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山雨欲来
围墙外出现了四个人,墙內也出现两个人。
张文季跨坐在高有一丈二的墙头,凝神吹奏他
制的怪竹管。
竹管不是横吹的笛也不是箫,非驴非马,反正可以吹得响,而且可以发出八音。
不需音孔控制音阶,完全是用气控制竹叶制的簧片发音,吹的气強弱徐疾,也就是声音的高低強弱,控制不易,但他却能控制自如。
“这家伙在干什么?”墙外的一个灰发人沉声向同伴问“顽童吹笛?”
“大概是的。”另一人说。
“生死关头,他居然童心未泯?”
“可能的。”
“该死,这表示他一定也不在乎我们。”
“太岁张本来就是什么都不怕的高手,当然没把我们放在眼下,他吃定了大乾坤手那些人,所以才请咱们来对付他。我猜,他并不知道咱们的来历,所以不在乎我们四个人,把我们看成大乾坤手的爪牙。”
“喂!你就是小有名气的太岁张?”灰发人不再与同伴交谈,向墙头上的他大叫。
他不能停止吹奏,他正用心神向荀姑娘召唤。
“你敢不回答?”
他无动于衷,继续吹奏《昆仑神曲》。
“混蛋!你知道咱们是准?”
就算是诸天大菩萨在叫他,他也懒得理会。
“这小畜生可恶,老四,打他下来!”灰发人冒火了,向同伴沉声下令。
一个人影破空飞升,半空中出拔一把
光四
的分水刀,狭狭的刀身光芒四
,刀风虎虎猛扑墙头。
他的右手动了那么一下,剑光闪动有如眩目的雷电。
分水刀斜飞,刀上仍有抓紧的手臂,手臂齐肘而折,离开躯体随刀飞走了。
刀的主人跃势倏止,向下飞堕。
他的剑不见了,早已归鞘,进出有如在同一瞬间用完,似乎刚才他并没拔剑攻击。
似乎不曾发生过任何变故,他仍用双手握竹管吹奏昆仑神曲。
“我的手…”堕落墙下的人,躺在墙
下,用左手紧扼住断肘狂叫。
墙內的两个人,看不到墙外的光景,却可听清一切声息,知道打交道的经过。
当然,也看到扑上墙头挥刀的人。
断臂与分水刀,也恰好飞落墙內。
“江淮四凶的老四完了。”两人之一的高大巨人大声说,是四大金刚中的调天王,大乾坤手的最得力臂膀,地位比八猛兽高一级“老四,你的手掉在这边了。”
此时此地,这位金刚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说俏皮话,可知身材高,蠢头蠢脑看似蠢笨的人,依然会在紧要关头
出风趣和幽默感。
四大金刚中的顺天王已经死了,目下只剩下三位金刚。
“我们要不要上去?”另一人问。
“上去?江淮四凶会剥你的皮。”调天王冷笑“他们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自命不凡凶横傲世,决不容许旁人揷手管他们的事,任何善意概不领情。目下他们已经兜揽了这件事,你想自讨没趣吗?”
“可是…”
“那你就上去吧!”调天王爱理不理袖手冷笑。
“好吧!不上就不上。”同伴不再逞強。
假使墙內墙外同起跃起夹击,很可能成功。
重创了一个同伴,灰发人气涌如山,凶睛怒突拔剑出鞘,大吼一声飞跃而上。
张文季的手又动了,右手多了另一
竹管。
《昆仑神曲》的音符,仍然在天宇下飞扬。
身剑合一凌空搏击,剑气迸发有如夜午风涛。
锋尖距墙头的人不足一尺,剑光陡然下泻,剑气一怈而散,灰发人的身躯随即向下飞堕。
眉心出现一个小孔,有鲜血溢出。
《昆仑神曲》仅中断半秒,半秒就可以杀掉一个人。
张文季的右手小竹管,已令人难觉地放回百宝囊。
从小竹管中吹出的一颗豆大小铁丸,奇准地
入灰发人的眉心。
小竹管通常吹豆伤人,碰上高手则用铁丸。
“又报销了一个。”调天王头摇说,幸灾乐祸的意味相当明显。
“你不该说这种风凉话。”同伴用责备的口吻说“他们毕竟是替当家助拳的人。”
“他们为一千两银子助拳。”调天王冷笑“江淮四凶从不为道主卖命,从不把别人放在眼下。咱们已经将太岁张的惊世武功相告,他们一千个不相信,居然目中无人一个一个上,怎能怪我说风凉话?”
