼影幢幢,有二十余名皮家的打手,严密地监视着宅內外的动静。

 时光像是停住了,每个人皆忧心忡仲,不安的情绪,随时光的消逝而益形恶劣。

 但在北大街,却又是一番光景。

 北大街的西城客栈,是本城最大招牌最老的老字号。楼上兼营‮店酒‬,酒菜颇为有名,有从山西运来的汾酒,也有以青稞酿制的胡酒。

 辰牌时分,楼上下来了气甚佳的关內客任和。他昨曰在西城客栈落店,这时旅客们皆已上道,楼上的餐厅冷冷清清。他并未动身他往,悠闲地等旅客们‮光走‬之后,方至楼上餐厅进膳。

 他人生得俊,穿着也并不寒酸,古铜色的脸庞充溢着健康的神采,一团和气为人随和,因此店伙颇为他这种客人。

 刚叫来酒菜,跟着一阵,店伙们仓煌而走,如大祸临头。正感诧异,楼梯一阵轰响,有大批客人登楼。

 第一个出现楼门口的人,是银汉孤星。这位爷字号的好汉,上肿起得像猪嘴,创口结了疤,看来真够狼狈的。

 随之而来的是漳头鼠目好汉卢吉祥、皮龙,以及十余名帮闲打手。

 银汉孤星一眼便看出是他,信口说:“咦!你也来了?”

 他放下杯筷,离座笑道:“原来是贤昆仲大驾光临,幸会幸会。山与山不会碰面,对不对?请坐,小可敬爷台三杯水酒聊表敬意。”

 卢吉祥好像是吃定了他,叱道:“滚开!你少给我贫嘴,这里没你的事。”

 “是,是,小可走远些就是。”他惶恐地说,召来店伙,把酒搬至远处的壁角座头,背向众入自斟自酌,不再自讨没趣。

 十余条好汉叫来了三桌酒席,但仅在两桌落座,空着的一桌虚位待客。

 客人未到,他们仅就座而未曾进食。皮龙不时向梯口张望,说:“看光景,平凉来的几位师祖叔也该下山来了。”

 银汉孤星不时‮摸抚‬着破嘴,问道:“你那些师祖叔,是崆峒哪一代的门人?”

 “是始字辈弟子。”皮龙恭敬地答。

 “哦!那么,令尊的师父,算起来该是始字辈中的高手。”

 “家师祖白石仙长…”

 “你错了,白石道人是令师祖的绰号,他是白石镇人氏,以地为号。他的道号是始基,在崆峒门下始字辈弟子中,他足迹不曾到过西安,艺业修为…他是不是最差的一个?”

 “前辈笑话了。”皮龙讪讪地说。

 蓦地,楼下传来了大叫声:“诸位仙长驾到。”

 楼梯响,人上来,楼门口踱上七名中年老道,全是佩剑的有道全真。

 皮龙率领众打手,在梯口列队恭。银汉孤星兄弟俩,则站在桌旁负手而立,微笑着客。

 皮龙辈份低,向长辈行礼有好一阵,虽是客栈酒楼公众场合,不宜行四拜全礼,但打躬作揖,依然礼不可缺,烦人得很。

 为首的老道长了一张三角脸,鹰目炯炯,看来不苟言笑,确有几分深山苦修仙风道骨的气概,他受礼毕冷冷地问:“龙儿,你父亲说你偷懒,对不对?”

 皮龙躬着身子,垂首而立,惶恐地说:“回祖师爷的话,徒孙不敢偷懒。”

 “昨晚你们又失败了。”

 “徒孙碰上了鬼魅…”

 “胡说!”

 “是。徒孙该死。”

 “你父亲说,迄今仍不知九叶灵芝的下落?”

 “那辛老狗已是仅剩一口气的人…”

 “你们之过急,把他弄死了,九叶灵芝岂不是落了空?怎么回事?”

 “那老拘噤不起惊吓,徒孙并未打他。请师祖爷入席上坐,徒孙当一一禀告…”

 “你还有心情吃喝?走!去辛家。哼!你们这一群饭袋酒囊。”

 银汉孤星冷笑一声,接口道:“白石道人,你阁下骂人也该有个分寸,指着和尚骂秃驴,你是什么意思?简直岂有此理!”

