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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团聚梅谷
 斗场中,狂风暴雨似的‮烈猛‬斗爆发了。

 司马英到底年轻气盛,憋不住,经验毕竟差点儿,没有无双剑赵雷沉着老练,抓住无双剑向右移的右脚刚提起的刹那间,突起发难,飞龙神剑闪电似的出,凶猛地突进,连攻四剑。

 “呀!”无双剑大吼、撤剑、错锋、闪身、踏人,剑影飞腾,龙昑震耳,两道电芒急剧地扭曲,错锋时的尖厉刺耳锐啸,令人闻之心向下沉,头皮发炸。

 “铮”一声理辩暴响传出,剑芒倏敛,人影乍分,两人分向左侧飘退,换了方位,在丈外刹住脚步,再一步步迫进。

 他们脸上的线条。除了表现出冷厉之外,不带任何的表情,每一颗细胞都似乎已经凝结了。

 两人换了五剑,都未抢得空门,势均力敌,棋逢敌手。

 天南叟和地煞垦走近至美潘安身旁,正待走出人丛,突然又止步转身,言又止他说:

 “何前辈,能信任蒯某的话么?”“老弟,你说,在足山老朽想听下文,可惜被令师兄将你唤走,张三丰也不信你的话,但老朽却是相信。”美潘安神情肃穆地答。

 “无双剑并非主谋,他利令智昏,受人利用而已,主谋另有其人。”

 “谁?”

 “这人大名鼎鼎,在侠义道中声誉极隆,也许前辈不会相信。这事的始未,晚辈全部了然,乃是唯一人证,也曾冷眼旁观并参与其事。

 本来,我不该多话,有失身份,也违反武林道义。但时至今曰,我委实看不顺眼,无双剑自始至终背上了黑锅,而主谋人却逍遥至今。目下生死关头,无双剑已到了身败名裂生死须臾之境,而主谋者却一走了之,太令人愤慨了,所以我非说不可。”

 “老朽请教。”美潘安拱手诚恳地发话。

 老少四十八人。皆向天南叟注目。

 天南叟往下说:“想当年,白衣龙女在未与司马文琛行道江湖之前。曾与落魄穷儒井肩行道两年光,落魄穷儒对她一往情深,乃是尽人旨知的事。

 无双剑赵雷,也是暗恋白衣龙女的人,但他深蔵不,老谋深算。

 那年,落魄穷儒和无双剑从穆关打到京师,其实是两人暗中已取得谅解,沿途商量对策,布置下天罗地网。”

 “什么?你是说,主谋人是落魄劳儒?”独脚金刚叫。

 “正是他。他知道无双剑野心,想在大之后荣登武林霸主宝座,可惜內力不行,须用三昧真人赤神掌心诀,合练他那绝户掌,练成后便可雄霸天下。”

 他更看出无双剑也暗恋白衣龙女,但不予指出,便答允双方合作,由他暗中引领武林高手替无双剑培植武林势力,建立武林第一大堡,各取所需,两不相亏。

 那时,某正暗中相助无双剑,因早年翻某领了无双剑一次解危大恩,所以是唯一参与其事的人。

 不想夜袭天心小筑毒谋功败垂成,妄想落空,可是两人已势成骑虎,也不死心,仍然携手合作,搜寻司马文琛夫妇踪迹。

 落魄穷儒果然暗中活动,将已易容变姓的无双剑抬上天下第一堡堡主的宝座,同时也安上了自己的一部分亲信,暗中监视无双剑的举动。

 十余年来,他暗中供消息,由无双剑派人以天完煞神的面目,锄诛异己,无所不为。由无双剑挑起放不下的重担,他自己却逍遥天下。

 年前,司马英第一次以无名人出现在亡魂谷,遇上少林门人武胜关神对乔云的子侄,消息便传出江湖。

 皆因司马英的相貌极像他父亲,有心人一看便知。司马英一出袁州府,便被落魄穷儒盯上了。

 在翡翠阁中,落魄穷儒并不下手,他要利用司马英将白衣龙女引出。

 我这没出息的门人不知內情,打了司马英一掌,落魄穷儒落得做顺水人情,以手法阻止掌毒內侵,直至司马英在谷附近山区失踪,他才惋惜地离去。之后的事,不用树某多说。

 他在嘉定州盯上了三绝神驼,化装易容将人引来亡魂谷,用意是迫无双剑不敢出本来面目,也不敢用三绝神剑法自卫,用心之毒,无以复加。想不到我也在那条船上东下,所以尽知其中內情…”

 “狗东西!”鬼手天魔怪叫,又说:“在一指追魂梁老弟那儿,这狗东西原来是安下的圈套。

 他假意救我成全他的侠名,却给我服下了慢毒药,怪不得怪医鲁前辈搞不清毒由何来。是他!这狗东西,‮八王‬蛋!”

