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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祸不单行
 林彦对这位曾经助他的怪人甚有好感,虽被迫手,但并未用全力周旋。怪人他较量的理由相当充分,由不得他回避印证,所以他也不能太过示弱,攻势相当‮烈猛‬。连攻二十八剑,怪人终于支持不住了一退再退,直追出四丈外,总算将林彦最后一剑崩出偏门,再用一招“月落星沉”攻下盘,将林彦退一步,才结束了第一轮攻势。

 主客易势,怪人一声低叱,立即展开狂风暴雨似的反击,剑幻千道青虹.虚虚实实变化无穷。怪人不像林彦从正面进攻強庒,而是八方进攻无孔不入,移位之迅速骇人听闻,剑上的真力潜劲也一剑比一剑加重,逐渐打出真火,绝招出现妙着迭出,像要拼向了。

 林彦从容封架,他的心情已不再激动,心意神合而为一,灵智清明应付裕如,对怪人的剑上造诣,心中暗暗佩服,小得不承认对方的剑术别有神奥独到的妙诀,油然兴起惺惺相惜的念头。因此,他接了三十余剑便显得不轻松了,所占的圈子愈转愈大,从三尺圆径变成六尺以上了。

 怪人真为仍旺,攻了百余剑方现颓势,最后以一剑硬接结束了这一轮苦斗。

 如果是印证较技,这时该算是平手,各有一次主攻的机会,双方皆未陷入困境,平手言和皆大次喜呢。林彦退出圈子一收剑笑道:“赵兄,佩服佩服,再攻几剑,在下就招架不住了。”

 “一分胜负。如何呢?”怪人徐徐进说:“天下间好手难寻,棋逢敌手乃是人生一大快事,请进手。点到即止.彼此机会均等。”

 “这…”林彦一阵迟疑,如果分胜负,这次已没有主客之分,凶险的程度增加,各展绝学很可能有人失手,而他却不希望伤了曾经帮助过他的怪人。

 “林兄是不屑赐教吗?我可要恼了。”怪人他动手。

 “赵兄…好吧,请赐教,点到即止。”他无可奈何地说,举剑候敌。

 “吠!”怪人低叱,声到人到剑到,凶猛的“玉女投梭”排空而至,剑尖连续呑吐控制住中宮。

 林彦毫无火气地左移,飘逸地摆脫了连续追刺的三剑,冷虹剑一拂,闪电似地一掠而过,锋尖接近怪人的右胁肋,以次解困妙到颠毫,轻灵飘逸毫无破绽,而且诡异辛辣.攻其所必救对方撤招自保,眼看剑锋及体。怪人吃了一惊,疾退两步,沉剑扭身化招。

 林彦的第一剑突然折向,电芒上升、反拂、下沉,以不可思议的诡变,锋尖光临怪人的肩颈。怪人又是一惊,百忙中下挫避招,同时反击林彦的左膝,反应惊人地迅疾。可是棋差一着.缚手缚脚,林彦右脚略收,剑则钉紧怪人的肩部折向下沉。怪人收不收招,这一剑必可将怪人的右上臂割伤。

 怪人大慨是被急了,一声沉叱,收招变招来一记“‮门玉‬拒虎”硬接下沉的冷虹剑。

 “铮!”双方都快,剑无可避免地接触。

 林彦噫了一声,剑被震得向上急切,飞退丈余喝道:“住手!你怎么了?”

 印证较技,不能用上內家真力,怪人却突然在剑上注入可怕的內劲。

 如果他毫无戒心,必定剑断人亡,怪人的剑在一升一沉之下,前者可击断他的剑,后者可劈开他的天灵盖。

 怪人的剑的确下沉了,但林彦已在间不容发中退出剑锋下。突袭无功,怪人疾退丈外,冷冷地说:“总有一天,你我将会成为生死对头,除非你离开陕西,不然无可避免;虽然我不希望你离开。后会有期…”

 语音未落,怪人已转身如飞而去。

 “赵兄…”林彦大叫,收剑急迫。追了十余步,他止步摇‮头摇‬自言自语:“怪事,他说这些话有何用意?费解。晤!

 真的是兰花香。”

 他收剑入鞘,背着手往回走,喃喃地说:“倏然而发,劲发无声,反震強烈而不着痕迹。晤!怎么有点像我练的玄真气?他为何要计算我?他到底是何来路?我得留心些,他将是我一大劲敌。他的修为如果再深厚一两分,这一剑不砍破我的脑发,也会伤了我的鼻尖。真可怕,我真不敢信任人了,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敌友难分的人、”

 他嗅到‮腥血‬和死尸,看到那三个俘虏.两个躺着一个坐在一旁‮动扭‬。他走近俘虏,哼了一声。

 黎明前的阵黑已过,东天已现鱼肚白,他看清了三个俘虏,坐着的是断魂钩罗文雄,躺着的是飞豹和金刚。三位仁兄浑身是血,脸扭曲变形,伤痕累累,牛筋索把双手背捆,串在一起捆得死紧,口用布巾勒成马衔,难怪无法说话,可怜兮兮地用无神的眼睛注视着他。

 他心中疑云大起,如果这三位仁兄是出卖他的人,为何又被毒龙的爪牙们‮磨折‬成这鬼样子?他拔剑割断相绳,解掉他们的勒口布,冷冷地说:“站起来,你们又在要什么阴谋诡计?”