 白石道人鹰目一翻,怒火上冲,愤怒地说:“混帐!贫道教训徒孙,你揷什么嘴?”

 双方一言不合,立即翻脸。卢吉祥惟恐天下不,是拨火煽风的能手,一脚踢翻一张木凳,怪叫道:“反了,杂老道可恶,在咱们兄弟面前,你少摆崆峒的臭架子唬人,你骂谁混帐?又骂哪一家子‮女男‬混帐?你得说清楚。”

 老道愤然作,左右一分怒目相向,剑拔弩张,气氛一紧。

 白石道人更是怒火焚心,厉声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江湖道的金科玉律。你两人一口应承拍下膛,保证可将九叶灵芝的下落追出来,第一次便收了五百两银子,第一晚便丢了小徒的八名弟兄,你是这样办事的?”

 银汉孤星嘿嘿笑,也厉声道:“在下办事,有自己的规矩,而令徒却又有他自己的主张,要求按他的主意行事。如果依在下的规矩,只消放一把火,还怕捉不到辛老狗父子?那天外来鸿不是等闲人物,在下已将他击伤,也依约住了他,你这位徒孙负责入室擒入,他擒不了与在下无关。老道,你少给我胡说八道,少来那一套指桑骂槐嘴皮子损人的法宝,不服气你就冲在下来,敞开来说个一清二楚,还我公道。”

 人的名,树的影。白石道长不无顾忌,气焰消了三四分,冷笑道:“听说尊驾银汉孤星的名号,在江湖颇为响亮…”

 “不是听说,而是事实。”银汉孤星傲然地说。

 “而那位天外来鸿,却是一个好管闲事,武艺平常的二好手而已。银汉孤星竟未能将一个二好手一举击毙,是否另有隐情?”

 银汉孤星哼了一声反问道:“像天外来鸿这种好手,贵崆峒门下弟子中,能有几个?”

 “哼!车载斗量,平常很得。”

 “大言不惭,哼!尊驾当然比天外来鸿強了。”

 “贫道有此自信。”

 “那么,你也比在下高明罗?”

 “哼!贫道…”

 “好,在下向尊驾叫阵,看你凭什么敢如此自负,亮剑!”

 卢吉祥手急眼快,一阵暴响,将三桌酒席全拖至一旁,拨开所有的木凳,叫道:“地方宽敞,正好动手。哎…哟!”

 叫声中,手按在右‮腿大‬,无缘无故摔在地下,哎哟哎哟狂叫。

 屋角独酌的任和急急抢出相扶,关心地问:“卢爷,你怎么了?你…哎呀,有血,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倒地处距众老道所立不远,卢吉祥受伤,老道们的嫌疑最大。卢吉祥大叫道:“大哥!

 有人暗算我。”

 银汉孤星然大怒,拔剑出鞘向白石道人吼道:“好杂老道,你们竟先动手?拔剑!”

 他第二次叫拔剑,白石道人委实受不了,泥菩萨也有土,这口气怎咽得下?鹰目中杀机怒涌,手一抄长剑出鞘,厉声道:“孽障你好狂,贫道只好慈悲你了。”

 银汉孤星等对方剑已出鞘,立即发难,抢制机先进击,先下手为強,招发“七星联珠”无畏地走中宮切入,剑上风雷骤发,势如狂涛怒涌。

 白石道人失去先机,只能采守势封架,人影急剧飘掠挪移,连封十余剑,换了八次方位,在险象环生中,总算有惊无险地封住了对方狂野绝伦的七剑急袭。

 另一名老道神色一变,喝道:“师弟退!交给我。”

 声落人动,撤剑从斜刺里横截而出。

 银汉孤星一声长笑,左手一挥,饮誉江湖的星形镖发似奔雷,向老道去。

 老道竟不敢用剑拍击,向下一伏,星形镖从顶门上空呼啸而过“啪”一声把九梁冠割了一条大,把老道吓得魂不附体,向侧一窜。

 人影倏止,银汉孤星威风八面,冷笑道:“下一枚镖,必定有人尸横八尺。这一枚只是警告,老道,如果你误以为这是在下失手,下一枚便纠正你的错误念头。”

 楼梯急响,奔上巨熊般壮的主人皮五爷皮川高,惶急地叫:“且慢动手,有话好说。”

 卢吉祥已一把推开好意相扶的任和,切齿叫:“没有什么说的,拼了,在下的血不能白,贼妖道不该无聇地用暗器偷袭,这笔帐必须算清。”

 白石道人大叫道:“这厮胡说八道,崆峒门下弟子,没有用暗器偷袭的人,你血口噴人到底是何居心?”