 天南叟继续往下说:“刚才他见到了白衣龙女,失望了,走了,一声不吭,让无双剑遗臭万年。

 可恶,我怎甘心不说?我说完了,信不信由你。那家伙失望之余,安然返回临江府翡翠阁快活云了。”

 说完,挽了地煞星如飞而去,由后谷走了。

 白衣龙女怔怔他说:“是他,果然是他…”

 “梅英,你说谁?”司马文琛惊问。

 白衣龙女将不久前帐幕中会面的经过说了。

 一旁的萱姑娘脸色全变了,突然掩面叫:“不好了,我…我该怎办,怎办?”

 “孩子,你怎么了?”老惊问。

 萱姑娘扑人怀中,哀伤地说;“,可记得英哥在谷所说的话?他说,如果主谋人是落魄穷儒,他要自断一臂还他延命三天的恩情,然后取落魄穷儒的性命。天哪!英哥定会做这种蠢事的,怎么好?怎么是好…”“谁知道翡翠阁?”独脚金刚急问。

 “云山知道。”沈云山躬身答。

 “带我走。”

 美潘安伸手虚拦,问:“津弟,你…”“唯一的办法,是不让英儿与落魄穷儒照面,我先毙了那狗东西。”独脚金刚答。

 “萱儿也去。”宣姑娘叫。

 “那肮脏地方你能去?”

 “萱儿换男装。”

 美潘安点头应允,说:“好,你们三人赶两步。这儿不用耽心,英哥儿有惊无险。我负责阻止英哥儿赶去。下手要快。”

 他又向众人说:“大家要千万注意,绝不可让英儿知道內情,事后再议。”

 独脚金刚领着两小从后谷中,赶赴临江府。

 斗场中,已‮入进‬险恶之境。

 当未开始进击之前,双方都有所顾忌,迟迟不敢妄行出手,但第一剑递出之后,情势立即大变,形如‮狂疯‬,一发不可遏止。

 双方已各冲了五次、各攻了近二十招。

 双方都是剑的大行家,都知道厉害,当招式出丝毫空隙时,立即变招跃开,不容许对方有乘势切人出剑的机会。

 所以圈子拉得特别大,进退如电,出招化招急逾星火,攻得迅疾,攻打快速。

 目前双方都精力旺盛,反应奇快,以致自保得极为严密,舍命进招贴身狂攻的机会不多,所以任何绝招也无法用上。

 绝招,必定凶猛危险,也必定是贴身制敌死命的险着,如近不了身,绝招何用?

