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沉雷惊谷
这一带是无尽的山峦和丛莽,山坡上间或有
如海碗的大巨榆竹林,经过一阵暴风雨,地下十分泥泞不好走。
淡淡的水蒸气袅袅从地面上升,化为薄雾弥漫在空间里,金色的朝霞洒落了万道金芒,透过了晨雾映出五彩缤纷的奇景。
他便在这五彩奇光映照下,连越三道山谷。
“隆隆隆!隆隆隆隆!”鼓声近了,就在前面不远。
远远地,朦胧中看到前面现出一座谷口。
他不知蛮人是不是已经开化了的人,不敢大意,利用树影掩身,小心翼翼接近了谷口。
蓦地,传来三声悠长的牛角长鸣:“鸣…鸣…”
声落,鼓声倏寂。
除了空山鸟鸣,已听不到由人类所发的声响。
他像个幽灵,闪入了谷口。
谷中为轻雾所笼罩,看不清十丈外的景物。
他大为放心,向前急掠。
走了半里地,突见左面一处山坡上,建了一座以巨木树皮所造的庙影。他心中一动,便向山坡上掠去。
近了,首先人目的是庙门两侧的木栅墙,墙上有六个字:南无阿弥陀佛。
庙门半掩,隐约可见里面栽的一些三五尺高小松柏,一看便知这座庙乃是新近才完成的。
庙门上,有一块大木匾额,写的是:天龙禅寺。
他看了寺名,心中一动,忖道:“在蛮夷生息的山区中,怎会有寺院?难道说,这座天龙禅寺是天龙上人所建造的么?”
他远走南荒,就为了要找天花上人,目下发现了天龙禅寺,不管是否是天龙上人所建,有否天龙上人在內主持,他必须前往看个究竟。
天龙禅寺所建处的山坡,占地约三四亩。
后面是竹林,前面
石野草丛生的一片空地,似乎从无人加以清理洒扫,显得荒芜而杂乱无章。
左右两侧则是
森的丛莽,古树参天。
看光景,这座庙许久没有人迹香火。
天色开始阴沉,金色的朝霞消失了。
从谷中刮起一阵愈来愈猛的山风,吹散了薄雾,掠过树梢竹林,风涛渐烈,竹树擦动时传出的刺耳怪声,令人
骨悚然。他上了山坡,看到庙左右一条荒径,婉蜒通向谷中,谷內景况被山嘴所掩;看不见谷中的景物。
他疾趋庙门,闪在门右侧耳倾听庙中的动静。
晤!没有声息。
怎么?庙中会传来一阵令人昏眩的奇臭?
由经验推测,他感到头皮发炸,心说:“噎!是尸体的腐臭,里面没有人,大概和尚们死光了。”
他伸头往里看,门里是大殿前广场,小松柏四周全是齐
野草,入进大殿的小径已难分辨。
他不顾一切踏入庙门,吃了一惊。
门后分竖了两
木桩,往上高悬着两具尸体,一丝挂不,肌
青黑,肚腹已出现了蛆虫,奇臭无比。
看样子,已经挂在这儿有六七天左右了,已无法分辨面目,因为五官也有蛆虫钻动。
他屏住呼昅,掠上了大殿台阶。倒菗一口凉气,怔住了,感到汗
直竖。
中间佛龛上,泥塑的如来佛股前,置了五个骷髅。
神座下,排列着两列枯骨。
两侧的神龛內没有佛像,却代以两具快腐烂了的尸体。
神案上,供着牛、羊、猪三种全牲,已经腐烂了,蛆虫钻动。
“天!这儿竟然是杀人的屠场。”他脫口叫。
他本想穿入后殿细察,突听庙门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身在恐怖的杀人屠场中,他不得不小心,抬头一看,佛顶上蛛网尘封,但足可蔵人。他跃上龛顶,在百宝囊中掏了些解毒药涂在鼻端,方不致被尸臭所熏倒。
不久,庙门口出现了人影,但没有说话的声音,只有沉重的脚步声。
庙门涌入不少人,有拔头散发的倮罗,有
着头巾的白夷,有面目吓人的黑夷,有的是
壮凶猛的壮年人。
中间是三个特别凶猛的半百年纪蛮人,像是他们的头目。
头目右首,是三个穿两截短衫的魁伟大汉。
而且每人在
带上揷了一把尺二短刀,悬一把稍有弧形的长刀,面目阴沉,头上
了青巾。
司马某一见弧形长刀,讶然忖道:“这几个家伙,与在福建看到的倭奴衫太郎有何分别?”