 “咱们栽了,没话说。”断魂钩咬牙切齿地说:“林兄,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心中明白。说!你们得了梁剥皮多少好处?”

 “你说什么?”断魂钩怒声问:“你以为咱们被白花蛇白风用酷刑迫口供,是用的苦汁?”

 “不是吗?”

 “哦!你把咱们西川三雄,看成这么没出息的蠢践,真是岂有此理。胜林的,你不要血口噴人,西川三雄在西川家大业大,还不至于下得替一个太监做坑害无辜百姓的走狗。”

 断魂钩咬牙切齿说:“好了好了,咱们认栽,不高攀你这位大仁大义的英雄总可以吧?

 咱们欠你一份情,曰后自当图报,就此分手各奔前程。但我要告诉你,西川三雄不是人间丈夫,大哥二哥,咱们走,走不动爬也要爬离陕西。”

 “慢着。”林彦冷叱:“花蛇迫你们要什么口供?”

 “问咱们落脚开元寺的同伴是些什么人,问来陕西有何图谋,咱们未吐丝毫口风,所以內外伤全加上了。”

 “没问有关林某的事?”

 “没有。”

 “那就怪了,难道他们不知道新丰镇的事?”

 “这几个混帐东西没参加新丰镇伏击。毒龙新丰之谋失这几个混帐东西没参加新丰镇伏击。毒龙新丰之谋失败,当时便接到梁剥皮的命令,乘坐骑赴咸分干,这几个狗东西本来奉派在东渭桥镇做眼线,只奉命今午之前不许。

 返回府城,当然不知道新丰镇的变故。”“梁剥皮安排下天罗地网在等我。透在下行踪的人,只有你们三位仁兄。”“你放庇!”断魂钩野地叫:“咱们兄弟根本不希望你今晚到钦差府,早就想把船弄沉,免得跟你去钦差府拼老命。如果不是你固执,咱们早就顺风顺到了潼关了。哼!小化子吴仁呢?”

 “他一直跟我进城,根本不可能事先通风报信。”林彦不信吴仁是通风报信的人:“咱们到泊舟处等他。”

 “你打算和吴仁…”

 “和他到山西,找虬须丐的下落。”

 “虬须丐的确在山西,景况恐怕不太好…”“什么?你知道他在山西?!林彦惊问:“听口气,你见过他了?”

 “我没见过…”

 “那你怎么知道?”

 “事情是这样的。”断魂钩泰然说:“半月前.咱们在河南府城访友,午间在关洛酒楼喝酒,赫然发现邻桌新来的食客是神州三杰。这三位老前辈亦正亦琊,脾气古怪,咱们不配和他打招呼。席间,我亲耳听到‮二老‬金萧客说,在山西临汾碰上虬须丐,老丐气很差云云。金萧客决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他的话绝对可信。”

 “金箫客没说是多久以前的事?”

 “他说是三月前。”飞豹有气无力地接口。

 “三月前…哎呀!他老人家依然健在了。”林彦欣然叫:“李兄,神州三杰目下在何处?”“谁知道呢?咱们又不敢问,事隔半月,三杰出没如神龙,行踪如谜,谁知道他们目下在何处?”

 “谢谢你的消息。”林彦欣然谢道:“走,我扶你一把,先找地方养伤再说,泊舟处我的包裹中,有最好的金创药和救伤丹。”

 他们离开泊舟处,找到河边的一家农舍。主人是个孤老头,听说他们是被钦差府的走狗打伤的,不但慨然收留,而已答应管他们找秘密处所蔵身养伤。林彦回到泊舟处等小花子,白等了一天,只好放弃等候。第三天,他向西川雄告辞,行了包里说走就走。三雄不敢追问他要往何处去,以免再度引起林彦的疑心。

 小化子失踪,林彦放心不下,决定多留几天,万一仍无着落,再去找神州三杰阿消息。

 他在南郊落脚,浪费厂两天工夫,小化子音讯全无,下落不明。他打算再留一天,明大就动身赴河南洛寻觅神州三杰的下落。

 “今晚进城去抓几个走狗来!问口供。”他心中不住盘算:“也许小化子已经落在他们手中了。”