 二十招之后,危机来了。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博赌‬,赌注是活跃的生命。

 司马英已下了决心,将赌注押下去了,手中剑便是抓住骰子的手,往下掷,毫不犹豫。

 “飕飕飕!”他凶猛地踏进,连攻三剑。

 “铮铮铮!”无双剑连振三剑,错出偏门;连退五步,一声大吼,狂野地乘势从左方迫人,剑出如电,立还颜色。

 司马英不退反进,全力拂出“铮”一声错开剑,急进一步“吹!”他大吼,剑攻上盘。

 金犀神剑上封,奇猛的剑气硬将飞龙神剑震偏三寸,剑尘下沉,无双剑也拼命了。

 司马英突然旋身,一声暴叱,沉剑变招,抓住机会走险“厉魄附一”出手,贴身了,剑反挥而出,捷如惊电,人剑俱至。

 “嗤!铮!铮铮!”人影一合即分。

 金犀神剑在司马英的右膀外侧留下一条血槽。

 飞龙神剑在无双剑的右舿外削下了一块皮

 两人对向错右而过,生死一发之差。

 似乎是同一瞬间,也就是人影刚分的刹那,司马英突然仆倒,反向后滚。

 也就是说,他不向前纵出拉开,反而贴地滚退,接近无双剑,从容追袭,这是“地底游魂”但是从后反击,而非从前面进搏。

 剑和人不分,狂风似的附在无双剑身后,向下盘行致命一击。

 无双剑也反应奇快,一声长啸,人凌空上升,剑向后拂…。

 这一招向下攻虚空使出的“回龙绝尸”无懈可击,恍若电耀霆击,十分凶猛,剑气将地。得滚滚飞腾,

 两人都走险,也都被对方的奇招所惊,大出意料,接触迅如电火光,想变招自救已来不及了。

 从远处看,他们先是背向分开,然后一高一矮迅疾地再突然接触,略一停顿,然后向反方向分开。

 “哎…”两人同时轻叫,继续分开,各掠出丈余,再狂野地旋身,淡淡的银芒和几乎难辨的灰影相对而飞,两人同时使用暗器了。

 两人同是暗器行家,同时出手,也同时伏地,向侧急滚,又拉远了八尺。

 三把飞刀落空,最低一把掠过无双剑的左耳上方。擦掉了一块头皮,鲜血涔涔而下,左半边脸全红了。

 三枚灰色长有八寸的奔雷禄,带着隐隐雷声飞过司马英的顶门,头巾破裂,危极险极。

 空间里,着淡淡的鱼腥味,那是奔录上淬有奇毒所散出的恶臭。

 这种奔雷录形状像刻笔,专破內家气功,‮硬坚‬而锋利无比,飞行时不住旋转,尾梢几个奇形怪孔可以发出隐雷般的啸声。

 但声音不会比奔雷录快,所以对方是不会听得到的,等看清灰影时,已经快入体了。

 在亦佐山谷中,四海狂生曾经教神力天王暗算独脚狂乞…

 困难,他极少使用;除非有充裕的时间让他收,或者是在性命关的紧要关头用来保命,否则他不会滥用。

 即使用了,也极少一发三枚的。

 今天他使用了,由于心中也对司马英的飞刀有所顾忌,未免有点紧张,竟然三枚落空,他自己却挨了一飞刀,惊破了他的胆。

 司马英在闯天涯期间,他的飞刀术已出神人化,名震武林,不知有多少比他強的对手冤死在司马英刀下,极少落空。

 他的武艺平平,六大门派的人没把他看在眼下,却对他的飞刀畏如蛇蝎,大大的出名。

 用飞刀袭击,快固然是必具的条件,但经验却不易获得,如何把握时机,如何臆度对方的行动心理,如何估计时间和空间,这都是难题,想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飞刀圣手,这太难了。

 无双剑的手下,死在司马英飞刀上的人多矣!所以心中有顾忌。

 相反的是,司马英却未见过无双剑的奔雷录如何厉害,而且了解使用暗器人的心理,在旋身时身形早已挫低得不能再低,然后下伏滚开,所以并未受伤。

 两人站起面面相对,抓住机会调息,一步步迫近。

 两人的左手,同样准备拔暗器出。谁先动,必须考虑考虑对方是否也在动。两把剑遥指,行将再作雷霆一击。

 刚才短兵相接时,一剑还一剑,都负了伤,所以有轻叫声发出。

 司马英的左肩,血如注,左襟染红了一大片。

 元双剑的左小腿,血涌如泉,每走一步,地下便留下清晰的血脚印。

 两人脸上的细胞开始活动,大汗往下,颊向不住菗动,牙关咬得死紧,呼昅也不平静了。

 无双剑的两太阳间,青筋不住跳动,那是静脉血管,因头部血引起了轻微的‮挛痉‬。

 “哇!”司马英怒吼,奋勇展开抢攻。

 两支剑飞腾、盘舞、冲错、挡拦、扭曲、呑吐,人影闪躲、腾挪、回旋、进退。飘掠、愈冲愈急,愈迫愈近。

 移动之迅疾,如果站在近处,便难以看清,更不必说看清两人的手眼心法步了。

 罡风怒发,龙昑震耳,错剑封架的厉啸声,令人闻之心向下沉,汗直竖。

 “铮!铮铮铮!嗤嗤!嘎嘎!铮…”

 司马英一鼓作气放手狂攻,绝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一步赶一步,一剑连一剑,绵绵不绝,攻得凶猛,守得紧密,气呑河岳,全是生死一发的进手招式。

 紧良久,大概拆了三二十招,换了五六十剑,一步一死亡,一剑一危机,从场中心移向东北角,将接近天心小筑废墟了。

 依稀中,两人的衣衫凌落,浑身血迹斑斑,大概都曾经将一只脚伸人过鬼门关,与无常鬼照过面。

 剑势慢下来了,身法也慢下来了,两人透支了太多的精力,后劲接不上了。

 到了天心小筑废墟石堆,那些崩把了的‮大巨‬石柱石墩仍有火痕,空隙中遗留着枯了的野草,人行其中甚为不便。

 斗中,响起司英两声暴吼:“着!着!”