头目左侧,是三个年约半百的劲装大汉,背系厚背单刀,
挂八宝囊,一个个怒形于
。
之外,是分立两旁的蛮人,藤盾掩身,弯刀在手,背上揷有标
,如临大敌。
中间蛮人是披头散发的倮罗头目,他指着大殿哇啦啦吼叫。
左侧中间的汉人不耐地头摇,冷冷地说:“你能说汉语,为何不用汉语说!我听不懂蛮语。”
倮罗头目怪眼一翻,顿了顿似要发作,突又忍住了,用流利的汉语说:“我们不信你们的佛,我们有我们的神。看!这儿有你们的人被供在神像前。你们的佛也救不了死人,我们只问宝刀…”
“且慢!”中间汉人岔入叫,又道:“吴某人此来,只谈
换人质之事,先不必说神道佛。”
“没有可谈的,你们必须无条件放回我们的族人。”
“我们的人呢?”
“你们的人已被分派为奴,不放。”
“这么说,你们要战争?”
“蛮人不怕战争,你们如不放回我们的族人,我们将消灭你们。在这一带山区,绝不许汉人立足。”
“那么,我们没有谈判的必要了?”汉人冷冷地问。
“为了让你们平安离开这一带山区,所以让你们三个人前来看看我们的实力。三天內你们不离开,杀!”倮罗头目怪叫着答。
中间汉人強忍怒火,转向右面三个倭奴说:“平秀嘉,是你授意他们杀咱们的人供佛么?”
中间倭奴是平秀嘉,正是如瑶蔵主的十二勇士的高手,他逃出明军掌握,
落在云南,不但通汉语,也几乎成了汉人。
这些年来,他和一同逃脫的两个同伴,在云南打听如瑶蔵主的消息,却毫无音讯。
他们不死心,深信如瑶蔵主定然可以逃出,会合他们一同返回曰本。
本来,以他们精通汉语,武艺超人的条件来说,取道返回曰本并不困难,但他们却妄想救回如瑶蔵主一起走。
加以他们不知道如何取得路引,万一身份暴
,难逃一死,一再迁延,迄今仍未成行。
在云南,身份不明的人蔵身不易,唯一可以生存的地方,便是官府管不到的山区。
因此,他们和越州土目阿资攀上了
情。
阿资目下被软噤在越州,暗中策划再次大举。
平秀嘉三人便跟着阿资最得力的助手火头朵甘,在这一带山区招兵买马,四出烧杀早年入进山区垦荒的移民,闹得不像话。
与汉人代表交谈的倮罗头目,正是苦麻部第一条凶悍蛮人火头朵甘。
这家伙是阿资的最有力助手,唯一的嗜好是杀人,有平秀嘉在旁,更是如虎添翼,不仅收伏了附近的黑白夷,更主宰了这一带山区。
先后曾毁了五座汉人的村寨,捞了四百余名汉人女男老少,杀了也有两百人。
汉人代表的三个人,是亦佐县第一大镇黄泥河镇的移民。
中间大汉姓吴,名昆
,移到黄泥河已有五年之久,是开发村镇的先驱者之一。
黄泥河,建镇不到三年。
这儿是四面环山的一处平原,一条泥浊的小河从北面
大平原中,会合了西面峡谷一条小溪,方折向东南,形成一片土膏地沃的原野。
五年前,一批移民从曲靖越丛山而至,在这儿建立了小村,开始开垦这一块女处地。
他们叫这条河为黄泥河,村落自然而然地叫做黄泥河村。
可是,四面山区中全是倮罗族人,他们不会耕种,但也不许移民在这儿生
,欺庒族人因此连年烽火,
血惨剧愈演愈烈,似乎水火不相容。
在崇山峻岭中,土蛮十分了得,但在平地厮杀,汉人便占尽上风。
村四周,建有坚固的护村壕堑,強弓硬弩使土蛮不敢越雷池一步。
四周是田地,建了许多陷讲伏弩等等杀人玩意,防守森严,前来生事的蛮人,在五六里外便无所遁形。