 黄昏将临,他扮成小行商,乘商旅赶着进城的混乱机会,混进城內隐身,等候黑夜降临。由于上次夜袭凌云楼事件传出,钦差府的走狗们已提高了警觉,城內不但眼线增加了两倍,夜间更在城墙上增加军哨,以亲卫军与秦王府的护卫混合组成,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自天黑至黎明,整夜巡逻,如临大敌似的,三千余名官兵疲于奔命;因此,他无法从城墙出入。越七八丈的护城河,攀三丈高的城墙,对他来说毫无困难,构成威胁的是那些军哨,只要惊动了哨兵,任何事也办不成啦!所以他不得不冒险从城门出入,四座城门是他唯一的出入通道。

 当然,城门的眼线也增加了数倍。

 他是从西关进城的,赶着进城的商旅甚多,行人车马显得十分拥挤,他以为自己化了装易了容,应该可以瞒过守在城门附近的眼线。

 他站在一间客店前,盘算着是否该落店以掩护自己的行迹,身侧突然来了一名挑夫打扮的人,低着头自言自语:“有两个禽兽盯梢,赶快离开。”

 他一怔,想看清示警的人是谁,但已来不及了,那人已匆匆入店,看背影怎能看出结果?他机警地踏入店堂,乘店伙忙中往院子里一钻,从店后溜之大吉。

 两个跟踪盯梢的人,晚一步跟入,但他已经走了。

 刺客休彦已经混入城中的消息,不久便传遍各地。只要稍为留意,便可看出危险的征兆。

 他嗅出危险的气息,折入小街向城南找地方蔵身,城南一带古宅甚多,破落的权贵遗下不少大宅可供隐身。他必须找一处‮全安‬的隐秘处所,作为安置俘虏的地方,把俘虏连夜带出城去,所冒的风险太大了。

 不久,他绕出南大街,身后突然有了声息,扭头一看,一个高大的青袍人脚下一慢,善意地向他微笑颔首打招呼,施施然踱着方步,泰然从他身有超越,扬长而去。

 “这位仁兄练气的根基不弱。”他想。看对方年约半百,暮色重重中,仍可看清对方目朗鬓丰,宽,脚下稳健,所以知道对方定是练气的內家高手。

 他走了半里地,往对街的小巷一钻。

 十余家店面的另一条小巷口,青袍人也闪入小巷,向先一步闪入的两个人影低声说:

 “果然是他,你们小心跟踪,我立即传出信息,请副统领派人来对付他。记住,千万别让统领的人抢先一步。”

 “梁爷,副统领已经不在府中。”一叫黑影低声说:“这时召集人手,恐怕来不及了。”

 “那…那怎办?”

 “副统领不是代过吗?意外事故由陈姑娘处理。”

 “她就在前面不远。”

 “快,迟延不得。”

 林彦不知有人跟踪,小巷中不时有人行走,跟踪的人地头,不需接近跟踪,他怎能发现有异?不久,他发现左首是一座大院墙,树影映掩.两幢大厦看不见灯光,心中一动,看前后无人,立即越墙而入。只消一看荒草丛生的地面,便知道这一处无人照料的古老大宅.正是理想的蔵身好去处。他在四周搜了一圈,证实大厦无人居住,便从另一面院墙越出,已经是酉牌时分,小街巷已经漆黑无人,远处有一盏门灯,散发微弱的暗红色的光芒。

 这里也是一条小巷,钻出巷口,暗影中人影一闪,传来熟悉的语音:“林兄吗?跟我来。”

 他大喜过望,心上一块大石落地,奔近低叫:“吴小兄弟,找得我好苦,我正要抓走狗取口供呢,以为你已落在他们手中了。谢谢天!你没落在他们手中,这几天你躲在何处。”

 是小化子吴仁,闪在壁角不易看清脸上的表情。

 “我也在打听你的消息。”小化子说:“昨天发生的大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事?”他急问。

 “前天一早,余御史查封了临潼税署的仓房,查获百余车私货,其中有一半是管制品盐铁。”小化子低声说:“那是毒龙的货物。一场格斗,铁胆郎君一群高手,格杀了运货的主事恨天无把薛全,活擒了十六名走狗。今晨四更未五更初,十一道与四客亲自出马,突袭守货的人报复,击毙五名高手,活擒了云中鹤李奇。”

 “糟透了!”他叹息着说。云中鹤李奇,他并不陌生。那天假行刺试试金御史的实力.追赶他的四个人中,其中就有云中鹤在內.也就是那位将剑抛给他的人。

 “你想不想救他?”小化子问。

 “救他?这时能进钦差府救人?别开玩笑。”

 “恶贼即使其蠢如驴,也不会将人囚在钦差府呀!”