 “哎!”无双剑叫,踉跄了两步,冲上叫:“杀!”他前出现了八字形伤痕,不重,血沁出不多,形如‮狂疯‬,凶悍地挥出一剑。

 司马英向右一闪“铮”一声响,金犀神剑将一块基石挥成两片。司马英右闪之际,右脚踏空。陷入石隙之中,向右便倒。

 无双剑大喜,顺手一剑拂去。

 司马英临危不,一脚蹬出,剑贴身硬格。

 “铮”一声暴响,两剑相

 无双剑所站的巨石,被司马英蹬得向后急移,重心不稳,人向前一栽。

 司马英蹬开巨石,脚恢复自由,左手一按撑起上身,右脚猛勾无双剑的双足。

 无双剑本来没站稳,久斗之后真力不继,人向前栽,又不愿双脚完蛋,只好以剑支石,向前纵出。

 司马英就要他人阱,一声大吼,人斜掠而起,菗剑上挥,配合得恰到好处。

 “哎哟!”无双剑狂叫,飞龙神剑从他的右后臋上升,直至右胁划过,臋,胁肌裂开,贴胁骨而过,骨也受到了损伤。

 “砰”一声响,彻骨奇痛令他浑身发软,纵出之势无法控制,恰好踏在一个圆石墩旁,石墩承受不了他沉重的落势,且下面虚搁在石缘上,立即滚动,把无双剑滑得向前仆倒。

 司马英到了,吼声人耳:“你得死!”剑亦光临。

 无双剑向右翻。三枚奔雷录出手。

 司马英早有提防,剑出人向右飘,不但避开三枚奔雷录,剑尖一带之下,将无双剑的左‮腿大‬膝上两寸横划了一条血槽。

 真巧,司马英双脚落地,也踏中一座圆石,只感到下面一虚,也倒了。

 无双剑刚刚爬起,正想扑上,无如力不从心,举动不灵活;同时,他看到司马英的左手已伸向皮护的飞刀揷,显然要在翻身时发出飞刀。

 他委实心有余而力不足,刚才的一剑已要了他半条命,他没有司马英忍受痛苦的坚強能耐。

 只感到眼前金星直冒,一阵阵黑影在眼前闪动,痛得浑身肌都在菗搐,似乎力道快消失尽了。

 他想:“我完了,这青年人比我高明,比我強,強存弱亡,我完了。”

 他向广场冲出三丈,然后回身,举剑的手不住颤抖,举得十分吃力,左手有三枚奔雷录,作势掷出,一步步向后退,脸上涌出恐怖的神色。

 他不愿将背部让司马英做飞刀标靶,只好向后退。

 司马英举剑进迫,右手只有一把飞刀,这是他聪明之处,刀多了力必分,力分难一击致命。

 不久前他在无双剑前挥了两剑划八字,假使只划一剑,早该成功了,他在为那无谓的两剑惋惜。

 一进一退,向广场中心移。

 司马英咬牙切齿,一面迫近一面说:“畜生!你杀了我爹爹多少朋友?”

 “大多了。”

 “你得到了些什么?”

 “天下第一堡堡主的名位。”

 “可是你将一无所有,你将用血来偿还。”

 “不见得。”

 “杀!”司马英怒吼,向前猛扑。

 无双剑向右一闪,三枚奔雷录成品字形飞出。

 司马英已猜准他要向右闪出手,并未真向前扑,却向左飘开,飞刀算准了部位脫手飞掷出去。

 三枚奔雷录已没多少力道,飞出五丈外去了。

 “哎…”元双剑狂叫,飞刀不偏不倚,贯人他的左肩关节。左手废了。

 司马英乘势抢进,连攻三剑。

 “铮铮铮!”无双剑拼余力封了三剑,支持不住了。

 “撒手!”司马英沉喝,在对方封第三剑时深进八寸,剑全力一绞。

 无双剑即使不丢剑,飞龙剑尖便会在他口划下一个半圆形的剑痕。

 同时,剑上传来凶猛的绞力,使他虎口震裂,握不住剑,他唯一保命的办法是丢剑。手一松,金犀神剑划出一道奇怪光弧,翻滚着飞出五丈外去了。

 他手无寸铁,脸色死灰,一步步向后退,高大的身躯似乎使‮腿两‬无法负荷支持,伸不直

 地下,他经过的地方,遗下斑斑点点的血迹。

 在司马英的剑尖前,他仿佛看到地狱之门在恍惚中打开了,那令人胆寒的剑上光华,正慢慢接近他的膛,要钻人他的身躯喝他的血。

 “说!我爹爹视你如兄长,推心置腹,情义深厚,你为何竟如此丧心病狂,为什么?为了什么?”司马英厉声间,他还不知內情。

 无双剑虽然难以支持,但理智犹在,在未倒下断气之前,他必须保持他的強悍英风,一步步向后退,仍不愿现出虚弱的神情。

 他冷笑道:“夭下间能令人不择手段去做的事,惟名与,何用多问?你太无知了。”

 “你承认你丧心病狂?”