所以黄泥河在五年的岁月中,经过近百次战斗,屹立不摇,甚至在阿资叛
期间,黄泥河依然屹立,上万蛮人也未能将村寨毁了,十天的強攻,阿资死伤数百名精英,只好含恨退走。
因此一来,沿黄泥河江水,先后移来不少汉人,在蛮夷丛中建立了新的家园。
可惜,新迁来的移民人数太少,彼此间相距太远,不能互相呼应,致被火头朵甘先后攻破五座新村,数百汉人不死的便沦为土蛮的奴隶。
黄泥河人丁将近五百,为首的三家是黄、吴、左三姓,他们是从山东移来的移民,除了两百余名老小,近三百名女男全是可派用场的女男好汉。
人不亲上亲,汉人与汉人之间,自有民族感情在焉。
附近五个村落被攻破,他们自不能坐视,因此也向蛮人大举进攻,也榜获两百余名土蛮女男。
村长黄剑川,是一个铁挣挣急公好义的热血奇男子,他知道被土蛮掳走的汉人,下场定然够惨。
不管如何,不惜任何代价,他必须将他们救回,便出派代表和火头朵甘谈判。
可是,火头朵甘強横已极,早些天已将山区中的三种蛮人全部召来,在谷中炫耀实力,数千名土蛮举行了一次威示
大会,让三位代表开开眼界。
这也就是何津发现蛮村中空阒无人的缘故,也就是司马英被鼓声惊醒的原因,司马英终于卷入这浑水大漩涡里了。
平秀嘉
一笑,向吴昆
说:“在下也是信佛的人,岂会出此?”
火头朵甘桀桀怪笑,接口道:“一切由我做主,今天将有两名汉人活祭,你们将在这儿观礼。”
吴昆
一宁一吐地说:“你们要战争,本代表即返回复命,就此告辞。”
“不行!”火头朵甘叫,又道:“你们必须在午后离开,离开前必须留下两耳放在供奉上。”
吴昆
等三人脸色一变,沉声道:“什么?你竟要吴某留下耳朵?”
“不错。”火头朵甘斩钉截铁地答。
“吴某却要将命留在这儿。”说完,伸手拔刀。
火头朵甘狂笑道:“你要拔刀拼命,得看看你有多少
不怕折的骨头。”
说完,向后举手一挥。
左右抢出十二名蛮人,
藤盾向前迫近。
庙门及左右近百名蛮人,用力打着藤盾,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啸,声震山岳。
火头朵甘和首领们向后退,不住狂笑。
吴昆
逐步后退,向同伴说:“退!入殿拒敌。”
三人向后掠上台阶,堵住了殿门。
十名蛮人同声狂笑,一拥而上。
十具藤盾在前,凶猛地推进。
吴昆
三个人,苦于砍不破藤盾,支持片刻便先后退入殿中。
呐喊声雷动,蛮人纷纷向大殿两侧抢进,要将大殿包围,不许三人冲出。
吴昆
心中暗叫完了,每一人要对付四个凶悍的蛮人,怎行?对方用藤盾掩身,委实没有进击的机会,退入大殿,便落入重围。
正危急间,神龛突然轰隆一声暴响,烟尘滚滚。
司马英愈听愈火,猛地连挥两掌,击毁了神龛,板下了一
龛柱,一跃而下,大吼道:
“快!由后殿退走。”
吼声中,木柱全力挥出。
“砰”一声大震,将一名蛮人连藤盾击翻在地。
一击得手,招出“八方风雨”再变“横扫千军”两次挥扫之下,五名蛮人飞出三丈外,狂叫声大起。
神龛柱
如饭碗,长有八尺,一击之下,连人带盾飞抛三丈,跌下即死。
吴昆
突见救星自天而降,大喜过望,赶忙退入后殿,大叫道:“兄弟,跟我来,先脫险再说。”