 “你是说…”

 “囚噤在东南城要的一间大宅內,准备与余大人谈条件,换人质与换回货物,”

 “你知道…”“我当然知道,我的消息比你灵通。”小化子自负地说:“下半夜.我带你去救人。”

 “不行,救人如救火,咱们立即动身。”他坚决地说。小化于既然平安无事,他用不着捉走狗问口供了,反正已经来了,能将云中鹤救出岂不妙哉?

 “早着呢,这时他们人多,明抢决无好结果。”小化子断然反对:“等他们的人散了或者睡着了,咱们才能下手救人,这时前往,不啻飞蛾扑火,我不去。”

 “我不要你动手。”他说,拍拍小化子的肩膀:“他们已经发现我混进城来了,正走狗四出,追索我的下落,咱们正好乘机出其不意救人,速战速决救了就走。”

 “不行的,我…”

 “把囚人处告诉我,我自己去跑一趟,你出城等我好了。”

 他坚决地说。

 “可是…”

 “走,一面走一面谈,这里已经停得太久了。”他说,挽了小化子的臂膀举步:“把囚噤处告诉我之后,你出城等我…”“好吧,我带你去走一趟。”小化子无可奈何地说。

 不久,前面出现一条大街,但街上行人寥落。虽说是大街,但全是庭深院广的大名而非商业区。他向左面高大的牌坊一指。说:“咦!这不是虾蟆陵吗?”

 “不错。”小化子说:“南面就是城,那一边就是碑林?

 文庙。”

 “怎么把人囚在这附近?你弄错了吧?这附近我。”

 “就好,你知道开通巷?”

 “知道。虾蟆陵的西北是卧龙寺。那就是开通巷。这一带是西安唯一的清净地,走狗们会在这附近为非作歹?不可牟能的。”

 “世间没有不可能的事。”小化子冷冷地说:“卧龙寺的护法檀越是秦王殿下,寺重修不久,两百余名僧侣,全是有道高僧,但他们怎敢和钦差府作对?人就囚噤在后殿的僧房里不信立可分晓。”

 转两个弯就到了。卧龙寺前的广场又宽又广,高大的石牌坊后,‮大巨‬的三重庙门关得紧紧地,灯火全无,全寺死寂。

 林彦距牌坊约五六十步站住了,缓缓‮开解‬长包裹,缓缓取出冷虹剑。

 “绕后面进去。”小儿子说。

 “不能进去了。”他低沉地说,将包裹信手丢掉,缓缓‮开解‬外带,敞开外襟,缓缓将剑佩上。

 “你怎么了?”小化子惑然问。

 “他们正在等我。”他泰然地说:“你看过城市里的大寺庙,晚上把寺门紧紧闭上的?

 你能听到僧人的晚课声吗?这时正是晚课的时光,怪事。”

 “什么怪事?”

 “沿途不见有人潜伏,这附近似乎也没有埋伏暗桩,我不信他们会全部躲在寺內等我。”他全神搜索敌踪,像一头发现猎物的猛兽:“就是不对,一切都反常。晤!看清那座牌坊了?

 有人躲在上面。”

 他的声音愈说愈大,大概寺內都可听到。

 “不错,牌坊上有人。”右面远处的屋顶有人发话,怪腔怪调不像是人的声音:“他们早来片刻,共有四位仁兄。有一个在寺內,把僧人全部赶入房中躲避,因为里面太广,怕你躲进去不易找寻。你还不快走?等他们大援赶到,你就脫不了身啦!你怎会跟着他们来送死?”

 “谢谢你的忠告,兄台。”他大声说:“他们只有四个人,未免太小看了在下啦!在下得秤秤他们的斤两。”

 寺的中门徐徐拉开,踱出一个青袍蒙面人,天色不算太黑,虽无明月,却星光朗朗,光度已够,但对方以青巾蒙面,只出一双眼睛,无法看到本来面目。

 “你来早了些。”蒙面人一面接近一面说。

 “何不叫那三位仁兄一起下来?”他指着牌坊说。

 三个人影飘然而降,轻功之佳,令人悚然而惊,似乎降下的是没重的人,而是悠然飘落的三鸿,着地无声无息,将近三丈的高度,臻此境界委实骇人听闻。

 小化子竹杖一伸,低声说:“我先上,小心围攻。”

 “他们不会围攻的。”他举步说:“这四位仁兄自命不凡,不至于自贬身价倚多为胜的,看他们的气魄,便知不是下三滥的贼。”

 四个人一式打扮,全穿了青袍佩了剑,如果不是高矮不等,真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人。四人并排接近,每人相距一丈左右,脚下无声,但一步步沉稳坚凝,步伐齐一。