“唔!四凶靠不住…”
“本来就靠不住。”调天王说“小心,这小狗很可能要跳进来。”
“咦!”
墙头上,张文季的身影不见了,似乎是突然隐没的,看不到他走的形影。
“真像是飞走了。”调天王骇然叫,脸上有惊恐的神情“假使他跳进来扑向我们,我们…”
“我们将首先遭殃。”同伴倒菗一口凉气“咱们没有人能对付得了他。谢谢天!他好像走了。”
“但愿他真的走了。”调天王悚然地说。
张文季不得不走,不能再在这里逗留。
他想用《昆仑神曲》,将荀姑娘引来,也用心灵召唤,荀姑娘应该知道只有他俩知道《昆仑神曲》。
可是,没有任何心灵撼动的迹象。
他并不知道,荀姑娘已被
魂物药所扰
了。
江淮四凶阻止不了他吹奏,也阻止不了他用心灵召唤。
四凶的老大被他用竹管吹铁丸,击中眉心深入头颅深处,摔落墙
像被割断咽喉的
,在墙
菗搐挣命。
阻止他的人,他必须冷酷无情地下毒手。
断了右臂的老四踉跄向外逃,被摔落的老大尸体吓坏了,丢了手不要紧,再不逃连命也要丢。
二老、老三这才如恶梦初醒,吓了个胆裂魂飞。
上去的两个人老大老四,根本不曾正式
手,凌空搏击无可克当,结果不明不白一接近就结束了,两人根本没看清是如何结束的,反正,一上去就掉下来了,而太岁张仍然骑坐在墙头,仍然若无其事吹那
怪竹管,似乎刚才并没发生任何事。
“妖术!”老三惊怖地狂叫,首先转身如飞而遁,不理会老大老四的死活,逃命第一。
二老总算够情义,架了断了手的老四狂奔。
张文季突然停止吹奏,一阵心悸,一阵寒颤,
骨悚然的感觉,像
涛般袭击着他。
他无法召唤荀姑娘,这表示姑娘已听不到他的召唤。
而心悸来得突然,意味着某些凶险正在发生。
向墙下一跳,形影俱消。
逃出五六丈外的二老、老四,恰好扭头回顾,突然看到人影一落地便消失无踪,只惊得浑身
发森立。
“他是妖…怪…”老四失血的脸孔,变成了灰青色惊怖地叫。
荀姑娘梦游似的探索着向前走,对外界的反应几近麻木,目光茫然,走动缓慢像瞎子一样。
火麒麟两个悍寇死得很冤,以为她的神智已经受制,必可手到擒来,冒失地争功出手擒人。
却不知她并没完全神智昏
,所服下的物药仍发生一些作用,驱动她的潜意识,对及体的庒力加以本能的反击。
及体的庒力消失,她又恢复
离恍惚境界,并不知道她在庒力及体的刹那间,杀掉了两个威震江湖的高手。
如果两悍寇的手不触及她的身躯,就不会
发她反击的潜意识,事实上她对体外的一切已失去反应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柳林中布伏的人,可不像火麒麟两人那么冒失。
到达柳林的前缘,四个彪形大汉先后长身而起。
当他们发现荀姑娘的行动有异时,便已看出蹊跷。
当然,他们知道姑娘的来历,知道她武功了得,青城小妖女的声威,在陵
镇一鸣惊人,大乾坤手与三眼功曹的人,对她怀有強烈的戒心。
按他们所布下的埋伏,中伏的人应该昏
不醒,不可能像梦游般走动,更不可能大摇大摆接近中枢重地。
四人现身,姑娘茫然不觉,仍然一步步向前探索而行,事实上她的确没感觉出有人在前面拦阻。
“不可鲁莽。”为首的大汉伸手虚拦,阻止两个作势扑上的同伴。
“她在有意戏弄我们。”被阻的一名大汉怒叫“这小泼妇可恶。”
“不对。”为首的大汉说“你们留心看,她像不像一个失魂的人?”
“唔!是有点不对,快擒下她。”另一位大汉叫“我看出来了,她的眼珠子不会动。”
“她故意装的。”发怒的大汉怒火未消“交给我,先擒下再说。”
“试试就知道她是否故意装神弄鬼了。”为首的大汉拾起一块径寸小石“小妖女,你干什么?”