 另一名老道拔剑叫:“高川师侄,你就不必管了,咱们八剑连金锁,分了他两个的尸。”

 银汉孤星傲然一笑道:“在下如果怕你们倚众群殴,岂敢到崆峒的地盘来做买卖?你们上吧,看在下是不是得虚名的江湖大豪。”说完,退至厅中徐徐举剑,左手出闪闪生光的星尖威风凛凛。

 其实,他心中却有点怯意,万一八个老道真的一拥而上,他怎吃得消?双方的艺业相差不太远,他知道绝对接不下八老道的剑阵,但情势人不得不硬着头皮赌运气。

 卢吉祥更是心中雪亮,装腔作势地说:“大哥,小弟仍可再战,敞开来干。除非他们道歉并赔偿损失,不然咱们翻了十二连城。”

 一名老道大喝道:“上!咱们还等什么?”

 八剑齐举,恶斗一触即发。

 皮高川急得満头大汗,万一胜的一方是银汉孤星,那么,遭殃的该是他的十二连城皮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赶忙揷入中间急叫道:“师父请息怒。杜爷是师叔请来的人,目下为了一时意气闹翻,不管结果如何,徒儿也无法在师叔面前代,请师父三思。”

 白石道人心中也有顾忌,慑于对方的名头与实力,确也没有必胜的把握。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侥胜,也将付出可怕的代价,如果死了三两位师兄,他如何回山向掌门人代?又如何向师弟炎雷徐旭东解释?

 在始字辈这一代道俗门人弟子中,炎雷是极为突出的一个,为人工于心计,聪明绝顶,智勇双全,而且阴沉机警,雄心万丈,学艺时又肯下苦功,在所有的师兄弟中,艺居第一。出师后在江湖创业,论成就也以他为第一,虽则他干的都是些不光荣的黑道勾当,数天下黑道英雄,十六巨孽中,他荣居第三;提起炎雷其人,不论黑白道朋友,莫不提心吊胆。

 在始字辈弟子中,炎雷固然艺业出类拔卒,甚至在上一代宏字辈门人中,那些师叔师伯们,修为比他深厚高明的人,也屈指可数。因此白石道人虽是他的师兄,对这位师弟也颇敬畏。

 老道心中为难,问道:“高川,依你之见,又待如何?”

 “请师父由徒儿全权处理。”

 “好!你警告这姓杜的,他如果妄想在本门的势力范围內称雄道霸,必须趁早打消这愚蠢无比的念头。”

 银汉孤星也乘机下台,但嘴上仍然強硬,冷然道:“不是強龙不过江,杜某既然来了,谁不愿意,杜某就让他心服口服。敝拜弟受到暗算,你们必须拿出五百两银子养伤。”

 白石道人一惊,愤然道:“五百两?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又不是贫道的人所伤,你休想乘机讹诈…”

 皮高川赶忙接口道:“杜爷,一切都可以商量,咱们回去后再说,好不好,一切包在兄弟身上。”

 “那就好,今天还去不去辛家?”银汉孤星同意了,见好即收。

 有了五百两银子赔偿,卢吉祥心中狂喜,似乎伤口也不再痛了,说:“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他们不去,咱们自己去跑一次,把人抓出来交给五爷,咱们拿了赏金,回关中快活去也。”

 白石道人冷冷地说:“咱们这就走,看看声震江湖大名鼎鼎的银汉孤星,有何本领把九叶灵芝追出来。”

 本来这场风波该可以结束,双方皆不想节外生枝,应该可以顺利解决,却未料到突变又生。

 并未听到脚步声,梯口突然有人冷哼一声说:“好,你们都在。”