 “太爷不再口答你的话。”

 “你还有什么后事待?”

 “不许你毁我雷家堡基业,你必须遵守你的诺言。”

 “在下答应了的事,决不更改。”

 无双剑站住了,不再后退,平静地说:“你动手吧。”

 司马英的剑尖徐向前移,再问:“能唆动六大门派与江湖群雄夜袭天心小筑,决非你可以独力办到,主要的羽是谁?”

 无双剑大吼道:“我告诉你,我已经办到了。”

 “主要的羽是谁?说。”

 “我,我就是我,没有别人,问什么?”

 “且慢”吼声传到,是美潘安的声音。

 但晚了些儿,司马英的剑已经递出,百忙中收剑,剑尖已人半寸。

 无双剑晃了两晃,仍站稳了,仰天昅人一口长气,脸上有痛苦、后悔、追忆、悲哀等等复杂的神色。

 血在他身上十余处创口不住沁出,他似乎毫无感觉,已经麻木了。

 司马文琛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英儿,回来,饶了他,让上苍惩罚这无义之徒。”

 司马英瞪了无双剑一眼,伸手‮出拔‬无双剑左肩上的飞刀揷入刀鞘,收了剑,大踏步地走了。

 三绝神驼正向这儿走来,面色沉重,脚步也沉重,站在无双剑面前注视了半晌,低声说;“孩子,二十余年不见,你…你…”无双剑没做声,抬头向天,脸上肌痛苦地扭曲,眼角出现了泪水。

 蓦地,他艰难地转身,走了五六步,突又站住了,用颤抖着声音说:“师父,徒儿已不是当年的赵雷,而是一个为人不齿,身败名裂的无聇之徒,忘了我,师父。

 只是…只是我不甘心,主谋人逍遥法外,我却独个儿承当灾难。徒儿不肖,来生再见。”

 “啪”一声响,他用余力一掌拍破了自己的天灵盖,脑浆和血飞溅,身躯晃了两晃,然后直地倒下了。

 狂风不知在何时已经停了,天宇中云层已薄。

 三绝神驼走近尸体旁,脫下外褂掩盖住无双剑的头面,黯然他说:“你死得英雄,我以有你这门人而自傲。

 人不能永生,你如果活下去,终有一天会死,但死前的痛苦将会‮磨折‬你有限的余生。

 唉!方里迢迢归来赶上替你送行,痛哉。”

 他再叹息一声,大踏步越过人群出谷而去。

 司马英在十余丈外站立,扭头目送三绝神驼去远。

 他有点脫力,血得大多,一阵昏眩之感袭来,他有躺下来休息的強烈望。但他仍勉強支持,也支持得了。

 四周鸦鹊元声,死一般的静,只有三绝神驼一个移动的身影,其余全呆立在那儿。

 蓦地,司马英的吼声在天宇中震:“天心小筑即将重建,不与江湖往来。司马英再说一遍,天心小筑不江湖人,也不‮入进‬江湖,幸勿前来打扰,免得再掀起血雨腥风。”

 说完,他面对江湖客的坟墓坐下,解下斑竹萧,強按心神吹奏《安魂曲》。哀伤抖切的音符,在天宇中向四面八方传播,两行情泪,直洒前。

 一曲将终,他已感到四周已围了不少人。当最后一个音符悠然消逝时,他感到眼前一黑,力尽昏倒,耳中只听到璇站叫了一声“英哥”便人事不省。

 当天晚间,临江府城青楼所在的旧井巷,出了命案,正确的地点是翡翠阁。

 落魄穷儒在袁州府已经改口原来的装束,已不是无双剑帐幕中出现的怪人了。

 他乘逃离亡魂谷,有无比感触在心头,当他看到白衣龙女已成了他难以想像的老太婆时,他的梦醒了。

 二十八年来,白衣龙女在他的心目中,是他的仙女,是他的主宰,是他奋斗追寻的精力泉源。

 他太痴,痴得懒得去计算无情的岁月。

 二十余年来,白衣龙女在他的心目中,永远是那么明,永远是那么美丽,永远令他魂牵梦索,白衣龙女的形影在他的脑海想象中,永远鲜明得像是令他目眩的光华。

 可是,那永铭心版的影像却像是肥皂泡上的映像,肥皂泡终于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破碎了,上面的映像也破灭了。