姑娘充耳不闻,一步步深进。
“噗”一声响,小石击中她的右肩井,打击力十分烈猛,足以击伤锁骨。
一掌落空,她收马步再度缓缓举步。
“她确是失魂了。”为首的大汉奋兴地叫“但依然可以反击,咱们得设法打昏她。”
“用暗器…”
“不,打昏才能活擒。”为首的大汉拒绝使用暗器,悄然向姑娘身左接近,脚下无声无息。
姑娘不知身侧有人接近,视觉已失去作用。
“噗”一声响,她背心挨了一脚。
潜意识发挥了作用,她一直就保持反击的意识。
沉重的一击把她踢得向前冲了两步,旋身反击掌发似雷霆,这次,用上了內力,掌出霹雳发,
雷掌的火候相当
纯,有隐雷声传出。
为首的大汉已移位钉牢她的左侧,她这一掌却循庒力来处攻击。
发掌之后,她重新举步。
这次,走的是回头路。
“
雷掌!”为首的大汉是行家“千万别让她击中,一沾即走,避免被
住,要不了几下重击,她便会力尽功消了,攻击她的身柱!”
一名大汉蹑手蹑脚到了她身后,一掌拍向她的背心身柱
,掌一沾体便向下一蹲,斜窜出丈外。
姑娘
道未伤,但被拍得前冲两步,扭转身又是一掌拍出,
雷再起。
“再给她几下重的就差不多了。”一名大汉怪叫,从她右侧悄然切入,向下一伏,扫堂腿攻下盘急如星火。
姑娘重心立失,仰面便倒,臋部一着地,来一记后滚翻,狼狈地长身而起,盲目地双掌连挥,劲风挟
雷连环吐出,
雷声一掌比一掌低弱。
四大汉轮番攻击,一击即走,把她打得团团转,仆而又起吃足了苦头,真力逐渐耗尽,
息声隐约可闻。
四头犬攻击一头羊,就是这般模样。
“陈兄,设法缴她的佩剑。”为首的大汉向同伴叫“你的鬼影功高明,一定可以近身拉出她的剑。”
“我可不想冒险。”陈兄拒绝受命“稍一停顿,
雷掌必定落在我身上。她神智已昏,不会想到拔剑的,再给她几下重的,就可以摆平她了。”
声落,飞跃而起,一脚踹在姑娘的背心上,立即借力后空翻远退丈外。
姑娘这次噤受不起了,重重地向前一仆。
“毁她的腿,她就站不起来了。”一名大汉急叫。
为首的大汉从侧方冲上,飞踢她的右膝,她的护体神功因真力将竭而减弱,这一脚定可将她的膝骨踢碎。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冷哼,哼声入耳怪影已现。
其他三大汉则只看到眼前一花,为首的大汉身后已多了一个人影,像是平空幻化出来的,不知其所何来。
为首大汉腿已踢出,突然感到背心一震,脊心挨了沉重一击,浑身一震,椎骨像是一节节崩散解体了。
接着背领被人抓住,将他向后拖。
最后所听到的,是同伴的惊叫:
太岁张!
姑娘从混混沌沌中醒来,最先叫出的声音是“哎唷”的叫痛声。
“片刻就不痛了,我已经给你呑服了顺气散淤的丹丸。”张文季坐在她身旁,拍拍她的手安慰她“你很了不起,神智不清中,居然能承受四个高手痛击,扑打留下不少淤伤,幸好没伤及筋骨。”
她发觉躺在草高丈余的树林內,眼前仍是灰蒙蒙,挣扎着
起坐起,只感到浑身酸痛不已。
“我…我怎么了?”她茫然问。
“这是你冒失的狂追入伏的结果。”张文季说“这一带安置了不少怈放
魂烟雾的器具,你的解药不对症,能进不能出,险些落在他们手中,幸好我心血来
,猜想你可能遇上凶险,总算估计正确,及时把你带来此地。”
“这里是…”
“这里是他们蔵匿的秘窟,设下有效的防护网,侦查他们的眼线有来无去,所以能逃过三眼功曹无所不入的侦查网,我们也几乎栽在此地。”
“那个假扮游客,用双锋针暗算我们的人,是大乾坤手的女儿曾漱玉…”
“我知道。以后千万不可以激动,小萱,图谋急切必定愤事。我们人手少,切不可
之过急。”
“曾漱玉在这里,她老爹大乾坤手一定也在,她太
狠,我实在受不了她。”
“大乾坤手不在这里。”张文季肯定地说。
“可是…”
“这里的确是他们重要人物蔵匿的地方,但大乾坤手几个首脑决不在这里。”张文季信心十足地说“曾漱玉在这里现身,行刺不成引我们入伏,以为凭蔵匿在这里的人,就可以把我们埋葬在这里。”
“你能确定?”