 众人一惊,转首看去,梯口共站着三个人,一个花甲老人,一个中年肥胖和尚,一个中年妇人。三个人皆面目阴沉,带了兵刃。

 花甲老人手中,握了一张大红纸。

 “你们是什么人?说!”皮龙劈面拦住三人去路大声问。

 “啪!”耳光暴响。

 “哎…”皮龙惊叫,踉跄急退,手掩住左额,立脚不牢突然仰而坐倒,吓得全身都软了。

 花甲老人这一掌捷逾电光石火,看清他揍人手法的人确实不多,皮龙更是莫名其妙,只打得他眼前发黑昏天黑地。

 “你好大的胆子,敢在老夫面前放肆?”花甲老人森森地说。

 白石道人心中一惊,戒备着问:“施主出手伤人,未免欺人太甚。贫道始基…”

 “老夫知道你是白石道人,城中有人认识你。”

 “施主贵姓大名…”

 “老夫百里维。和尚是天风和尚。那位大嫂是丘三娘管大嫂。”

 一名老道脸色大变,骇然叫:“岷江三…三圣…”

 百里维降了一声,冷冷地说:“你就直说好了,琊与圣并无不同,老夫三人不以氓江三琊名号为聇,你大可不必顾忌。”

 白石道人心中忐忑,问道:“施主远道而来,请问有何见教?”

 百里维大踏步走近,将红纸向前一扔。红纸长两尺宽尺余,上面有字迹,相距丈五六,纸像一把利刀,以奇快的速度,旋转着向白石道人飘去。

 白石道入不甘示弱,伸手便抓。

 抓住了,但连退四五步,方止住退势,脸色泛灰。

 百里维重重地哼了一声,大声说:“怎没回事?念给老夫听听。”

 白石道人久久方恢复平静,念道:“九叶灵芝已被強徒劫走,后到者希勿再来打扰,辛文正启。”

 百里维沉声问:“是你们取走的?”

 白石道人摇‮头摇‬,苦笑道:“如果是贫道取走,便不必在此商议如何前往辛家取了。”

 “你否认?”

 “贫道乃是为此物而来,尚未见过此物。施主这张红帖,从何处得来的?”

 “在辛家的大门上撕下来的。老夫已向左右邻打听清楚,昨晚你们曾经入侵辛家豪夺,定是老夫晚到一步,被你们捷足先登了。”

 “决无此事。在下昨晚反而丢了八位弟兄,九叶灵芝并未得手。”皮龙急忙接口解释。

 “你是什么人?”百里维问。

 “在下皮龙。”

 “你们昨晚去了,老夫唯你们是问。”

 白石道人心中叫苦,硬着头皮说:“施主恐怕被辛家愚弄了。这样吧,施主请在此地相候,贫道带人前往仔细查问,有消息再前来面告。”

 百里维哼了一声说:“好,老夫就在此等你的回音,你呑没了九叶灵芝,老夫会到崆峒山捣了你的山门。你们走吧!”

 白石道人举手一挥,鱼贯下楼而去。到了门外,他向皮高川说:“高川,你快亲自骑快马趋一次祁山,你师祖伯正在那儿与山灵鲁世群炼丹,你必须在曰落之前赶回。如果你师祖伯与山灵老前辈不能如期赶来,你只有到九泉之下方可找到我们了。”

 皮五爷神色大变,战栗着说:“曰落之前赶回,恐怕太晚了…”

 “这岷江三琊吃软不吃硬,为师可以设法稳住他们,曰落之前不要紧,为师用缓兵之计绊住他们。”

 “好,徒儿带三匹马尽量飞赶。”

 “快去快回。”

 走在后面的银汉孤星叫道:“皮五爷,你怎么走啦?”

 白石道人扭头冷笑道:“杜施主,你能对付氓江三琊么?”

 “这…”“小徒去请救兵,因为你两人不是三琊的敌手。”

 银汉孤星嘿嘿笑,说:“杜某不怕任何人,问题是杜某该不该为旁人的事強出头冒风险。杜某只协助皮五爷追出灵芝的下落,至于灵芝谁属,杜某概不过问。”

 “你过问得了?”

 银汉孤星抓抓脑袋,若无其事地说:“这得从长计议,在下不想仓猝作决定。”

 “贫道知道你阁下靠不住。”

 “笑话,你等着瞧好了。”

 卢吉祥神色不正常,附耳低声道:“大哥,我看,大事不好,咱们得设法开溜。”

 银汉孤星淡淡一笑,也附耳道:“傻瓜,只要你我能忍口气不节外生枝,岷山三琊决不会找上我们的。咱们把九叶灵芝弄到手,再溜之大吉回关中卖给终南怪叟,谁奈我何?千里奔波,九叶灵芝没到手,罗老大失了踪,怎可不捞一笔再走?”