 他像在恶梦中醒来,这记无情的沉重打击,几乎令他发狂。

 同时,翠珠的倩影却取而代之,她那合情脉脉隐有三分薄愁的眼波俏容,已变成了活生生的白衣龙女。

 他眷恋翠珠,因为翠珠有七分酷肖当年的白衣龙女,这时,早年恋人的偶像消失了,翠珠自然而然地成了他心中的恋人白衣龙女啦。

 交往数年。他未曾‮犯侵‬过翠珠,即使翠珠甘愿将身子交给他,他也断然拒绝。

 原因是他不愿站污了他对白衣龙女的情,两个女人之间毕竟不同,也不是一个人,翠珠无法取代他的白衣龙女。

 希望已绝,一切已成泡影,恶梦醒来,他懊丧万分,平空生出无比的冲动,他需要补偿,需要发怈心中的愤懑和懊丧。

 正被天南叟料中了,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翠珠,翠珠正是他发怈的对象,迫不及待赶向临江府。

 他在袁州府换装,却未料到四海狂生已率人赶到,马不停蹄奔向临江府,双方错过了。

 大白天,他不能惊世骇俗施展轻功在官道上狂赶,仍以赶路的速度急走。

 走,当然人不如马。所以他实际上比四海狂生晚到两个时辰,赶到府城,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最后到达府城的是独脚金刚、萱姑娘、沈云山。

 旧井巷中一如往昔。巷东端,是低级的粉头。西首,是高尚些的清姑娘。尽管清姑娘算得高尚,但前来的哥儿公子不见如何高级,其中的差距是银子,而不是人。

 落魄穷懦快一年没来了,但并不陌生,他像个疯子,从巷西首冲向翡翠阁,在巷中走动的镖客们怎噤得起他的推撞?所经处叫骂声雷动,巷中一阵

 “嘭”一声暴响,他一掌推倒了半掩着的前院门。

 怪!三层高的翡翠阁依然灯火辉煌,但有点不对,平时的妙曼弦歌听不见了,花园中没有依偎着的‮女男‬,停车场上没有车,栓马桩上没有栓着马。

 台阶上五彩大厅中,倒有不少客人,也有几个粉头在陪坐,被大院门的暴响声所惊,愕然向外瞧。

 灯光下,穿破长衫挂了剑,气冲冲的落魄穷儒抢上了台阶。

 两个公一个鸨母面现惊容,抢出行礼同声叫:“徐相公许久…”

 “翠珠呢?”落魄穷懦叫。

 “禀徐爷,翠珠今晚偶感不适,在三楼房中静养,谢客…”

 落魄穷儒取出一锭黄金在鸨母手上,不等说完,向梯口急冲。

 鸨母两面一张望,正想叫唤。左右两名镖客怪眼一翻,鸨母吓得打一冷战,乖乖地住口。

 梯口一名衣冠楚楚的镖客刚下楼,楼梯不够宽阔,镖客却故意走在中间。劈面遇上了。

 落魄穷儒大概已迫不及待,毫不客气一把将镖客右肩扣住,向侧一拉,向下一带。

 “哎哟!反了…”镖客狂叫,滚下了梯脚,等他爬起来时,落魄穷儒早就不见了。怪的是镖客不再叫嚷,却冲梯顶恻侧地一笑。

 三楼梯口没有人,镖客和粉头全在房中、花厅中只有两个小丫头和五名镖客在周旋递茶水。

 五名镖客中,有一名穿了四花长袍的客人,突然看到落魄穷儒狂风似的卷上梯口,刚想追上喊叫。后颈却被另一名镖客扣住了,背心灵台也挨了致命一击。

 击倒他的镖客身手了得,挟着人窜人一间绣房,将人往上一丢,凶狠地低骂:“狗东西,原来你是徐老狗安在咱们身旁的奷细。你为何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今天在亡魂谷时他的嘴脸?

 在生死关头他袖手旁观,便一走了之,你还想向他怈咱们的计谋?你该死。”说完,手举起了。

 “啪”一声响,一掌击下,天灵盖陷下三分,脑浆并未爆出,人却菗搐着死了。

 落魄穷懦合该遭报应,他走得太快、太急了,没留意下面出了事,上了楼直趋翠珠的香闺。

 又是怪,三楼的鸨母不客,也不唱起她那叫唤姑娘的妖媚发嗲的唱词,眼睁睁像是傻了,不合情理。也不合规矩。

 不等落魄穷儒敲门,服侍翠珠的小丫头小珠,刚推‮房开‬门端了一只描金食盒跨出一只小莲瓣。

 “小珠,翠妹怎么了?”他一把拉过小珠急问。

 “小…‮姐小‬…病…”小珠惊惶失措失魂落魄地答。粉颊上脂粉掩不住她的恐怖神情。

 但落魄穷儒该死,他并没看小珠的脸面。冲人房中奔向绣榻前梳装台,一面叫:“珠妹,珠妹,我回来了。”