“确定。”张文季将经过概略说出,最后说“他们几个首脑如果联手,对付我绰绰有余,我在墙头逗留了许久,里面潜伏的人始终不敢出来主动攻击。大乾坤手几个主脑如果在,岂肯轻易放过这大好机会?”
“我真笨,一而再误了你的事。”姑娘不安地绞扭手指“成了你的累赘,缚住你的手脚…”
“你是很笨。”张文季含笑拧拧她的鼻尖“明知我们和他们斗智,他们的实力仍在,一而再涉险孤军深入,吃亏上当,理所当然,走吧!出去再说。”
“人家是急了嘛!”姑娘脸红耳赤,想起自己听到张文季的凶讯,痛不
生公然前往铁券山拼命的经过,当时的心态岂仅是急?那简直就是有意殉情呢!
“在我身边,千万不要急。”张文季拉了她的手,认准方向举步“在这里杀掉大乾坤手,对我有百害而无一利,我的目标是他的财,我要的人是两条龙。杀他是三眼功曹的事,他们双方为势而必须争个你死我活,所以我们必须冷静地制造有利情势,一急就会
了方寸和步骤。林姑娘也在城外出现,我想,我的猜测和估计,很可能有七成料中了。”
“大乾坤手的下落?”她奋兴地紧倚在张文季身侧,紧握着強健的大手“透
一点嘛!”
“三眼功曹的人发现这里了,他将有所举动。一旦结束腥血搏杀,他将发现大乾坤手已经走了,就会迫不及待穷追,结果…”
“结果会怎样?”
“他的人在这里损失必定重大,追到望江亭,能用的人恐怕没几个了,当然也认为逃至望江亭的大乾坤手,也是死伤殆尽的丧家之犬。结果,他发现大乾坤手不是逃来的,而是以逸待劳,等他前来送死的死亡陷阱,这场江湖霸权之争,在望江亭落幕换血。时间充裕,我们如期游完全程,从西门入城游玩等候变化。”
“今晚三眼功曹会发动?”
“一定会发动,这是决定
的时刻。”
“我们…”
“我们渔人得利。”张文季开怀大笑“哈哈哈…他们双方是当局者
,相争的鹬蚌。如果再幸运些,很可能两条龙都可以猎到手。”
风雨
来,城內似乎罕见可疑的人走动。
暴风雨光临之前,有一段时间平静,让所有的人积极准备,
接生与死的考验。
张文季离开落脚的巷底小屋,正式在南陵老店的邻店客栈投宿,三间客房,他与十方瘟神在两侧,荀姑娘住在中间的客房,堂而皇之落店,让有心人不必费神找他,让弄玩阴谋诡计的人放心大胆弄手脚。
这也等于是向外宣告,他发现了城南郊千柳堤秘窟,住到城南的客店,表示出城袭击秘窟方便得多。
三眼功曹的人,在南陵老店公然进出。
宣城客栈与南陵老店毗邻,表示他与三眼功曹走得很近,双方如不发生冲突,当然有化敌为友走在一起的可能。
三方面的人都知道,三眼功曹本人并不在南陵老店。
这里只是引人注目的联络站,连尚义小筑的重要执事人员,也大多数不知道大爷三眼功曹,这期间到底在何处蔵身或活动。
午间落店的旅客不多,这座客院十房九空,供公众活动的客厅,只有店伙出入。
落店半个时辰,院对面的客房有旅客陆续住入,客厅也有旅客活动
谊品茗,甚至有来访友的非旅客进出,店伙也弄不清谁是那一进客院的旅客。
荀姑娘心情愉快,能跟在张文季身边,她心満意足别无他求,高兴地把自己的客房整理得整齐清洁,正打算前往邻房去找张文季商讨行动事宜,房门响起叩门声。
她以为是张文季,或者十方瘟神,在池州她没有认识的人,以往随三位师侄在江湖闯
,她很少出面与师侄的朋友打交道。
雀跃地拉房开门,脸上快乐的神情倏然消失。
“你还有脸来见我?”她沉下脸,语气充満鄙夷“你这人脸皮真厚。”
是英俊修伟的玉面郎君夏玉郎,背叛她师侄反面成仇的好
之徒。
“荀姑娘,进去谈谈好不好?”玉面郎君陪笑,低声下气请求“我有重要消息奉告。”
“我实在想不出,和你这种人有什么好谈的。”她堵住门,不让对方入房“你的重要消息,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你已经心甘情愿替昊天教主卖命,你我已经是誓不两立的仇敌,任何消息都不会对我有利,我为何要听?仇敌的话也能信吗?”