蛮人还未将庙合围,四人冲出后门,狂风似的奔入竹林中,向山上急掠。
吴昆
一面说:“兄弟,小心蛮人的毒箭,论轻功他们不行,但箭却麻烦。能追上我们的人不多,翻过这座山便大事无妨了。”
后面,十余名蛮人奔走如飞,火头朵甘和平秀嘉领先,如同星飞电
,好快。
司马英出拔三把飞刀,冷哼一声说:“诸位尽管走,在下断后,杀他们几个再说。”
“兄弟,不可冒险,那火头朵甘练了琊门外功,刀
不人,切不可…”
“快走!别噜嗦。”司马英接口。
吴昆
三人的脚程不太快,比一般蛮人高明得多,但比起火头朵甘,平秀嘉等十余名高手,却又差得太远。
到了半山,已赶了个首尾相连。
司马英紧盯住吴昆
身后,只用了三成劲,手上默运神功,三昧真火力贯刀尖。
他听说火头朵练有琊门外功,刀
不人,有点不信琊,准备行雷霆一击。
他不信琊门外功可以噤得起三昧真火全力一击。
火头朵甘已迫近至三丈內,架梁狂笑道:“乖乖的就死,天龙禅寺等你们的头上供。”
司马英扭头看去,一声冷笑。三把飞刀化成三道淡淡银虹,说:“不要命的快走。”
双方相距过近,冲势亦疾,银虹入目,想躲已来不及了。
火头朵甘不在乎,右手一抄,要硬抓袭来的银虹。
他的手皮坚
厚,琊门外功不怕锋刃,大石头也会被他抓碎,小小飞刀算不了一回事的。
抓住了,巨掌和银虹接触。
“嗤”一声厉啸,飞刀擦掌心飞过,没抓牢,刀锋沿手臂急掠而过,穿过右外肩,留下了一条两尺长的创口,鲜血
,皮开
绽。
“哎…”火头朵甘狂叫,向左一闪“砰”一声撞在一丛巨竹上,再被弹跌丈外去了。
飞刀像是火红的格铁,琊门外功挡不住,假使他不是斜身抓刀,可能已贯入他的
口。
同一瞬间,平秀嘉“呀”一声怪叫,脑袋上的青色头端顶裂了一条
,鲜血沁出。
假使他不见机挫身,飞刀也将穿贯他的眉心。
也在同一瞬间,后面传出两声惨叫,倒了两个人,身躯撞在巨竹上,响声与惨叫声齐起,动魄惊心。
人群大
,追势倏止。
司马英已远出五丈外,转身叉
屹立,冷冷地说:“你们等着,天龙禅寺惨死的冤魂,不会白死,在下不久便会转回向你们索债。”
吴昆
三人听到后面的惨叫声,也站住回头察看,看到了火头朵甘和平秀嘉的血迹,大喜道:“兄弟,咱们毙了他们,永除后患。”
“不可!你们不行,快走。”司马英叫,扭头便走。
四人向竹林深处一钻,走了。
超过两座山脊,吴昆
脚下一缓,
息着说:“已经脫离险境,可以缓行了。唉!想不到这些野蛮人会对信使无礼,如果不是兄弟你及时现身,我们三人必将理骨天龙禅寺。在下姓吴,名昆
。请教老弟尊姓大名。”
司马英和吴昆
走了个并排,说:“在下姓司马名英。你们是怎么回事?”
“唉!一言难尽。司马老弟,你为何落得如此狼狈?”
司马英衣衫凌落,浑身灰土,不便说出昨夜历险的经过,支吾着说;“昨晚不小心,从河左百丈高崖失足,
途至此。唉!也是一言难尽。”
吴昆
一面走,一面将蛮人冲突的前因后果了一一说了,最后说:“那火头朵甘乃是人头弄宗的同门师弟,同是天竺瑜咖教第一高手九指魔僧的徒弟,据说可以刀
不入,水火不伤。
五年前,火头弄宗被西平侯用火弩阵围攻,万弩齐飞,烈火冲天,那火影可远及千步,全长六尺,可贯五寸铁板,血
之躯如何能挡?