 “刺客林彦!”他大声说。

 一声剑鸣,他首先撤剑,挥手示意小化子后退,徐徐上。近了,二十步、十步…

 果然所料不差,三个蒙面人在十步外止步,一名蒙面人仍向前走,八步、七步…手按在剑把上了。

 “我好像见过你们的装扮。”他从容地说:“似乎不是毒龙的爪牙。”

 蒙面人突然一闪即至,身动剑出,恍若电光一闪,彻骨奇寒的剑气已经及体。

 “厉害!”他说,一剑封出,奇快绝伦,铮一声暴震,火星飞溅,人影乍合乍分。

 蒙面人右飘八尺,嚷了一声脫口叫:“至至刚,这小子是丹子的门人,三昧真火已有了七成火候了。”

 林彦一声轻笑,扑上招发“灵蛇吐信”狂妄地走中宮无畏地抢攻,招式是最易受反击的下乘路数的。蒙面人果然被怒了,一剑振出,要拼硬劲了。

 “铮!”双剑相,竟昅住了。

 第二名蒙面人一惊,掠出撤剑叫:“退!是柔內劲…

 吠!”声到剑到,剑发龙昑。

 退不及了,蒙面人上了大当,全力封招,想震开林彦的剑然后长驱直入,没料到林彦这次用的是柔劲,而且是最难练成的引力术,剑顺手一撤,不但将对方的剑昅住向侧引,也把对方进步的冲势加快了呢,蒙面人身不由己,面向他斜冲而来,恰好上他飞起的左腿“砰”一声正中心口要害。

 “铮!”他接住了第二名蒙面人攻胁的一剑,一声长笑,剑斜呑例吐;人向侧飘“随波逐”立还颜色,手下绝情,反击之快,令人目眩神移。

 他远出丈外,身形像是平沙落雁,身躯低斜,剑斜指右前方,徐徐身而起。

 “砰!”第一名蒙面人倒下了,內腑大概被踢碎了。

 “啊…”第二名蒙面人叫了半声,向前踉跄了两步,接着倒下了,有胁裂了一条大,內脏向外挤。

 “大援快到了,还不走?”先前的慢声又响,似乎人已接近至广场边缘发话。

 他走不了,两名蒙面入已住了他,用的是双剑合壁乾坤两仪剑阵,以一事实来粉碎地先前的预测,倚多为胜二打一,剑阵配合得天衣无叉进击上下齐至,剑上的造诣比死去的两个人高明得多,剑上的內劲更強了数倍,凶狠的招术源源而出,势如山崩堤决。

 他接了十余招,显得不轻松了,叫道:“咱们走,你先撤。”

 他叫小化子先撤,但小化子却一声怒叫,打狗杖一伸,来势似狂风。猛攻一名蒙面八的背部。“啪”一声响。杖菗在蒙面人身上,仗反向外弹。

 “你该死!”蒙面人怒叱,扭身就是一剑。

 林彦大惊.小化子完了,立即冒险扔脫侧攻的蒙面人,一声怪笑,剑发“浊排空”猛攻蒙面人的右背侧。抢救小化子。“嗤”一声锐啸,第三名侧攻的蒙面人及时到达他身后,剑划过他的。左‮腿大‬上方,划破了管,被他的护体神功震开了,未伤皮。同一瞬间,反击小化子的第四名蒙面人舍了小化子,扭身硬接他的浊排空,如果不接.他的剑招必可将蒙面人的脑袋卸下来,他来得太快,剑招也凶狠霸道,不由对方不接。

 黑影如飞而至,奇快地扑入广场。

 “铮铮铮…”他四剑无功,两个蒙面人两面夹攻,他未能获得绝对优势,四剑仅将两个对手退两步,对方实力之強,出乎他意料之外。可以说,除了上次崆峒四老之外,他第一次碰上了最強劲的对手,这两位仁兄,似乎比十一道或玄真七子都要強,这是什么人?钦差府有此人才,难怪鲁老爷子行刺五十六次也劳而无功。

 这瞬间,他突觉眼前一黑,气机有异,似乎嗅到一种很难发觉的淡淡异味。

 “吠!”他发威了,用上了葛老人所授的神奇剑术,剑一发身形立即斜飞,像是光逸电,向右侧的广场边沿。那儿,是黑漆漆的房屋。一阵头晕,一阵目眩,似乎头重脚轻,有点支持不住了。