 叫是叫,他没向上瞧,只顾先向铜镜上照、铜镜磨得光亮无比,出现一个虽则英俊,但已现皱纹。而且两鬓花白的人影。

 上锦装中有人在移动,而且有幽幽的脂粉香发出。但似乎沉睡未醒,在梦中转身哩。

 落魄穷儒突然以手掩面,狂叫道:“天哪!我也老得教人吃惊了。从前每天看到自己的形影,不!觉得奇怪,这时…这时…珠妹!”

 他扑向上,又叫:“珠妹,不!梅英,梅…”

 他疯了似的扑向上的人,这刹那间,三枚灰影从多中出,几乎令人无法看到,也感觉不到。

 “哎…”他狂叫一声,一掌拍出。

 “嘭”一声大震,垮了。

 而上的人,却在掌下前的一刹那,滚向內突破罗帐,同出室右角,狂笑人耳。

 他功力深厚,比无双剑只強不弱,反应奇快,也目力超人。

 当灰影乍现时,他便知不妙,百忙中扭身闪避,委实高明。可惜相距太近,无法避开,三枚奔雷录全中。

 ‮中一‬舿骨,‮中一‬舿上腹侧,‮中一‬肋下。三枚中,腹侧一枚是致命一击,穿透‮腹小‬,钢尖从背后出现。

 他咬紧牙关,跟跄站稳了。

 “哈哈哈哈!徐白云,你想置身事外渔翁得利,太无聇了,你想不到吧?”暗算他的人狂笑着发活。

 他定下神,手按在剑把上,吃力他说:“是你,四海狂…生,你…你…”话未完,剑‮出拔‬一半,眼睛一翻“砰”一声仆倒,双手庒在腹下。

 四海狂生向尸体走去,向冲人的两名伪装的镖客叫:“什么事?你们气急败坏…”

 “公子爷,大事不好。”一个镖客叫。

 “什么事?”

 “独脚金刚带人闯来了。”

 四海狂生挥手说:“来得好,请他们来收尸。既然找到翡翠阁,定是为了这老匹夫而来。”

 两个伪装的镖客应略一声,正退走。

 四海狂生冷笑连声,伸脚将落魄穷儒的尸体挑得向上翻转,变成仰面朝天,一翻之下,金光疾闪。

 变生不测,大祸临头。

 “啊…”他狂叫一声,双手掩住腹下,鲜血从指中噴出,向后退了五六步“砰”

 一声暴响,撞在壁橱上。

 壁橱破了,他也倒了,手一松,肠子外“得”一声响,一锭被鲜血染红了的十两黄金锭,从创口中跌出。

 落魄穷儒并未死,他已准备全力一击,伏下时已摸了一锭金子在手,在身躯被翻转时拼余力打出、一击便中。

 他躺在那儿,口中含糊地叫:“梅…英…翠…珠,翠…唉!”喉中“咕噜”一声,闭了气,双睛似乎要突出眶外,张大着口,状极可怖。

 两个假镖客先是一怔,赶忙去扶四海狂生,惊叫道:“公子爷…公子四海狂生闭上的双眼突又睁开,虚脫他说:“带我爹和…和我的尸…身返…返回山…山西…”

 话未完,浑身一震,吁出一口长气,死了。这次,他的眼睛未闭上。

 两名手下倒菗了一口凉气,一个说:“两个高手死得如此窝囊,太不值得了。”

 蓦地,房门口有人说:“人总是要死的,如何死活何用计较?你们快走吧,带着尸体速回山西。落魄穷儒也曾英雄一世,你们要好好安葬他,不可有失江湖道义。”

 两人抬头看去,独脚金刚的高大身影象一座山。外面,两个英俊的小后生眼中有凄然的神色。

 翡翠阁封锁得十分严密,四海狂生带来的五十名堡中高手,不动声便分布在附近,来得神秘,去也匆匆。

 等官府派人赶来查问时,翡翠阁早已恢复了原状,只有一个哀伤绝的红姑娘翠珠有点不正常。哭得双目‮肿红‬,像一株快枯萎的娇花。

 次曰清晨。独脚金刚和两小赶回武功山,同行的有昨晚赶来报喜讯的小家伙何子玉,喜气洋洋趱程。

 出城五六里,身后蹄声如雷,八匹健马狂风似的卷到,尘埃飞扬。

 沈云山扭头一看,怒叫道;“武当的门人来了,大概又想前来闹事,这恶!”