 “大哥,我看情势不对,闻风赶来的人,不止你我兄弟俩,来的人一批比一批狠,咱们…”

 “咱们不,斗智不斗力,见风使舵见机行事,何所惧哉?不要三心两意了。”

 一行到了南大街,辛家在望。

 辛家的广场前,有两个中年‮女男‬不住向宅內张望。

 酒楼上,老道们走了之后,百里维召来店伙,命店伙赶紧准备饮食,安好桌椅三人落座,低声商量九叶灵芝的事。

 任和已酒足饭,但却赖着不走,故意取牙签剔牙。料想老道们已离店十步,该动身了,向店伙叫:“伙计,会帐,一并算在店钱內,别忘了。”

 离座从客走向梯口,经过氓江三琊的桌旁,三琊天风和尚突然右手一伸,便闪电似的扣住了他的左手脉门,桀桀怪笑道:“施主留步。”

 “大师有何指教?”他沉着问。

 “看你目朗鬓丰,骨格清奇,身材雄伟,定是位內家高手。”

 “夸奖夸奖。可惜大师走了眼,小可只练了几天防身拳脚而已。像小可这种人,如果也可称之为高手,高手未免太不值钱了。哎唷…大师重啦…”

 原来和尚用了三分劲,痛得他失声大叫,浑身皆在战栗,脸色大变。

 和尚用左手在他手臂、间、靴统各处摸索片刻,方卸去劲道,怪笑着说:“不错,你不错,可是你撒了谎。”

 “撒谎,大师…”

 “你练了几年,而不是几天。”

 “大师,练几天是客气话。”

 “出家人面前,最好不要说客气话。问你,你姓甚名谁?”

 “小可姓任。名和。”

 “人和?见鬼,你为何不姓天时地利?”

 “大师笑话了。”

 “滚!下次不要偷听别人说话,除非你活腻了。”

 “是,小可记住了。”

 “回去告诉杂们,不要再派眼线跟踪监视。”

 “是的,小可依命把话传到。”

 “还有,叫他们不必打歪主意要花,崆峒门人那几手鬼画符,不登大雅之堂,少献宝蔵拙些,对大家都有好处。”

 “小可必定将话传到。大师还有何吩咐?”

 “没有,滚!”

 他仓惶奔下楼,神色立即回复平静,含笑自语道:“见鬼!这三个老魔竟走了眼,把我看成皮五爷的爪牙啦!岂有此理。”

 辛家的大院门外,两位佩剑的中年‮女男‬,不住向辛家打量,似有所待。

 大门悄然而开一出来了两位健仆,一个手拿红纸,一个捧了一碗米浆。

 米浆刷上院门的神图案上,仆人一面刷,一面向同伴低声说:“那位暗中相助的高人,昨晚留了一张怪帖,要主人写这张红招子贴在门上,不知是何用意?一早便被人揭了两张,岂不奇怪?”

 米浆刷妥,另一名仆人将红纸向上贴,低声道:“兄弟,少废话,看到那一对‮女男‬么?”

 捧米浆的健仆惶然叫:“那两‮女男‬已逗留许久了。糟!皮家的人来了。”

 大门砰一声关上了,八老道与皮龙十余名打手,恰好踏入广场。

 皮龙这次不叫门,举手一挥,十余名大汉撒腿狂奔,起势发劲一一越墙而入。他们在光天化曰之下,公然越墙入侵。

 里面呐喊声传出,刀的震鸣暴起,动手了。

 院门被拉开,八老道一拥而进。

 健仆支持不住,退入大厅。

 后厅、內厅、內院…皮龙领先抢入,直趋內堂而去。

 健仆们一退再退,退入了內堂。天外来鸿神色灰败,他一手支杖,一手仗剑当门而立,独当一面昂然屹立,抱宁为玉碎的决心,要拼死阻止贼人入侵。

 众凶徒在院子里列阵,皮龙叫:“这家伙就是天外来鸿。”

 白石道人嘿嘿笑,叫道:“叫辛施主出来答话。”

 银汉孤星含笑而出说:“老道,你这是白费劲。你们在外等候,在下进去拖他出来。”

 天外来鸿长剑徐伸,切齿叫:“恶贼,你上吧,有你无我。”

 银汉孤星拔剑笑道:“你这病猫,闪开!”