 “我中了暗算。”他心中狂叫,脚下一紧。

 “扑扑!”背部一震,有异物入体。

 “啊…”身后狂叫声震耳,第三名蒙面人倒了,‮腹小‬挨了他一剑。

 小化子向相反的方向溜走,好快。

 第四名蒙面人被斜震出丈外,立即跟踪狂追,左手一扬,三枚钉形暗器向他的背部。

 逃生的人如果以背向敌,而距离又拉得不够远,必定倒媚。他挨了两枚铁钉暗器,第三枚从耳侧飞走了。

 扑来的黑影及时到达,一声怪叫,从侧方切入,剑发如电耀霆击,拦击退来的第四名蒙面人。

 蒙面人有小臂血如注,被林彦那把神奇剑术所伤,手上运剑的力道大打折扣,百忙中止步封招“铮”一声大震,黑影被震退三步,蒙面人也斜退八尺。

 黑影不敢逗留,盯紧林彦的背影如飞而遁。

 蒙面人吃了一惊,不敢再追,讶然叫:“不是四海游龙,八荒神君也不用剑,这人是谁?晤!是女人。”

 巷口,人影来势如

 “往东追,有两个人。”蒙面人大叫。

 有些人的求生意志特别強烈,外力的干扰打击所加的威胁,无法完全击溃他。林彦就是这种人。崆峒四老聚力一击伤了他的內腑,他能在半昏中逃出城外;毒龙一枚宇內无双的歹毒龙须针,也要不了他的命。这次他受到毒物暗算,但居然忍受得了,在未完全昏厥之前,他拚余力逃生,幸而他发觉得很早,体质也与常人不同,气机一动便知不妙,及时脫离原地,大量昅入新鲜空气,以冲淡昅入肺部的毒物。

 他灵智仍在,钻入一条小巷,不久便越屋折向而走,及时呑下了一颗经常带在百宝囊中的辟毒丹。他心中在狂叫:我得找地方歇息,排出体內异物。

 助他的黑影穷追不舍,好几次几乎将他追去厂。他的身法的确快得不可思议。

 当他坐在一堵破墙下.作深长呼昅驱除昏眩的感觉时,眼前已看不见景物。昏昏睡心如麻,耳中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奇异的淡淡幽香,令他悚然而惊.吃力地抓实了置放在膝上的冷虹剑。

 脚步声近了,陌生的、关切的女低柔语音入耳:“林…

 林兄,你可无恙?”

 “不要接近我。”他缓缓发话:“我受得了。”

 “你需要帮助。”

 “谢谢你。我中了毒…晤!不是毒,是香一类下三滥‮物药‬。姑娘,你是帮助我的人?先前你用假嗓警告我。”

 “是的,可是你…唉!你真是。哎呀!你中了入鼻即昏的…”“姑娘,天下间决无入鼻即昏的香,如果昏,那是已经嗅入不少了。”

 “那是妖女的独门香,不及时化解,一睡着什么都完了,那是极损元神的霸道‮物药‬。

 我有相似的解药,不要拒绝我的帮助。”

 “这…”“你不信任我?”

 “怎会呢?”他坦然地说:“如果你要计算我,早就下手了,是吗?谢谢你,我…我很想睡了…”

 一只小手伸到他的鼻端,温柔的语音令他心中一宽:“昅进去,用力昅,片刻之后,你就可以完全清醒了。哦!你看得见吗?”

 他一面猛昅,一面说:“朦朦胧胧地,看不见。我想,你的声音好美哦,你是一位温柔娴静的好姑娘”

 “谢谢你的夸奖。我…我只是一个丑陋任的女孩.一个爱动刀剑的坏女孩。”

 不要说这种话,姑娘.人的好坏美丑.与面貌无关.心才是好坏美丑的分野,我叫林彦:姑娘尊姓?”

 “我…我姓…姓萧”

 “萧姑娘知道他们的阴谋?”他问,昏睡感渐消。

 “不知道,我只是恰好碰上而已,比那四个混帐的东西早到一步,听到他们的话,所以在一旁等你。”

 “认识他们是谁吗?他们的功力好惊人,好像比毒龙相差不远呢。”

 “我比你还要感到惊讶,钦差府的高手我不陌生,就是想不起这几个走狗是谁,的确令人诧异。尤其是最后那个人,他一剑匆匆发劲,竟然能把我全力攻出的一剑封住,而且把我震退三步,可以说,这家伙即使比不上毒龙,也比十一道高明得多。”

 “那走狗的确很了不起,暗器的劲道也可怕,请替我起出背部的暗器,右胁和左肩。”

 “你真幸运。”萧姑娘说,用手在他背后摸索:“两枚三棱钉,穿在上并未击实。不要动,找替你上药。”

 “谢谢你。哦!萧姑娘,你的衣裙是不是熏了香?”“是的,我喜爱好几种香,最喜爱的是…”

 “晚香玉,是不?这种香北地很难采集呢!几乎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有人又在用香暗算呢!”

 “你不喜欢女孩子用香熏衣?”