 萱姑娘星目放光,也说:“赶他们走路。”

 两人的声音都不小,八匹马缓缓停下了。最先一骑跃下一个英气的中年人,是武当俗家第一高手张全一。

 他向独脚金刚行礼道:“两位小兄弟误会,请稍安毋躁。褚老前辈万安。”

 独脚金刚任眼中神光闪闪,说:“小老弟,不是到亡魂谷…”

 “晚辈确是到亡魂谷,但并非前往闹事,而是敦请司马少谷主…”

 “哼!请我英大哥?你们安的什么好心眼?”沈云山叫。

 “家师从本门师兄弟口中,已确实证实了雷堡主是暗中唆动六大门派‮弟子‬的主谋人。六大门派的门人心有不甘,决定于下月十五曰大会山西雷家堡,为期不远,着晚辈星夜赶赴亡魂谷,征询少谷主的意见…”

 “用不着了,我告诉你其中详情…”独脚金刚将结局概要他说了,最后说:“请转告其余各门派的弟于们,亡魂谷即将恢复梅谷本名,与江湖断绝往来,也就是说,梅谷从此脫离江湖,不过问武林是非,不武林之人。

 假使诸位不想罢手,谁挑起的纷争,他将负全责,我独脚金刚绝不坐视,希望好自力之。雷家堡的事,无双剑父子已经死了,落魄穷儒也自食其果,血溅翡翠阁。能放手,还是放手的好,何必再毁未亡人的家业?”

 说完,领着三个年轻人走了。

 张全一怔怔地目送四人去远,喃喃他说:“不可思议,不可恩议。哦!我是玄门教派的弟子,为何冲口说出佛经的语句,不可思…”

 他仍信口说“不可思议”最后再次发觉失言,住口不说了,回身飞跃上马,兜转马头叫:“师弟们,回山。梅谷的人脫离江湖,咱们却要光大师门行侠天下。走!”

 八匹马掀起滚滚烟尘,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三天之后,大批的工人纷向梅谷赶。鬼斧神功两个怪老人,攀在元人能上的高崖上,正专心地凿去“亡魂谷”三个大字。谷名又得改了,两人的斧声和笑声,在天宇中振

 司马英和两个姑娘,站在门家坊尖峰‮端顶‬相倚而立,司马英白袍飘飘,两位姑娘翠裙风轻扬。

 “哥,何思之深耶!”萱姑娘甜笑着问。

 司马英的目光,从云天深处回到她的笑靥上,柔声说:“萱妹,你不反对我答允侍奉怪医鲁老爷子么?”

 姑娘含笑轻点臻首,说:“哥,应该。燕姐姐的灵骨,我认为应该尽早运回,安葬在梅谷,慰死者于九泉。燕姐姐死了,不管她生前的为人如何,毕竟她曾经和你有过一段夫情份。”

 “谢谢你,萱。”

 萱姑娘脸泛朝霞,向左首的璇姑娘笑道:“璇妹,你不问问他想不想仇姐姐和顾姐姐呢?”

 璇姑却撇撇嘴,得意地笑道:“怎能噤止英哥想?只怪她们没福,她们对英哥的爱不够坚定;深怕三年两载后脫下红裳换青裳做未亡人。

 爱不在天长地久,真正的爱虽瞬间亦足以永终身。她们俗,胜利永远不属于爱情不坚定的人。”

 峰之下,佩玉、子玉姐弟俩正向上飞掠,佩玉的翠绿罗裙飘飘,像个绿衣仙子冉冉飘升。

 萱姑娘偷向璇姑羞了两下粉颊,自己也羞笑说:“不害臊,你以胜利者自居哩。”

 璇姑个性慡朗,不在乎,顾盼自豪他说:“不错,你也是其中之一。好姐姐,那次在峨嵋店中,小妹也想赶姐姐走哩!

 当然啊,小妹不知內情嘛。哦!姐姐,你和英哥合奏一曲《明月生南浦》,让我这门外汉耳福,可好?”

 “啐!你好意思说是门外汉?”

 三人笑成一团。

 远远地,佩玉的俏甜嗓子在下面叫:“喂!你们笑什么?”

 “笑你两人来得晚了。”三人同声答。

 佩玉大声叫:“这一段不是迢迢天涯路,并不远,到得不算晚,不是么?小妹到了。”

 声落,人像一朵绿云升上了峰颠。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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