“荀姑娘,你说这些话有失公允。”玉面郎君悻悻地说“我与令师侄之间的情与仇,你应该清楚,错不在我,我也是被令师侄挟持胁迫,而不得不接受驱策,而且我曾经替你们尽力。我接受昊天教主布摆,也是为情势所迫。消息如果对你们不利,我何必前来看你的白眼讽嘲?”
“消息对我最好有利。”她闪在一旁让对方入房“进来吧!后果自负。”
“咱们在江湖追逐名利的人,最坏的后果其实算不了什么。”玉面郎君昂然入室,说的话表现出英雄气概“不论任何事,要成功必须付出代价的。”
“不要在我面前表现出英雄气概,我知道你是哪一
的英雄。”她掩上房,背手而立冷冷一笑“我倒有趣兴听听你的所谓重要消息,说吧!”
“我是为你好。”
“是吗?消息。”她沉声催促。
“有关我与令师侄的事…”
“你们那段
水姻缘本来就不足为外人道,我并不真的责怪你。”她叹了一口气,口气一软“责备你背叛,难免有欠公允,这件事谁都没有错,利害的结合必定因利害而乖分。
你说吧!到底有些什么重要的消息,劳驾你冒险前来告诉我?目下你已被江湖朋友公认,是昊天教主的人,也就是大乾坤手的帮凶,尚义小筑的人不会放过你的,全城都有三眼功曹的人。”
“我玉面郎君从来就不是任何人的
羽爪牙,我只是一个不受羁绊的江湖
客。尚义小筑的朋友们,知道我曾经与令师侄袭击大乾坤手,并没在昊天教主的驱策下,向尚义小筑的人动剑,我不是他们报复的目标,所以我的行动仍是自由的。”
“但愿如此。”
“大乾坤手目下无暇理会太岁张,正集中全力与三眼功曹作生死之争。”
“不错,连盯梢的人都撤走了。”
“今早你和太岁张,在城外追查到他们的蔵匿处。”
“没错。”
“你杀了八兽之一的火麒麟。”
“也没错。”
“你先后杀了他不少人了。”
“对。”
“大乾坤手对你恨之切骨,目下他已经出派人手,在江湖搜杀令师侄青城三妖女,下一个目标就是你。所以,你必须在决战之前远走高飞,劝令师侄赶快返回青城回避蔵匿。我对令师侄感情犹在,不希望她们与你受到不测。太岁张保护不了你,他自身难保。赶快走吧!
还来得及。”
玉面郎君语气诚恳,任何人都感觉出他是一番好意。
“我三位师侄有她们的天下,我哪能劝使她们回避逃匿?目下我已经和太岁张化敌为友,我跟在他身边…”
“你跟在他身边,更为危险。”玉面郎君不胜焦急打断她的话,决战之后,大乾坤手挟胜利者的余威,倾全力对付他,誓要将他化骨扬灰,势在必得。荀姑娘,赶快离开他远一点,愈远愈好,全安第一。”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她冷冷一笑“我的想法正相反,我不会离开他让你们分别对付我们。你似乎认定大乾坤手胜算在握,吃定了三眼功曹呢!太岁张知道
亡齿寒的道理,他不会坐视三眼功曹遭你们的毒手的。”
“他…他想怎样?”
“今晚他可能助三眼功曹一臂之力,千柳堤你们秘窟的虚实他一清二楚。好了,你可以走了。”
“荀姑娘…”
“不必说了,谢谢你的好意,你请吧!”