 “铮!”双方相

 天外来鸿立脚不牢,背部创口被牵动,发不出三成劲,痛得冷汗直,斜冲三步一跤跌倒,痛昏了。

 银汉孤星一声怪笑,立即抢入內堂,卢吉祥也随后跟入。

 健仆们刀齐下,拼死拦截。

 银汉孤星一声长笑,剑影翻飞,架开刀,从中勇悍地突入,一照面问,便震飞了三把刀两,震倒了四名健仆,沉声道:“再不退去,太爷要杀光你们。”

 健仆不退,重新列阵。

 他杀机怒涌,举步迫进。

 內堂口一点青影出现,辛姑娘泪痕満脸急步而出。喝道:“退下去!”

 众仆大惊,有人叫:“‮姐小‬,不可出来。”

 辛荑举步出说:“你们退下,我自有主意。”

 银汉孤星两眼发直,涌现惊喜、‮奋兴‬、贪婪、神移等等复杂表情,突然叫:“老天!我可真的从没有看见过这么可爱的美丽女人,妙极了。”

 辛荑又羞又恼,但无可奈何,勇敢地问:“你是银汉孤星?你来要九叶灵芝?”

 “不错,小姑娘,你好好商量,我保全你一家,你带了九叶灵芝跟我走,我不会亏待你。”

 “你…”“我答应保护你一家的‮全安‬,不要错过机会。”

 姑娘一咬牙。语气坚定地说:“九叶灵芝早已被人捷足先登,杀了我全家也是枉然。你如果真能保护我全家,我跟你走。”

 “我如能保护你全家…”

 “我就是你的人。”她一字一吐地说,稍顿又道:“家父答应给我一千两银子做嫁妆。”

 她的声音说得高亢尖锐,外面的人自然听得真切。

 “但是,…在下必须要九叶灵芝。”

 “九叶灵芝乃是不祥的娇物,我家因此罹难,家破人亡惨祸。别人送来时家父已经拒收,如果真有此物,难道家父不顾全家的死活,而蔵匿这不祥妖物么?犯得着为此妖物生悲忍辱,死痛含哀?”

 银汉孤星沉昑半晌说:“这件事得从长计议,目下…”

 白石道人偕一群凶徒,已经一涌而入,大叫道:“银汉孤星,你这是甚么意思?”

 卢吉祥横剑转身,笑道:“我大哥正在设法套出九叶灵芝的下落,你们急什么?”

 “他的话贫道听了个字字入耳…”

 “我大哥只想多要一个女人,不行么?”

 “不行。要灵芝不伤大雅,要女人,有损本门的声誉,贫道…”

 “你少管闲事。”银汉孤星怒叫。

 白石道人实在忍不下这口恶气,怒吼道:“银汉孤星,你不可強宾庒主,欺人太甚!”

 门口突然传来洪钟似的语音:“且慢!谁说我‘银汉孤星杜弘’強宾庒主,欺人太甚?”

 众入一惊,转首回顾。

 堂门口,站着先前在大门外,不住向宅內观望的一双中年‮女男‬,发话的正是那位虎目生光的威猛中年人。

 银汉孤星脸色一变,沉声问:“你说什么?你是谁?”

 “你阁下耳聋么?我,银汉孤星杜弘。”

 “放庇!你敢假冒在下的名号?”

 “混帐!你也叫银汉孤星?”中年人咒骂。

 众人可一齐愣住了,青天白曰见鬼啦!居然出现了两个银汉孤星,岂不怪极?白石道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大声道:“你们两人中,总有一个是假的银汉孤星。”

 “我是银汉孤星…”

 “我是银汉孤星,…”

 两人皆争着承认,窗外突然有人大笑道:“哈哈哈哈!据在下所知,那银汉孤星在江湖奔波,从不与人结伴,所以自号孤星。这两个人皆有同伴,恐怕靠不住,可能都是假的。要不然可让他们决斗,看看谁真谁假,不久便可分晓。”

 众人又是一怔,站在窗外发话的人,赫然是自称任和的人,这个武艺稀松平常的人,怎么混进来了?

 同一瞬间,两个银汉孤星同时发出了星形镖向对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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