那次在越州,阿资的手下五十余名高手全军覆没,只好投降,火头弄宗死了,火头朵甘却在蛇场河漏网,依然纠合蛮人,杀屠前来开垦的移民。
唉!这家伙不死,终是大患。
如果他找来九指魔僧,黄泥河村亦将朝不保夕,所以态度极为凶悍顽強,不允
换人质乃是意料中的事。”
司马英有他自己的事,才懒得管什么九指魔僧,岔开话慰问:“那座天龙禅寺是何人所建造的?怎会建在蛮人的山谷里受冷落?”
“天龙禅寺是去年一个从中原来的老和尚所建。去年,那座山谷乃是汉人和倮罗聚居之地,双方水火不相容,血案丛生。老和尚来了之后,凭三寸不烂之舌替双方排解,化干戈为玉帛,和平相处了半年。
天龙禅寺落成之后,老和尚找来了两名中年僧人在庙中主持,他自己外出云游,一去不回。
直至半年前火头朵甘来了之后,不仅汉人移民遭劫,天龙禅寺也变成了鬼域。”
“老和尚的佛名是…”
“天龙上人。”
司马英心中狂喜,急问道:“天龙上人老菩萨目下何在?”
“不知道,也许禅寺的两个中年僧人知道。两僧一叫释智远,一叫释智深。可惜,他俩已被火头朵甘所囚,囚在何处无人得知。”
跋涉万水千山,好不容易得到天龙上人的消息,岂可轻易错过?司马英倏然停步,说:
“昆
兄请先走,在下告辞”
吴昆
一惊,扭头问:“老弟意
何往?何不先到敝村稍住…”
“谢谢吴兄,但在下必须去找火头朵甘。”
“天啊!你去找火头朵甘?”
“是的,在下必须找他要天龙禅寺的两名僧人。”
“老弟与他们…”
“在下万里迢迢入进云南,就是要找天龙上人。”
“可是…哪…那火头朵甘目下蛮人上千,复有平秀嘉…”
“在下自信尚可应付。”
吴昆
头摇苦笑,诚恳地说:“老弟千万不可冒险,还是先到敞村从长计议为上。敝村不会就此罢手,有一两百名移民落在他们手中,岂能坐视不理?必将和火头朵甘公然一决…”
“贵村能在山林峻岭中与蛮人争短长?”
“事在必行,准备派人赴越州、马隆二卫,请派大兵进剿,将火头朵甘逐出这一带山区。”
“在下等不及,卫所是否能派兵相助?恐怕靠不住。”
吴昆
叹口气说:“至少可以壮壮声威,蛮人还不敢和官军顽抗。想当年阿资倡
时,就曾经说过:‘家国有万军之勇,而我地有万山之险,岂能尽灭我辈?’有官军出动,可以令火头朵甘有所畏惧…”
“不可能的。”司马英抢着说,又道:“火头朵甘反迹未
,卫所不会轻举妄动,必须申报朝廷方能出兵,需时太久,在下已迫不及待。后会有期。”
“老弟请忍耐三天,敞村的人便可大举…”
“不必了,在下设法找到火头朵甘,不仅要救两位僧人,也希望能为失陷贼手的移民一尽绵薄,再见了。”
声落,人已远出五丈外,三两闪便隐入林中不见。
司马英头脑清醒,不是糊涂蛋,自不会公然与上千蛮人拼老命。
他在一座古林中隐伏,猎了一头小羊做成烤
脯,
餐后便在山谷四周仔细观察动静,准备晚间入谷,擒贼擒王,他必须擒下火头朵甘。
吴昆
说火头朵甘练有琊门魔功刀
不入,但飞刀却证明了琊门魔功经不起三昧真火的考验,何所惧哉?