玉面郎君似乎不甘心,正
进一步相劝,但一看她下逐客令的神情相当冷峻坚决,识趣地告辞。
“呆在房里。”玉面郎君在房门口,突然扭头低声说“不要毫无戒心地到处
走。”
不等她有何表示,出房匆匆去了。
“这个人,总算不是人间
大夫。”姑娘关上房门自言自语“呆在房里,就能逃祸避灾吗?”
“不能。”內间里踱出张文季,一掀帘子便到了桌旁“有人要他来探口风,他相当満意获得所要的线索。”
“张爷,他话中的用意…”
“有人潜伏在左近,很可能…”
“这是常情呀!以往就经常有人待机行刺。”
“这次可能不同。”
“你的意思…”
“这次的刺客最高明。”张文季启门而出“目标是我,你是次要的目标。唯一避免伤害的是,先一步把这些最高明的刺客找出来。”
房外走廊没设有栏,旅客可以直接踏入院子,院子对面,便是供这一进客房旅客活动
谊的院厅。
两个青衣小行商打扮的旅客,坐在厅廊的长凳上低声聊天,透过厅门,可看到几个旅客在品茗。
张文季三人落店时,这一进客房没有旅客,半个时辰內,居然有不少旅客住进来。
张文季大踏步经过院子,警觉地入进客厅。
所有的旅客,包括在服务柜台內的两个伙计,皆不约而同向他注目,各种眼神十分复杂。
他是唯一佩了剑的人,引起注目十分平常。
他锐利的神目,一瞥之下,便已将十余双旅客的眼神表情,一一审视透彻。
没有可疑的眼睛,也没有岔眼的人。
要找出刺客,首先必须有人。
这一座客院的旅客都有可疑,显然只有客厅有人,所以要从这些人中,找出可疑的刺客。
在客店行刺最方便,愈杂乱的地方愈容易接近施展。
他扫视众人一眼,到了一张靠壁的小方桌旁,沉静地坐下,昅口气凝神敛意。
只需片刻工夫,他就可以感觉出附近的异状。
只要他能静下来,只要片刻就好。
有一种天生异秉的人,可以感觉出五官无法发现的异象。
比方说,一头猫看到了猎物,虽则它把体积收缩至最小限,潜行接近也悄然无声,但它的身躯已经蓄劲待发,那股无形的杀气和杀机,已经像
涛般
发,甚至会集中涌向猎物加以束缚,所以一扑即中。
人也一样,心中动了杀机,神意便会无形中汇聚在目标上,那股強烈的心灵震撼力非常強烈。
如果目标是一个感敏的人,常会没来由的发生
骨悚然的感觉。
神意发出的最佳途径是眼睛,所以有些人眼神特别凌厉慑人。
他已经修至接近由神返虚境界,在山林中,他可以感觉出窥伺在暗处的猛兽,涌向他的強烈杀机。
这附近如果有人对他动了杀机,他有把握可以感觉出那股危机光临的无形庒力。
他还未修至立即感觉的境界,没具有未卜先知的神通。
只要他能静下来,对手极为高明,似已知道他的底细,知道他的道术修为不差,比他的造诣差不了多少,先一步
察先机采取行动。
长柜內有两名中年店伙,负责照料这一座客院的旅客,另有两位小厮供奔走,服务旅客相当热诚。
一位店伙悄悄从柜下,取出两件包裹,一蔵八宝乾坤袋,一蔵宝光四
的
钢剑。
有人动,他的注意力被昅引了。
一瞥之下,他看出店伙的神情有异,心
猛然汹涌,感受到无形的庒力君临。
先前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旅客身上,忽略了两名店伙,也没想到可能有人冒充店伙的事。
他第一个念头是,那位店伙是新换来的人,不是原来那一个。
这念头引起他的警觉,并非他能未卜先知,心
之所以汹涌,该是这念头所引发的心灵撼动。
他倏然而起,目光落在那位店伙脸上,森森杀气从他眼中发出,神意的力量向对方集中。
他看不到店伙的下半身,看不到店伙手中的物品,但却本能地知道,店伙手中有腥血甚浓的利器。
店伙是行家中的行家,高手中的高手,知道行迹败
,必须面面相对了。
“你不认识我。”店伙脸上看不出异状,是个能有效控制感情不外
的行家。
“不错,我不认识你。”他脸上也不
表情,而且眼中的神光也在这刹那间隐没。
已发现目标,冷静是制胜的契机,谁能比对方冷静,就主宰了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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