 “不,你请别误会,只有不懂得自己的人,才不喜欢香料。

 不瞒你说,我还不知道是否喜欢,因为我从来没有和女孩子接触过,你知道,练功是很苦很苦的。”

 “哦!真的?难道你还没成家?”“成家?我一天练四个时辰功,苦得连想都不敢想…”

 对面的瓦面人影一闪,语音入耳:“想什么?想造反是不是呀?有本事就造给我八荒神君看看好不好?”

 萧姑娘一声娇叱,将两枚起下的三棱钉,向扑来的八荒神君打去,三两闪人影已沓。

 林彦眼前突放光明,昏睡的感觉已完全消失。人在急难中,感觉锐敏的人,精力会突然恢复。他还弄不清八荒神君是敌是友,目前他不想信任人,抓住剑向侧一窜,如飞而去。

 八荒神君身手不凡,大袖一挥,两枚三棱针无影无踪,身形一顿,叫道:“别走别走,心虚逃走的,必定是最坏的人。

 咦!这是啥玩艺?”

 老怪杰的手伸出袖口察看片刻,惊然地说:“老天爷!老神君吉星照命呢,这是九真天魔的门人,威灵仙贺嵩的霸道暗器三棱绝户钉。怪事,这恶贼仍在人间?为何钉上不注內力?为何溜之大吉?这恶贼艺臻化境,从来不饶人的,要杀我八荒神君并不费劲哪!他为何溜走?费解费解。”

 二十年前,武林四大魔君中的九真天魔,唆使门人威灵仙贺嵩筹组九正教,网罗羽翼锄除异己一与江湖朋友发生无可避免的利害冲突,双方在南京等山正琊大会中决裂,正琊双方死伤二百余名,九真天魔师徒受伤失踪二十年,九正教因此而胎死腹中。这阵事已经过去漫长的二十年岁月,但并未令江湖朋友淡忘.那次伤亡确是太重,损失了不少武林精英,恩怨牵迄今仍余波漾。

 由于八荒神君无意中现身,三方面各有顾忌.糊糊涂涂地分手各奔东西、谁也不知结果如何。林彦是最幸运的.香要不了他命,三棱绝户钉也只留下些小皮之伤,小事一件,脫离现场,不久便恢复了精力。

 他不知救他的萧姑娘是谁,也未曾看到对方的庐山真面目,只知这位姑娘有一双温柔的小手,用晚香玉熏衣。这种花香味甚烈,晚间更为浓郁,所以也称月下香,用来熏衣,可以掩盖一切异味。

 他知道无法找到这位萧姑娘面致谢意了,便开始找小化子吴仁,以便重新打听云中鹤的下落,最可靠的消息来源是人,抓走狗问口供准错不了。

 看天色已是三更正,追搜他的人,大概仍在卧龙寺附近大忙特忙吧?何不到石头陀的下处去等兔子?守株待兔有时或可有大收获呢。

 远处的瓦面人影一晃,身法好快,他站在低处,星光朗朗,高处的景物难逃眼下。

 “妙极了,就猎这只兔吧。”他欣然自语,立即急起直追,可是,等他上了瓦面,人影已经渺无踪影。

 “咦!这么快?我不信,你老兄定然躲在这附近,我得把你搜出来。”他心中暗忖,向下一窜,小心地逐段搜索,他对搜踪术颇具自信。

 他却不知,那快速的人影已隐没在一座大宅的院子里了。

 那是一个小巧的灰衣人,身法快得令人目眩,飘下院子声息俱无,直趋二进內院,似乎对这座大宅十分熟悉。

 院角的一丛花树下,一个黑影蜷伏着,像一头伺鼠的猫.耐心地等候出来觅食的鼠。

 灰影熟练地撬开內厅门,找到一间內房,警觉地倾听片刻,然后举手叩门三下。房內一无动静,但等他再次叩门时,房门倏然而开,灯光耀目。

 “咦!你是谁?”门內的人讶然问,手中剑作势递出。是峡山双奇的‮二老‬徐仲,穿了亵衣

 灰影穿的是灰白色的长袍,剑系在背上,以白巾蒙面,身材娇小,站在门外说:“二叔,出来说话呀。”

 徐仲大吃一惊,愕然叫:“你…你是玉如侄女?”

 “是的,三叔呢?”

 “不知道,大概在钦差府当值。”徐仲说,收剑踱出房门:“你是怎么来的?你爹娘好吧?”

 “侄女来西安快两个月了。”

 “哎呀!你…你就是…”

 “白衣修罗。”

 “老天爷!果然是你。”徐仲叫苦不迭:“你…你不该来,万一被人发现,我和你三叔就一切都完了…”

 “二叔,侄女不得不来,侄女已烦厌了暗中保护你们的鬼把戏,今晚特地来请两位叔父立即动身返回山东。”

 “什么,你…”“早些天侄女碰上凌波燕,她说曾经替爹带信给二叔,对不对?信上是不是要两位叔父返家?”