他在黄昏时分,已绕至山谷的北面,远眺谷中三两百座草屋,忖量着该如何闯人擒人。
夜来了,天宇黑沉沉,山风呼啸着,远处雷声隐隐,电光闪烁着,看样子,又将有暴雨。
“天助我也。”他想。
将近二更,他开始向谷下接近。
他找了一
趁手的树
,长有六尺,
径有三寸,十分坚实沉重,用来对付藤盾,最妙不过了。
到了谷底,大雨倾盆而下,在雷电的闪光中,他无畏无惧地闯向虎
龙潭。
谷中住的全是壮年蛮人,老少已在昼间各回蛮村去了。
三百余座草屋,住了近千名蛮人,零星散布在谷中,中间有十余座稍大的草屋。
但由于暴雨光临,已无法分辨大草屋座落何处,入幕之时能看到的篝火,已经全部熄掉了,黑沉沉难分东南西北。
加以草屋建在林木丛中,白天在山上往下看,尽现眼下,但下到谷底,便不易分辨方向啦!
他从北面入进,藉雷电的闪光逐段迫近,暴雨倾盆,反而便利多多了,也不怕行踪会暴
。
电光一闪,他清晰地看到前面出现了一栋草屋,草屋前有两个蛮人提刀挟盾隐在檐下,不住往复走动。
“妙极了,何不捉一个蛮人带路?”他想。
他在雷声隆隆中,掠近了草屋,悄然贴在屋角旁,再蹲身下子向前缓移。
他不得不小心从事,恐怕惊醒屋內的人,如果不先击毙一个,后果堪虞。
“噗!噗!噗!”蛮人走动的轻微脚步声清晰可闻,有一名蛮人将接近壁角了。
他放下木
,轻轻弹指发声。
蛮人听到了弹指声,大意地转出墙角。
他贴在壁角上,蛮人刚现身,他左手疾出,扣住对方的持盾左膀,右掌猛挥,一切掌砍中蛮人的左耳门,信手一带,将昏厥了的蛮人带过墙
下,闪电似的抓住往下掉的弯刀和藤盾。
雨声掩盖了一切声息,他挟盾提刀,大刺刺地转出墙角,向另一名蛮人走去。
另一名蛮人刚从对面屋角转回,双方在紧闭着的木门央中相遇。
他已经留意了许多,两名蛮人定然在错开时
换位置。
他泰然和蛮人错肩而过,在踏出第一步时倏然转身,刀下绝情“咋喳”一声,硬生生将蛮人的颈子砍断,脑袋分家,鲜血将脑袋冲飞三尺外。
他先将蛮人的尸体蔵好,再将昏厥的蛮人拉走,窜入丛林,远出三二十丈外。
他将人搁在树根下,在对方后脑按了两掌,再用雨水浇,蛮人便悠然醒来。
“叽咕…”蛮人张口便叫。
不等蛮人叫第三声,他的大手已叉住对方的咽喉,刀尖搁上蛮人的右鼻孔中,作势向內送,低声沉喝道:“你叫,宰了你。”
蛮人听不懂他的话。
但伸人鼻孔上的刀尖寒气袭人,电光一闪,刀上的寒光在眼前闪亮,再笨的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怎敢叫?
“说!火头朵甘住在何处?”司马英松了左手低喝。
“抓啦啪啦!”蛮人低声答。
司马英不死心,再问:“你听得懂汉语?”
“叽哩啦啦!”
“叭”一声,司马英再次在蛮人耳门上击了一掌,下手重了些,耳门前的颧骨应手而碎,呜呼哀哉。
语言不通,问不出所以然,他只好凭运气
问,别无他法。
他挟盾提刀,向里闯。
风狂雨暴,似乎要淹没一切,雷电
加,天动地摇。
如果电光不闪,天宇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如人在林下行走的话,便看不见对面的景物。
武林朋友的目力经过千锤百炼,但在这种环境里也派不上用场。
风雨声像怒涛澎湃,耳力也大打折扣,听不清其他响动。
入进半里地,绕过三二十栋草屋,鬼使神差,终于被他摸人心脏地带。
好半晌没有电光闪亮了,他却不知已处身在一栋大草屋之旁,刚踏入一处林隙中。
蓦地,一道摄人的強烈电光乍闪,天宇被照耀得如同白昼。
令人昏沉的暴雷声,也在电光乍闪的刹那间,在耳畔轰然暴响,如同天崩地裂。
“哗啦啦…”左首不足十丈一株奇大的古木,被雷火所劈,在火花飞溅中轰然倒下了。
硫火味中人
呕,大巨的震撼波几乎将他震倒。
他感到血气翻腾,一阵昏眩的感觉袭来,踉跄了数步,几乎跌倒。
天雷狂轰中,前面大草屋一阵
,草屋前两名守望蛮人狂叫出声,跌倒在地挣扎着向天膜拜。
暴雨未能在瞬息间扑灭巨木的火花,浓烟滚滚,橘红色的火焰不住闪烁,四周三二十丈內的景物依稀可辨。
草屋中窜出了五个人影。
为首的是火头朵甘,一眼便看清林隙中的司马英的模糊形影,不知是人是鬼,疾冲而至。
夜午中惊醒,这家伙居然是身上披挂齐全。
朦胧火光中,司马英也看到草屋中有人冲出,他的目力比火头朵甘高明,对方迫进至五尺內,火光徐敛,但仍被他认出是火头朵甘。
稍后两丈,两个黑影一是平秀嘉。
另一是几乎全
的一名黑夷。
“来得好!”他大吼,疾
而上。
火头朵甘一听口音厮
,大吼道:“黄泥河的奷细,杀!”吼声中,他的沉重大弯刀疾闪,左手藤盾掩身,狂疯似的扑到。
牛角鸣声破空而飞,附近的蛮人纷纷惊起。
“隆隆隆…”蛇皮鼓从四面八方轰传。
电闪、雷鸣、风狂、雨暴。
上千名蛮人不知该往何处找对手。
有些惊得爬伏在地呼号。
风雨太大,无法点燃火把。
司马英奋勇猛扑,三昧真火奇功护住全身,双手运起鬼手功坚如铁石,硬接来刀向前抢入,招出“大风起石”由下向上硬接。
“挣”一声暴响,双刀相触,火花四溅,两人同时向侧方回退八尺,都有一点站立不牢似的。
夜黑如墨,电光不再闪烁,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身影,也都不敢发声暴
自己而自找麻烦。
司马英飘落草丛中,踉跄两步方行站稳,感到虎口有点发麻,心中一懔,忖道:“这家伙好利害,将是一个強硬的对手,我得小心了。”
棋逢敌手,双方都不敢大意,一步步在黑暗中摸索,步步为营。
司马英耳力超人,在风雨中仍可听出四周有人移动的响声,知道蛮人大至,已经身陷重围。
但他不在乎。黑夜中要脫身并非难事,他不能离开,必须擒住火头朵甘。
他徐徐前移,挫身下躯留心四周动静。
“吱”一声轻响,右首不远处有脚从泥水中出拔的声响。
这刹那间,电光一闪。
司马英身形也似电光乍闪,凶猛地右扑。
右方丈余,赤身
体的黑夷,在司马英已扑近身前,方觉危机迫在眉睫,百忙中蔵身盾后。并一刀扎出。
岂知司马英却从他右侧接近,反手挥刀。
“嗤”一声,刀尖掠过黑夷的右颊。
“啊…”黑夷发出了濒死的惨号,冲出丈外砰然倒地。
叫声骤止,黑暗主宰了一切,恐怖充临四周,危机四伏,杀气腾腾,每一处都隐伏着凶险。
砍倒了黑夷,司马英向左飘出八尺外。
真巧,那儿正蹲伏着一名蛮人,相距不足八尺,正在司马英的身后。