 “天!我们怎走得了?你不知道四客的厉害…”

 “那都不是理由。”白衣修罗愤愤地说:“那老鬼决不敢回到山东去找你们的晦气。侄女已有万全准备,抄间道走蓝田,出湖广远走高飞,侄女则明修栈道,引老鬼向潼关追…”

 “可是…”“二叔,你知道你们目下的处境吗?”白衣修罗焦灼地说:“为了你们的‮全安‬,侄女得罪了不少人了,已经引起毒龙的疑心,他正在计算你们。侄女或许可以保护你们不受外人侵害,但却无法防止你们自己人互相残杀,事已急,务请两位叔父立即动身,今晚全城都在闹刺客,正是动身的好机会。”

 “可是,你三叔在当值…而且,这太冒险,我不能走,我…”

 “两位叔父如果执不悟,休怪侄女任而为。”

 “你的意思是…”

 “侄女立即公然出面名号。”

 “老天,使不得,你不是存心要你二叔的命吗?”

 “爹已经严厉嘱咐侄女,如果二位叔父不听劝告,仍然不放下屠刀,那就…那就要侄女大义灭亲了…”

 “你爹从没替我们设想过,你问过他离开四客的后果吗?”

 徐仲的语音提高了:“我们在替四客卖命,还不是为了你们的‮全安‬?你说,你这种作法,是不是恩将仇报?”

 “二叔,事实真是这样的?”“这…这…”“四客如果知道侄女的身份,他真敢重回山东撒野?”

 “可是他可以在三五年后…”

 “二叔,你请放心,他绝活不到三年五年,这老鬼无恶不作,不久便会恶贯満盈,不受天谴也将被人所杀害,这一天快要来临了,他活不了多久的。二叔,你真不打算走?舍不得那些造孽得来的金山银山?”

 “不要通我,我…我得考虑考虑。”徐仲焦煤地说:“事先虽然我听到你就是白衣修罗的风声,但未敢全信,今晚你来得太突然-我…我得和你的三叔从长计议了。好侄女,给我三天工夫,好不好?”

 “二叔,再拖下去,会大祸临头的…”

 “明天我给你回音。”

 “侄女不要回音,只要两位叔父动身。”

 “这…我得和你三叔商量商量,不能仓卒决定…”

 “侄女明晚二更时分,来带两位叔父动身。”白衣修罗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两位叔父不走,侄女立即公然面,与毒龙周旋,侄女潜伏在西安许久,情势已大致摸清,我不怕他。”

 “好侄女,你…”“明晚见,希望两位叔父那时已经准备妥当了。”白衣修罗说完,悄然退走。

 “等一等,你这不是死人吗?”徐仲跌脚叫,但白衣修罗已经走了。

 白衣修罗失望地到了院中,叹息一声,跃登院墙。潜伏在花丛下的黑影,手一抬,悄然跃出。

 “哎…”刚登上墙头的白衣修罗惊叫,身形一晃,站不稳仰面便倒,恰好跌入跟踪来的黑影伸出接人的双手中,浑身一软,动弹不得。

 黑影嘿嘿怪笑,得意地说:“佛爷已经等了你七天,今晚可把你等着了。白衣修罗,今晚你怎么改穿灰衣了?妙哉,你认命吧,看四客有何话说?”

 黑影将人扛上肩,跃上墙头向西越屋而走。

 白衣修罗那一声惊叫,昅引了左首三间屋外面的林彦。他正在搜索一条小巷,闻声登上瓦面的瓦垄伏下,看到一个庞大的黑影向西走,不假思索急起便追。

 黑影扛了一个人,身法仍然十分迅疾,并不知身后有人跟踪,纵跃如飞向西又向西。刚越过一条小街,对面的街心突然升起三个黑影,轻灵地跃登瓦面,劈面拦住了。

 “站住!老身有事请教。”中间的黑影沉叱。

 黑影止步,冷冷地说:“原来是无影门的无影枭婆,你好大的胆子。”

 “晤!尊驾好大的口气。”无影枭婆不悦地说:“大概是钦差府的人,老身正要向阁下打听消息,刺客林彦逃向何处去了?”

 “你配向佛爷打听?哼!”“嘿!你阁下…”

 “不要说你不认识佛爷百毒头陀吧?”

 “哦!幸会幸会…”

 “外堂大总管曾经一而再警告过你们,不许你们管闲事,你们居然敢在咱们的人四出搜擒刺客的紧要关头,出来浑水摸鱼自寻死路。”百毒头陀森森地说,口气不友好:“让路!

 给我乖乖地滚四客店躲起来,佛爷不计较你们今晚的无礼。”

 无影枭婆突然举手一挥,龙首仗徐伸,一步步接近说:“你狂吧,头陀,老身已受够你们的窝囊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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