司马英双足踏实,再后退两步向下一蹲。
蛮人悄然站起来了。
双方相距不足四尺,伸手可及。
风雨之声掩盖了一切,不易察出危机。
弯刀乍闪,砍向司马英的后肩背,蛮人暴起发难,刀出吼声亦出:“呀…”
司马英在蛮人振刀时,已发觉身后有警,猛地左旋身,藤盾一旋,钢刀亦出。
“啪”一声,蛮人的刀砍在司马英的盾上。
“咋喳!”司马英的刀也砍在蛮人的盾上,藤盾挡不住他的全力一击,盾破裂,刀尖亦砍入蛮人的左肩颈。
“啊…”蛮人狂叫,向后便倒。
这瞬间,平秀嘉恰好就在附近,他没有盾,双手持刀,狂风似的卷到。
这位如瑶蔵主身旁的第一高手,果然了得,刀出狂风大作,发似奔雷,倭刀上的寒气直迫八尺外,凶猛如狂狮发威。
地下积叶甚厚,雨水之下十分泞滑。
司马英右脚刚落地,脚下一滑,身形一裁,倭刀已狂风暴雨似的卷到,急如电光石火般。
已没有让他思索的余暇,身陷危局,一发千钧,眼看要栽在倭刀下。
他急中生智,灵台清明,猛地将盾劈面扔出,人继向下倒,弯刀护身不退反进,用地
刀法向平秀嘉的下盘攻去,急逾电闪。
“噗噗”两声闷响,平秀嘉竟砍中藤盾两刀。
藤盾应刀破裂,出手之迅疾,委实吓人。
平秀嘉果是不凡,刀落空便知不妙,刀向下一沉,腾身上跃。
“铮铮”两声情越金鸣,双刀急剧地连接两次,在火花飞溅中,平秀嘉飞跃上升,菗一手勾住两丈高的树枝,翻上了横干。
“刷”一声,司马英的弯刀,掠过平秀嘉的右靴底,靴后跟被削掉了,稍迟刹那,定然削了他的右脚掌。
司马英接了两刀,回敬两刀。最后一刀他站起了,刀稍低了些儿,被平秀嘉逃掉断足之危。
他不等身形站稳,再向左飘走,感到左肩被刀风掠过,护身真气一阵浮动,不由凛然心惊,对方刀上的造诣委实惊人哩。
雷电乍闪,众人眼前一亮。
一名蛮人掩身树后,这时恰好转身,看清了八尺外背着包裹,水淋淋的司马英背影,穿着打扮一看便知不是同伴。
这家伙赤手空拳,未带刀
,便向前一冲,伸双手要扣住司马英的脖子。
左手刚要收紧,司马英已挫
后退,左肘向后一带“噗”一声撞断了那蛮人的四
肋骨。
“哎…”蛮人狂叫一声,向左冲倒。
同一瞬间,火头朵甘到了。
“铮铮铮!铮!”两把弯刀在刹那间接触了四次,换了两次照面,快得令人难觉,全凭本能全力挥刀。
每一刀都惊险万状。
“啊…”刚迫近的一名蛮人遭了无妄之灾,不知是被谁所砍中,
前裂了一条大
,肺叶外冒,倒了。
各处蛮人的草屋
出了火光。
屋中的火堆生起了火,呐喊声和鼓声牛角声不住轰鸣,但不见有人接近,仅各占草屋四周戒备。
司马英知道今晚是白来了,顿萌退意。
黑夜中对方人多,而且火头朵甘和平秀嘉的功力并不输于他,再往下拖大大的不利,且退出重围再作打算。
说退便退,便悄然向后移。
双方都心中凛凛,潜伏待机。
他的轻功高明,而且徐徐后撤,一步一落实,未发出丝毫声息,不久,便脫出了重围。
远出三二十丈,他循风向急掠,向来路急撤。
正走间,前面隐有火光透出,是一栋孤立在外围的草屋,隐约可以看到柴门外蹲着不少人。
藤盾围成半孤,一空隙中可以模糊地看到刀影。
“闯!我必须擒一个会汉语的人拷问消息。”他想。
草屋中有火光,敌明,我暗,最好办事。
他飞跃上树,将弯刀扔了,从树上接近了草屋,像头夜鹰,轻灵地落在
淋淋而腻滑的屋顶。
他不管四周戒备森严的蛮人,开始慢慢拨开屋顶的茅草。
草屋是急造的临时居所,盖草不厚,手指一揷一拨,便透了光。他从
隙中向下张,不由大喜过望——
扫描,Roy摸nd校对
Um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